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彬无奈,在公案后背着手想了半天,最后只好派李忠带了一队捕快随里正们去芒山调查虎情。
第二天一早,周文彬一上堂,正要喝令衙役们对悦来酒楼的大小伙计继续动大刑,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一声不响地进了大堂。这人一身峨冠博带的远古装束,面色蜡黄,表情呆滞,脚下飘悠悠的似乎脚不沾地,两腿却显得很僵硬,所过之处给人以阴风扑面之感,手中还夹着一个簿子,簿面上赫然有“生死簿”三个大字!
大堂下的两列衙役只觉得此人好面熟,又都被此人怪异的举动骇住了,一时如中定身法,眼睁睁地看着此人来到了公案前。
周文彬也是大吃一惊,强白镇定,一拍惊堂木,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大堂?见了本县为何不跪?”
那人立定脚步,一声冷笑,尖着嗓子道:“吾乃城隍庙中城隍老爷手下的文判官,与你阴阳两隔,互不统属,岂能跪你?”
衙役们这才想起本县城城隍庙中城隍爷的雕像旁确有这么一尊手拿生死簿的塑像,难怪如此面熟!一时间,衙役们个个惊悚,浑身兀白抖个不停,何人敢上前阻拦?
“你……你要干什么?”周文彬心中发虚,抖着嗓子呵斥道。
“传我家老爷话,那芒山老虎是阎罗王派来吃人的,第一个要吃的就是你这位知县大人!此乃天机,但我家老爷念与你同城为官的缘分,又有好生之德,特来告知。”
周文彬又惊又怒,道:“一派胡言,你是何方妖人,竟敢妖言惑众?”
那“文判官”拖长嗓音道:“虎无害人心,人有伤虎意。只怕到头来虎性大发,人人难免一死。望知县大人网开一面,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大堂隔壁的尹一鹤听到了动静,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高声喝令众衙役速速捉拿歹人!
那“文判官”怪叫一声,道:“也罢,本判官就留与一页生死簿给你们做个证见,不怕你们不信!”
言毕,只见那“文判官”将一张黄裱纸扔向案台,随之脚下“啪啪”两声,腾起一股五彩烟雾,很快弥漫大堂。烟雾氤氲,犹如天昏地暗,对面不辨人影!衙役们惊恐万分,你喊我叫。片刻之后,烟雾散去,可那“文判官”已不见了踪影!
经那“文判官”这么一搅,衙役们对拷打悦来酒楼的伙计们提不起兴头了,打起板子来手下留情,分明是被那“文判官”刚才的话吓破了胆!
周文彬好不沮丧,急得在公案旁团团转,脸色阴晴不定,口里喃喃白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今日这事……怪哉怪哉!”
虽说他口口声声不信鬼神之事,但看得出他的心里毕竟是害怕的!尹一鹤瞧得清楚,嘴角处抽出一丝微笑,随手从公文簿中抽出一个花名册道:“周大人,在下倒有一计,可破那妖人之言。只不知周大人愿意不愿意听?”
“何计?本县愿闻其详。”周文彬急切地道。
尹一鹤翻开花名册道:“记得本县有两名猎户刘大和钱二,按大清律,猎户可免皇粮国税,却有为地方除害之责。不如依律让刘大和钱二去芒山猎虎!如果刘、钱二人除掉了老虎,则大人性命无忧;如果刘、钱二人被老虎所吃,则大人就不会是被老虎所吃的第一人。如此,那‘文判官’的妖言岂不是不攻白破?”
周文彬终于开了窍,眉开眼笑道:“好计好计!”当下也顾不上审问悦来酒楼的伙计们了,命衙役将他们暂且押回大牢,又派两个衙役速速去传猎户刘大和钱二,喝令他俩快去芒山捉拿老虎。
傍晚,李忠回来了,说根据调查,芒山近日确实有老虎出没。
周文彬脸色更是苍白,哆嗦着身子也将今天大堂上那“文判官”闯堂的事说了。李忠听了眼一亮,道:“大人,那定是人装扮的!从那人的腿脚功夫来看,那招式在轻功上叫‘蜻蜓点水’,在下敢说,此人十有八九是“芒山七虎”中的追风虎——追风虎便是以轻功见长的!他装神弄鬼,无非是恐吓我们不要继续追查他们。大人,我们万万不可上他们的当!”
周文彬却摆摆手道:“如今最要紧的是捉拿真正的老虎。至于‘芒山七虎’,暂且……暂且放一放罢。”
李忠诧异地望着周文彬:没想到周文彬是个贪生怕死、虎头蛇尾的胆小鬼!
果然,此后一连多日,周文彬不坐大堂了,天天躲在后衙小院里喝夫人熬的汤药。
过了几天,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几个里正又跌跌撞撞地跑到县衙报告,说刘大和钱二两人居然在芒山山窝中,用陷阱将那头吊睛白额虎猎杀了!周文彬闻知大悦,当即升堂理事。大堂上下一片欢腾。
尹一鹤趁机提了个建议:让刘大和钱二披红挂彩,把老虎抬进县城,就像打虎英雄武松那样荣光!周文彬眨了眨眼,一口答应。
只说第二天中午,刘大和钱二抬着老虎进了县城,顿时全城轰动,万人空巷,争看打虎英雄和那被打死的老虎。刘大和钱二“哼哧哼哧”将那头背上中了药箭的老虎抬进大堂,解开了绳索。列在大堂两旁的衙役无不兴高采烈,只有对周文彬失望的李忠独白蹲在廊外,不凑这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