李忠和大胡子把总昕了,如坠云里雾中——“芒山七虎”怎么又成了长毛余孽呢?还扯上了什么小王爷,周知县这一番半遮半掩的话实在令人莫名其妙!
周文彬却又对无影虎嘿嘿笑道:“沈真人,周某的话想必你一定很明白的,不过,周某觉得你好像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何去何从,任君选择!”
无影虎终于定下心神,对周文彬拱拱手,惨笑道:“姓周的,看来我太小觑你了——我知道你是冲着什么来的,你也太奸毒了!事到如今,我认输。船舱中尽是白米,我拱手相让,全送给你。只求你手下留情,网开一面,放过我的这几个兄弟,可怜他们跟了我这十几年……”无影虎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闪闪烁烁的火把光照下,周文彬眼睛一亮,朗声道:“好,周某答应你!”
无影虎一声长叹,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白由!时也运也!天王爷,小臣尽心尽力了……”他说罢,突然一撩长衫,掏出一把短刃,直往心窝里扎去,顿时血溅尸倒!
“沈真人!”出林虎三人大哭起来。
吊睛虎含泪收悲道:“三位兄弟,沈真人和另外三位弟兄已死,我辈何忍独生?”三人齐举钢刀,抹向了脖颈。转瞬间,四具血尸横卧船头,船上船下的兵勇们无不骇然,震惊不已!
周文彬却笑了,折扇往腰中一别,从一个兵勇手中夺过火把,大步跳上了大船,踢开船头死尸,径人船舱之中,果见船舱内堆满米袋。解开米袋口,里面全是一锭一锭烙有官府大印的细丝银锭!摇曳的火光下,银锭泛着耀眼的白光,周文彬的两眼也在闪光一那是赤红的光!忽听身后有动静,周文彬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忠怕周文彬出意外跟了过来。
李忠看到米袋中的银锭,也不由得惊呆了。
周文彬眨了眨眼,飞快地扎紧了口袋,对李忠悄声道:“李县尉,此事不可声张,明天晚上,你且来县衙内院,本县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擒获了“芒山七虎”,李忠对周文彬已是信服至极,赶紧点了点头。
周文彬走出了大船船舱,威喝一声,命兵勇上船,将大船掉转头,告别大胡子把总,驶返县城码头,然后遣走兵勇,另换一队挑夫,把那些米袋全搬到了县衙内院……
第九张
鸿门宴尽显奸诈
杀亲夫为留清名
第二天晚上,李忠如约来到了县衙内院。
周文彬已经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又拿出一个精美的白瓷酒壶,亲白为李忠斟满一大杯酒。盛情难却,李忠一饮而尽。
周文彬笑吟吟地道:“李县尉,今晚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昨天你都看到了,无影虎的大船上堆的全是朝廷的官银,整整二十万两呢!”
李忠虽有所料,但还是吃了一惊,道:“周大人,难道说三年前那桩轰动全国的救灾饷银变石案,竟然是‘芒山七虎’干的?”
“不错。”周文彬道,“三年前,江南大旱,饥民遍地,长毛余孽蠢蠢欲动,民情汹汹。朝廷害怕太平天国卷土重来,紧急调配二十万两饷银,从京师走水路秘密运到金陵,再由当时的两江总督刘坤一分拨到各个受灾之县,救济灾民。不料到了金陵之后,一打开官船上的饷银袋,里面早就被人偷梁换柱,袋袋都是石头,二十万两饷银不翼而飞!刘坤一勃然大怒,立斩押饷官——可怜那押饷官当年勇冠三军,屡立战功,官居四品,不意一个马失前蹄,命断法场!刘坤一又命江苏省布政使联署省提刑速速破案。可布政使和省提刑及其属下都是酒囊饭袋,面对此案茫无头绪。刘坤一怕向朝廷交不了差,一番运动,平调两广总督,溜之大吉。接任的沈葆桢也是一筹莫展,恰在此时发生了天津教案,朝廷在洋人要开战的威胁下一个劲妥协退让,沈葆桢为保官不由心生一计,便向朝廷奏报,说饷银被劫一案事涉洋人,有洋人参与其中。朝中的西太后和恭亲王他们已被洋人吓破了胆,杯弓蛇影,听不得‘洋’字,又且天高皇帝远,朝廷哪知真情,此案居然不了了之,再无人查究……”
“周大人,那您今天奉何人之命再查此案?”李忠大惑不解。
“哈哈哈!”周文彬大笑,并没回答,而是白顾白地道,“周某我当时是总督府中掌管案牍的经历,虽然说没有多大实权,但来往公文毕竟要全打周某手里过,因此对此案的来龙去脉知之甚详。说来也是巧合,周某天性嗜好石头,联署办案的时候,周某有幸见到了饷银袋,一眼就认出其中的石头属于苏北古黄一带,断定此案定发源于古黄,追本穷源,应从古黄查起!古黄知县空了半年无人上任,周某便白告奋勇来此做知县。周某深知,能劫持二十万两饷银,绝非一人之力,其人背后必有不少党羽!因此,周某决定来个装痴卖傻,借口寻找菊花石,实则遍查古黄县境内大运河的十几个大小码头,确证饷银袋中的石头到底出白哪个码头,二来让他的那些党羽们在不知不觉中暴露出来。这一招效果挺好的,果然没多久,金贵文无头案发生,河边勘验尸时,尹一鹤极力阻止金富武他们搜查丰达粮行,使周某认定了丰达粮行是它们的窝赃地点——二十万两官饷银十有八九就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