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奥迪车

时间:2016-07-04 11:37:19 

伊利十岁那年跟着父母从古城海州搬到新浦,她家的房子在后街历史最悠久的一片老城区。十岁的伊利第一天从学校里出来就迷了路,她在迷宫样的小巷里转了好久,然后天黑了,是个阴沉沉的夜。被黑暗笼罩的伊利蹲在路边很伤心地哭,这时候,佳木出现在她的面前。佳木那个傍晚躲过学校门口老妈的眼睛,在一个租小画书的铺子里呆了两个多小时,花光了今天所有的零花钱,这时候,他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而且,好像还要下雨的样子。他开始往家跑,他并不是害怕家里人的责骂,他在担心每天一集的动画片要看不成了。穿过一片迷宫样的小巷最少可以节省十分钟,就这样,他看到了哭泣的伊利。两个少年人最初相遇的夜晚阴云密布,在那天夜里下了那一年最大的一场雨。那一晚,最少有四个成年人在雨中焦急地寻找,他们在找两个十岁的孩子。两个孩子也在雨里,佳木对新认识的伊利说,要不你到我家去吧,我家的房子可大了。伊利说不,我不回去我爸会打我的,我妈中午说晚上要买我最喜欢的花生饼,我一定要回去吃花生饼。后来他们路过一扇新漆过的大铁门时,伊利说,这就是我的家,我到家了。佳木说你到家我也该回家了。这时候雨已经很大了,两个十岁少年互相望了望,就分开了。第二天,伊利去医院挂吊针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在医生面前很大声地哭,她转到前面认出那男孩就是昨晚才认识的新朋友,于是她就笑了,她说原来你这么胆小,你怕打针。佳木用袖子使劲抹干泪水说我才不怕打针呢,要不你叫医生打得疼一点,你看我哭不哭。

伊利想,佳木现在再也不会哭了。

这是初秋的某个黄昏,伊利行走在新修的朝阳路上。她穿着一件很窄小的紧身连衣白色短裙,露出修长的一双腿,这在秋风里是道很不错的风景。伊利感觉到有很多人在暗中看她,当然也有人看得很放肆,这让伊利对自己又多了些自信。我这种年龄女人的自信已经需要别人来给予了,想到这里的伊利在人群里便垂下头,一些自怜和忧伤悄然掠上她的眉梢。

伊利在这个周末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晚会,为此,她呆在房里精心打扮了足有三个小时。她在最近的半年多时间里频繁出入朋友间的各种聚会,她也知道这都是为了摆脱佳木在她心中的影子。她和佳木日后的婚姻早在那个雨夜便已经注定了,她也曾经为今生能遇到佳木这样的男人感到过满足。佳木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很能吸引女人的男人,事业成功,举止温文尔雅,而且,他还真地很爱伊利,虽然后来他已经很有钱了,但他从不曾招惹过别的女人,这在现代社会里已经不多见了。伊利确实够幸运的了,但是,这个秋日周末的伊利重重地在人群里叹息,佳木再好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在了,他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终于还是丢下她了。

伊利这个周末的着装很新潮,再加上她的长发飘起来,愈发衬托出她肌肤的白嫩。其实,只有伊利自己知道,她的眼角已经有了些鱼尾纹,所以,她在出门的时候才戴了副墨镜。伊利喜欢在街上能吸引一些男人即使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她现在也有兴趣和一些陌生的男人做游戏,她为自己找到的理由是,我又成为单身女人了,我有权力去选择我喜欢做的。我们的伊利这时候已不是当年迷路的十岁小女孩,她成为佳木的妻子后,又成了一个寡妇。少女和寡妇除了自由外已经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了,但是,伊利明白,少女和寡妇之间的距离还是可以人为拉近的,就像她今天一身窄小的白色连衣短裙,是为了让人知道她还有一副一般少女不及的身材。白色连衣短裙里面,她着意选了一件绿色小碎花的胸罩,你可以感觉到,但是,它却在你的视线之外。

如果佳木还在的话,他一定会为伊利这副模样走在街道上难过,但是,伊利想,如果他还在的话,我为什么要以这种形象出现呢,一切都是佳木抛下我的缘故。

走在秋日黄昏的伊利像个少女样挺胸走在街道上,她的确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到后来伊利都有些得意起来,所以,对于今天晚上的晚会,她开始充满信心。

伊利过生日的那个女友今晚要为她介绍一个男朋友,她看过那男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虽然有些傻,但女友介绍时说他是一所大学的计算机专家,设计的软件还得过奖,虽然人呆板了些,但是却可靠。于是,伊利就来了,她今晚来的目的,是要和一个计算机专家开始一段新的故事。

今晚伊利真地有点喝多了,她本不该在一个新认识的男人面前失态,但是,计算机专家越是劝她少喝一点,她就喝得越多。不能否认,计算机专家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他并不像人想象中的那么呆板,相反,他的人还很风趣,并且,相当健谈。他在生日晚会上讲的两个笑话,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忍俊不住,这当然也包括伊利。伊利在一开始见到他时就在心里拿他和佳木比较,在瞬间的迷茫过后,她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这样一个男人。我已经是个寡妇了,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后来,那个过生日的女友把她和那计算机专家带到了一间房子里,说你们谈谈吧。伊利那时故意露出一些羞涩的模样,而那计算机专家上来就拉着她的手说,你是个不错的女人,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伊利听了心里当然甜丝丝的。接着计算机专家搂住了她的腰,她倒在他怀里时心里还在想,我也需要个男人了。关键是计算机专家开始吻她时,一只手很熟练地从她的短裙下面伸进去。这时候,伊利摸到了一只盛水的玻璃杯子,她把杯子砸在了计算机专家的脑袋上。

伊利在后来喝酒的时候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已经是个寡妇了。

计算机专家好像并没有太生气,在伊利心情不好拼命喝酒的时候还来劝她。伊利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想跟计算机专家道个歉可明明自己又没错,她只好不住地端起酒杯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生日晚会结束的时候,她的女友也来埋怨她,人家跟你有多大仇呀拿杯子砸人家,要我早跟你翻脸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的,他们也就那点要求,我们都过来人了,还在乎什么呀。

伊利早就开始后悔了,她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拿杯子砸人家还不是故意的,说了谁信你。

伊利说不信拉倒,我又不是非要他相信。

计算机专家显然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他非但没有生气,在晚会结束的时候还主动提出来要送伊利回家。伊利当然不会再拒绝他。计算机专家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伊利在车上时酒劲开始发作,车子开到一处十字路口时,她大叫停车,车还没停稳便冲下去蹲到路边呕吐。

计算机专家后来就搀扶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其实伊利这时候心里相当清楚,她想到自己这时正被一双男人的手搀扶着,心里渐渐温热起来。计算机专家一只手搭在她的肋下,在运动中指尖不时擦过她胸前的敏感部位。伊利的渴望便像这夜一般地浓重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渴望,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呆会儿该如何放纵自己。

你自己能上楼吗,我该回去了。在伊利家的楼道前计算机专家松开揽着伊利的手,他说你真的是个不错的女人,我开始时看错你了,你不是那种放荡的女人,所以,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伊利还没有从瞬间的惊愕里回过神来,她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什么计算机专家,我只爱玩电脑游戏,并且,我也不会爱上什么女人,包括你,虽然我很希望能和你上床。我走到一个女人身边只是为了和她上床,显然你不是这种女人。说真的,我很烦你这种类型的女人,总把自己保护得跟熊猫似的,你不愿意的时候没人希罕。

伊利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别以为我下流,我到现在还没伤害过谁,我只带给人快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原则,我是个力求简单的人,说穿了,男人和女人混一块儿到最后还不是那么回事,并不是说你羞涩腼腆就能与众不同,到临了还得一样上床,谁都一样。

伊利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她总不能表白自己此时也很希望和他上床。她奋力推开了冒充计算机专家的男人,她说,滚,你这个流氓!

夜色浓得像是一些粘稠的液体,伊利看着那个看起来还挺不错的男人转身消失在黑暗里,忽然觉得很疲倦。她想我错了吗,我是个女人,我只是想要有一个男人,女人天生就是离不开男人的,难道不是吗?

伊利在楼洞里倚墙站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她不可避免地要想到佳木。她好像看见佳木站在她身前不远的黑暗里,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伊利很害怕,她想,不知道佳木是否能理解我,不过他多数不会,佳木再好也是一个男人,没有男人希望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活着的时候不愿意,死了也一样。

伊利这晚的酒真地喝的有点多了,这时她的头开始剧烈地痛。

我该回家了,不管有没有男人我都得回家。伊利开始艰难地一层一层爬楼梯。这时候她心里还没有抛开佳木的影子,所以,她看见前面楼道里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还把他和脑子里的幻觉联系起来,那件事发生时她从头到尾没有感到恐惧,事情发生得相当突然,结束得也快,当她感到害怕时,楼道里又恢复了平静。

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伊利看到前面一个黑影时,正好想到佳木当初送她回家,总喜欢在黑暗的楼道里和她温存一番,她的心里这时被一些温柔的情愫充满,然后,那个黑影便冲了上来,伊利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她受惊后下意识地向后退,并且,脚后碰到什么阻碍跌坐到了地上。后来一只手准确地自上而下,穿过她很低的领口,在她的胸前抓了一把后又迅速撤离。伊利在手离开后才反应过来,她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经结束了,楼道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事情如果就这么结束似乎显得太简单了些,像其它女人一样,伊利的尖叫刚要脱口而出时,另一个声音抢先响起,那显然是人跌倒发出的撞击声,还有些呻吟。伊利那晚酒是喝得多了,她顺着声音往楼下去,她看到一个人倒在楼洞口,捂着头的手上满是血迹。伊利第一眼就知道这就是刚才摸了她一把的那个人,因为刚才黑暗里的影子显得很瘦小,而楼道口跌伤的人却还是个孩子。

后来伊利知道这孩子叫万达,他今年只有十岁。十岁那年,伊利在一个雨天里认识了另一个十岁的男孩佳木,然后,他们结了婚,再后来,佳木死在一场车祸里,伊利成了寡妇。站在十岁男孩万达的跟前,伊利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伊利做了一个很久以前做过的梦,那好像是她要和佳木结婚时的事,那时她已经和佳木住到一起了。早晨醒来时,佳木发现伊利躲在被子里哭,伊利说我做了一个梦,佳木说做梦有什么好哭的。伊利说我梦见你和别的女人在床上,不是一个,是两个,一个瘦一点,一个白一点。佳木笑着说你尽瞎想,我怎么会?伊利说我当时气坏了,回来找了把刀冲出去找你算帐。佳木苦着脸说我这下可惨了,伊利说没有,算你命大,我到那儿发现床上躺着另外一个男人,他好像是你的朋友,他说你和那两个女的是在开玩笑。佳木大笑起来,他说我本来就是和她们开玩笑吗,你的醋劲可真大。

伊利搂住了佳木的脖子,她说,你保证这辈子只和我一个人上床。

佳木说,那么你也得保证。

伊利说,我保证,如果我发现你跟别的女人在床上,一次就等于一百次,我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伊利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佳木便来逗她,说你会怎么样?伊利恶狠狠地说,我一定会阉了你。

回忆起往事的伊利心里空落落的,其实那次她的梦只对佳木讲了一半,梦里接下来的情节是她拎着刀冲进去,没有发现佳木,却看见另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后来,鬼使神差一般她也躺在了床上。她当然不能把这些对佳木说。

伊利在这天夜里把许多年前的那个梦又重新温习了一遍,所不同的是梦里后来出现的那男人变作了离她而去的那个计算机专家。伊利醒在早晨的阳光里,她开始在心里为两个男人而忧伤。这时候的伊利坚信一定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无论这时发生什么事,对于伊利都是值得庆祝的,伊利已经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现在的伊利和以前比有了很大的变化,这一点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在她的像册里,伊利巧笑嫣然,身着纯白色的飘逸曳地长裙,很纯情的模样。伊利想,那是年轻的伊利,而我现在已经老了,我已经三十岁了,三十岁的孀居女人如果还试图保留纯情,那实在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佳木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伊利却还要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继续生活,幸与不幸的关系在这里存在一个模糊的界线。伊利认为自己比佳木更不幸,除了要面对一些失去的伤痛,更重要的是她还要习惯堕落。

伊利第一次与别的男人在床上,是在孀居后的第三个月,那时,她还没有从失去佳木的伤痛中摆脱出来,一个男人便径自出现在了她的床上。那人是佳木以前的副手,现在接管了佳木的公司。他在床上依然像以前一样叫伊利嫂子,这让伊利恨不得扇他俩耳光。对于第一次的被叛,伊利很轻易地就原谅了自己,因为当时她基本上是被那个混蛋强奸了。现在想想,这有什么分别呢,只是过程的不同罢了,而现在的社会,又有谁愿意去过问一些过程呢?

伊利在这个早晨打电话找她过生日的那个女友,然后她按照女友提供的号码打电话给那个假计算机专家。在电话里,她们聊了大约半个小时。放下电话后,伊利的心情稍稍有些开朗,一些堕落的快感刺激着她,她居然又感受到了少女时的幸福感觉。这时的伊利要做的就是选择一种方式来打发漫长的时光,她需要等待暮色降临,很多新的故事都是在黑暗里拉开序幕,我们的伊利也不例外。

后来事情当然又有了些变化,十岁男孩万达是我们这个故事中绝不能忽略的。

伊利站在十岁少年万达的身边,她不得不让自己相信,就在刚才,这个十岁的男孩从黑暗里窜出来在她胸前抓了一把。伊利傍晚临出门时对要不要穿这件窄小的低胸连衣短裙着实犯难了好一会儿,最后她还是穿着它出了门。服装对于一个女人是无比重要的,特别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它可以替你找回昔日的自信。这个十岁男孩的手无比灵巧,它穿越衣服的阻碍竟显得如此娴熟老道。而且,他那双小手接触的部位也是那么准确,伊利胸前现在仍然有冰凉的感觉。

伊利今晚的酒是喝得有点多了,但从头到尾她的头脑是清醒的。今晚伊利无疑遇到了流氓,可这流氓却是个看起来还没进入青春期的孩子,这是当时伊利站在万达身边很尴尬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这孩子现在受了伤,可以推测是他在做了坏事后的逃窜中不慎跌倒所致。万达的头上出了血,而且好像他还陷入了某种程度的昏迷。这时候的伊利面临两个选择,这当然是在她忽略万达刚才对她所做的事情的前提下。伊利在秋风渐浓的楼道口足足考虑了五分钟,然后她弯下腰,费力地抱起万达往楼上去。

他还只是个孩子,也许他比他同龄人发育得早了些,但这对于他绝不是一种过错,而且,他今晚的偷袭选择了伊利,至少说明他忽略了伊利的年龄,这对于伊利又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伊利选择了带万达回家,在她看来,一个十岁的孩子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

伊利找了些纱布碘酒红汞什么的替万达清理了伤口,万达也在一切结束后睁开眼睛。男孩对眼前的女人没有丝毫的惊惧或者不安,甚至他的眼睛像个成年人一样充满欲望地盯着伊利,在伊利与他对视时仍然毫不畏缩。伊利到这时才对这个孩子产生兴趣,除了他与众不同的表现外,还因为她从万达身上,看到了当年她和佳木的影子。这男孩长的还真有点像佳木,在灯光下看来他简直和佳木算是酷似了。这也是伊利后来对这孩子产生好感的原因之一。

后来伊利试着和万达谈话,万达目光盯着伊利的胸口却一句话也不说。伊利看到他的目光竟是如此毫不遮掩和放肆,想要训斥他一番,没说话脸却先红了,并且心里有一些暖暖的潮湿开始曼延。伊利说你不说话我要把你送到派出所了,十岁男孩毫不在意,眼睛仍没离开伊利的胸口。伊利无奈地又说,你受了伤,我看还是先把你送到医院再说吧。这时候男孩目光居然抬起来,眼中多了些乞求的色彩。伊利愣一下,说,你害怕去医院吗,你是害怕打针吧?万达这回居然点了点头。伊利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一个长像酷似佳木的少年也像佳木一样害怕打针,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巧合。

伊利说,我可以不送你去医院,但你不能不说话,你只要回答阿姨的一些问题,阿姨绝不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也保证不送你去医院。

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吗?万达终于开始说话了。

当然,阿姨说到一定做到。

要是做不到呢?十岁男孩竟然十分认真。

那么就让阿姨给汽车撞死。伊利的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

伊利这样说,十岁男孩万达就信了。伊利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当然是他为什么要躲在楼洞里摸她一把,说到这里伊利自己也觉得好笑,她看着面前明显还没有开始发育的孩子,心里想这世界真是乱套了。

我的妈妈很漂亮,像你一样漂亮,但是她得了病,她在医院里住了好长时间,她出来的时候……万达停住不说了,他的眼睛再次停在了伊利的胸前,他说,她回来后这里就跟男的一样了。万达的手不自主地抬起来,又放下。

伊利开始没明白过来,后来想一想,便能猜出大概情形了。她想这孩子的母亲一定是得了乳房上的毛病,在医院里施行了切除。万达也许是个断奶很晚的孩子,因为这件事,诱发了他对女人乳房的渴望,这当然是不包括任何情欲色彩的。

你是因为妈妈这里跟男人一样了才对别人的感兴趣?

万达目光低垂下来,不说话。

伊利心中的柔情升起来了,还伴随一些温热的感觉。她轻抚着万达的头发,像摸着佳木。她想到如果佳木还在的话,他们现在一定也有自己的孩子了,那孩子一定是非常可爱的。这时候,她的脑子里不自主地跳出一个孩子在她怀里吃奶的情形,虽然万达还是个孩子并且眼睛没有看她的脸,她仍然脸泛红潮感到了些羞涩。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伊利想。

后来伊利把万达揽在了怀里,她感觉到一只小手在她的胸前摩擦着,那手是如此白嫩柔软,摩擦得她心里痒痒的,让她有了些幸福的陶醉。

那一晚伊利让万达睡在了她的床上,十岁男孩睡着后一只手仍然紧攥着她的乳房。万达的睡像很可爱,伊利盯着他看了几乎一宿。这孩子真的很像佳木,如果佳木还在并且再过几年的话,一定会有人把万达当成他们的孩子,伊利心里其实也是很希望能有这样一个孩子的。伊利迷迷糊糊后来就要睡去的时候,忽然想到在这个孩子面前,她今晚的有些念头很可耻。

伊利那个晚上也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关于佳木的记忆总是和阳光明媚分不开。伊利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睁开眼,听到了佳木的召唤,她依然穿着那件飘逸的曳地白色长裙奔到窗口,她看到披着一身阳光的佳木在楼下冲她招手。她记得佳木好像说过要给她一个惊喜,现在惊喜就在佳木的身后。佳木那天好象穿的是件“皮尔卡丹”牌的西服,西服至今仍收在家里的衣橱里。但那时伊利已经看不到佳木身上穿着什么了,在佳木的身后,停着一辆崭新簇亮的轿车。

轿车是一辆银灰色的奥迪,那时,伊利刚刚考到驾照。

天近黄昏,窗前的伊利盯着天边一抹绯红的晚霞,在一些莫可名状的忧伤里,轻轻拉上鹅黄色的落地窗帘。这一天漫长的等待已经结束,伊利心中充满无限堕落的快感。她想象在华灯初上的某处广场上,正有一个男人在等待她的到来,这对于一个三十岁的孀居女人,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伊利在临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上了那件白色的低胸短裙,这样,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十岁少年万达,因为万达,她心里的罪恶感又跳出来。这时,晚上的梦又出现在她的脑子里。佳木在梦里说,你也保证。伊利说,你还要我保证什么呢,你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是不该再要求我什么的。佳木说,我死了,但你还是我的老婆,你终有一天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伊利不耐烦起来,说你已经管不着我了,我现在要去见另外一个男人,你能拿我怎么样呢?佳木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地说,你对我保证过的。伊利很放肆地大笑起来,她说那一切已经过去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许多承诺做不到,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死的不是你而是我,你能保证你不去找别的女人?

伊利心中的愤怒燃烧起来了,她大声地叫,一切都是你死了的缘故,你能回来么,你要回来我还是你的老婆,但是你已经回不来了,你回不来了!

伊利站在房子的中央,有些暮色已经从窗子里渗进来了。这时候的伊利已经换上了衣服,她决定不再理睬佳木,她要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得到与失去在某些时候总是结伴而行,你没有办法只选择其一。

后来事情出了点变化,我们已经知道这是因为十岁男孩万达。

敲门声这时响起让伊利感到些沮丧,打开门看到万达她又有一刻的恍惚。万达在门前的阴影里,带着某种她不能忘却的记忆。她甚至在最初还感到了些恐惧,那是真正的深入骨髓一般的恐惧。

万达当然不知道伊利此刻心中想到的,他这个傍晚已经在伊利家楼下转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这时才鼓起勇气上楼敲门。

万达站在门外,怯生生地说,阿姨,你是要出去么?

伊利回过神来,心头仍有些余悸。她问,你来干什么?

万达不说话了,低下头,还红了脸。

伊利这时候终于定下心来,对于这个像极了佳木的孩子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来,想到他来的目的,她心中的温热又升起来,一种冲动让她在瞬间也有了抱住这个男孩念头。但是,她没有忘记今晚的约会。

我现在已经不是个正派女人了,我不会像保护熊猫那样保护自己。约会这时在她心里有些赴难的味道,她的心里被一些悲壮充满。

万达抬起头来,说,阿姨,我只呆一小会儿,你不要撵我走,好吗?

伊利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让万达进来,她在给男孩倒来一杯水的时候,万达看起来已经非常愉快了。他说,阿姨,你比我的妈妈好看。

因为万达的这句话,伊利决定让那个假的计算专家多等一会儿。她想到那一晚一双小手在胸前的摩擦,忽然发觉自己也变得渴望起来。她把男孩拉到了跟前,并握住了他的手。万达眼里涌出些欢乐的光彩来时,伊利叹息一声,把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胸前。这时的万达已没有了第一次的羞涩,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沉重而粗鲁。

暮色已经把屋子掩埋了,还有屋子里的伊利和万达。

伊利忽然推开了万达,并且迅速站起来整理好衣服。在万达错愕地睁大一双黑亮的眼睛时,伊利在他的额头上吻一下,说,阿姨出去一会儿,很快就能回来,你等等阿姨,好吗?

你真地是只去一会儿吗,你保证?

伊利浑身一怔,但她终于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现在伊利已经出现在广场上了,她上午打电话和一个男人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现在,她来了,但是,她来只是为了跟他说声对不起。伊利已经看到广场边上的那个计算机专家了,她快步往那个方向去了,她在心里保证只对那个男人说“再见”。

没有人看见伊利在午夜的街道上狂奔,这是秋天的午夜,满街的落叶都在秋风里飞舞。伊利从亮着灯光的街道那一头跑来,她白色的低胸短裙这时看起来也和夜一样黑暗。她刚刚离开一个温暖的房间和一张温暖的床,那床上铺着很白的床单和很厚的被褥,但睡在上面的伊利醒来后忽然感到冷,她想起这原来不是我的床。

伊利奔跑在午夜的街道上,寻找着回家的路,她记起来有个叫万达的孩子还在家里等她,她保证只出去一会儿,而现在已过了午夜。这时候她已经记不起来她跟一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她只想回家。

迷路的伊利在一个十字路口忽然被一道强光掠过,她回身的时候,看到一大团亮光直奔她冲来。伊利的目光这一刻竟能穿过刺眼的光柱看清亮光的缘头,于是,时间在伊利身上永远停顿下来,这样,我们才能有充足的时间来探寻这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多年以前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个男人发现一个女人躲在被子里哭,那女人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别的女人在床上,不是一个,是两个,一个白一点,一个瘦一点。后来那女的搂着那男的脖子说,你保证这辈子只和我一个人上床。那男的说,我保证,你也保证。

过了许多年,一个十岁的男孩对一个女人说,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吗?那女的说,当然,阿姨说到一定做到。要是做不到呢,那孩子问。女人回答说,那么就让阿姨给汽车撞死。

我在那个秋风吹落满街落叶的夜晚和三个喜欢在深夜喝酒的人在一块儿,我们那天记不清喝了多少酒,反正当我们走上街道的时候我已经醉了,是勉强还能走路但看什么都不太真切的醉。一辆银灰色的奥迪车开过我们身边时我们追着车跑了一段路。后来我的一个酒友说,开车的是个孩子,另一个人却偏说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争了一会儿,年龄最大的酒友说,你们都看错了,开车的是两个人,一个孩子,一个中年人,看样子是父子俩。

他们都喝醉了,我醉得更厉害,第二天我连是否看见过一辆车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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