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轶事

时间:2016-07-04 17:20:39 

第一章 流浪狗
这天,冰儿象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小区门口,一堆围观者和门房赵伯的大嗓门引起了她的注意,再一看,众人面前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狗,似乎从未在附近见过,赵伯不断地摇晃着他的大脑袋,大声叹气:“可怜啊,可怜―――”

“这狗怎么啦?”冰儿问。

赵伯顿时来了精神,有声有色地诉说起来:“就在半个多小时前,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的街边,里面的人摇下了车窗,一下丢出这只小狗来,我正纳闷呢,那车一溜烟开跑了。小狗撒腿就追,哪里追得上,车一拐弯不见了,小狗站在街角叫得那个惨!它叫了一会儿,转了几个圈,实在没办法,又回来趴在这儿,它就是在这儿被丢出来的!”

周围的人都唏嘘不已,小狗也呼应似的哀叫了几声。“这些人真是没责任心!”冰儿有些愤然。

“也是它自己的命不好,你再仔细瞧瞧。”赵伯努了努嘴。

冰儿仔细打量,那是只混种的白色西施狗,个头不大,看起来还是只未长足的幼犬,倒是干干净净的;这会儿它四肢贴地,把下巴搁在地面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连眼睛也是红红的象是哭呢―――眼睛!冰儿突然注意到,小狗的一只眼睛倒是乌黑溜园,另一只却耷拉着,眼球是灰暗的,没半点光泽,八成是瞎的!“原来如此―――”冰儿心下恻然。

“怪不得被扔了,原来是独眼龙!”别人也看出来了。“可惜呀,要是只好好的小狗,带回去给小孩子玩玩倒也好,这种残废狗谁会要!”“可是真的怪可怜的,有人肯收养就好了。”“说不定它的主人会良心发现,再回来找它的呢!”“不可能,要不然就不会专门开着车出来扔了!”“有钱人都没良心!”―――众人议论纷纷。

冰儿蹲下,朝小狗伸出手,小狗起身闻了闻,又退后几步,无精打采地趴下。“可惜―――”冰儿暗道,她转身走出了人群。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小狗始终是小区里人们的焦点,因为它太可怜了。

自从那天起,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它都待在被丢弃的地方,执着地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等着主人来接它回家。若是有黑色轿车经过,它就会警觉地站起来,兴奋地摇着尾巴,可是每次,它的希望都会在5秒钟内破灭,车辆自顾自地呼啸而过,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一只独眼小狗眷恋而无奈的目光。饿了,只好啃啃路边的垃圾;晚上就蜷卧在门房的墙角。不知它是不是懂得什么叫遗弃?而它,确确实实已经被遗弃了。

小狗的温顺与无助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同情,没几天就有人为它送来了食物,起先是残羹剩饭、肉骨头什么的,却被小区里最热情、最仗义、最爱多管闲事的孙大妈义愤填膺地痛斥:“瞧瞧,这小狗已经这么可怜,还象打发叫化子一样,这饭都馊了,肉骨头上没半点肉,比它啃得都干净,再让它啃什么!还,还有鱼骨头,连猫狗都分不清!”孙大妈也没白骂,她给小狗带来了香喷喷的红烧肉,估计它在原来的主人家也没吃到过。这个小区的风气可真是好,一有人带头,小狗的伙食标准迅速上升,鸡腿、排骨、肉包,面包、饼干、汉堡,一个星期都不会重复!

于是,这儿有了这样一幅街景:一条脏兮兮的小狗,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守在街边,可怜巴巴地等待着狠心的主人。

冰儿发现小狗的食物很快就过剩了,它现在需要的,也许是一台电冰箱。

可是它的哀伤却随着时间和车辆的流逝而更加浓重,它不太亲近小区里带给它食物的人们,它只是趴在那儿,守候着。冰儿曾经试着告诉它,它的主人不要它了,永远不会来了,让它别再等了,她伸手去摸它的脑袋,这次它没躲开,还抬头望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冰儿心里一震。虽然只有一只好眼,那小狗的眼光却是如此的清澈,没有了初见时的惊惶,倒显得若有所思,若有所待。冰儿忽然说不出什么了,她默默地陪着它站了半个钟头,天色暗了才回家。

那天以后,冰儿每天都要陪小狗站一会,有时跟它说说话,有时只是默默地。小狗看冰儿的眼光也越来越温顺。有一天,小狗蹭了蹭冰儿的裤管,冰儿弯腰摸摸它的头,它用鼻子轻轻触了触冰儿的手腕,趴在了冰儿的脚边。

已是深秋了,带着寒意的秋风吹拂小狗越来越脏的长毛,它却可以一动不动地在风中站上几个小时,冰儿陪它时发现,它看到黑色轿车已渐渐不再激动,似乎它已经明白它等待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那么它到底还在等什么呢?

第二章 车祸
赵伯的老伴去世多年了,他住在儿子家里,就在隔壁的小区里。他之所以在退休后还谋求了这份工资并不高的门房工作,多半是为了与媳妇不和,反正门房需要值夜班的,他索性连铺盖也搬了过来,只是偶尔回去看看。所谓‘距离产生美’,这样一来媳妇反而对他客气起来,倒不时地招呼他吃顿饭什么的。不过真正让赵伯舍不得的是小孙女琳琳,一见她就把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所以琳琳一上学,赵伯就主动承担了接送工作,儿子媳妇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媳妇每天早晨准7点会把琳琳送到门房,赵伯就牵着她的小手到马路的斜对面,坐上7点零5分的一班公交车,坐三站路,看到琳琳进了校门,赵伯才回来。日日如此。

那只被遗弃的小狗是赵伯门房生涯里的一件大事,光是故事就说了几十遍,足足一个多礼拜。眼看着给小狗献爱心的人越来越多,赵伯觉得也应该表示一下,他找出一件不要的破衣服,放在小狗睡觉的地方,小狗果然拿来当了床铺。赵伯便对来来往往的人说:“这狗给丢在我们小区也是幸运啊,这儿的人到底素质高,饿不着它。只要它乐意,我这儿就算它的窝,让它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口气俨然是流浪狗的主人。

可再过几日,赵伯发现,爱心有时也是麻烦,小狗的食物多得吃不了,门房外丢得到处都是,赵伯只好扫起来扔掉,一边扫,一边在心里骂:什么世道,这狗吃得比我还好!都是孙大妈闹的!连那个妖妖巧巧的朱若梅也跟着起哄,这么大个汉堡包,我吃还差不多,这么小的狗哪里吃得掉!真是浪费啊―――骂归骂,总的来说,大家都相安无事。

这天早晨7点,琳琳准时到了门房,蹦蹦跳跳地牵着赵伯的手往外走,走到街边,琳琳如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同小狗打招呼:“狗狗早啊!”听爷爷说了小狗的可怜身世,琳琳感动得眼泪汪汪,她常常把自己的零食省下来给小狗吃(也不管小狗爱不爱吃)。

就在赵伯和琳琳走上马路的一刹那,原本坐在路边的小狗忽然窜上去,一口叼住了琳琳的裤管。琳琳猝不及防,吓得大叫起来。周围的人,包括正走出小区大门的冰儿也吓了一跳,这么久了,从未见小狗惹是生非过,今天是怎么啦?

琳琳蹬着腿儿想摆脱小狗,可小狗低下前肢、撅着屁股、喉间发出‘呼呼’声,死不松口。赵伯又气又急,生怕琳琳真的被咬,忙叫琳琳别动,一边作势赶狗。可小狗毫不理会,只是死命地拽着琳琳的裤管,琳琳又怕又急,涨红脸,已经快哭了出来。

赵伯急忙奔回门房,抄起扫帚又跑了回来,一棍打在狗屁股上,小狗被打得一跳,这才送了口。琳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赵伯大怒,举着扫帚追打小狗,小狗转身就逃,三转两转躲到了冰儿的身后。

冰儿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低头一看,忽见到小狗的那只坏眼中竟闪过一丝亮光,不由心中没由来地一动,便陪着笑对依旧不依不饶的赵伯说:“好在琳琳没有真的被咬到,快送她上学去吧,不然要迟到了。”赵伯这才把扫帚扔回了门房,指着小狗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瞧我回来怎么―――”

话音未落,只听马路上传来“砰”“砰”“哗啦”几声巨响,众人一惊抬头,只见一辆拐弯的大卡车一头撞上了同方向行驶的一辆公交车,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使得公交车又撞向了路边的栏杆和行道树,顿时,惊叫声、惨呼声、哭喊声布满了整条街,而这辆公交车,正是赵伯和琳琳每天都乘坐的那一辆!

后来听说是卡车的机械故障,拐弯时控制不住,才一头撞到了公交车的后半部,坐在撞击点处的一个中年人当场身亡,公交车撞向路边时,另一侧的玻璃也全碎了,售票员被碎玻璃割断了颈动脉,送到医院时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小姑娘被碎玻璃戳瞎了眼睛,其余的人也都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无一幸免。

如此惨祸带给人们的震惊是可以想象的,震惊之余,当时那只流浪狗的举动更令人赞叹不已,要不是它,赵伯和琳琳也会乘上那辆倒霉的公交车,不死也要送半条命,真是一条救命狗啊!

赵伯更是感激涕零,对着小狗连连作揖:“好狗啊,好狗!那天是我老头子错怪了你,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就有你的好日子过!”

第三章 狗户口
一时间,来看小狗,听故事的人络绎不绝,赵伯俨然成了小狗的法定发言人,说得津津有味、口沫横飞,冰儿见了暗暗好笑,转头去看真正的主角,那只小狗一反常态地没有守在街边,倒是安安稳稳地睡在它的‘床铺’上,悠然自得,仿佛在表示:欢迎参观。

忽然人丛中走出了居委会的徐主任,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平时说话虽然和气,办事却很有一套。只见她此时面露难色,有些吞吞吐吐:“赵伯啊,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就是,就是这狗,得给它办户口,派出所刚给我打了电话,过几天就要打无证狗了,啊,你知道的,每年总有几次,这狗可不就是无证狗,要是不办证,派出所就得―――”

赵伯一愣,也有些张口结舌:“哦,是啊,得办、办、办―――要交钱是吧,多少来着?”

“每年一千!”

“每年!?”赵伯有些挂不住了,“徐主任,你知道的,我能有几个钱,好容易攒起来,还得留给咱琳琳念大学呢,就这狗,还得一年一千?你让我去偷还是去抢啊!”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有人说:“赵伯,这可是你的‘救命恩狗’,破费点吧!”还有人说:“这狗也不见得那么神,巧合而已,为条‘独眼狗’化那么多钱不值得!”孙大妈一听不乐意了:“这狗救了赵伯老少两条命,赵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抓走弄死?这才叫忘恩负义呢!罪过啊!”赵伯脸涨得通红,徐主任站在旁边尴尬地笑。

冰儿说:“我来收养它吧。”

人群一下安静了,赵伯的脸色恢复了,徐主任也展开了眉头:“这就行了,冰儿你放心,你把钱交上,一切手续我马上帮你办!”

“慢着,”插进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我也想收养这条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大家一看,原来是朱若梅。

原来在这个叫欣华苑的小区里,人人都夸赞28号里的两大美女,102的刘冰儿清纯大方,202的朱若梅妩媚动人;可是日久见人心,那个朱若梅衣着暴露、举止傲慢,人们开始多有非议,后来又传出她居然是有钱人包养的二奶,这下连跟她打招呼的人也没有了。不过,她看起来倒是毫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

这会儿,谁也没想到她竟会站出来与冰儿争养流浪狗,大家都有些愕然,徐主任呐呐道:“小朱也要养啊,那,再和冰儿商量商量?”

朱若梅一挑眉毛:“我养过一条狗,后来死了,所以家里狗笼、狗链、狗饭碗一应俱全,再养一条更方便,徐主任,是不是?”

徐主任只好说是,眼睛却看着冰儿。

冰儿淡淡道:“我觉得这条狗跟我很有缘,所以才要收养它。”

朱若梅一撇嘴:“我跟它也很有缘啊,昨天还给它吃了一个汉堡包呢,是不是,赵伯?”

赵伯也勉强点头称是。

冰儿温柔而坚定地看着朱若梅:“我觉得它缺少的并不是食物。”

朱若梅的嘴角出现一丝冷笑:“你一定要跟我争吗,刘小姐?”

孙大妈跳出来道:“朱小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冰儿先说要养的,是你在跟人家争!”围观的人们也多有不平之意。

朱若梅转向徐主任:“让小狗自己决定吧。”

徐主任说:“也好,冰儿和小朱站在两边招呼小狗,小狗走到谁跟前就归谁!”

迷茫的小狗被引到了路中央,冰儿和朱若梅站在它两边约3米处,围观的人也都兴致勃勃。赵伯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对它说:“机灵点,别再挑错主人了!”便退开去。

徐主任刚说了“开始”,只见朱若梅变戏法似的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块狗饼干来,人群顿时鼓噪起来,朱若梅却得意洋洋,向小狗摇晃着狗饼干。小狗果然慢慢地向朱若梅走去。

孙大妈急得恨不得冲上去拦住小狗,她对着冰儿直嚷嚷:“冰儿,你叫它,叫它呀!”

冰儿笑笑,心里有一种模糊的预感,这条小狗一定与自己有缘。她好像是对着小狗,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小狗啊小狗,你究竟要什么呀?”

小狗停住了,转过身来看着冰儿,不断地摇着尾巴。

朱若梅急了,蹲下身子喊:“小狗快看这儿,有好吃的!”

小狗又转过头,盯着她手里的狗饼干。人狗都静止了几秒钟,小狗突然窜过去一口叼过狗饼干,转身一溜烟地跑到冰儿身边趴下,“卡拉卡拉”地啃起来。

朱若梅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人群中却爆发出大笑声,有人笑出了眼泪,有人笑得揉肚子,孙大妈的假牙都笑得掉了出来,赵伯摇头赞叹:“好狗,好狗!”徐主任也忍俊不住。

朱若梅怒喝:“有什么好笑,那狗刚才先到我身前的,凭什么算她赢!”

徐主任说:“小朱啊,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小狗虽然先到你身前,但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朱若梅一声冷笑:“它又不是人,还能有‘意思’?好啊,叫它现在打个滚,就表示它要跟刘冰儿!”

这时小狗已啃完了饼干,它站起来抖了抖毛,忽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又趴在了冰儿的脚边。这下人们都惊呆了,朱若梅也说不出话了。

冰儿抱起小狗,对徐主任道:“我明天就去办手续!”

一个小时以后,冰儿抱着一只漂亮的白毛小狗走出了宠物医院,还在回想那老板的话:“―――小狗挺健康,它的眼睛可能是先天不足,小时候看不大出,长大了才发现,所以被无良主人遗弃了。好好待它吧,这可怜的小东西!”

“你的名字就叫西西,好不好,小东西?”

“汪汪!”小狗得意地大叫。

第四章 夜啼
刘冰儿的家住在欣华苑28号102室,这栋楼的位置不错,正对着小区的中央花园和广场,不但明亮通风,而且景色宜人。冰儿就最喜欢在自家的院子里吃早餐,一边看着广场上早锻炼的人们,很暇逸呢。不过西西来了以后,冰儿明显没有那么悠闲了,早上必须早起陪着它去散步。

西西已经逐渐摆脱了被遗弃生涯的阴影,开始象其它小狗一样调皮活泼起来,不过它对冰儿还是特别依恋,只要冰儿在家,它几乎是寸步不离,晚上也不例外,冰儿曾想把它放在客厅里睡觉,但是它一个劲儿地用爪子挠冰儿卧室的门,还哀鸣不已,大有没完没了之势,冰儿只好投降,打开了门。不过只要上了床,它又成了乖乖的狗宝宝,在冰儿的身边一蜷身,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渐渐的,冰儿也习惯了睡觉时有西西的陪伴,午夜梦回,还要把手臂伸出被子摸一摸,摸到了它软软的绒毛才会再堕梦乡。

中国人的节气真的是很有道理,虽然前几天还是暖洋洋的,可冬至一到,马上就让人感觉到了冬天。冰儿早早地泡了个热水袋,靠在床头看书,西西早就跳了上来,窝在冰儿的脚边分享着热水袋的热量。

冰儿有个毛病,看起书来常常沉迷其中,不知时间,这天也是如此,西西早就‘呼噜呼噜’了,冰儿却仍手不释卷。忽然,冰儿隐隐听到几声婴儿的哭声,仿佛是从楼上传来的,西西也忽的一下抬起头来,警觉地竖起耳朵。冰儿不觉微感奇怪,楼上好象并无婴儿呀,不过这儿楼房林立,也听不真切,冰儿一看表,呀,都11点了,便熄灯睡觉。

“哇,哇―――”冰儿突然被惊醒了,是哭声,婴儿的哭声,夹杂在呼呼的夜风中,阴冷而刺耳。黑暗中,冰儿听到了西西喉间威胁的“呼-呼-”声,她急忙打开灯,一看表,刚好2点钟。西西立在床边,身体前倾,尾巴竖得直直的,作势欲扑。

冰儿又侧耳听了听,夜风吹得院子里的塑料纸‘飒飒’作响,儿啼声却没有了。冰儿只觉疑真疑梦,一时间有些迷糊,她侧过身去抚摸西西脖项,小狗才平静下来,回来趴在她的身侧。冰儿关了灯,又渐渐睡去。

第二天阳光明媚,一切如常,冰儿也没把夜里的事放在心上。忙碌的工作,温馨的家庭,对她而言,生活还是那么美好。可是,带着暧昧和恐惧的夜晚降临了,不知怎地,临睡前冰儿感到了一丝不安,她特地检查了窗户,还拉上了两层窗帘,也没心思看书,不到10点就睡了。

“哇,哇―――”黑暗中冰儿寒毛直竖,她真真切切地听到,儿啼声在窗外的花园里移动。冰儿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只觉得四肢发冷,却不敢稍有动作。西西“呼”的一声跳下地,扑在窗台上大叫起来。

冰儿终于鼓起勇气,用颤抖的手指扭亮了台灯,还是2点钟。冰儿披起睡衣,赤足走到窗前,犹豫了几秒钟,一下拉开了窗帘。

窗外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冰儿让眼睛适应了几秒钟,才看到了草地、树木和广场的轮廓,却没看到任何移动的物体。西西仍在大叫,冰儿搂住了它,它才停止,却仍在喉间哼哼。什么都没有。凌晨2点钟,不可能有小孩在外面走。这时,哭声又没有了。

猫,是猫!冰儿忽然省悟,小区里有不少猫,202的朱若梅就在争养西西失败后养了一只猫;家猫晚上不大会出来,可野猫也不少,有时猫叫声是有点象小孩的哭声,一定是这样的!

冰儿抱着西西又上了床。虽然不断地告诉自己不用害怕,还是把手臂放在了被子外面,因为冰儿知道,摸不到西西她是绝对睡不着的。

第五章 猫变
第二天冰儿感冒了,也没去溜狗,就开始吃早饭,还不时地打个喷嚏。妈妈一边找药一边数落着,冰儿也不作声。出门前,冰儿忍不住问:“妈,半夜里你们有没有听到猫叫?”

“猫叫?没有。”妈妈想了想,“倒是听到狗叫!”

“狗?怎么会是狗?”

“西西不是狗吗!”妈妈没好气地说:“半夜三更还乱叫,小心邻居来投诉!”

冰儿哑然失笑,可不是,当时西西叫得比那猫响多了。

推开楼道的铁门,冰儿迎面看见了朱若梅,不觉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早?听邻居们说,午饭前是绝对见不到她。此时她穿得很随便,又没化妆,这也是绝无仅有的。她怀里抱着一只白猫,那猫眯着眼,懒洋洋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类似香袋的红色饰物,颇为引人注目。

冰儿刚想跟朱若梅打个招呼,忽然觉得鼻子发痒,急忙别过头,打了一个大喷嚏。

朱若梅哼笑了一声:“刘小姐,感冒了?注意身体哦。”

冰儿尴尬地笑笑:“是啊,不小心着了凉。”

朱若梅有点皮笑肉不笑:“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可能吧。”冰儿下意识地看了朱若梅一眼,其实要说脸色,朱若梅也很差,连眼泡都是肿的。人们在传说,包养她的那个老板有段时间没出现了,是不要她了。

两人敷衍地笑笑,擦肩而过。

“瞄呜―――”一声猫叫抽紧了冰儿的心,不,不是昨夜的那种叫声,可是却让冰儿又有了那种寒彻心扉的颤栗。冰儿僵直地转过头去,却见朱若梅也正森然回望,她的眼光是那么的冷漠,而她怀里的猫的眼光却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冰儿逃离了这个奇怪的女人。

一整天冰儿都心神不宁,对黑夜更增添了几分恐惧,可日出日落又怎会有例外?这晚,冰儿床头的台灯始终亮着,宁可睡不着觉,她也不敢待在黑暗里。西西已经打起了呼噜,冰儿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忽然,窗帘无风自开,一只白猫扑了进来,蓝荧荧的眼睛,白森森的牙,还在“哇-哇-”的啼叫―――冰儿怵然而醒,原来是南柯一梦!一看表,2点差5分,冰儿已是满身的冷汗,心跳得“怦怦”的,无论如何也难以宁静,看着秒针一格一格的跳动,她等待着。

西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警觉地蹲坐在冰儿身侧。冰儿抚摸着它的脊背,想起曾听人说过,猫狗都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常常能感觉到人类不了解的事物,甚至是鬼神;此时,冰儿觉得这小狗一定能保护她,而她自己,实在是害怕极了。

“哇-哇-”儿啼声又准时响起,对于冰儿而言,既是意料之中,又是万般地不情愿听到。这回西西没有大叫,只在喉间低吼,它耸起了背脊,如临大敌。

恐惧,从窗外透过窗帘充满了整个房间,压入了她的每个毛孔。啼哭声时而悬浮,时而游走,让人觉得无处可逃。冰儿再也受不了了,她对自己说,不弄个明白,迟早也会被吓死!

穿上厚厚的睡衣睡裤和软底鞋,冰儿蹑手蹑脚地来到自家的院子,西西紧紧地跟在身后。院子是半开放式的,栏杆只有1米来高,外面就是公共草地和广场,广场上有几根景观柱子和稀稀落落的路灯,照得草木幢幢,影影绰绰的。

啼叫声断断续续,忽远忽近,冰儿努力睁大眼睛,却还是看不见什么。她镇定了一下,集中所有的感官去感觉周围的环境。忽然,她下意识地觉得有动静,赶快集中目力,果然见到广场边缘的路灯处有黑影闪过。此刻冰儿豁出去了,抬腿就跨出了栏杆,西西也从栏杆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冰儿跑过了草地,刚刚踏上广场,忽然从景观柱后面闪出一个黑发披肩的白色人影,冷冷地说:“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猫?”冰儿吓得魂飞魄散,张嘴却发不出声来。那人影走近一步,又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猫?”冰儿突然又有了意识,那是朱若梅!

此时此刻的朱若梅99%都象鬼,青白青白的脸颊,失去血色的嘴唇,干枯失色的长发;好在冰儿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才没有吓晕过去。她用手按住狂跳不已的心,却止不住嘴唇的哆嗦,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朱,朱小姐―――”

可朱若梅还是那一句:“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猫?”

冰儿不知所措,忽然,身边的灌木丛里有了动静,是西西的低吼声和追逐声。只见树丛一阵乱抖,好象有东西要钻出来,冰儿低呼:“西西,你在哪儿?”却见树丛边缘钻出了一个婴儿的脑袋!

冰儿不能呼吸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婴儿爬出了树丛!仿佛听到朱若梅叫了一声:“我的孩子!”冰儿就只觉眼前一花,哪里有什么婴儿,分明是那只白猫!

第六章 朱若梅
接二连三的异象几乎令冰儿失去了正常判断的能力,她不能动作,不能呼吸,也不能思想了。而就在此时,西西也钻出了树丛,白猫立刻紧弓起身子,把尾巴竖得笔直,作出了防御的动作;西西不敢贸然进攻,只见它四肢踞地,竖起了尾巴,喉间的低吼更具威慑力。猫狗对峙了一会,小狗的气势占了上风,它一步一步向猫逼近。白猫几乎把身子弓成了圆形,嘴里发出类似毒蛇吐信的‘咝咝’声,一只前爪微微虚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西西也毫不示弱,它微微低下前肢,脖项处的毛都扎竖了起来。

也许是西西的斗志鼓舞了冰儿,渐渐地她回复了意识,她努力地呼吸,努力地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朱若梅跑了过去,她朝白猫伸出手臂,哀求地说:“好孩子,跟妈妈回家去,好吗?”白猫似乎放松了些,朱若梅又靠近了点儿:“来,来吧―――”

西西大叫起来,冰儿怕小狗咬了朱若梅,也跑过来将它抱起。西西很不情愿的样子,冰儿觉得它浑身都是绷紧的。

朱若梅蹲下,试着去抱猫,说是迟,那时快,白猫虚提着的前爪一挥,朱若梅的衣袖立碎,利爪过处,短短几秒钟,鲜血就渗了出来。朱若梅竟没有尖叫呼痛,仿佛僵住了,连那只受伤的手臂也没有缩回来,很快,鲜血一滴一滴地滴下,她却浑然不觉。

更奇的是那只猫,眯缝的蓝眼中竟闪出一丝嘲弄的光芒,它好整以暇地舔了舔那只爪子,‘哇-’的儿啼了一声,转身钻进了树丛。

西西狂怒地大叫,拼命想挣扎下地,可冰儿死死地抱住它,此时此刻,她能依靠的好像只有这只小狗了。白猫从树丛的另一头钻了出来,一眨眼就无影无踪了。

好一会,西西才安静下来,回过神的冰儿低头一看,朱若梅还蹲在那儿,头埋在膝盖间,长发从两侧披散下来,她只穿了一条薄薄的丝绸长睡衣,睡衣的下摆也染上了点点血迹,在寒风中显得不胜瑟瑟。

冰儿的同情心胜过了恐惧感,她忍不住对朱若梅道:“朱小姐,你受伤了,到我家上点药吧。”

朱若梅一动也不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冰儿又道:“你不冷吗,快进屋吧。”

她还是没有动静。

冰儿忽然害怕起来,生怕她头发下面的脸会变成青面獠牙或是象贞子那样的女鬼。就在这时,朱若梅抬起了头;冰儿不由倒退一步―――还好,她的脸没有变。可是,冰儿随即就看到了朱若梅的泪水;虽然她的脸苍白憔悴,但是那流下脸颊的眼泪却让她看起来纯净了许多。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的,瘦弱而无助。朱若梅对冰儿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家里有药。”她转身而去,看上去象个飘荡的幽魂。

冰儿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她脱口而出:“我送你上去!”

朱若梅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她幽幽的声音:“好吧,谢谢你。”

做了一年的邻居,冰儿还是第一次进朱若梅的家门。这套房间的结构与冰儿家一模一样,可装修、摆设显然高了不只一个档次,只是冷清得有些阴森。

西西一下地就到处逛了逛,才回来坐在冰儿身边。

冰儿替朱若梅处理着伤口,不觉皱了皱眉:“伤口很深,你最好去医院看看,最好打针预防针。”朱若梅轻轻‘嗯’了一声。弄完了,冰儿收拾着医药箱,顺手拿出一盒感冒药:“朱小姐,睡觉前别忘了吃颗药,你会感冒的。”

朱若梅突然握住了冰儿的手:“我叫你冰儿好吗?”冰儿点头,朱若梅直视着她的眼睛:“冰儿,你看见那个孩子了,是吗?”

冰儿如同掉进了冰窟,她觉得朱若梅疯了,她自己也快发疯了。白猫消失以后,她就在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个婴儿是她看花了眼。她几乎已经说服了自己,相信了自己。可是朱若梅这样一问,分明表示那个婴儿是存在的!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若梅歉然地看着冰儿:“你看到了,是吗?对不起,我大概给你带来了麻烦。”

冰儿跌坐在沙发上,一片茫然:“什么样的麻烦?”她的声音干涩得自己都认不出了。

朱若梅从茶几上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来。她的动作熟练而优美,显然是老于此道。也许是香烟真有镇静的作用,这会儿的烟味并未让冰儿如往常般讨厌,反而令她放松了一些。

朱若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冰儿,你人真好,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而讨厌我。”她苦笑了一下,“我是自作自受,却不应该连累你。现在把你也卷了进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我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告诉你。”

第七章 情仇
“我是什么人,你大概也有所耳闻,不错,传言都是真的,我就是那种女人,靠脸蛋、靠青春、靠男人!”朱若梅苦笑着摇了摇头:“怪谁呢?只能怪我自己,打中学起就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也不好好读书,上了中专以后更是乱七八糟,十七岁就跟人上床,只知道吃喝玩乐。毕业后也没好好工作过几天,好在总有男人愿意当冤大头,就这样,我竟也混了五六年,直到一年多以前,我遇到了一个大富翁―――胡建国。

“他四十岁出头,是一家大型民营企业的总经理,据说身家过千万,在很多人眼里,他几乎是十全十美的。可是人就总有弱点,你知道他的毛病是什么吗?”

冰儿摇头。

朱若梅凑近冰儿的耳朵:“他-怕-老-婆!哈哈哈哈!”她笑得有点歇斯底里,“他怎么能不怕?其实真正有钱的是他的老丈人,离开老爷子,他屁都不是!可再怕,他还是色心不死,我很快就成了他的专职情人。他不敢把我安排到那些高档的住宅区,就是怕会走漏风声。可是天下又怎会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他的老婆是出了名的精明,我不知道他老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反正,她知道了。

“半年前我怀孕了,把他高兴坏了,因为他老婆只给他生了个女儿,他嘴上不敢说什么,其实心里挺憋气。越有钱的人往往越封建,心里还是指望‘子承父业’,他一心希望我给他生个儿子,所以那段时间对我确实不错,来得挺勤―――说不定,他老婆就是那时知道的,她感到了威胁,她害怕了,可是她没吱声,却在暗中等待机会。

“那是两个月以前,我怀孕3个多月了,那天是公司的周年纪念,在酒店开party,我也算是公司员工,就去了。他老婆也去了,不过那时公司里没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也没人知道我怀孕了,所以我也没在意。可是,不知道他老婆动了什么手脚,party结束后没多久,我就流产了。”香烟已在她的指间熄灭,余烟犹自杳杳,冰儿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朱若梅出了一会神,又继续说下去:“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他来看过我,还付了医药费,但是我出院的那天他却没来,只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我一个人出了院,回来后在小区门口就看见了―――”她把头转向趴在地上的西西,“它!”

“它?它与你有什么关系?”冰儿不觉奇怪。

朱若梅叹了口气:“它也是受我连累。本来,它是胡建国的狗。”

冰儿瞪大了眼睛。

“就在我怀孕前不久,曾听胡建国说过,他朋友家有一窝小狗,送人时发现有一只小狗是独眼龙,所以没人要,胡建国一时兴起,就带回家了,我问他要,他说他女儿喜欢,送他女儿了。所以我一见这狗就知道它是胡建国的,也明白了一切。他老婆在我出院的前一天把狗扔在这儿,就是对胡建国的最后通谍:如果不离开我,他也会象狗一样被赶出家门!”朱若梅恨恨地把烟蒂揿在桌面上,“这一招亏她想得出来,可也真是绝,胡建国果然象狗一样爬回去了!他派人送来一张支票,就算是了断了。哼,我和他的关系可以结束,可是,我对他们夫妻的仇恨永远不能中止!”朱若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冰儿忍不住出言相劝:“这又何必―――”

“你不明白!”朱若梅打断了她:“被他们害死的我的孩子根本不是胡建国的!”

冰儿又目瞪口呆了。

朱若梅又点了一支烟,眼光迷离起来:“我真正的爱人叫徐天,也是胡建国的雇员,是我的同事。我在胡建国公司挂了个销售代表的名,其实什么也不用做,自然会有业绩算到我的名下,公司里唯一知道我们关系的是胡建国最亲信的一个助理,一切都由他为我打点,这样我们就不会在公司里有接触了。我也不用天天上班,高兴时去坐坐,找人聊聊天而已。

“那天,我去公司,发现来了一个新同事,就是徐天,他是个外地留沪的大学生,毕业没多久,看上去土里土气的,我也没在意。后来又在公司里遇到他几次,发现他对我很殷勤,不觉好笑,就这么个土包子还想追我?于是我想捉弄捉弄他。一次我走过他身边时假装扭了脚,他来扶我,我就故意往他身上倒,当时我穿得很少,他不敢碰我,窘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我却还在叫疼,弄得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真是好玩!”朱若梅笑了,冰儿从未见她笑得如此纯洁,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的情景。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对我殷勤并不是想追求我,他一个初出校门的学生,又是外地人,哪里出得了业绩,可同行是冤家,同事都不肯帮他,他有点走投无路了。他不知从哪儿知道我是业绩最好的销售代表,所以想请教我。这么一来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我什么也不懂,想帮也帮不上。

“有一天,我路过一家咖啡馆,看见他一个人在门口打转,就叫住了他,一问才知道,他好不容易约了个客户,现在人家已经坐在里面了,他却紧张得不敢进去。他当时的样子特别可爱,我忍不住想帮帮他,就自告奋勇陪他进去,把他乐坏了。刚开始,他说得结结巴巴的,我想坏了,我也不懂,怎么跟人家谈呢?可没想到,他越说越镇定,越说越流利,也许是因为有我这个‘高手’在一旁坐镇吧。可这时,我才后悔自己没好好读书,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我暗暗羡慕,我知道我是永远做不到的。可我突然发现,那个客户脸是朝着他,眼睛却在瞟我,于是我就几个媚眼飞过去―――双管齐下,搞定!”朱若梅笑得很灿烂。“后来我又陪他见了几次客户,他的工作终于有了起色,他很感激我,还以为是我‘教导有方’。

“等我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离不开他了。可是,他会接受我这样的女人吗?虽然他对我海誓山盟,可我犹豫再三,也没有把实情告诉他,即使我把一切都给了他。怀孕以后我就知道,孩子是他的,不过我一直很小心,所以胡建国倒是从未怀疑过。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何不利用这个孩子拿胡建国一笔钱,再与徐天一走了之!只要我的故事编得好,他一定会相信,更何况,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会听我的!”朱若梅摇了摇头:“人啊,真是不能太贪心,我想不到会引出那么多事来!”

第八章 妖兽
朱若梅停住了,眼光落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里,过了一会,她突然问冰儿:“你见过三个月大的胎儿吗?”冰儿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朱若梅现出一丝苦笑:“我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心像刀割一样的疼,因为那是我和徐天的孩子,要是胡建国的,我才不在乎!医生问我是不是误服了什么药物,我一下就明白了,一定是胡建国的老婆干的!那时我真是欲哭无泪,孩子的父亲是徐天,是徐天啊,可怜他都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我提出要看看那个孩子,护士拿来了一个托盘,里面就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已经看得出躯干与四肢,护士用镊子夹起一条小腿,随口告诉我是个男孩。我快要崩溃了!我告诉医生我要把他带走,他们很为难,但是我非常坚持。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中学同学,后来上了医学院,我立刻把她找来,请她把孩子作成标本,她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带走了我那可怜的儿子―――”医生暗示由于我的私生活一直不检点,流产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所以要我住院。胡建国来看我时讪讪的,大概他心里也有数,我没给他好脸色看。但是,我没告诉徐天,我实在不知如何去面对他。

“与胡建国分手后,我感到了从所未有的轻松,我要和徐天从头开始,以徐天的能力,根本就不用为胡建国打工,我可以用我的钱帮他创一番事业!我兴冲冲地去找他,他却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我突然感到了一种绝望。果然,经过这次流产,我和胡建国的事终于泄漏了出去,全公司都在议论纷纷,他当然也知道了。不过他并没有对我破口大骂,反而显得很平静,他说,我帮过他也骗过他,他爱过我也恨过我,算扯平了,他想通了,他不怪我但也不能接受我,他已经辞职,要我别再去找他了。我呆呆地看着他,哭不出来也说不出一个字,就这样看着他转身走掉―――”

朱若梅已经象是在自言自语了。

“就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医院来电话通知我去取出院前最后一次检查的报告,我恍恍忽忽地去了。谁知医生竟然告诉我,我再也不能生育了!我指着医生说你骗我,可他对我解释了一大通,反正就是说我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那天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本来我心里总有些指望,徐天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再说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孩子的事,我再去求他,看在我们曾经有过的孩子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从头开始,可是现在,什么指望都没有了,我完了,什么都完了!我的儿子、我的徐天、我的一切!!!我才二十五岁啊,就为自己的荒唐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我是真的真的好后悔―――”

朱若梅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冰儿取了一张面纸给她,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

“那天晚上,我就一个人在这儿坐了整整一夜,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我想起了一个人,也许他可以帮我。我小时候曾在江西我外婆家住过几年,那是一个小镇,镇上却有一个奇人。算起来我们还是亲戚,论辈份我该叫他二叔,人们都说他有‘神通’,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从小就常有惊人之举。可在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大病一场,病好后就跛了一条腿,人们说是因为他‘泄露天机’,打那以后他收敛了许多,不再施展‘神通’反而埋头读书,几年后做了镇医院的医生。不知他是真的医术高明,还是暗地里运用了‘神通’,反正真给他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我住在外婆家的时候,他就住在隔壁,常常逗着我玩。前几年我回去看外婆时见过他,他还在镇医院,见了我还开玩笑说,有什么疑难杂症尽管去找他。

“那一夜,我突然想起了他,我决定了,去找他。本来我不知道他的‘神通’是真是假,可那个时候却把他当作了神仙。可是看了我的检查报告,又安排我作了检查之后,他脸色凝重地告诉我,原来的诊断没有错,我的确不能生育了,他也无能为力。我求他一定要帮帮我,任何方法都可以,还不惜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其实我已暗暗下了决心,如果连他都帮不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他怔怔地看了我半晌,仿佛看穿了我所有的心思。他突然问我,掉下来的那个孩子带来没有。我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我把孩子做成了标本带在身边?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就算眼前是火坑,我也跳了!

“他把我带回了家,把家人都赶到了另一个屋子。关上门后,他对我说,我无法生育是已成定局了,但是因为我保留了孩子的尸体,也许他可以把那个失去的孩子‘召’回来!”

“借尸还魂?”冰儿脱口而出。

“不完全是,”朱若梅摇摇头,“因为孩子是流产的,可以说并未成人,所以灵魂的附着力是很弱的,无法直接附在人体上,但是可以附着在动物身上,假以时日,等他壮大了再转附到人体上。附了魂之后的动物被称为‘妖兽’,最适合作妖兽的就是猫狗这些深具灵性的动物了。我听后大喜,急忙拿出孩子的尸体要他快快施法。可是他很严肃的告诉我,这样做也是很危险的,因为这些幼灵尚未成人,所以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成人成魔都有可能,若是碰上泯灭了人性的妖兽,等它发展到一定程度,甚至会幻化成人形,那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魔兽’!魔兽会缠住每个见过它的人,轻则致人疯狂,重则夺人性命,实在是后患无穷!”

第九章 危机
“见我主意已定,二叔拿来了一个铜盆,火化了孩子的尸体,他一边念念有词还一边扔进几张符纸。火灭了,他将灰烬都收入了一个红色的锦囊里。他告诉我,将锦囊挂在动物的身上,少则3天,多则7日就能附体;他会帮我找一具合适的人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三五个月内就可以完成。他也警告我,一旦妖兽行为异常,例如嗜血、作人声、化人形,就表示它正在成为魔兽,要立刻将锦囊取下焚毁,必要时要杀死妖兽以绝后患!

“当时满怀希望的我也不在意,拿了锦囊兴冲冲地赶了回来。正好听说那狗救了赵伯祖孙的事,便决定用它来做妖兽,谁知竟被你抢了去!”

西西已在冰儿身边呼呼大睡,朱若梅看到它竟然打起了呼噜,脸上显出一丝温柔。

“那可是它自己选的!”冰儿想起当日的情形,不觉微笑起来。

朱若梅也笑了:“这狗也真有灵性,不但救了别人,也救了自己,当时它若选了我―――”说着脸色又黯淡下来,“那只猫就倒霉了,跟了我这样的主人!给它系上锦囊的时候,它还温顺地朝我咪咪叫,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它越来越诡异、暴躁。我怕它会变成魔兽,可又实在不愿相信,就在这种矛盾中,我守着它熬过了一天又一天;可是前天晚上,它终于发出了如婴儿啼哭般的叫声!一时间,震惊、恐惧、伤心、绝望一起涌上心头,我把它抱在怀里流泪到天亮!可是天亮后,我没再听到它叫得象人,便又心存侥幸,没有拿下锦囊。谁知第二天晚上它又叫了!我无法再自欺欺人了,想动手拿下锦囊,可是它竟与我对抗起来,还从窗户里跳了出去!我只好出去找,直到早晨才找到,回来时还碰到了你。”

冰儿暗暗点头,这与她的所见所闻完全一致。

朱若梅又继续说道:“我没想到魔兽的发展如此之快,当我再次想拿下锦囊时发现,它与原来几乎已完全不同,说实话,我害怕它,它的眼神让我发抖。我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想定定神,就这么几分钟,它就不见了,而且窗户都是关着的!这回我真是害怕极了,都不敢出去找它回来!我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头脑里一片空白,天黑了,夜深了,我又听到了它的叫声,突然我想起二叔说的话,‘后患无穷’!我不能再害别人了!于是我立刻跑出去找它,谁知还是晚了,到底把你卷了进来―――”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蒙蒙亮了,朱若梅似乎说得累了,仰头倚在了沙发上;冰儿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朱若梅把头转向了冰儿:“冰儿,你最好出去躲几天,几天就行了。”

冰儿凝视着她,此刻的朱若梅虽然一夜未睡,虽然苍白憔悴,却散发出一种与已往完全不同的气质,她的眼神不再空洞无物,连那微抿的嘴角都显示出她的改变和决心。

“那你呢?”冰儿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我惹的麻烦我自己来解决。”

“怎么解决?”冰儿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

朱若梅一愣,一时答不出话来。

“是与那魔兽同归于尽,还是杀了它之后再自杀?”冰儿的眼神都凌厉起来,“我虽然没有‘神通’,大概也没有猜错吧!”

朱若梅凄然一笑:“你真聪明,你没猜错,我是想死。我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父母都不认我了,爱人也不要我了,连孩子都永远失去了,还弄出个怪物来害人害己,我活着还能干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补救,去补救这一切。”冰儿的声音并不大,却象锤子一样锤在朱若梅的心上。“以前的你让父母失望了,让爱人伤心了,现在的你应该了解了、后悔了吧。那么,就去找他们,把你的忏悔告诉他们,把你的歉意告诉他们,把你的决心告诉他们,不管他们接不接受、不管他们原不原谅,你都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冰儿的眼光闪闪发亮,“如果他们爱过你,如果他们与你骨肉相连,你永远都有机会。至于孩子,只检查了一二次,怎么就放弃希望了呢?你那么年轻,有病可以去治,退一步讲,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要孩子还有很多方法,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只要你还能等待,前头就一定会有希望。”冰儿起身把朱若梅拉到了窗前,“这一夜对于我们两个而言,是那么恐怖而漫长,可是你看,它还是过去了,天,终究是要亮的!”

朱若梅不由自主地被冰儿感染了,迎视着黎明的曙光,她感动地想哭,与已往冰冷的眼泪不同,她觉得眼眶热热的,心里暖暖的,此刻,她不再孤单。

“至于那个魔兽,我们一起来对付它!”

朱若梅一惊,她不由抓住了冰儿的手:“你不怕吗?”

“怕,我非常非常害怕。”冰儿回答得很坦白,“实话告诉你,因为它,我已经3个晚上没睡好了,都快被吓疯了!不过现在我没那么害怕了,因为我终于弄明白了。你不觉得人害怕的其实就是‘未知’这两个字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了前因后果,就会有办法对付它。”

冰儿眉目间的自信给了朱若梅极大的鼓舞:“你有办法了吗?”

“那个魔兽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我不知道,它会怎样‘缠住’我们,我也不知道,”冰儿露出深思的神色,“不过我觉得西西并不怕它,它反而有点怕我的小狗!”

西西不知何时也已醒来,一听到主人提它的名字,立刻摇头摆尾起来。

“西西的确是条很特殊的小狗,它的灵性我们也都见识过,再加上猫狗向来是冤家,所以我觉得西西的力量并不输给那魔兽,所以它应该能保护我们,―――事实上,它已经这么做了!”冰儿分析得很有道理,朱若梅不由连连点头。“现在的关键是那个锦囊,一定要把它取下来!我觉得有我们两个合作,再有小狗的帮忙,应该有机会抓住它夺回锦囊!”

“那怎么找到它呢?”

“凌晨2点钟,它一定会再出现的!”

第十章 自杀
冰儿走了,临走前嘱咐朱若梅好好休息。朱若梅知道她要去上班,可是看她连黑眼圈都出来了,不觉心生歉疚,劝她歇一天,可冰儿苦笑道有些工作必须去处理。站在窗前目送着冰儿匆匆而去,朱若梅心中百感交集,好半天,才回到卧室,换了套睡衣躺下。

经历了这奇特的一夜,朱若梅与刘冰儿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竟意外地成了患难之交;这一段友谊对朱若梅的影响尤其深刻,几乎是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拖了出来。这会儿,朱若梅的眼前满是刘冰儿的身影,心里一会儿感慨羡慕、一会儿自怨自怜,好一会才朦胧睡去。

朱若梅已经好几天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觉了,这会儿也睡不安稳,一会儿看到二叔在火化她的孩儿,一会儿看到白猫在对她咪咪叫,一会儿又仿佛看到自己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突然“哇-哇-”的儿啼惊醒了她,是梦是真?她一时难以辨别。

“哇-哇-”哭声再起,朱若梅骤然惊出一身冷汗!妖兽诞生于她的手中,因此对于那魔兽,她一直是厌恶多于害怕,而此时,恐惧象寒冬一样侵袭了她的心!冰儿说过,魔兽会在凌晨2点钟出现,朱若梅对冰儿深信不疑;而此刻,太阳还正当头,它怎会出现?

朱若梅一下坐了起来,警觉地侧耳倾听,哭声仿佛消失了,她疑惑地下了床,打开衣橱想拿件大衣,谁知大衣刚离衣架,衣橱的顶格里竟出现了那只白猫!白猫缓缓地转过头来,一晃间竟是一个婴儿的头颅!白猫的身体看来更加的细长,而婴儿的头颅却越来越大,说不出的诡异恐怖;那婴儿的脸上现出一丝狞笑,张开嘴“哇-哇-”的嚎哭起来!

朱若梅一下把大衣抱在怀里,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就这样,朱若梅赤着脚逃了出去。

一直跑到了大太阳底下,赤着的双脚被硌得生疼,朱若梅才停了下来。她喘着气,却伸手抹着额头的冷汗。一阵风过,朱若梅才感到寒冷,好在手里有一件大衣,忙穿了起来。

朱若梅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回那间屋子,那件大衣的口袋里有一些钱,还可以让她为自己买一双鞋。接下来,她首先想到的是找冰儿,可是又不知道冰儿在哪里上班。这会儿她还可以依靠谁呢?忽然,她想起了冰儿的话“―――去找他们,把你的忏悔告诉他们,把你的歉意告诉他们,把你的决心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爱过你,如果他们与你骨肉相连,你永远都有机会―――”她的眼睛一亮。

冰儿真的是很累了,连续的睡眠不足,着凉加上受惊,令她有些头昏脑胀。好容易把手里的事告一段落,已近下午两点了,正在犹豫要不要早点请假回家休息,电话铃却响了起来。“冰儿,出事啦―――”电话里刚刚传来妈妈焦急的声音,话筒好象就被人抢走了,接着传来了徐主任尖利的声音:“冰儿,你快回来吧,朱若梅爬上了你们那栋楼的天台要跳楼啊!谁劝也不听,就是要见你,快,快回来啊!―――”冰儿呆住了,怎么回事?要跳楼!“我马上回来!”冰儿摔下电话就往外跑。

好在冰儿的公司离家不远,也就15分钟车程。坐在出租车上,冰儿一直在回想,早晨自己离开时朱若梅的情绪很稳定,怎会突然要自杀?这几个小时里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难道是那魔兽?―――冰儿不禁心急如焚。

刚到门口就见楼下围了一堆人,还有警察和消防队员,有的在拉网,有的在弄充气垫,徐主任正等着,一见到冰儿就把她拖进了电梯,连同站在门口的妈妈都没来得及对冰儿说上话。上到天台,冰儿一眼就看到了朱若梅。

朱若梅裹着一件大衣,里面穿得却是睡衣睡裤,显得不伦不类。此刻她坐在半人高的围沿上,面朝里侧,背后悬空。她身前大约2米处有一条用旧家具、破木板搭成的‘路障’,显然是她用天台上的废弃物搭成的。这条路障的确阻碍了可能的援救行动,她只要往后一倒就会坠下这12层的高楼!天台上还有几个保安、警察和居委会的干部,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朱若梅,可她只是木然地瞪着地面,右手里还握着一个酒瓶。

徐主任和冰儿走了过去,其他人都退后了几步,冰儿还未开口,就听见朱若梅冷冷地说:“你来啦?”冰儿笑得有些尴尬:“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朱若梅放肆地大笑:“我要跳下去!”

“不行!”冰儿不禁叫起来。

“不要再对我说不行!”朱若梅愤怒地瞪着冰儿:“你骗我,你说魔兽会在晚上2点钟出现,你说徐天会原谅我,你一直在耍我!我早就说过一切都完了,可你偏说还有希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我一次次地担惊受怕、伤心失望?”

冰儿的脑子飞速地运转:魔兽果然又出现了!一定是饱受惊吓的朱若梅想在徐天那里找到安慰,却又不幸被拒绝,才令她全线崩溃!此刻冰儿要稳住她,便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徐天会原谅你?”

“你不是要我把忏悔告诉他,把歉意告诉他,把决心告诉他吗?你不是说我会有机会吗?我说了,我什么都说了,可是他看着我,就象看一个怪物,就象看一堆垃圾!”朱若梅用手捂住了脸,泪水却从指缝中滴下。“我不信你了,我谁也不信。谁也帮不了我―――”朱若梅摇摇晃晃地站上了围沿,转身欲跳。

第十一章 决战
“若梅!”冰儿忽然尖声大叫,声音之大把身边的徐主任吓了一跳,朱若梅也顿住了身形。“你知道徐天为什么不肯原谅你吗?”

朱若梅不由缓缓地转过身来。

冰儿大声道:“我只骗了你一次,你就不相信我了;可是你骗了他那么久,他怎么会那样轻易地原谅你?”

朱若梅不禁愕然。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只顾到自己的感受,而忘了“设身处地”这四个字。

“再说我并没有骗你,我只是说你会有机会,并没有说过他一定会、马上会原谅你啊!”冰儿见有了转机,便趁热打铁。“不过我的确也有不对的地方,让你仅仅去‘告诉’他是远远不够的,毕竟他受的伤害是那么深。”

“那我怎么办?”朱若梅喃喃道。

“证明给他看!”冰儿诚恳地对她说:“要让他知道,他错看了你,从今以后你会是一个全新的朱若梅!不过这也需要时间,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师,治疗他的创伤、治疗你的缺憾。也许现在,他正在想你,想着你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想着你的好,想着曾经有过的海誓山盟;可是他依然需要时间来谅解你、接受你。也许有一天他会真正想通,那时你用什么来面对他的回归呢?即使,即使你们此生无缘,我也确信,你的新生足以让他欣慰,让他不会后悔爱过你一场!难道你想令他失望吗?”

朱若梅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下脸庞,哽咽难以,但是那横梗在心头的冰山却在阳光下逐渐消融了。

徐主任等见冰儿的说服奏效,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此刻,“瞄-唔-”一声尖利的猫叫令冰儿和朱若梅同时变了脸色!不知何时,一只白猫出现在众人眼前,就在距离朱若梅不足5米处!

冰儿只觉太阳骤然失去了光芒,连周围的空气也厚重得几乎凝固,才短短十几秒钟,冰儿就觉得全身已被冷汗湿透!朱若梅更是象被一下子抽走了灵魂,眼光直直的,如同行尸走肉!

那只白猫伏在围沿上,那个红色的锦囊在它的脖子下摇晃着,它慵懒地轻轻扭动身子,眼光里却充满说不出的讥诮与诡秘;它站了起来,朝朱若梅走了两步,又歪着头坐下来,姿态充满了诱惑。朱若梅仿佛是被它控制了,竟摇摇晃晃地走前两步。

冰儿的身子在发抖,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只听徐主任在说:“这好象是朱若梅的猫啊!”她心里很清醒,那猫,不,那魔兽正在压迫着她,同时它对朱若梅的影响力更大,大到可以将她置于死地!可是现在的冰儿不能动、不能出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若梅走向死亡!

此刻的朱若梅站在围沿上,风吹得她令人心惊胆战地摇晃,忽然手一松,握着的酒瓶便坠下楼去,好一会才传来“啪!”的爆裂声和楼下人们的惊呼声。喧闹声令得冰儿身子一震,她用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疼痛似乎令她的意识更强了些,她又重重地掐自己的手臂,她要摆脱那魔兽的控制!可是朱若梅忽然露出一个僵直的笑容,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什么,她的身子继续摇摆,看来随时会掉下楼去。

冰儿知道她危在旦夕,心里一急,血往上涌,她忽然觉得自己能动了,“若梅!”她大叫,一边想冲过去。可是徐主任一把拉住了她,“冰儿,危险啊!”徐主任又压低了声音:“下面有垫子!”冰儿在心里疯狂地呐喊:没用的,没用的,现在想要她命的是那魔兽啊!

那魔兽此时轻轻的抖了抖身子,冰儿觉得它马上又要化作人形了;不行,不能在这儿,朱若梅会没命的!她忽然回头对警察喊:“打死那只猫,快打死那只猫啊!”

那些警察正看得糊里糊涂的,谁也没有反应,只有一个伸手去掏枪,却被一个年长一些的按住了:“你疯啦!怕她死的不够快啊!”

冰儿急得满脸通红,正在这时,楼梯口传来“汪汪”的狗吠声,冰儿如遇救星,大叫:“西西!”果然,一团白影从楼梯口窜了上来!它毫不停顿,向魔兽直扑过去!魔兽跳下了围沿,只嘶叫了一声,就与急冲而来的小狗打做一团!

趁着徐主任一分神,冰儿挣脱了她,跑上前去,一脚踢开了挡路的木板,把迷迷糊糊的朱若梅拽了下来!朱若梅如梦方醒,愕然地看着还在厮打的猫狗。

两团白影在地上翻滚纠缠,分不清哪只是猫哪只是狗,忽然它们分开了,如前一天晚上一样对峙着,可是气势却不可同日而语!魔兽的眼睛赤红,尖利的爪子隐约可见,喉咙里‘嘶嘶’作响;西西四肢踞地,前腿几乎贴到了地面,屁股却翘得分外高,象个弹簧一样紧绷着。空气中浮动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如果说上一次是小狗的气势占了上风,而这一次冰儿却感到魔兽的气焰高涨了许多,西西低吼着、戒备着,却不敢上前。魔兽眼中红光闪动,猛然朝小狗扑去,西西后腿一蹬迎了上去。按理小狗的体形要大得多,可一撞之下,被撞翻在地的竟然是西西!说是迟那时快,魔兽的利爪掠过了西西的鼻子,冰儿和朱若梅不由尖叫起来。小狗在地上一个翻滚,又从魔兽的侧面扑了上去,顿时两个又撕咬在一起。

冰儿抄起一根木棒,想上去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忽然西西一声尖叫,向旁窜开,好象是受了伤,魔兽正要追击,冰儿瞅准了,一棒击在魔兽身上。那魔兽一下转过身来盯着冰儿,它的眼睛已变得血红血红,象钢针一样直刺人心,锦囊在它的脖子下摇摇晃晃,冰儿感到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魔兽却步步紧逼。

这时西西又从后面扑了上来,魔兽竟一下被扑倒在地,它挣扎着想翻过身子,却不知为何一时翻不过来。冰儿眼尖,见到锦囊正好被西西的一条腿踩住了!

忽然,魔兽翻过了身子,却“咪咪”叫了两声就逃得无影无踪;西西也回到了冰儿身边。地上,赫然躺着那只红色的锦囊!

朱若梅扑在冰儿的肩头痛哭起来。

第十二章 新生
一场风波终于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可冰儿回想起来还是后怕。

原来冰儿的妈妈见外面人好多,生怕西西出去惹事,便把它关在了屋里。小狗急得在屋里乱窜,又叫又跳的;冰儿的妈妈在家里也心神不定,心想那个朱若梅真奇怪,自杀前要见我们冰儿干什么?冰儿又迟迟不下来,妈妈坐不住了,想出去看看。谁知一开门,脚还没有跨出去,西西先已一头冲了出去!

令人不解的是,从未有人带西西上过顶楼,无论是电梯还是楼梯,可它就是一楼一楼地直冲上天台!用狗的嗅觉是绝对解释不通的,它靠的大概是兽性的直觉吧。这难得的直觉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朱若梅一命,不过西西也吃了不少苦头。猫狗之战虽然只有几分钟,可小狗身上被咬伤了好几处,连鼻子都被猫的利爪抓破,若不是凑巧扯掉了红色的锦囊,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哩!

锦囊一离身,魔兽又变回了白猫,它逃得无影无踪了;西西也回到冰儿的身边舔着身上的伤口。冰儿这才如释重负,安慰着痛哭不已的朱若梅。两人看着躺在地上的红色锦囊,心头涌起复杂难言的滋味。

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察,也就是刚才想掏枪的那个,有些好奇地走过去,想捡起锦囊,冰儿和朱若梅竟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吓得他一哆嗦,僵住了。冰儿跑过去,一把把锦囊攥在手里。“这是什么?”他一脸困惑地问。“私人物件。”冰儿干脆地回答。

当天晚上,冰儿和朱若梅就处理了那个“私人物件”。

按照二叔的嘱咐,锦囊连同里面的骨灰被焚化了。朱若梅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打不着打火机,冰儿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说:“生老病死是自然之道,可以说是天意,天意又怎可逆转?你若真爱这个孩子,就该让他早早解脱!”朱若梅含着眼泪打着了火,锦囊,连同一段人生,就这样化成了灰烬―――

第二天一早,朱若梅就跑来找冰儿,怀里居然抱着那只白猫!冰儿吓了一跳,朱若梅却喜滋滋地说:“冰儿,它回来了,它正常了!以前是我不好,差点害死它,现在我要补偿它,我要它今后一直都过好日子!”冰儿将信将疑地看着白猫,这会儿它非常温顺地伏在朱若梅的怀里,蓝蓝的眼睛看起来是和善的。

西西跑了过来,它被红药水、紫药水涂得花花绿绿的,看到白猫就“汪汪”大叫起来。冰儿把西西抱起,凑近那只白猫,小狗喉间发出‘呼呼’声,很不友好的样子。白猫吓得‘咪咪’叫,直往朱若梅怀里钻。西西伸出鼻子上上下下嗅了好一会,才安稳下来,冰儿放心了,伸手摸摸白猫的脑袋,道:“这样最好了,它本来就是无辜的!”西西好象还有点记仇,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冰儿拍了拍它的屁股,嗔道:“你这个小醋缸!”

朱若梅热切地望着冰儿:“帮它起个名字好吗?冰儿!”冰儿想了想:“叫妖妖吧,重生的妖妖!”“妖妖―――”朱若梅的眼睛发亮:“真好听!我的妖妖!我有妖妖陪我了!”

过了几天,朱若梅又来找冰儿了。未语先流泪,又把冰儿吓了一跳:“怎么了?”

朱若梅却又破涕为笑:“冰儿,你没有骗我,前头总是有希望的!我回去见了我的父母。知道吗,我三四年没有见他们了,他们早已对我灰心到了极点!我以为他们不会再关心我、心疼我了,可见到他们我才发现,他们老了那么多!我跪下了,我对他们说,以前我错了,大错特错;今天我来认错,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我要重新作人,请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吧!我妈妈当场抱着我大哭,就连我那不苟言笑的爸爸,那个曾经用扫帚把我打出门去的爸爸也流下了眼泪!”

冰儿不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由衷地说:“恭喜你啊,若梅!”

朱若梅整张脸都散发出光彩:“我们都计划好了,我要把这儿的房子卖掉,搬回去住。从今往后,我要自食其力,我打算开一家书店。”她突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冰儿,其实我很羡慕你,有文化,有见识,我这辈子也赶不上;所以我想多看一点书,哪怕有一点点像你也好―――”

冰儿凝视着朱若梅,忽然拥抱住她:“我真高兴,若梅,真高兴啊!我为你感到骄傲!”

朱若梅又要掉泪了:“我要证明给你看,给爸爸妈妈看,给徐天看,给所有人看,我会改,一定会。我要你们都不后悔爱过我、帮过我!”

两个姑娘含泪对视,唇边却洋溢着笑意。

冰儿与西西在草地上追逐着,玩闹着,那小狗简直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冰儿坐在草地上直喘气,它却仍然绕着冰儿又跑又跳。冰儿伸手捉住它,它也就势躺下来,让冰儿用手揉着它软软的长毛。揉着揉着,冰儿忽然觉得西西有些异样。哪儿不对呢?冰儿左看右看。

如同灵光一闪,冰儿屏住了呼吸:西西的两只眼睛竟一般的乌黑溜圆,炯炯有神!

冰儿抱起了西西,放声大笑,阳光洒落在她们的头上、身上,闪闪发亮。

第十三章 初识
这一年的春节特别冷,让人只想呆在被窝里。可是“走亲访友”是中国人过年的必备程序,刘冰儿只好苦着脸完成这些例行公事;这时候,她就好羡慕小狗西西,吃得饱饱的,伏在晒着太阳的地毯上呼呼大睡,它会很小心地不让太阳照到头部,却把整个身子晒得热乎乎的,好不暇意。

不过,年初五这天冰儿早早地起了床,今天是朱若梅的书店开张,说什么也要去恭喜她。

朱若梅的书店就开在她父母家的附近,门面不大,冰儿抬头看着店名:冰梅书店,不由会心一笑。朱若梅笑吟吟地引她入内,只见一排排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一对头发已有些花白的老夫妇正在忙碌,想必是朱若梅的父母;白猫妖妖乖乖地伏在收银台边的凳子上,不时地打个哈欠;再转头看身边的朱若梅,洗净铅华的她和这家小书店一样,干干净净的。“真不错。”冰儿由衷地说。

“刘小姐,你来啦!”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招呼冰儿。

“杨警官,你好!”冰儿朝他笑笑。他叫杨逸枫,是在朱若梅跳楼事件中认识的,就是那个想捡锦囊的年轻警察;他后来找过朱若梅和冰儿了解情况,不过没多久冰儿就发现他有点儿假公济私,老是问锦囊啊、猫啊、狗啊,看来是想满足他自己的好奇心。虽然朱若梅和冰儿都没让他套出什么来,不过一来二去的就算认识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倒也谈得来。这个杨逸枫还是个热心肠,了解了一些朱若梅的情况以后,着实帮了她一些忙,看来今天也是来捧场的。

三人寒暄了几句,店里又来了不少顾客,看来过年的长假已经弄得人有些厌了,想看看书冲冲电呢。冰儿笑着推朱若梅:“快去作生意吧,老板娘,我们自己招呼自己行了!”朱若梅挤了挤眼睛:“我给你打对折!”便笑着跑开了。冰儿和杨逸枫也各自看书。

冰儿自幼就爱看书,阅读的范围也很广,古今中外、天文历史无所不包,连一般女孩子很少涉足的军事、哲学冰儿都很有兴趣呢。此时她随意地在书架间浏览,忽然瞥见一本「唐宋词选」,虽然冰儿已有了好几个版本的唐宋词,可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要翻一翻。她伸出手去,还没碰到那本书,忽见旁边有一只手也在伸向那本书,两只手都停住了,又同时缩了回去。冰儿一抬头,见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也正看向她,冰儿对他笑笑,转身走开了。

转了几圈,冰儿看到了一本「灵异事件探秘」,心头忽想起妖兽的事来,不觉有了兴趣,伸手去取那本书,哪知又有一只手也在探向那本书,两只手一顿,又缩了回去。冰儿一转头,见又是那个年轻人,两人不觉都笑了,年轻人很绅士地耸耸肩:“女士优先!”冰儿径自取下了那本书,翻了翻,便交到那年轻人的手里,一笑而去。

冰儿找到了朱若梅,向她告别:“若梅,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光顾你,可别偷懒哦!”朱若梅有些恋恋不舍:“你一定要常来啊,对了,下次把西西也带来,妖妖很想它呢!”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怎么不挑两本书?给你对折呢。”冰儿笑了:“我手上的书还没看完呢,下次吧!”朱若梅又拉住她嘀咕了好一会,才放她出门。

站在街角上,冰儿一时还不想回家,不觉犹豫了一会。

“有喜欢的书为什么不买,老板娘给你对折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冰儿转过身去,又看到了那个年轻人,手里正拿着那本「灵异事件探秘」。“你也看到了,她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真的挑了书,她一定不肯收我的钱,我又怎么好意思呢。”冰儿静静地说。

“你很会为别人着想。”年轻人的眼光专注起来,“现在像你这样懂得体贴的女孩子不多了!”沉默了一会,他说:“我可不可以请你喝杯咖啡?”

他的语气很自然,也很自信,冰儿注视了他一会,他挺高,超过1米80,长得不算漂亮,有点黑,眼睛也挺小,但很有神。“好啊。”冰儿淡淡地说。

躺在床上,冰儿还在想那个罗啸,她不仅跟他喝了咖啡,还一起吃了午饭,他们真的谈得很投机。冰儿可以称得上是个博览群书的才女,很多与她同龄的男孩子都对她的学识甘拜下风,遇到这个罗啸才算是棋逢对手,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而一向思想传统的冰儿对这样的邂逅竟有些想入非非起来,不觉自己先烧红了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夜,冰儿竟梦到了罗啸。他们两个手拉手漫步在草地上,罗啸拉着她坐下,想在她耳边说几句悄悄话;忽然,西西跑了过来,朝着罗啸大叫不已。冰儿想抱住它,却被它回头咬了一口―――冰儿一惊而醒,扭亮灯,见卧在旁边的西西正睡眼惺松地望向她,她不觉笑了,搂住西西,在它耳边轻轻道:“西西,我好开心啊!”

第十四章 情陷
冰儿与罗啸的感情进展的很快,他们谈时事、谈历史、谈诗词、谈哲学,每一次交谈都让他们彼此欣赏也彼此折服,每一次见面都会觉得时间飞快。终于,在初春的一个夜晚,分别之际,罗啸没有放开冰儿的手,他吻住了她的唇。

虽然冰儿的生命中曾有过一两段朦朦胧胧的感情,但这却是冰儿的初吻。她怔怔地望着罗啸远去的身影,知道已再也不能将这个男人从心上抹去了。

下一次的约会冰儿刻意地把自己修饰了一番,罗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好美!”他的气息吹热了冰儿的耳垂,也吹红了她的脸。

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厅里坐定之后,罗啸看着冰儿的眼睛,说:“冰儿,我爱你!”

冰儿虽然已有准备,还是觉得一阵慌乱,垂下了眼帘。

罗啸仿佛很了解女孩子的心理,他握住了冰儿的手:“你不必现在就对我说什么,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出来了,我相信这一点,我也期待着这个时刻。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些话我要告诉你。”

冰儿抬起头,见罗啸十分严肃,也认真起来。

“与你交往了这些日子,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子,绝不会随意放纵自己的感情。这一点,请你放心,我和你一样,从一开始我就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就是那个可以与我共渡一生的女人。”罗啸的眼睛里闪出热切的光芒。“你的言谈举止都显示出你受过良好的教养,可以推测,你有一个平稳、和睦而传统的家庭,是吗?”

冰儿笑了:“你的观察能力挺强的嘛!”

罗啸眼睛里的光芒却黯淡下去:“也许这是因为我生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从小就必须学会察言观色。

冰儿不由得一凛。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罗啸的声音分外低沉。

“我很遗憾―――”冰儿也握紧了他的手。

“我只为我的父亲感到遗憾!”罗啸的声音生硬了许多,“他本来不该这么早死,他是被逼的!”他顿了一顿。“我所获得的亲情几乎都来自父亲,母亲对我而言是个陌生人。我的记忆中她甚至从未抱过我、哄过我,她只会和父亲吵架,吵完了就把气撒在我身上,砸烂我的玩具、撕坏我的书本,甚至有一次把我的书包都扔出了窗户!你说,世上有这样的母亲吗?”

冰儿不知该任何回答他。

“从我记事起,生活就是不稳定的,母亲多半住在外婆家,难得回家却几乎每次都要大闹一场,我看到她就会发抖。父亲工作很忙,只好经常把我放在姑姑家,不过他一有空就会亲自带我,教我功课,给我讲道理,我认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也许你觉得奇怪,我父母为什么不离婚?是啊,其实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离婚,除了我母亲,她宁愿这么拖着,就是不肯离婚。后来我父亲又有了女人,当时我上初中了,我知道,可我一点儿也不怪我父亲,我希望他能离开我母亲,过上好日子。可是我母亲大吵大闹,带着一帮亲戚把我们家给砸了,我只好搬到姑姑家;她还上我父亲的单位大闹,说他乱搞男女关系,本来我父亲在单位里也算是个很有前途的领导,终于被她闹得辞了职。

“我父亲决定下海经商,凭着他的能力很快就打开了局面,可我母亲又打上门来,还动用了种种关系,弄得他生意做不下去。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父亲决定去深圳闯一闯,这一闯还真给他闯出了点名堂,几年下来收入颇丰;可就在我大二那一年,他在深圳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罗啸的声音低下去,冰儿的眼泪却涌了上来。

“是我一个人赶去深圳料理了父亲的后事,回来后母亲来过问,我连门都没让她进,我对她说,这是阎王爷给他们办的离婚!”罗啸忽然停了停。“我父亲只做错了一件事,他总认为我还小,经济上的事从未与我交代,他的钱也全部留在外面的女人手里,他这么突然走了,那个女人再也没有露面,除了我们住的房子,我竟然一个子儿也没有得到。那时候我才大二,只好拼命打工,加上姑姑的接济才念完了大学。”

“后来呢?”冰儿被深深震撼了。

“我母亲死了,我也没法原谅她。”罗啸握起冰儿的手,直看到她的眼睛里去:“我需要家,我需要爱情,我需要亲人,别再让我孤独,别再让我寒冷,在我疲劳的时候抱住我,在我害怕的时候安慰我,在我睡觉的时候哄着我,让我享受一下被宠爱的滋味,好吗?”

冰儿呆住了,心里充满了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怜惜。

第十五章 异兆
经过了这次深谈,冰儿与罗啸陷入了热恋。冰儿不但惊异于罗啸的才气,更钦佩他那得自于坎坷经历的刻苦和毅力;比起自幼一帆风顺的自己,罗啸的不幸遭遇触动了冰儿心底最温柔的部分,她暗暗决定,要让他彻底摆脱昔日的阴影。不过冰儿也明白,必须要小心翼翼,因为伤口总是最经不得碰的。于是冰儿常常对他谈及自己的家人,什么胖表妹啊,肥仔表弟的,希望用不经意的亲情淡化他心底的创伤。

罗啸这么聪明敏感,怎会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过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冰儿的这份小小“心机”,当时吸引他的是冰儿落落大方、卓然不群的气质,可交往之后,冰儿那暗藏在冷静外表下的热情和聪慧慢慢地显露出来,让她更加完美。他喜欢从背后抱住她,闻着她头发上的淡淡香味,感受着她的体温,他会闭上眼,由衷地赞叹:“冰儿,你是完美的,完美的!”“没有人是完美的,”冰儿总是会说,“我也不是完美的。”可他还是会固执地说:“我的冰儿是完美的!”

完美?冰儿发现罗啸最大的特点就是追求完美,也许这也是他最大的缺点,他对所有的东西都有很高的要求,花要含苞待放、餐厅要整洁优雅、服务员要笑容可掬,好几次冰儿都忍不住要出言相劝,可他一脸严肃、振振有辞,觉得他的要求是理所应当的。话说回来,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大到做人做事,小到衣着打扮,他都一丝不苟。有时冰儿会觉得,也许他是有资格提要求的吧,不过冰儿自己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倒是常常让着罗啸三分。

春去夏来,这天罗啸对冰儿说:“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坐上了长途车,冰儿心里已隐隐猜到,果然,他们在一处墓地下了车。在门口,冰儿停下买了束花。罗啸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道:“我爸爸一定会喜欢你的!”

墓地的气氛总是肃穆的,虽然艳阳高照,但在这儿却感受不到什么热气,代表着生命的阳光对安息在这里的人们已没有任何意义。冰儿和罗啸并肩站在一座墓碑前,默默无语。这座墓碑几乎可以说是简陋的,只有死者的名讳和生卒年月,连照片也没有。

“我爸爸长得很帅,”仿佛看穿了冰儿的心思,罗啸突然开了口,尽管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墓碑。“又能干,他几乎是完美的,除了,他妻子。我曾经站在这儿对他说过,我的妻子一定会比他的好,我要带给他看,要有他的认可和祝福。”

冰儿不知怎的有些不安,“你会给我很大压力的,罗啸。”

“不会,冰儿,我对你有信心,你是完美的。”罗啸的神情很专注,“而且我爸爸很喜欢你,看,他在对你笑呢!他说你是个好姑娘,叫我千万不能错过你。”

冰儿觉得鼻子有点酸,虽然他显得有些神经质,但是她深切体会到他的爱和依恋,对父亲、对她,他是真诚的。

从墓地出来后冰儿第一次来到罗啸的家,那是座落在老城区建设路上的一座老式房子,三层楼,木制结构,显得很老旧了,楼外有个院子,种着几棵夹竹桃,红红白白的开着正艳。走进小楼,冰儿立刻感到了阴冷潮湿的气息,还带着点霉味,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十岁以前冰儿住的房子倒和这儿有点象。

罗啸的家在底楼,两间房,都不大,一间卧室,另一间就作了书房,本来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罗啸家把其中一间房隔出了一个小间作为卫生间。因是底楼,光线明显不足,虽然房间里都有窗,可影影绰绰的树影又遮住了半个窗户。

书房和它的主人一样,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家具也很简单,只有书房中央的大扶手椅和天花板上的一盏玻璃吊灯比较醒目。扶手椅很大也很老式了,吊灯上缀满了玻璃片和玻璃珠,多年前曾是很华丽的,现在看起来却有些俗气了。

冰儿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罗啸抱住她,问为什么,她说:“想不到一个男孩子住的屋子会这么干净整洁,比我的屋子强太多了!我妈常说我的房间象狗窝。”罗啸轻吻她的脸颊,道:“那一定是个很可爱的狗窝。”

罗啸和她一起挤坐在大扶手椅上,说:“这是我爸爸最喜欢的椅子,也是我最喜欢的,就是一直觉得它太大了,现在刚刚好!”

“好什么,挤死了!”冰儿笑着要站起来,却被罗啸抱住了,接着就看见一条钥匙在她的眼前晃。“这是什么?”

“我的房门钥匙。”罗啸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给我干什么?”冰儿本能地警觉起来。

罗啸眼睛里的笑意更深:“傻丫头,你说干什么?我经常要出差,想要你帮我看房子。”

“原来是请钟点工,”冰儿暗暗怪自己太多心,“多少钱一小时啊?”

“5块钱。”

“开玩笑!”冰儿笑着打他,“那是最低价,请得到我这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那这个价怎么样?”罗啸搂住冰儿的脖子热吻起来。好一会儿,他放开了冰儿,笑道:“该做饭了,钟点工!”

冰儿的脸有点红了:“我只会抄蛋抄饭。”

“那好,就蛋抄饭!”

两人相拥而起,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惊回头,只见吊灯正砸在扶手椅上,已是粉身碎骨,满地都是亮晶晶的碎玻璃。

第十六章 失踪
吊灯的坠落被证明是年久失修而形成的意外事故,却把冰儿吓得够呛,连带着对于那所房子也有些恐惧起来;可见罗啸是如此的内疚与懊恼,冰儿又心中不忍,反而好言开解,更不敢表露出半点惶恐。出于谨慎,罗啸特地请人把屋子里的各种设备线路都检修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这件事的阴影渐渐地在两人心中褪去,这天罗啸很认真地对冰儿说:“你已经见过我爸爸了,我是不是也该去拜访一下岳父岳母呢?”

冰儿一下羞红了脸:“美得你,什么岳父岳母!”

罗啸抓住冰儿的手:“我是认真的!”

“想去就去呗,难道我爸妈还会把你打出来不成!”冰儿小小声地说,禁不住抬眼一笑,娇羞无限。

冰儿的父母听说是独生爱女的男朋友要上门,真是喜出望外,早早的作起了准备。冰儿的妈妈是个急性子,永远风风火火,精力充沛,退休前在单位里就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冰儿的爸爸却截然相反,干什么都慢条斯理,也不太爱说话(可能是因为语速太慢,他说不到三句,他妻子已经说了十句八句),典型的忠厚老实人。

在冰儿母亲的唠叨中,这个重要的日子终于到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厨房里准备了一大桌好菜,妈妈特地去吹了吹头发,还逼着爸爸一大早又刮了遍胡子,连西西也被洗得香喷喷的。冰儿忍不住抱怨:“妈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正说着,“毛脚女婿”上门来啦。

穿得整整齐齐,手提大包小包的罗啸走进门来,才寒暄了两句,西西就朝着他大叫不已,作势要扑将上去。冰儿忙一把抱起它,笑道:“西西乖,这是客人呀,可不能这样―――”但任凭冰儿左哄右哄,小狗就是不依不饶,充满敌意。罗啸好生尴尬,有些手足无措。冰儿只好把西西抱到阳台上,拉上玻璃门,它才安静下来,却还是虎视眈眈地瞪着罗啸。

接下来就好办了,主人是彬彬有礼,客人是有问必答,―――当然冰儿已事先与父母通过气,避开了那些敏感的话题。到了午餐,更是宾主尽欢,这个毛脚女婿看来是过关了。

帮着妈妈整理餐桌时,冰儿猛然“哎呀!”了一声,罗啸忙问:“怎么了?”冰儿道:“把西西忘了,它还没吃饭呢!”急忙到厨房找了几块肉到阳台上喂狗。

看着西西狼吞虎咽地吃着,冰儿怜惜地抚摸着它的背,道:“慢慢吃,别噎着。今天委屈你了,可是你也太淘气了,要乖乖地和他做朋友,知道吗?”西西吃完了,撒娇地把前爪搭在冰儿腿上,使劲儿地蹭,冰儿抱起它来亲了亲,它这才露出满足的神情。

隔着玻璃门,冰儿看见罗啸脸上显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送罗啸去车站的路上,冰儿说:“下次来的时候记得买些狗饼干来哄西西,只要熟悉了,它就会对你亲热而不会对你叫了。”

罗啸沉吟了一会,终于说道:“冰儿,那只狗真的对你这么重要?”

冰儿正色道:“对于每个有责任心的人而言,宠物的确是很重要的,它不仅仅是一只动物,而是朋友、伴侣、家庭成员。”冰儿坦率地看着罗啸:“不过我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感受的,我不可能要求别人也象我一样爱我的西西。我只是希望,我亲密的爱人和心爱的宠物至少可以和睦相处。不要排斥它,好吗?罗啸,慢慢地与它接近,你会慢慢喜欢它的,西西是一条神奇的小狗,我还有许多故事要告诉你呢。”

罗啸把冰儿搂进怀里:“你总是让人难以抗拒,好吧,我会爱屋及乌的。”

食物的诱惑和冰儿的调解终于令西西对罗啸的敌意稍减,偶尔会接受他的抚摸,但不知怎地,它看起来就是不太喜欢罗啸,对他爱理不理的,有时罗啸与冰儿亲热时,它还会突然跳到两人身上来,弄得他们哭笑不得。不过,冰儿认为趋势还不错,于是努力让他们培养感情。

盛夏虽过,秋老虎还是相当厉害,一个周六的早晨冰儿接到了罗啸的电话:“小懒猫,起来没有?”

“起来了。”

“今天上我这儿来吧。”

“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你来陪陪我。”

“今天不行啊,”冰儿有些歉然,“西西病了,大概空调吹多了,昨天开始又吐又泻的,爸爸妈妈今天有事出去了,我得带它去看医生。”

“那,―――我来陪你吧。”罗啸的声音听起来很勉强。

“还是算了,你不会喜欢宠物医院的,可能要吊盐水呢。”冰儿倒是替他着想,“好了,好了,回头再说,byebye!”冰儿匆匆挂了电话。

为了西西的病,冰儿忙了好几天,终于看到它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活力十足地在房间里东窜西跳,冰儿觉得幸福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转眼又到了周五,冰儿回家的路上在心里盘算,一个星期没见罗啸了,电话里听着他好象也挺忙,这个周末要好好的陪陪他。

进了门,见西西没有象往日一样扑上来迎接她,冰儿觉得有些奇怪,问正坐在厅里看报纸的爸爸:“西西呢?”爸爸说:“刚才还听它在院子里叫呢。”冰儿来到院子里:“没有啊!”爸爸也觉得奇怪:“难道钻出去玩了?”西西一般不会单独钻出去,总是等冰儿下班后一起出去散步。

冰儿只好在小区里找,可是奇怪,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没有,问了赵伯以及另外两个出口的保安,也说没见过西西,冰儿急了,叫出爸爸来一块儿找,赵伯也来帮忙,可直到天黑也没见西西的影子。冰儿快哭出来了,又骑着自行车在附近街道找,还是一无所获。

西西失踪了!

第十七章 冰儿
夜深了,冰儿还在小区里徘徊,一遍遍地走过往日与西西一起流连过的场所,只希望会突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不敢叫,因为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怕自己会哭出声来。她只是这样走着走着,仿佛已经麻木了。

忽然有个人拦住了她,原来是爸爸。爸爸说:“回去吧,明天再找。”冰儿在爸爸脸上看到了几分责备和几分怜惜,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却默默地跟着爸爸回家了。

关起房门,也不开灯,冰儿抱着膝盖坐在窗前的地板上,任凭泪水长流。西西,你在哪里?在哪里?是不是你也在想念着我?是不是你在找回家的路?是不是你和我一样惶恐难过?漫漫长夜,你是不是找到了可以安睡的场所?可是我,却不知如何渡过没有你的夜晚!

天渐渐亮了,晨光渐渐染亮了窗户,窗外也开始有了晨练的人声,一夜未眠的冰儿把思绪慢慢从麻木中解脱出来,开始思考对策。

西西一定已不在小区里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它溜出了小区却迷了路,在马路上流浪。流浪?冰儿深知象西西这样的宠物狗在外面流浪是很危险的,可能被车撞,可能遇到坏人,可能被警察抓―――警察!冰儿猛地抬起头来,她想起了一个人,杨逸枫也许可以帮忙!

听冰儿说了经过,杨逸枫一口答应帮忙,不过因为是休息天,他要找到相关的同事才能打听消息,可能要花些时间。冰儿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明知希望并不大,也只好搏一搏了。

等待,也许是世上最折磨人的酷刑,一会儿觉得西西就在门外,一会儿又觉得此生相见无期,这是怎样的忐忑不安啊!时间几乎是以秒计算的,怎么才过11点,今天是永远过不完的吗?冰儿的沮丧失望与时俱增。

突然电话响了,冰儿触电似的提起话筒:“喂―――”

传来的却是罗啸的声音:“冰儿,昨晚我打过来,你妈妈说西西丢了,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冰儿的声音从未如此沮丧过。

“我来帮你一起找吧。”

“别!”冰儿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面容和红肿的双眼,赶忙回绝了他,“我有办法,会找到它的,你,你不用过来了!”这也是实情,他来了也于事无补。

“那你―――”

“我昨晚没睡好,下午会休息一会,你放心。再见。”冰儿放下电话,只觉得身心俱疲。

可是冰儿哪里能够睡得着,坐立不安了一下午,她几乎恨起杨逸枫来,心想这是什么警察呀,效率这么低!可这时,她的全部希望也都在他身上,她还能怎么办?

黄昏了,千呼万唤的电话终于来了。“刘小姐―――”

“杨警官,怎么样?!”冰儿的身子在发抖。

“是这样,”杨逸枫的声音听起来怯生生的,“我们这个区的打狗队这两天肯定没有行动过,我还托人找了附近几个区的同事,也没有―――”

“哦―――,谢谢你。”冰儿的声音疲倦而失望。

“刘小姐,等一等,”杨逸枫急切地说,“我们市一共有四个犬类收容所,东南西北各一个,有时也会有人把流浪狗直接送到那儿去,不如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我已经联系好了!”

又一股希望在冰儿胸中升起,使她泫然欲涕了:“谢谢你,谢谢!”

“明天我来接你。”

再大的希望也要等到明天,冰儿必须熬过又一个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了西西,床显得很空,听不到西西的呼噜声、摸不到它软软的绒毛,冰儿的心空落落的。望着窗外的月光,冰儿的眼泪滑下了脸颊,滴在了枕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冰儿似乎听到了西西的唔咽声,她狂喜地跳起身子,跑去打开了大门。怎么,她并没有看到西西,甚至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景物,她不知道身处何处了!四周都是黑暗,还弥漫着潮湿、腐败和死亡的气味,“西西,你在哪?”冰儿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摸索着前进。

突然,一个人影拦住了她,一个笼罩在黑暗里的人影,冰儿不知是害怕还是麻木,竟与那人影默默相对,人影伸出了一双干枯的手,搭上冰儿的肩头,冰冷的感觉从肩头移向脖项,手在渐渐收紧―――“汪汪―――”有狗叫声传来,是西西吗?

冰儿一惊而醒,原来是南柯一梦。带着一身的冷汗,冰儿看到了晨曦,充满希望的明天终于来临了。

杨逸枫果然守信,一大早就开着车来接冰儿,冰儿想想真有点过意不去:“杨警官,真是麻烦你了―――”

杨逸枫笑得爽朗:“今天我可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帮忙的,冰儿小姐!”

冰儿会意:“那好,谢谢你,逸枫!”

“快上车吧。”

一个上午跑了两家犬类收容所,都一无所获;沮丧的情绪渐渐在冰儿心中占了上风,杨逸枫不断地开解她,鼓励她,她却越来越消沉。杨逸枫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说声“等我一会”,就下了车。冰儿茫然地看着窗外的街道,尤在发呆。

没几分钟,杨逸枫回来了,手里拿着面包和矿泉水,把一份交给冰儿,自己撕开另一份,大口地吃起来。见冰儿不动,他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对冰儿道:“吃一点,冰儿,为了西西,它正在等你呢,没力气怎么去找它呢?”他咕嘟咕嘟地喝下半瓶水,发动了车:“我有预感,今天我们会找到它的。抓紧时间,走了!”

冰儿抓着手里的面包,觉得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她转头向着车窗外,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可惜天不从人愿,另两家犬类收容所里也没有西西的身影。冰儿看着笼内大大小小、各式各样、脏兮兮、惶惶然的狗狗们,不禁心如刀割,西西,难道我们缘分已尽?

回去的路上,连杨逸枫也多少带了些失望的情绪,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冰儿看起来镇定了许多,率先打破了沉默:“逸枫,不管怎么样,我和西西都非常感谢你!”

杨逸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谢什么,我又没帮上忙!”

“尽人事,听天命,金庸在书里说的好,‘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也许是它和我的缘分已尽―――”冰儿黯然,“不过它是一条神奇的小狗,我相信它,它一定能照顾自己的!”

“你真舍得?”杨逸枫不禁动容。

“我只感激上苍曾经把它赐给我,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但我们真的很快乐―――”冰儿说不下去了。

杨逸枫无语,心里对这个姑娘暗暗起敬。

拐过这个弯,欣华苑就到了。就在此时,冰儿的泪眼中竟出现了一个苦苦追寻的身影:小狗西西正守在小区门口,一如冰儿初见时的样子!

车子“吱-”的一声停下,冰儿跳下车跑过去,西西也摇着尾巴迎上来,再一次把西西抱在怀里,冰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忽然,从门房那儿跑出好多人来,有赵伯,有孙大妈,有徐主任,有冰儿的父母―――赵伯说:“这狗真是神啊,大约一小时前我就见它守在那儿,看起来又累又饿,我赶快去叫了你父母,可它就是不肯进屋,好象知道你不在家,一直在这儿等你!”孙大妈在擦眼泪:“这狗就是跟冰儿有缘分啊!”徐主任安慰着冰儿:“快别哭了,西西这不是回来了!”爸爸妈妈也一个劲儿地说:“这下好了―――”

冰儿含泪回望,杨逸枫正斜倚着车门对着她微笑:“我的预感很灵的,是不是?”

第十八章 争吵
看起来西西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吃了不少苦头,白色的长毛已经脏兮兮、灰扑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条腿还受了伤,洗澡时疼得它‘啾啾-’的叫。更糟的是,这两天它好象都没吃过东西,冰儿早餐只吃两个的肉松小面包它一口气吃了三个,还在意犹未尽地哼哼。

忙了好半天,终于让西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而被折磨了48小时的冰儿也疲惫不堪了。躺在床上,冰儿终于又摸到了西西软软的绒毛,而西西也挨得冰儿分外地紧。

回想着这个漫长而苦恼的周末,冰儿心中百感交集;西西的呼噜声又传来了,它一定是累坏了。冰儿心中暗道,西西,请不要再离开我,我舍不得你啊,真舍不得!

周一冰儿一直在给罗啸打电话,却找不到他的人,她心中有些歉疚。在对待宠物的问题上,罗啸显然与冰儿的看法不一致,冰儿也不想强迫他接受自己的观点,只是顺其自然,希望他们能和睦相处而已。可西西始终对罗啸怀有敌意,罗啸也只是为了冰儿在勉强忍耐,这些冰儿如何看不出来。为了不再刺激罗啸,冰儿已经尽量避免在他面前与西西过于亲热,可是从上周西西得病到这周的走失,冰儿自知又不免冷落了罗啸。好在一切雨过天晴,冰儿决定要好好地与他谈一谈,恋人之间难免分歧,最重要的是存异求同,大家都应该对彼此宽容一些。所以冰儿决定下班后去罗啸家找他。

暮色映照下,罗啸家的小楼静静的矗立着,风吹着院子里的树枝飒飒作响。冰儿敲门却无人应答,便用钥匙打开了罗啸的房门,屋子里已经好黑,冰儿摸了好几下才打开了灯。

书房里依然是整整齐齐的,大扶手椅仍然放在屋子中央,吊灯当然已经换了,只是一盏普通的吸顶灯。冰儿对那张扶手椅颇有些异样的感觉,便坐在了书桌旁边。百无聊赖之际,冰儿竟伏在书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冰儿感觉胸口好闷,耳边似乎听到有女人的呼吸声和叹息声,冰儿皱了皱眉,用双手抵住了额头,只觉得头昏脑涨。她起身走进卫生间,想洗把脸。

打开水龙头,冰儿用凉水拍了拍脸,觉得清醒了些,她取过毛巾把脸上的水擦干。忽然,冰儿从墙上的镜子里看见,除了她的脸以外,还有一个女人的脸!一时间,冰儿毛骨悚然,身子都僵住了。房门口传来了罗啸的声音,那个女人的脸消失了,冰儿几乎不能肯定自己究竟看到过什么!

罗啸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冰儿还在对着镜子发呆,罗啸皱了皱眉,问:“你几时来的?”

冰儿这才回过神来,却还是有些机械地说:“下了班过来的,你的手机怎么关了?”

“开了一整天会,”罗啸见冰儿神色奇异,不觉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冰儿挂上毛巾,对刚才的事有些稀里糊涂,不知如何开口,她走过去,靠在罗啸的胸前,方觉心神安定。

罗啸本来对冰儿是有几分不满,见她如此,不觉动情,柔声问道:“还没吃饭吧?我们出去吃。”

冰儿点点头,忽想起此行的目的,展眉道:“罗啸,西西找到了!”

罗啸一怔:“是吗?”

“是啊,”一提起此事,冰儿不禁兴奋起来:“它自己回来的,好象吃了不少苦;可我也不好受,它失踪了48小时,我的心也悬了48小时。”

罗啸露出不屑的神情:“至于吗,冰儿,不过是一条狗!”

他的语气刺痛了冰儿,她不觉后退了一步,正色道:“罗啸,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你接受我的观点,可是你不觉得这样说是很不尊重我的吗?我们之间可以有分歧,也应该允许有分歧存在,但是起码应该彼此尊重啊!”

“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只是受不了你重视一条狗多过重视我!”罗啸也提高了声音。

“你太夸张了!”冰儿觉得好委屈,“你是我的爱人,我与你在一起是渴望能天长地久的;西西是我的宠物,我的小朋友,客观上它是很依赖我,我也很疼爱它,可是,那与我跟你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我怎么可能重视它多过你呢?!”

罗啸哼了一声:“有时候我觉得它简直就是你全部的生活!”

“恰恰相反,”冰儿不禁想起了西西在小区门口等她的情形,“可能我是它全部的生活,而它,不可能是我生活的全部!”

“可是它毕竟占有了你很多的精力和感情,是不是?你抱它、亲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怎么就不多关心一下我呢!”

“坦率地说,西西不是我全部的生活,你也不是我生活的全部!我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和感情都放在你一个人身上!更何况,对于你们,我的付出是完全不一样的,难道我会和西西去谈诗词、谈人生、谈恋爱吗?罗啸,并不是我不关心你,而是你太小气!”

“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要把对方当作唯一,我怎么小气了?!”

“可是人不可能只有爱情啊!”

罗啸的眼睛里冒出火来,他抓住了冰儿的双肩:“对于我而言,就只有爱情!”

“即便如此,你不能要求我也这样!”冰儿凝视着他,坚定地说。“我喜欢我的生活、我的家庭、我的工作、我的朋友、我周围的一切,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爱你,我希望与你分享我的快乐,但不可能让你独占我的感情!”

“可是对我来说这样不够啊,冰儿!”罗啸显得很痛苦,“早晚你的爱会被分走,都分走!”

“不会的!”冰儿急切地说:“我说过,人的感情有很多种,并不会被分走,就好象我爱爸爸,也爱妈妈―――”突然冰儿下意识地住了口。

罗啸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他大吼:“你可以爱你妈妈,我能吗?她配吗?”他抓紧了冰儿,“所以付出感情还是要看对象的,是不是?我不想再跟一条狗争宠,那是不值得的,冰儿!”

冰儿气得浑身发抖,她大喊:“你无理取闹!”她转身打开门就往外走。

走出几步,听到罗啸喊:“冰儿!”她禁不住又回头望去,突然,她看到罗啸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白色身影,却看不清面容,冰儿惊恐万分,快步逃离了那所房子。

第十九章 惊魂
被夜风一吹,冰儿才有些清醒过来,放慢脚步,却已经气喘吁吁。远远看见前面有灯光,冰儿本能地走了过去。走近一看,“冰梅书店”,是啊,罗啸的家就在这儿附近,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相识。冰儿痴痴地站了一会,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冰儿!”朱若梅惊喜地跳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冰儿勉强笑笑:“好勤快啊,老板娘,这么晚还没关门。”

“是我自己想多看会书,”朱若梅看起来变化真的很大,连眼神也明亮了许多。“再说才8点,等会儿有不少晚归的年轻人会进来逛逛,还能做点生意呢!”朱若梅朝冰儿挤了挤眼睛,“又来看男朋友啊?”

热恋中,冰儿曾经带罗啸来过,还给朱若梅介绍过,此时,她不想在朱若梅面前表露不快,含糊道:“是啊。最近你这儿有什么新书,我想看看。”

朱若梅笑道:“敬请选购,对折优惠!”

冰儿笑笑,信步走向书架。其实此时的冰儿真是心乱如麻,哪有心思看书,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看,忽然,一个书名跳进了冰儿的视线:「灵异事件探秘」,这不是初见时罗啸买过的书吗,冰儿把它取了下来,随手翻开一页:“―――所谓鬼屋,其实是因为房屋相对封闭的结构,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令屋内的物件吸收了人类或其它生物的脑波或生物电,又在特殊的状况下被释放了出来,从而影响人的大脑,令人产生幻听、幻觉。而生物体特别是人类在极度的痛苦中,象死亡的一霎那,其脑波或生物电会强烈且大量地释放从而很容易被吸收―――”冰儿‘啪’的合上了书,放回原位,匆匆对朱若梅说了声:“若梅,我走了,改天再来。”就走了出去。

坐上了出租车,冰儿的脑海还在盘旋着鬼屋、死亡等字眼,天啊,难道罗啸的屋子里有个女鬼?

这一夜,冰儿恶梦不断,而且总是一个场景,就是在西西失踪时所梦到的那个不知名的地方,冰儿走啊走,却找不到出口,而那个人影随时都会出现,冰儿听得到他的呼吸声却看不清他的面孔,他的手伸过来、伸过来―――满头冷汗的冰儿抱紧了西西,被弄醒的小狗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冰儿只觉心乱如麻,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二天中午,冰儿收到罗啸的一条短消息:“我将出差两周,我们都可以冷静一下,我依然爱你。”冰儿竟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啊,他们两个都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

几天过去了,冰儿竭力不去想与罗啸有关的事,只想和以前一样生活,可是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让冰儿有些心不在焉。这天下了班,冰儿正和西西一起在小区里散步,迎面遇上了孙大妈。“哟,冰儿,又在溜狗啊!”

“孙大妈,你好!”冰儿笑笑。

“最近怎么没见你的男朋友来啊?”小区里什么事瞒得过孙大妈呢。

冰儿心想坏了,孙大妈最喜欢管这种事,会问个没完,只得敷衍道:“他出差去了。”心里却在想办法脱身。

只听孙大妈道:“罗啸这个年轻人不错,配得上你!”

冰儿一愣:“孙大妈,你认识他?”

孙大妈笑道:“想不到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我原来啊,就住在建设路那个街道里,还是里委干部呢。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有十三、四岁吧,不过他未必认识我,因为那时候他很少住在那儿。”

冰儿心中一动,拉孙大妈在花坛边坐下,试探地问:“那您知道他家里的事吗?”

“他是怎么对你说的?”看来孙大妈也不糊涂。

“他说他父母都不在了,而且以前的感情并不好。”冰儿实话实说。

“这孩子倒也老实,”孙大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他父母真是一对冤家,我当上里委干部的时候就听说了,他们吵了十几年了,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在吵。罗啸的妈妈早就搬回娘家了,连户口都迁走了,难得回来一次总是吵得四邻不安,常常要我们里委会上门调解。罗啸这孩子也怪,他父母已经在摔杯子砸碗,他倒一个人对着墙角看书,理也不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

“有一次可不得了,他妈妈带着一帮人竟把他家给砸了,闹得派出所都出动了,后来听说是他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想想这也难怪,他们夫妻不和这么多年,可他妈还真会闹,闹得他爸爸连工作都丢了。再后来他搬到姑姑家去了,他爸爸在外面做生意,听说还去了深圳,反正他们家一两个月也难见人。直到他上了大学才搬了回来,不过多半住在学校里,他家的房子还是空的时候多。再后来―――”孙大妈有些犹豫。

“他父亲在深圳出了车祸。”冰儿轻轻接口。

“他都对你说啦。”孙大妈放心了。“他爸爸人真不错,除了跟他老婆,从未见他与别人红过脸,对儿子也好,又当爹又当妈,真是可怜啊!罗啸到深圳办了他爸爸的后事,回来后他妈来了,他说什么也不让她进门。她妈在门口哇哇大哭,他就是不理,我们居委会去劝,他连门都不开。他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走了。没过几天,就出了大事!”

“什么事?”冰儿不觉紧张起来。

“你不知道吗?”孙大妈犹豫了一会,她谈兴正浓,收不住嘴了。“咳,冰儿你既然跟他谈恋爱,也应该知道这事!”她压低了声音:“他妈妈是在他家里自杀的!”

冰儿惊呆了。

“我可是亲眼所见,”孙大妈来劲了,“那天是周末,我逛街回去的路上就看见他们楼门口一堆人,罗啸抱着他妈正在拦车,他妈的手一路都在滴血,脸白得象死人。他们走后就听旁边的人说他妈趁他不在撬开了他家的门,在里面割腕自杀!他回来后看见已经流了一浴缸的血,多恐怖!想不到他爸爸的死给他妈妈的刺激会这么大,哎,早知道,别跟他吵架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吗!

“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罗啸几次,听说要靠打工养活自己,不容易啊!再后来我搬到女儿那里去住了,再后来又搬到这儿―――”

孙大妈还在唠唠叨叨,冰儿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心里在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孙大妈终于走了,冰儿陷入了沉思:怪不得一提到妈妈罗啸就会这么激动,除了怨恨,他多少也有些负罪感吧。其实冰儿一直想要开解他,恨一个人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更何况是自己的母亲!而罗啸屋里的‘女鬼’多半就是他母亲了―――冰儿不觉苦笑,本来她是不信鬼神的,可自从遇见西西,又经过了朱若梅的事和这件事,令她不得不相信世上果然还是有许多科学所无法解释的超自然事件,只是想不到自己刚会过了魔兽,又碰上了幽灵!

冰儿顿时下了决心,罗啸和他母亲的这个死结一定要解开,为了心爱的人儿,她要试一试!

冰儿到香烛店买了一些纸钱、锡箔,找出一个玉制的观音像戴在颈中,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其实她只是常见外婆在清明、中秋、冬至等传统节日在家里做些祭奠的仪式供奉祖先,而这次她要面对的是鬼魂还是幻觉还是其他什么超自然力量,她自己也不能肯定。但是她觉得罗啸的母亲应该不会想要伤害她,而她所能做的即使只是自我安慰,也是聊胜于无。为了保险起见,她挑了周末的中午去,而且带上了西西。

可惜的是,那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好象要下大雨。冰儿站在罗啸的房门口,发现这儿黑的竟象是夜晚,不觉有些胆怯了。这时,旁边的西西忽然打了个喷嚏,冰儿咬咬牙,打开了房门。

灯亮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如往昔。西西在房间里转了转,显得有些紧张。冰儿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时不知所措。忽然她想起了带来的供品,对,先烧纸钱(贿赂一下总有好处)。可这是木制结构的老房子,着火了可不得了,冰儿想起卫生间有个铅桶,放在里面烧会比较安全。

冰儿走进卫生间,见铅桶就在洗脸盆下面,便弯腰去取,犹未起身,只听“砰”的一声,门被风带上了。冰儿提了桶过去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她猛的想起,屋里的窗子都关着,怎会有风?霎那间,冰儿一身冷汗,西西被关在门外,此刻的她无所依靠!

门内静悄悄的,门外也毫无声息,整栋房子都象死了一样的寂静,冰儿靠在门上,身体绷得紧紧的,眼光在四下里探索却独独不敢去看那面镜子,忽见浴缸上方有扇小窗,便爬进浴缸打开了窗。窗子很小,还有栏杆,根本爬不出去;窗外的天空更加阴暗,空气中已经有了暴风雨的气息。忽然冰儿见树影下有人影一闪,忙叫道:“有人吗?”回答她的却只有‘呼呼’的风声。

蓦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冰儿知道惊雷将至,本能地捂住了耳朵,眼光无意间一瞥,浴缸里有血!冰儿惊得一个趔趄坐了下去,急忙用手扶着浴缸的边缘,不,没有,浴缸仍然白白的。冰儿的心已经快跳了出来,幻觉,一定是孙大妈曾说过什么“一浴缸的血”令自己产生了幻觉!就在此刻,“喀喇”一声巨雷,吓得冰儿连滚带爬地跳出浴缸,一回头,见镜中的自己面白如纸,而身后赫然出现了另一个女人!

冰儿一声尖叫,扑过去拼命地转动门把手,门外传来了西西“汪汪”的大叫声和搔门声,忽然,门开了,西西正在门口大叫,见了冰儿却依然对着屋里大叫。冰儿什么也顾不得了,叫了声“西西快走”,便跑出了罗啸家的房门。

跑到楼道尽头,见外面大雨如注,冰儿停住了脚步,这时外面也跑进一个人来,头发都淋湿了。冰儿正是惊魂未定,只呆呆地看着雨幕,那人忽然对冰儿说:“你是罗啸的女朋友吧,我是他的妈妈。”

冰儿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晕倒了。

第二十章 往事
这个自称是罗啸母亲的人看上去总有六十多了,头发已花白,削瘦、苍白,眼光中尽是凄苦;但仔细看看,她的五官与罗啸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薄薄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与罗啸简直一模一样。虽然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太好,但起码她是人,绝不是鬼。“你,你不是―――”冰儿喃喃道。

“他告诉你我死了,是吗?”罗啸母亲凄然一笑:“在他心里,我早就死了。他大概把我和他爸爸的事也告诉你了吧,他并没有骗你,他是应该恨我的。”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很快就从屋檐上往下滴,西西向外面探了一下头,立刻又缩了回来,闷闷地坐在那儿摇着尾巴。

“有些错误是我们女人不能犯的,而我却一直没做对过。”罗啸的母亲并没有看冰儿,她的眼神不知落向何方。“我一直就是火暴脾气,为了一点小事和他爸爸吵架,可是我绝对不想离婚的,尤其是有了啸儿以后。但他爸爸的脾气我却始终摸不透,根本就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回娘家原来只是想气气他,可他就此不理我了,不但不让我见儿子,还在外面有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她的口气很冷漠,好象在讲别人的事。

“我也不知那十几年是怎么过的,有时心里很想他们,可见了他们又有气,大的不理我,小的也不理我,我只好乱发脾气,发完了心里还是好恨。恨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后来他跟我摊了牌,说他有了一个女人,要和她结婚,要我成全他。我怎么成全他?我苦了十几年,熬了十几年,吵了十几年,就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决不能让他如意。

“等到他死了,我却连哭都哭不出来,这也不是我要的结果啊!可是真正把我的心撵得粉碎的却是啸儿的一句话‘这是阎王爷给你们办的离婚’,他的眼光象刀一样割得我血淋淋的。我又哭又求,只要他肯原谅我、叫我一声,我死也情愿;可是他的铁石心肠就和他爸爸一模一样!”眼泪终于充满了她的眼睛,“可我不怪他,这是我欠他的,欠他们父子的,我终于又走进了那间屋子,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雨渐渐小了,西西竟然已经睡着了。

“可是我并没有死,等我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是几年以后了。他们告诉我,我的精神出了问题,一直住在精神病院。出院后家人把我送到了外地的妹妹家休养,事实上,这儿的很多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而我在儿子的心里更是早就死了。可是我到底舍不得他,一年前,我回来了。我没来找过他,因为我怕,怕他会更恨我,我只能偷偷地、远远地、或者隔着窗户看他一眼。”罗啸母亲的眼光终于落在冰儿身上,“他并不快乐,不是看书,就是坐在那张扶手椅上发呆,我甚至没见他笑过,没见他有过朋友。直到,他认识了你。”她温柔地笑了,“你叫什么,姑娘?”

“刘冰儿。”冰儿的脸有些红了。

“我的儿子很爱你,认识你以后,他变了很多,会笑了,不再发呆,还会哼哼歌呢,这都是因为你,刘小姐。”

“叫我冰儿吧,伯母。”

“冰儿,”罗啸母亲拉住了冰儿的手,“本来我是不该认识你,跟你说这些话的,啸儿肯定不喜欢。可是,我担心他啊,最近他又闷闷不乐,烦躁不安了,我想,这也是因为你,是吗?”

“伯母―――”冰儿不知如何解释。

“都是我不好,我和他爸爸的事对他影响太大,让他敏感、固执又有点孤僻,可是他也不容易啊,从小到大都是靠自己,不是我偏心,我的儿子是很优秀的,不是吗?”她热切地看着冰儿,“对他好一点,冰儿,谅解他、帮助他、爱护他,让他快乐起来,不要再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吗?”

冰儿看着这位多灾多难的母亲,不觉呆住了。

雨终于停了,冰儿望着罗啸母亲瘦小而佝偻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不知是怜悯还是感伤。也许她要为自己的不幸经历负上很大一部分的责任,但是当她痛苦、无助、偏执甚至是走向极端的时候,她的亲朋好友甚至她的丈夫、儿子都没能帮她一把,这究竟是谁之过?逝者已矣,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恐怕是再也难以分辩了。

西西已经醒了,它伸了个懒腰,抖了抖毛,跑到冰儿身边蹭了蹭,冰儿俯身把它抱了起来,此刻她只想赶快回到自己温暖的家。

坐上了出租车,冰儿对司机道:“新村路欣华苑。”那司机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地看着西西,西西‘汪汪’叫了两声。司机忽然笑道:“对了,就是这条小狗,我认识它!咦,它不是被扔掉了吗?怎么,舍不得又捡回来了?”

冰儿脸色大变,颤声道:“你怎么知道它被人扔了?”

司机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道:“你不说欣华苑我还想不起来。就是上个星期五下午吧,有人在欣华苑里要车,我就去了,上来一个男青年抱着一条狗,要到XX墓园。我当时就有点奇怪,带着狗去上坟?不过那个男的一路上都在给狗喂吃的,小狗倒也挺乖。到了墓园,天都快黑了,他让我等他一会,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他倒也挺快,十几分钟就出来了,却不见了狗,我正奇怪呢,他已经上了车,就在这时,那小狗从墓园门口汪汪叫着跑了出来,那男的忙叫我开车,我这才明白,他把狗扔了。我一边开车一边从反光镜里看见那小狗在奋力追赶,怪可怜的,可是它那么小、腿又短,一会儿就被甩得没影了。本来我想问问那个乘客,可他铁青着脸,我都没敢跟他搭话。”

“你送他回哪儿了?”冰儿轻轻问。

“就是刚才你上车的地方,建设路!小姐,他是不是―――”司机一眼从后视镜里看到冰儿的脸色竟和当日的乘客一样铁青,吓得闭上了嘴。

回到家,冰儿抱着西西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靠着床坐在了地板上,紧紧地抱着西西,生怕再次被人夺走。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充满了眼眶,泪眼中出现了初见时的罗啸自信的笑容:“我可不可以请你喝杯咖啡?”他的柔情、他的才气、他的固执、他的偏激,还有他母亲恳求的面容―――冰儿闭起眼睛,一任泪珠滑落,她低喊:“罗啸,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第二十一章 招魂
不知过了多久,门轻轻开了,传来妈妈的脚步声,可是冰儿动也不动,此刻她恨不得变成鸵鸟,可以把头埋起来;西西听到了动静,挣脱了冰儿的怀抱,朝着妈妈摇尾巴。

妈妈那胖胖的身躯有些艰难地坐到了地板上,紧挨着冰儿,却也没说话。冰儿忽然觉得身边有了依靠,鼻子又酸楚起来,她轻轻地靠在了妈妈的身上。“和罗啸吵架了?”妈妈柔声问道。冰儿没有回答,但吸鼻子的声音已经说出了答案。“你把罗啸的事告诉我们的时候,妈妈的心里总有些担心,虽然责任不在他,可是从小的经历必然会影响一个人的脾气性格,尤其是一些创伤性的经历恐怕会对他有不利的影响。不过当时我们不好泼你的冷水,更重要的是,你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见了罗啸之后,我们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你的眼光并不差,而且他是那么急于地想讨好我和你爸爸,也显示出他对你的重视。但是,怎么说呢,他的态度让人感到不太舒服,总觉得那种亲热不是发自内心的。”妈妈叹了一口气,“但不管怎么样,就算为了你,我们也会把他当儿子看待。可是妈妈的担心并没有消失,冰儿,到目前为止,你的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所以有时候你的想法是很理想化的,而罗啸的心思显然比你复杂的多,也隐晦的多,因此早晚你们会有分歧和争吵,甚至是更严重的冲突。”妈妈转过身来看着冰儿的眼睛,“妈妈不知道这次你们是为了什么吵架,但是妈妈希望你能慎重地判断,我和你爸爸都相信你,也一定会永远支持你。”

冰儿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几乎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妈妈,可是镜子里那个多出来的人影闪过,她犹豫了。怎么对妈妈说?罗啸的屋子里有鬼?冰儿只好对妈妈点点头:“我知道。妈,你放心,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从那天起,冰儿天天做着恶梦,陌生的场所、恐怖的人影、窒息的感觉,忽然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终于看见了那人的脸,是罗啸!冰儿一身冷汗的醒来,难以置信,这绝不可能!也许罗啸是有些偏激、自私,但是他不可能会杀人,他不会!

屈指算来,罗啸在这一两天内就要回来了,冰儿不由得心神不宁起来。人就是这样,面对无法解决的难题时总会自然而然地想要逃避,这些天以来冰儿只要一想到关于罗啸的事就会来个脑筋急转弯,倒也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该来的总要来,她终究还是要面对罗啸的,此刻她不得不好好想想了。

那个女人的身影确定不是罗啸的母亲了,难道是冰儿的幻觉?不,不可能会一次、两次、三次,更何况前两次冰儿根本不知道罗啸母亲的事,怎么会莫明其妙地产生幻觉?难道罗啸的屋子里还有“另一个”女鬼?

冰儿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建设路上,但是离得越近她就走得越慢,走到后来几乎是在数地砖了。“冰儿!”这是朱若梅的声音,冰儿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冰梅书店”的门口。

朱若梅神神秘秘地把冰儿往店里拉:“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一进门,冰儿就看见妖妖正躺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怀里撒娇,朱若梅对那男子道:“二叔,这就是我对你说的冰儿!”那男子抬起头来,冰儿只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有种魔力,能将别人透视,她心里一慌,竭力转开了视线。

“很好,很好,怪不得!”二叔放下了妖妖,走到冰儿身前,道:“刘小姐,你的灵力很强,怪不得能帮若梅摆脱了魔兽,真是谢谢你了。”

冰儿不由又看向他,此刻他眼神里的魔力消失了,眼睛笑得弯弯的倒很慈祥,此外可说是貌不惊人。冰儿有些迷糊:“什么灵力?那是什么?”

“用现代一点的语言说,就是类似精神力、意志力的人的精神体。世间万物皆有灵力,但是它又是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测量的物质,甚至于死亡也未必能令它完全消亡,这就是所谓的‘人死魂不灭’。”

“那么灵力强的人是不是也容易感受到其它的灵力?”冰儿不觉有了点兴趣。

“可以这么说。事实上,由于人类的主观性太强,反而抑止了本身的灵力,因此往往是幼儿、残疾人或是清心寡欲的向佛修道之人有较强的灵力,而动物甚至是植物的灵力也会超过人类而造成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听说你的小狗就很特别,是吗?”二叔爱抚地摸了摸妖妖。

“是啊,最奇怪的是它的眼睛,莫名其妙的全好了,医生也说不清为什么!”朱若梅抢着道。

“它的天生残疾可能就是因为灵力太强,所以它可以对抗魔兽并不是偶然的。至于它的眼睛怎么会好了,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天意吧。”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腿。

“也许是意味着它终于可以成为一条普通的小狗,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冰儿深思着,缓缓说道。

“心地纯净、意志坚强、达观知命,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拥有这么强的灵力了!”二叔欣赏地看着冰儿。

“您太夸奖我了,”冰儿露出一丝苦笑,“我只是个普通人,有一大堆麻烦不知该怎么办呢!”冰儿心中忽然一动,这位二叔是有真本领的,何不请他帮忙?

“妖兽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二叔真有透视人心的本领呢,“有什么事尽管说!”

冰儿和二叔一起来到了罗啸的屋子里,二叔坐在那张扶手椅上,闭起了眼睛。冰儿虽然胆气壮了些,还是觉得阴森森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过了良久,只听二叔道:“的确有个女鬼在这儿,很年轻。”

冰儿虽有思想准备,还是吓得一颤,靠近了二叔。又听二叔道:“她的灵力很弱,而且很害怕,不肯与我交流。不过,她好象并无恶意。”二叔突然睁开了眼睛,“你三次都是怎么看见她的?”

“两次是在镜子里,还有一次是我在门外,罗啸在屋里,她就在他身后―――”冰儿打了一个冷战。

“是不是在窗边?”

“是!”

“那就对了!”二叔站了起来,“其实你是借着玻璃窗反射屋里的灯光才看见她的。因为她的灵力太弱,根本无法凝聚身形,所以一般人是看不见她的,你的灵力特别强,才会借助镜子、玻璃等看到她的影象!”

“那怎么才能和她交流?”冰儿的恐惧之心渐去。

二叔想了一下:“她几次被你看到,说不定是想和你交流。我可以借助那面镜子招来这个幽魂,让你和她谈谈!”

第二十二章 真相
冰儿又站在了那面镜子的前面,紧张地微微发抖,还好镜子里只有她和二叔,并没有任何异像。“二叔,是不是要用香烛什么的?”冰儿傻乎乎地问。

“不用,”二叔笑了,“她的灵力很弱,很容易招来,倒是要花一些力气强化她的灵力,才可能让她和你交流。”

冰儿忽然想起一事:“她是不是死在这里的?”

“很有可能。她的灵力这么弱,可能是因为她生前的意志力本来就不强,也去不了其它地方。好了,我们开始吧。”二叔闭起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好一会,却没有动静。

冰儿现在的心情是又期盼又害怕,她盯着眼前的镜子,一动不敢动。渐渐地镜子里仿佛起了一层雾,冰儿的视线模糊了,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镜子的上方出现了一个人影,看位置应该就在自己身后,冰儿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回过头来,发现人影的脸变得清晰了许多,这还是第一次,冰儿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五官小巧,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只是苍白得可怕,眼神是空洞无物的。慢慢地,她的眼睛有了神采,迷茫、凄苦的眼神使她显得楚楚可怜。冰儿几乎忘了她面对的只是一个鬼魂了。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冰儿一惊回头,只见罗啸已经推开了房门,再转回头来,镜子里的人影不见了!

罗啸进门见到冰儿,有些愕然,可再一眼看到了二叔,不觉怒气暗生,“怎么回事,他是谁?”罗啸的不满溢于言表。

“你不用管他是谁,至少,他是人!”冰儿冷冷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啸勃然大怒。

“曾经有个女孩子死在这里,是不是?”冰儿单刀直入。

罗啸的脸‘唰’的变白了,“这与你无关!”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与我无关?”冰儿爆发了,“你的母亲并没有死也与我无关?你把我的狗扔掉也与我无关?罗啸,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我无需给任何人交代,”罗啸的脸由白转红,有些恼羞成怒了。“这是我的隐私,就算是你也无权探究!”

“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在等待你的解释!”冰儿说得清晰而坚定。

罗啸固执地抿紧了嘴,不发一言。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能查出来的,我们走着瞧!”冰儿的倔劲也上来了。“二叔,咱们走。”

走出小楼,冰儿一路走一路掉眼泪,只觉伤心莫明,难道罗啸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人?事到如今,不管为了谁,冰儿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她猛的停下脚步,掏出了手机:“喂,杨逸枫吗?我是刘冰儿,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两天后,冰儿按约定来到了咖啡馆,杨逸枫已经在等她了,他的脸色显得十分沉重。“怎么样?”冰儿一坐下就急切地问。

“冰儿―――”杨逸枫有些欲言又止。

“究竟怎么样?”冰儿急了。

杨逸枫暗暗叹了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我查到了。大约一年半以前,曾经有一个女孩在那间房子里服安眠药自杀,罗啸发现后立即将她送到了医院,但还是不治身亡。那个女孩才二十岁,还是大学生。”

冰儿脸色惨白,颤声问:“她和罗啸是什么关系?”

“这怎么说呢?”杨逸枫咬了咬嘴唇,“说他们是恋人吧,罗啸并不承认;说他们是仇人吧,也不能―――”

“此话怎讲?”冰儿有些慌乱,“难道罗啸?―――”

“不,不,”杨逸枫知道冰儿担心什么,“那女孩留下了遗书,还有日记,加上死亡时间的推定,罗啸并没有嫌疑。但是,―――你知不知道他父亲的事?”

冰儿点头。

“你也知道他父亲生前在外面有一个女人?”

“我知道,罗啸说在他父亲车祸身亡之后,那个女人就再没出现过,还带走了他父亲的钱。”

杨逸枫直视着冰儿的眼睛:“那个女孩叫王小如,就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冰儿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杨逸枫掏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来:“这本日记就是王小如的,是作为证物交到公安局的,本来结案后可以还给家属,可我去查案卷时发现它还在那儿,听说王小如的母亲在她死后就患了重病,所以一直没人来领。你看看就知道了。”

冰儿的目光凝结在那本日记本上,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楚楚可怜的身影,小如,真是名如其人,应该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吧。她终于打开了日记本,也打开了一个少女的心灵。

第二十三章 少女日记
“xxxx年9月2日

今天我终于走进了这所闻名全国的高等院校,耳边不由响起了罗叔叔的声音,“小如,你要好好用功,将来念我的啸儿考上的这所大学,你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现在,我做到了,我来了,你看见了吗,罗叔叔?

第一次见到罗叔叔时我才上小学,那天他给我买了许多东西,可我就是不肯叫他,妈妈把我骂哭了,但我还是不叫。罗叔叔却说,算了,算了,我们罗啸都还不懂事,何况是她。我偷偷地看他笑嘻嘻的脸,觉得他挺好的。

但我只叫他叔叔,始终没有像妈妈希望的一样叫他爸爸,开始时是不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爸爸;但后来我心里是想叫的,但是却不好意思。没想到他会那样突然的离开我们,我再也没有机会了。知道他的噩耗后,我哭了很久,其实亲生爸爸的样子对我已经很模糊,罗叔叔不知不觉中取代了他的位置,但是我却永远失去了他。难道命中注定,我不能拥有一个父亲?

来报到的新生大多是由父母送来的,而我只有妈妈陪伴。安顿好之后,妈妈拉着我的手默默地坐在床边。自从罗叔叔走后,妈妈变了许多,也老了许多,她带着我搬了家,对罗叔叔也绝口不提,他的墓我也只去过一次。我觉得奇怪,但不敢问她,我知道其实她非常伤心,头发都白了好多。现在我要住校,她一定会很孤单很寂寞,要是罗叔叔在就好了!

我笑着对妈妈说,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周末我会回家,而且每天都会打电话,你不用担心。妈妈笑了,虽然眼睛里闪着泪花。

我默默地对罗叔叔说,我长大了,会好好照顾妈妈,不会令他失望的!“

“xxxx年10月2日

一个月过去了,我逐渐适应了校园生活,同寝室的人都不错,大家相处得挺开心的,不过她们周末的活动我从未参加过,因为我要回家陪妈妈,她们都说我是乖宝宝。

她们不知道,我从小就被所有人当作乖宝宝呢!“

“xxxx年12月24日

今天是圣诞夜,她们非要拖我去参加学校的舞会,我只好去了。

真没想到,露露和小丽已经有了男朋友,跳得好亲热呢!我的脸都红了。有一个男生来请我跳,我都吓死了,又不会跳,只想逃走,可依娜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前推,我只好去了。

那个男生挺好,带着我慢慢跳,居然也挺过来了。他还很有礼貌地夸奖我,我的脸都热得要烧起来了。不过感觉还不错,怪不得她们都那么喜欢跳舞。

回到寝室她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老是说她们的男朋友和那些男生,我只是听着。在我心里,爱情是神圣的,我决不会随随便便地付出我的感情!“

“xxxx年6月30日

我大学的第一年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年的全新生活让我改变了许多。我生平第一次离开了家,住进了宿舍;我认识了美丽的依娜,活泼的小丽和糊涂的露露和她们形形色色的男朋友;我参加了学校的周末舞会,第一次和陌生的男孩子一起跳舞―――圣诞夜后,我偶尔会在周末晚一天回家,和依娜她们一起去跳舞,不过我始终不能象她们玩得那样疯,更不用说其他的事了。她们常说我太胆小,所以交不到男朋友,其实也不是啦。舞会上就有不少男生问我要寝室号和电话号码,我都拒绝了。

因为我答应过妈妈,大学第一年一定要好好学习,再说也没有遇到能让我心动的男孩子,我又怎能草率的交出自己的初恋呢?我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喜欢到底,所以当然要慎重一点,是不是呢?“

“xxxx年11月18日

今天是周末,也是我20岁生日,我邀请了依娜,小丽和露露去我家吃饭,她们给我买了一个好漂亮的蛋糕,大家可开心了。

回到学校虽然已经9点,但大家的兴致仍然很高,在她们的怂恿下,我们又去跳舞了。要知道,舞会要11点才结束呢。

今晚有一个男生请我跳了好多舞,他高高瘦瘦的,跳得挺好,带得我很舒服。只是跳舞的时候他一直在看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抬头,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每支曲终都会送我回到原地,并说谢谢。这是不是就是绅士风度呢?“

“xxxx年12月2日

今天又去跳舞了,而且又遇到了上次的那个男生,他还是那么彬彬有礼,一个晚上我几乎只与他一个人跳舞。

他说,你上星期没来。

我说,我回家了。

他说,你很害羞。

我的脸红了。

他说,他从这儿毕业的,已经工作几年了。

他说,你很有气质。

他搂住我腰的那只手稍微紧了紧。

最后一曲时他问我,下星期你会不会来跳舞?

我说,会。“

“xxxx年12月24日

又是圣诞夜,我又去跳舞了。

我告诉他,去年的今天是我第一次跳舞。

他说,他叫罗晓天。

我说,我叫王小如。“

第二十四章 情殇
“xxxx年 1月20日

罗晓天真是个博学多才的男孩子,我本来觉得自己看书也不算少,可跟他一比就差远了,我真喜欢听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而且他讲得那样生动有趣,听得我津津有味呢。“

“xxxx年1月30日

今天和晓天去看电影了,是个爱情悲剧,我哭得淅沥花啦,从电影院出来眼睛还是红红的。晓天有些惊异的看着我,说,你们女孩子真是的。他牵住了我的手,我的心怦怦乱跳。“

“xxxx年 2月14日

今天是情人节,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可是一整天连个电话也没有。

难道我爱上他了?难道他不喜欢我?为什么我会这么失望呢?“

“xxxx年 3月10日

这个学期开学后我没有再去跳舞了,因为晓天说舞厅里太吵,他常常带我去咖啡馆坐。这样更好,我很喜欢呢。不过他的话好象越来越少了,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这是不是可以算‘此时无声胜有声’?“

依娜她们笑话我说,我们的纯情少女终于陷入情网啦。我心里竟暗暗有些得意呢。

“xxxx年 4月6日

今天妈妈打电话让我回家,好象发生了什么事。她很紧张地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在我心里是把晓天当作男朋友,而且也感觉到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他从未对我说过什么,这样算不算谈恋爱呢?

我吞吞吐吐地对妈妈说,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对我挺好的。

妈妈更紧张地问,他叫什么。

我说,罗晓天。

妈妈看起来快要哭了,她说不对,他叫罗啸,是罗叔叔的儿子!

我惊呆了,怎么可能?妈妈给我一张照片,是罗叔叔和他的儿子罗啸,我小时候好象看见过,但是印象不深。他是晓天吗?照片上的男孩子大概十五六岁,果然很像晓天,我被骗了!

妈妈说,她接到罗叔叔的一个朋友的电话,他见到我和罗晓天在一起,刚好他认识我也认识罗啸,觉得很奇怪。妈妈还说,罗啸不是真心喜欢我,他另有目的,要我和他断绝来往!

我的心好乱,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骗我?为什么妈妈要这么说?“

“xxxx年 4月7日

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天我没回学校,我一定要问清楚妈妈。

妈妈好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怎么也不肯说。我说要去问他,妈妈却急了,不许我再见他。妈妈说,他是为了钱,为了罗叔叔的钱。当年罗叔叔死后,大部分钱都在妈妈手里,所以她带我搬了家,这些年我们就是靠这些钱生活的,我也是靠这些钱上的学。

我觉得这是妈妈不对,从法律上说,罗啸是有权利继承遗产的。

妈妈眼神很复杂地看着我,说,他是有权利,问题是没有权利的人是我们!原来妈妈和罗叔叔没有结婚!

我惊呆了,记得我小时候他们结过婚啊。

妈妈说,那只是个仪式,没有法律关系。罗啸的妈妈始终不肯离婚,而罗啸的性格从小就很孤僻,所以罗叔叔一直左右为难。也就是说,妈妈和我,我们是标准的‘第三者’!

妈妈说,刚开始她跟罗叔叔就是为了钱,后来见他对我们这么好,才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虽然他不能离婚。这么久了,她不甘心什么都得不到,她不能把钱交出去,因为法律不能保护我们,得到罗叔叔遗产的会是他一直痛恨的妻子!所以她带着我走了。

我忽然觉得妈妈很陌生,罗叔叔很可怜。

妈妈又说,罗啸是来报复我们的,也为了要回他爸爸的钱,所以我一定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罗叔叔,我该怎么办?“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此外还夹着一张纸,是王小如的遗书,写得很潦草:“晓天:罗啸是我小时候一直盼望见到的哥哥,而你才是我深爱的恋人。可是偏偏是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现在的你睡着了,真的很像你爸爸,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刚才我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你不肯回答。不过我相信你不是来报复我们的,因为我妈妈是真的爱你爸爸的。所以请你原谅她,也原谅我,我也很爱你爸爸,我的罗叔叔,而且非常想念他,想再见到他,所以我去了。再见!

小如“

冰儿颓然地合上了日记本,闭上了眼睛,而泪水却在颤动的睫毛下渐渐溢出。没想到,罗啸父母的一段不幸婚姻,竟会牵连到下一代,还断送了一个纯洁而痴情的女孩子!究竟是谁之过?冰儿的心底一片茫然。

“冰儿,”杨逸枫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冰儿摇了摇头,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你打算怎么办?”

冰儿无语。怎么办?她也在问自己。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冰儿听了电话,对杨逸枫说:“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一程?”

第二十五章 噩梦
罗啸不见了,冰儿一整天都找不到他,不在家,没上班,手机也关了。他在逃避吗?这可不像你啊,罗啸,难道你能永远躲着我吗?

下班后,冰儿又来到罗啸的家,屋子里是空的。窗户开着,桌椅上触手之间已有灰尘。

冰儿坐在了那张扶手椅上,她在想,罗啸的爸爸还有罗啸,当他们坐在这里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小如呢,她是不是也曾经坐在这里?

她要等罗啸回来。

天渐渐黑了,冰儿恍惚中又回到了那个噩梦里,可是这次她觉得这个环境似曾相识,蓦然觉醒,她知道罗啸在哪里了。

墓地,是让死者安眠的地方,各色各样的人带着各色各样的故事静静地躺在这里,然后,又有各色各样的人带着各色各样的情绪来凭吊逝者。悲伤、痛苦、绝望、怨恨、遗憾、不甘,这种种强烈的气息在这里充斥着,污染了纯洁的土地,腐化了顽固的石碑。

冰儿到时天已经全黑了,好在是满月,要不然这没有路灯的地方必然是漆黑一片。墓地内外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飒飒的风声。

冰儿走进了墓地,月光将树影、碑影横七竖八的投影在地上,叶摇影动,使地面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冰儿找到了罗啸父亲的墓碑,可是不见罗啸的人影。墓碑寂寂,埋藏了所有的不幸与悲伤,可惜,它并没有阻止悲剧的延续,今晚,还会有悲剧继续上演吗?

冰儿四下环顾,还是不见有任何人影,可是冰儿感觉到罗啸就在这里。

冰儿在墓碑中穿行,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心中十分宁静,她抚摸着经过的墓碑,仿佛在与老朋友打招呼。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冰儿的身前,两人默默相对,好象都早有预感。

“冰儿,你来了!”罗啸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的仪表已不复往日的整洁,胡子拉碴的更显憔悴。

“你打算在这里躲多久?”冰儿静静地望着他。

“躲?”罗啸一声怪笑,“我做错什么了,要躲起来?”

“那么你是在对你爸爸诉苦了?”

罗啸的眼神十分奇怪,“你不是想知道死在我家里的女孩子是谁吗?你来。”他冰冷的手抓住了冰儿的手腕。

他带着冰儿来到了墓园的边缘,这儿有一座小巧的墓,雪白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正是‘王小如’,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甜美秀气,根本不知这个世界的复杂残酷。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小如,这是刘冰儿,是我现在的女朋友;冰儿,这是王小如,是我父亲的情妇的女儿!”罗啸的神情充满了讥诮。

“罗啸,别这样,”冰儿凝视着小如的脸,觉得鼻子酸酸的。“小如是个好女孩。”

“哦?”罗啸挑起了眉毛。

“我看过了她的日记。”

“噢,你真的很能干嘛!”罗啸有些惊奇,“那你应该认识这个痴情的女孩子了?她多么纯洁,多么可怜,被一个居心叵测、存心报复的坏人给骗了,白白地付出了生命!一定赚取了你不少的眼泪吧!”他的语气越来越尖锐刻薄。

“我是想先听你的解释的,记得吗?”冰儿静静地望着他。

“我的解释!”罗啸的眼睛有些发红,“我的解释有人信吗!我并没有想报复她们,也没有想欺骗她的感情,更没有让她去自杀!可是,她的母亲、她的朋友、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那些警察,都认为是我逼死了她,没有,我根本没有!”罗啸几乎是在呐喊了。

“那你为什么去接近她?还骗她说你叫罗晓天?”冰儿不为所动。

罗啸象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声音低沉下来:“我承认,我另有目的。我对你说过的,我并没怪过我爸爸和小如的妈妈,虽然我不可能真正地接受她,我只是默许。但是我爸爸去世后,小如的妈妈立刻不见了,还带走了我爸爸所有的钱,我才觉得她对我爸爸也不是真心的。可是当时的我没有任何办法,直到大约两年前,我才偶尔知道了她们的消息。那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其实当年如果她能与我坦诚相待的话,我们可以各取所得,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关系;可是她太贪心了,她不该剥夺我所有的权利,不是吗?”

冰儿叹了一口气,无法反驳这一点。

“可是太晚了,我已经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这一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不甘心,我情不自禁地去接近小如,甚至想象过面对她妈妈时该说些什么。钱,那个时候对我而言,真的不是最重要的。”

“这难道不是报复?你最不应该的是利用了小如!”冰儿有些愤然。

“如果有的话,也是潜意识。”罗啸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自己。“我在自己的母校看见她,想起爸爸曾对我说过,小如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说不定也能考上我的学校。心里就很想认识她,我觉得是她一直在与我分享父亲,我渴望接近她就象可以再次接近我爸爸。我从没说过我爱她,我对她更象对待妹妹。可我没想到,她会爱上我,甚至失去理性。

“那天她突然来到我家,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从未告诉她地址,她一定是从她妈妈那儿知道的,她也一定知道了一切。果然,她开口就叫我罗啸,也象你一样地要我解释。解释?女人就是喜欢要解释!我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可她哭得象泪人一样,非问我爱不爱她,我该怎么说?我什么也没说。她闹了好久,我累了,就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忽然说也要,我又倒了一杯给她,谁知道,我喝了水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她已经―――”我究竟做错什么了?所有的人都当我是凶手!小如也不肯放过我,这一年来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我,我知道是她,她还在恨我。可我偏不信这个邪,我没错,为什么把责任都算到我一个人头上!“

“你错了,”冰儿冷冷道,“暗中窥探你的不是小如,是你的母亲!”

“你说什么?”罗啸大吃一惊。

“一年前你母亲就回来了,可是她不敢来找你,所以只好暗中来看看你。”冰儿眼前不由浮现出那张凄苦的面容。

“你见过她?”罗啸的脸色阴沉下来。

“是!”

“她说了些什么?”

冰儿沉吟了一下,“她说对不起你,很想念你,希望你能原谅她。罗啸,她毕竟是你母亲啊,就算以前她有不对的地方,这些年她也受了不少苦,你不应该―――”

“你不用说了!”罗啸打断了她,“我永远不会原谅她,她带给我爸爸和我的痛苦是无法弥补的,她造成的后果也是无法弥补的!”

“用生命也不行?”冰儿觉得心好痛。

罗啸用震惊的眼光盯着冰儿:“你也这么认为?你也觉得是我逼她自杀的?”

“我相信你没有,”冰儿说得沉重,“她当时的行为和小如一样,是由多种因素造成的,但客观上都与你有关,这是事实,你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内疚吧。难道你真的从未反省过自身?”

罗啸的眼睛里渐渐结起了冰。“我对小如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是却被当成凶手;我妈从未当过一个称职的母亲,可是我却被看作不孝。哈哈,她们为什么要跑到我家去寻死,为什么不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死了干净?”

“罗啸,你太自私了!”冰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从未想到过你对她们的伤害吗?”

“是她们先伤害我的!她们害死了我爸爸,还抢走了他的钱!”罗啸冷冷道。

“你母亲虽然有错,但你父亲的死是意外,你不应该全部归咎于你母亲;小如根本是无辜的,是你利用了她!”冰儿严厉地看着罗啸,“其实从我知道是你丢掉西西开始,就觉得你从不体谅别人的感受,一切都以自己的想法为中心!”

“那又怎样?”罗啸很冷漠。“我又没有让她们去死!把你的狗丢在这里已经很为它着想了,这儿环境又好,常有人摆供品,它又不会饿死!还要我怎样?”

“罗啸,你太让我失望了!”

罗啸的脸色苍白,看起来遥远而陌生。月光被云彩遮住了,四下里一片漆黑。冰儿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在梦中出现过多次。风中已带着丝丝寒意在耳边呼啸而过,每座墓碑的上方都好象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在飘荡扭动。罗啸的脸也陷入了黑暗之中,他的手慢慢抬起;冰儿知道,罗啸想杀死她。

第二十六章 水晶球
罗啸痴痴地望着冰儿,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们曾经是那么快乐、亲密,一个眼神就可以传递情感,一个动作就可以交流心思;然而此刻,他已经感受不到她的爱意,她站得那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让他再也触摸不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起他们的相识、相恋,一切都那么美好,不错,冰儿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他们会是完美的一对,他们的结合可以弥补他所有的创伤和遗憾。可是障碍出现了,想不到的是,这个障碍居然会是一条狗!看见冰儿与小狗在一起时的灿烂笑容,他心里就莫明其妙地不舒服。冰儿是他的,应该属于他,那条充满敌意、汪汪乱叫的小狗必须消失!

可是,一切就从这里开始乱套,非但没有除去障碍,反而两人间的隔阂越来越深!陈年旧事、心底隐痛一件件地浮现出来,她怎么可能知道的?但无论如何,她是无法接受的,她将就此离去。

不行!不能让她离开我!罗啸在心里呐喊,她是我的,我唯一的珍宝,我绝不能让她离开我!

杀死她。罗啸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留下她的唯一办法,从此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障碍,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月亮又露出了云层,月光下的冰儿如同冰雕玉砌,那么优雅迷人,罗啸伸出手去,要把她搂在怀里,永远永远。

她知道的,她的心已经洞察了一切。可是,为什么,罗啸模模糊糊地想,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呢?

冰儿知道罗啸想干什么。她明白她失败了,她不能解开他的心结。但是,另外一个人也许可以。冰儿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一个水晶球,这个水晶球里封入了一个幽魂,那就是王小如。

在冰儿看到小如日记的那个晚上,她接到了朱若梅的电话,朱若梅说,二叔要回去了,想再见她一面。于是,冰儿就去了。

二叔交给冰儿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说那个女鬼就被封在里面。冰儿惊讶不已。二叔告诉她,招魂的那日由于罗啸突然回来,幽魂险些被惊散,幸好他的反应快,在一瞬间将她封入了水晶球。她的灵力本来就弱,正好借助水晶球的力量休养生息,使她不致于魂消魄散。

“我确信她没有恶意,我也相信,你会给她一个正确的归宿。”二叔语重心长地对冰儿说,“她,你,还有那个男孩子,你们都需要帮助。不管你们经历过什么,做错过什么,你们都必须去面对!”

冰儿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晶球,将它贴近心口。小如,她用心灵呼唤,让我们一起去帮助他,那个我们爱过的男人!

罗啸望着冰儿手心里的那个小小的水晶球,有些奇怪;水晶球在月光下发出荧荧的光芒,冰儿微微地转动水晶球,光芒也随之晃动、扭曲、扩散,罗啸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安在心里渐渐扩大。“这是什么?”他喃喃道。

月光仿佛都被水晶球凝聚起来了,慢慢地化作人形。白色的连衣裙、黑黑的长发、秀美的脸庞,罗啸不由大叫一声,“小―――小如!”

就算不想承认,他又怎么可能忘记这个死在他怀里的姑娘,当他抱着那个毫无生气的身体狂奔,当他听到医生宣布她的死讯,当他面对她母亲怨恨而又无奈的眼光,他也羞愧过、后悔过、痛恨过自己,可是,回想已往的委屈和遭遇,他又深深地为自己抱不平,然后他原谅了自己,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的错,是别人对我不公平。

他可以对任何人理直气壮地说我没错,唯独不能面对的―――就是她!月光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她看起来朦朦胧胧的,仿佛带着圣洁的光环。“不可能,这不可能―――”罗啸在发抖。

“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冰儿凝视着小如,“她一直在你的屋子里,我见过她好几次了,她没有恶意的。”

“你胡说!她怎么可能一直在那儿!”罗啸还在后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是我妈在偷偷看我的吗?怎么可能是她!”

“她没有胡说,”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我一直在哪儿,只不过你感觉不到,因为我依附在那盏玻璃吊灯上。”

小如的眼光多少有些幽怨,“我该叫你晓天,还是罗啸?”

罗啸好象忘记了害怕,在小如面前,他无所遁形。“对不起,小如,我不该骗你。”

小如痴痴地凝望他半晌,叹了一口气:“你终究只是我的罗啸哥哥!可是当时,我就是无法接受这一点,我觉得生活整个儿崩溃了,妈妈骗了我、你也骗了我,我真的不能理解,也无法面对。我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你不肯回答;其实你也不用回答,答案早就在你的眼睛里,而我也早就做了决定。

“我吃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坐在那张扶手椅上等待死亡,那盏玻璃吊灯在我的头顶晃悠,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我在想,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星星,我也会这样一闪一闪的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睁开眼睛却看到你在摇着我、喊着我、抱着我冲出了屋子,而我只能在你的头顶上,随着那盏玻璃吊灯轻轻摇晃。我好害怕,好后悔,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一切已无法改变,我已经死了。”月光下光点飞掠,这是逝者的泪珠吗?

“日复一日,我默默地注视着你,用全新的感觉感受着你,才发现从没有真正了解你,原来,自以为深爱着你的我根本还不懂爱情!直到那一天,你带着刘小姐走了进来,你们的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终于让我知道,这才是爱情!”小如转向了冰儿,“我没有妒忌,真的,我知道即使我活着,他也会选择你。可是看着你们那么亲密地接吻,我心里还是好难过,好难过。不知怎地,那盏吊灯突然掉了下去,把你们吓了一跳,也把我吓了一跳。可是随后我发现自己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移动了,好象重新获得了自由!”

第二十七章 永诀
小如抬起头,神往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好美啊,我很久很久没有看见月亮了,而太阳,我是永远看不到了。”她回过头来对着罗啸凄然一笑,“我真傻,是不是?”

罗啸痛苦地捂住了脸:“小如,对不起!”

可小如还是那么平静:“我早就不怪你了。在我默默注视你的日日夜夜里,我终于慢慢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体会到你的孤独、痛苦和矛盾。我常常见你坐在那张扶手椅上发呆,你的眼神空洞而迷茫。我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念你父亲,痛恨你母亲和我妈妈,还是在想着我?但是更多的,我想是你对自己命运的不甘心!”

小如摇了摇头,“你知道吗,因为不甘心,我放弃了生命;因为不甘心,我妈妈昧着良心伤害了你;因为不甘心,你母亲毁了你父亲也毁了她自己!正是我们自己,造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悲剧。你母亲在暗中窥探你,我早就发现了,虽然不能看清楚,但凭着一个幽灵的直觉,我知道她是谁,也感觉到她心底深切的痛苦和悔恨。有一次你出门时忘了拉上窗帘,她在窗外站了很久很久,贪婪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我看见她在流泪,我听见她在喃喃自语,她说,我之所以活到现在,是因为有你,我的儿子,是你送我去抢救的,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妈妈的!”小如的眼睛亮晶晶的,“如果鬼会哭的话,我一定会为她痛哭一场,也为我自己。

“我忽然好想我妈妈,我的离去一定让她肝肠寸断。我是在惩罚她吗?大概有一点吧。不过,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怪她了,我只是非常非常地想念她。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选这条不归路!”

罗啸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泪水涔涔而下。一旁的冰儿也已泪流满面。

“罗啸哥哥,我们都错了,我们都必须付出代价。所幸的是,你还有机会选择,不要象我一样在不能回头的路上一走到底!”小如的目光充满了关切,“忘记所有恩恩怨怨吧,留下的教训还不够吗;放下所有的负担吧,你还想承受多久?你一定可以摆脱这一切,重新开始!”

月光下的小如恍若仙子,发出圣洁的光芒,她转向了冰儿:“冰儿姐,虽然跟你接触不多,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佩服你。那几次吓坏你了吧,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发现你可以看到我时,其实很激动,很想跟你聊一聊,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你那么勇敢,又那么聪明,终于完成了我的心愿。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很善良,而且拥有我所没有的才能和勇气,你一定可以帮助罗啸,做到我所做不到的事!”

冰儿摇了摇头:“别这么说,小如,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真正的勇气是能够直面自己的错误,并且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是你帮了他,也帮了你自己。”

“接受自己的命运―――”小如微笑了,“是啊,我得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了,虽然舍不得、虽然很后悔,但是,是我自己选的!”小如慢慢地向后飘去,“再见了,罗啸哥哥,再见了,冰儿姐!好好生活下去,但是,别忘记我―――”

“小如―――”罗啸朝她伸出手,但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如渐渐隐入了她的墓碑。

“去吧,小如,”冰儿抹去了眼角的泪珠,“我不会忘记你的!”

小如消失了,只留下晶莹洁白的墓碑和一地清冷的月光。罗啸和冰儿都沉浸在各自的沉重心情中,静静地立在那儿,良久良久。

冰儿终于把视线放到了罗啸的身上,而后者已经注视她好久了。“对不起,冰儿―――”罗啸的声音充满了内疚与祈求。

冰儿摇了摇头:“都过去了,罗啸,是该忘记了,放下过去的一切,也原谅过去的一切,就象小如原谅你一样,”她抚摸着小如的墓碑,不舍而敬佩,“你不能再辜负她了!”冰儿的声音充满了感性和关切,但是,没有了爱情。

罗啸深切地感觉到了,痛楚从心底慢慢渗透开来,哽住了他的喉咙,冲进了他的眼眶。他默默地注视着冰儿,只想把她深深地印在脑海的最深处。

秋意似乎更浓了,一阵风卷过,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冰儿和罗啸都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如同这风中的落叶,一去不复还了。

罗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很晚了,快回家吧,你父母该着急了。”他见冰儿的神色有些犹豫,便笑笑,“别担心,我还想跟我爸说说话。”

冰儿凝视着他,明白他的感受,其实自己的心底又尝不痛?但是他已经不是过去的罗啸了,他需要一点空间来处理自己的伤口。她放心了,她相信他,她微笑了,她朝他伸出了手:“再见了,罗啸!”

罗啸的嘴唇有些颤抖,但是,他也伸出了手:“再见,冰儿!”

冰儿转过身去。怎么回事?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在那一刹那,泪珠滚出了眼眶,冰儿自己都促不及防。刚才不是还很镇定,很洒脱吗?为什么心象被撕碎一样的痛楚?冰儿努力把脚步走得稳定,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绝对不能。

走到墓园门口,冰儿停住了脚步。已经是深夜了,路上寂静无声,没有车辆、没有人影,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冰儿蹲了下来,把头埋入臂弯。她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只想把自己藏起来,深深地藏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入了冰儿的怀里。西西!冰儿紧紧地抱住它,无声地啜泣,一任热泪爬满了脸庞。旁边又伸过一只手来,递过一条手帕,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小姐,要车吗?”

冰儿接过手帕,有些不好意思。

杨逸枫笑着接过西西,“你妈妈急坏了,找到朱若梅,朱若梅又找到我;我有预感,带着你的狗就一定能找到你!”他打开了车门,“我的预感一向很灵,是不是?”

第二十八章 情如落叶
数日后,冰儿接到了罗啸的一封信:

“冰儿:我知道,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们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因为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一向追求完美的我竟没有意识到,越是看似完美的东西其实越是脆弱,一旦完美被证明只是幻影,剩下的将不堪一击!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以自己的想法为中心,母亲是我心底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既有骨肉之亲又有彻心之痛;即便如此,当我看见她满身鲜血的躺在那儿,只感到耳边一个声音在嗡嗡作响,‘你杀死亲生母亲了,你杀死亲生母亲了!’可是当我把她送进医院,赶来的阿姨舅舅们对我破口大骂,又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我对亲情完全失去了信心!加上我这个人一向孤僻,也没什么朋友,因此在心里一直把爱情当作最后的心灵港湾。

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把自己的感情赶进了死胡同。先是小如,难道我没有意识到她对我的感情吗,难道我没有有意无意的招惹她吗?其实她的纯真温柔深深吸引着我,然而潜意识里的报复心理又阻止我真正付出感情。我的自私终究害死了她,然而我还在自欺欺人,为自己开脱。

你的出现照亮了我的生活,我认为我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我的不幸终于可以得到补偿,我不允许我的追求道路上有任何障碍,而正因为如此,我更加钻进了牛角尖,也正因为如此,我最终失去了你!

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感谢你爱过我,更感谢你真正地关心我;再见小如,终于让我可以面对自己的灵魂,透视它、解剖它、洗涤它,我羞愧的发现,我的灵魂已经如此软弱、如此卑劣、如此自私!差一点我就对你犯下了无可挽回的罪行!面对你和小如,我无地自容!

冰儿,事到如今,千言万语我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歉意;至于我,已经决定暂时离开这座城市,希望有一天归来时,我可以真正成为一个不会让你,让小如,让我爸爸失望的人!

此外,我曾经去看我母亲,但是终究没有走进门口;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真心实意地喊她一声妈妈。

珍重!

罗啸”

放下信纸,冰儿出神地望着窗外,一叶落而知秋,罗啸的秋天到了吗?

然而秋天又何尝不是收获的季节?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真正走出阴影的他,收获的必将是更加美好的人生!

西西摇头摆尾地凑了上来,冰儿望着它,笑了:“走,西西,散步去!”

罗啸的飞机起飞了,望着渐渐缩小的城市,他打开了手里一直捏着的一张小卡片,上面的句子他已经烂熟于心: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休道往事多坎坷,万水千山在天涯!

时无穷尽情无价,月有阴晴玉有瑕。

他日重见作一笑,何妨相对细论茶。

第二十九章 访旧
卜算子

其一

昨夜思如潮,仿佛还旧巢。

纷纷顽童只嬉闹,正是往日娇。

当年好别去,今朝却难抛,休道往事了无痕,原来在心梢。

其二

残花拂旧径,落叶拨心琴,此调今年倍凄清,只因魂梦萦。

旧居尚可返,故人已成星。

一任风吹雨淋去,天涯共此情!

这两首词是冰儿亲手写下的,在她心中永远有一所温暖的老房子,在那里更有着她无法忘却的人们和珍贵的童年记忆。

那是一座老式的三层楼小洋房,解放前是有钱人家的住房,可当年却住了数十户人家。不过空间的确缩小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当年的人们信奉的是‘远亲不如近邻’,即使是吵吵闹闹,也有着家庭般的和谐。

冰儿家搬离已经有十几年了,可是与老邻居们的情谊并未真正断绝过。最初的几年,冰儿还常常回来看望大家,可是老邻居们也逐渐搬走了,时间和空间终于隔开了曾经亲如一家的人们。昨夜在梦中冰儿又回到了旧居和童年,今天醒来她写下了这些句子,心绪却依然难以平静,好吧,冰儿决定,回去看看。

又踏进了这所熟悉的院落,眼前如电影般出现了幼时的一幕幕情景,院子里的这棵白玉兰还是那么高大挺拔,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冰儿仿佛又看到了一树洁白的花朵,闻到了满院馥郁的芬芳,孩童们吵吵嚷嚷,在树荫下作着游戏;黄昏时分,从各个窗口里飘出一声声呼唤:“冰儿/颖颖/小风/梦丹,快回家,吃饭了―――”

“冰儿姐!”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冰儿的遐思,回头一看,只觉眼前一亮:“梦丹!”

梦丹从小就是公认的小美人,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玉雪粉嫩的肌肤,而且乖巧听话,象洋娃娃一般可爱。虽说只比冰儿小一岁,可是身材娇小的她却格外依赖冰儿,象个小尾巴一样整天跟在后面。冰儿对她自然也特别亲热些,一对小姐妹常常得到大人们的称赞。

梦丹家在整座楼里有点特殊,因为这座楼本来就是她家的,解放后被收归国有,才搬进这么多人家,不过她家的屋子还是所有人家中最大最好的。近年来,这里的人家陆续迁出,听说她们家将这些房子又买了回来,所以这里的住户就越来越少了。

“冰儿姐,你好吗?”梦丹握住冰儿的手,长长的睫毛微微上扬,“好想你啊!”

“你还说!”冰儿微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上中学时还知道给我回信,后来就人间蒸发了?!”

梦丹抓住冰儿的袖子,就象小时候一样,“人家怎么和你比嘛,一考就是名牌大学,只好去外地上学,很可怜的―――”

冰儿不觉笑了,看看她,还真是楚楚可怜,“这些年你好吗?”两人并肩坐在树下,冰儿顺手拾起一片落叶,轻轻问道。

“好―――,”梦丹的神情一下黯淡下去,“也就这个样子。”

冰儿怜惜地望着她,往事一下涌上心头。

说起来,梦丹真是命运多难,对她而言,幸福生活在七岁那年的一个下午突然终结了。

也是一个秋天,突然到来的冷空气使得气温骤降,梦丹的妈妈担心才上一年级的小梦丹会着凉,便匆匆赶回家,想给她送一件毛衣,就在她骑着自行车穿出一条小弄堂时,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公交车撞倒。那时的公交车都是加长的‘巨龙’车,不幸的是,那位驾驶员是个上路才一个月的新手,慌乱中错把油门当作刹车踩了下去,于是‘巨龙’车的前、中、后三个轮子全部从梦丹妈妈的身上碾了过去,同时被碾过的还有那件梦丹再也穿不上的毛衣―――梦丹的爸爸是个认真得有些古板的人,照顾梦丹却实在力不从心,他接来了梦丹的奶奶,祖孙三人的生活倒也平静;但梦丹小学刚毕业,正当壮年的梦丹爸爸突然被查出患了癌症,而且已是晚期,仅仅半年便去世了。

伤心得有些失去理智的奶奶把气撒在了梦丹身上,她骂她是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当时梦丹无助而凄楚的面容冰儿永远都忘不了。

“你奶奶还好吗?”冰儿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

梦丹奶奶给她的印象很深,因为大家都有些怕她。梦丹的爷爷去世早,她奶奶守寡多年,一直一个人住在乡下,不愿与儿子一家同住,梦丹的妈妈去世后她才来这儿住下。她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沉沉、冷冰冰,话虽不多,可眼光一扫,连最顽皮的小男孩也会老实下来。

梦丹的爸爸死后,她一下子垮了,不但歇斯底里,简直不可理喻。当时冰儿家已经搬走了,出于旧日情谊,特地来梦丹家慰问,可碰了一鼻子灰不说,冰儿还被梦丹的奶奶吓得够呛,在冰儿的记忆中她简直象个恐怖的老巫婆;不过最令人怜惜的还是梦丹,一下子变成了孤儿,还受到无理的指责。临别时,梦丹紧紧抓住冰儿妈妈的衣服,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眼泪,仿佛在恳求他们再多留一会。可是事实已无法改变,梦丹只能与奶奶共同生活。

“我奶奶挺好的,”梦丹的声音柔柔的,“对我也挺好的。”

“是吗?”冰儿知道她言不由衷。

梦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渐渐有了泪光,“我也不用瞒你,冰儿姐,”她终于说道,“我奶奶还是不喜欢我,她说是我克死了爸爸妈妈―――”

“梦丹―――”冰儿握住了她的手。

第三十章 友情
久别重逢让冰儿和梦丹这对好姐妹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尤其是梦丹,父亲去世后,她就被笼罩在奶奶的不满和严厉管教中,而父母双亡的伤痛也令她变得内向和胆怯,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说说知心话的朋友;在外地念书期间,人生地不熟的她根本不知如何去适应环境,在周围人的眼里,这个外貌可爱的女孩象只畏缩的小猫,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逃之夭夭。重遇冰儿就象在梦丹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重温了生活的甜蜜和朋友的珍贵。

两人正聊得兴起,院门外走进两个人来,梦丹一下站起来,轻轻唤道:“奶奶,姑姑―――”冰儿也忙站起来,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女子正向这边走来。梦丹奶奶的面容与冰儿的记忆相差不远,只是皱纹更多了,嘴角抿得更紧了,眼光也更严厉了。那个中年女子瘦瘦的,打扮得颇为时髦,看上去很精明的样子。

梦丹奶奶一皱眉:“坐在地上干什么,这么大的女孩子象什么样!”

梦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冰儿也觉得尴尬。

那个姑姑眼睛在冰儿身上转了转,打个圆场:“有客人啊,梦丹?”

梦丹怯生生地说道:“这是冰儿姐,以前也住在这里的―――”冰儿也陪笑道:“奶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刘冰儿啊。”

“哦,”梦丹奶奶愣了愣,冰儿家搬走较早,不过还是有些印象,见到眼前的女孩清清爽爽,不觉神色缓和了许多,“冰儿来玩啊,进屋坐坐。”

“不用了,我只是路过,”见天色不早,冰儿想回家了,“看看就走。”

“哎呀,老邻居就是该多走动走动,”那个姑姑突然热情起来,上来挽住冰儿的手,“快来,快来,吃了饭再走!”

冰儿竟被她拉进了屋,只好在梦丹房里坐下,好容易等她们出去了,冰儿对梦丹吐了吐舌头,梦丹也无奈地笑了。

“怎么没听说你有姑姑?”冰儿低声问道。

“不是亲的,”梦丹也小声说,“是奶奶的远房亲戚,奶奶喜欢她,认她作干女儿,我在外地念书时她就搬来了。”

“她人怎么样?”

“挺能干的,现在奶奶什么都听她的,”梦丹还是一付天真的模样,“连我的工资也都交给她呢。”

冰儿有些惊讶,“这样好吗?”

梦丹无所谓地摇摇头:“只要奶奶不生我的气,怎么都好。”

冰儿无奈地笑了。

好容易从梦丹家‘逃’出来,回家时已是黄昏了。才进大门,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咪咪’的叫声,冰儿一抬头,白猫妖妖已跃进她的怀里,朱若梅笑眯眯地走下楼梯,道:“妖妖在窗口看见你就吵着要下来,我就是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受欢迎呢!”

冰儿和朱若梅在小区里漫步,西西和妖妖在前面追逐嬉闹着,都说猫狗是冤家,可它们两个不打不相识,倒成了好朋友。

“我们又成邻居了。”朱若梅对这个小区的感觉很复杂。

“这房子不是卖掉了吗?”冰儿也有些奇怪。

“本来是的,可买家又反悔了,没卖成。没想到,我父母那边的房子突然要动迁,所以先搬过来住一阵。”朱若梅环视四周,“说实话,我挺喜欢这里,这儿的人都很好,虽然以前大家不喜欢我,可那次出事以后,大家反而对我友善了许多;今天我搬回来时,很多人都跟我打招呼,我真的很感动,也没有想到!”

“说到底,是你自己的改变才使得别人改变了对你的看法,”冰儿见到西西和妖妖在草地上打滚,不觉露出微笑,“对了,你的书店怎样了?”

“不能指着它发财,”朱若梅的脸上充满了自豪,“但是,它是我的心血和骄傲!虽然路远了些,我还是会每天去开工的。”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冰儿和朱若梅都感觉到了宁静和安详。

没过几天,冰儿就邀请梦丹来家里玩,爸爸妈妈见到梦丹出落得如此美丽,打心眼里疼爱她;西西激动得又叫又跳,一开始把梦丹吓坏了,可在冰儿的鼓励下给它喂了一块狗饼干后,梦丹完全被小狗的可爱神态迷住了,跟它玩得起劲。

吃过饭,梦丹和冰儿坐在院子,虽然已是秋天,可小区里依然绿意盎然,梦丹羡慕极了:“你们家真好,冰儿姐,我要是也有这样一个家就好了!”

冰儿心里充满了怜惜:“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欢迎你!”

西西也摇着尾巴来到院子里,往梦丹的身边蹭,梦丹轻轻地晃着脚,它便扑来扑去地乱跳,梦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引得西西‘汪汪’叫。

忽然楼上传来‘咪咪’叫声,探出头来的除了妖妖圆圆的脑袋,还有朱若梅微笑的脸:“怎么这么热闹,有客人啊?”

“若梅,一块儿下来坐坐,这是与我一起长大的顾梦丹,”冰儿拉过了梦丹,“梦丹,这是朱若梅和妖妖!”

朱若梅和梦丹都是缺乏朋友而又从内心深处渴望友情的人,她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有冰儿这个好朋友,而这个共同点又很容易地将她们两个连接了起来,让她们一见如故;一时间,新的友谊、老的情感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浓浓的弥漫着。

第三十一章 远足
这天冰儿闲极无聊,一个人去逛街。逛着逛着,进了一家大商场,有一个品牌是冰儿素来钟爱的,便过去瞧瞧。忽然见一位年轻姑娘正在试衣,再一看竟是梦丹。“梦丹!”

“冰儿姐!”梦丹也在镜子里看到了冰儿。

梦丹的相貌身材真是一流,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简直完美无缺,冰儿由衷地赞叹:“这套衣服真配你!”顺手翻过标价牌,不觉咋舌,可不便宜。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套衣服我们要了,小姐请开票吧!”

冰儿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三十多岁,身材中等,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梦丹的脸一下红了,“他叫赵文华,是我的―――朋友,”赵文华已经走了过来,“文华,这是冰儿姐。”

“刘小姐,你好,”赵文华倒是彬彬有礼,“梦丹一直提起你,她很崇拜你呢!”

“哪里,一定是她太夸张了。”冰儿微笑着看梦丹,赵文华对她的宠爱是显而易见的,“好了,不耽误你们,再见。”

“有空出来一起喝茶。”赵文华仍然很有风度。

“冰儿姐,再见。”梦丹小声道。

第二天冰儿就把梦丹约了出来,“说吧,他到底是谁?”

“朋友么―――”梦丹的声音好小。

“什么朋友会为你买那么漂亮的衣服啊?!”冰儿不依不饶。

梦丹的脸又红了:“是―――男朋友―――”

梦丹的脸红扑扑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尽是羞涩,男人要对她不动心还真是很难呢!冰儿笑了:“你没有男朋友我才奇怪!可是居然一直瞒着我,该不该打?!”

梦丹扭扭捏捏的:“才谈了没多久嘛,再说你也没问―――”

吞吞吐吐的,梦丹还是向冰儿‘招’了。虽然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但是梦丹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好好地谈过一次恋爱;一来是因为她胆小内向,更重要的是她不敢触怒奶奶,奶奶说念书不许谈恋爱,她便乖乖的不越雷池一步。工作后,来约她的人更多了,可过得了奶奶这一关的一个也没有,梦丹依然孤单一人。

赵文华是偶然认识的,可一开始他就采取了猛烈的攻势;梦丹却有点喜欢又有点害怕,喜欢的是赵文华这人确实不错,害怕的是奶奶会反对。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姑姑为她说了不少好话,这段恋情才算过了关。

梦丹搅着杯子里的小勺,露出梦幻般的迷恋:“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她忽然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前,他父亲去世了,心情很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一想到爸爸,我哭得比他还厉害,反而是他来安慰我。我真是没用!”

“这也难怪,你的经历比较特殊,他不会怪你的。”冰儿知道她的自卑情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是啊,”梦丹展眉一笑,“最近他好多了,还说过几天带我出去玩呢!”

冰儿见梦丹笑得灿烂,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心想:梦丹怎么也该时来运转了吧!

过了几天,冰儿接到了梦丹的电话:“冰儿姐,你听说过新开的那个海边度假村吗,去过的人都说那儿风景美、设施好、玩意儿新,很好玩呢!”梦丹听起来很兴奋,“文华和一些朋友约好了一起去玩,他们说人多好玩,我想约你和若梅姐一块儿去,他们自己有车的,怎么样,去不去?”

冰儿一思忖,觉得这主意不错,趁着现在天气还好,秋游一次也不错,“好啊,若梅那儿我帮你去约,”冰儿顿了顿,“不过,问问你的男朋友,可不可以带宠物同行?”

出行的日子到了,听到大门口的汽车喇叭声,西西兴奋地汪汪直叫,而且乖乖地钻进了旅行篮,惹得冰儿一家忍俊不禁。

来到门外,只见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着,穿着一身休闲装的梦丹和赵文华站在车门口,“冰儿姐!”梦丹显得容光焕发。

“梦丹,赵先生,多谢你们!”

“叫我文华好了,”此时的赵文华显得有些孩子气,他含笑的眼睛瞥着梦丹,“我是不是该叫冰儿姐?”

“你比我大吧!”冰儿不觉失笑,“拜托,就叫冰儿吧!”大家都笑了起来。

“遵命,冰儿小姐!”赵文华笑道,“对了,你的朋友呢?”

“她―――”冰儿也有些奇怪,转头往楼梯口看去,忽然,冰儿家的门开了,妈妈站在门口朝冰儿招手,冰儿走了回去。

“若梅打电话下来说她不舒服,不去了!”妈妈对冰儿说。

“昨晚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了?”冰儿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去看看她。

“梦丹和她的朋友都在等呢,”妈妈看出了冰儿的心思,“若梅现在和父母一起住,不用担心,你先去吧!”

冰儿想想也对,便出门而去。

第三十二章 同伴
听说若梅不去了,梦丹有些失望,但是并未影响她的好心情,冰儿便与他们一起上了车。

车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年轻人,不过冰儿一眼看见的是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姑娘,才十一二岁,穿着一套银灰色的套装,头发短短的,看起来气势非凡;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可是此时小脸绷得紧紧的,好象十分不乐意。

赵文华拧了拧女孩的脸蛋,道:“敏敏,怎么啦?好了,这就开车啦!”

小女孩‘哼’了一声,还白了冰儿一眼。

原来是等得不耐烦啊!冰儿心里说,看来是个刁蛮的小公主!

赵文华颇为尴尬,对冰儿道:“她是我姐姐的女儿,非吵着要跟来!”

“我才不要跟你玩!”那个敏敏忽然尖声道,“我跟叔叔玩!”她抓住了身边的男子。

那个男子也是三十多岁,圆圆的脸,稍微有点胖,他朝冰儿笑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赵文华道:“这是阿军,我姐夫的弟弟,敏敏的叔叔。”他又指着坐在末排的一对衣着时髦的年轻人,“那是小林和莎莎,”这时,司机也回过头来,他在憨憨地笑,赵文华道:“这是马赛克。诸位,这位是刘冰儿小姐。”众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好了,马赛克,出发!”

梦丹怕冰儿孤单,坐在了她的身边;赵文华想讨好小外甥女儿,要与她同坐,阿军便坐到前面与马赛克聊天去了;小林和莎莎看来是情侣,在后面打情骂俏。一车子的人各说各的。

冰儿已经知道赵文华的父亲是个大富翁,拥有一家大公司,他去世后文华和他姐姐一起继承了遗产;他姐姐虽然并不过问公司的事,但公司实际上是由文华和他姐夫共同掌管的,姐弟俩的感情不错,看他那么疼爱敏敏就知道了。

梦丹小声地向冰儿介绍车上的人。阿军是文华姐夫的弟弟,也是文华的好朋友;马赛克的本名就是马赛,是文华的司机,人不错,也勤奋能干,就是有时候有点糊里糊涂,因此人人叫他‘马赛克’;小林和莎莎都是富家子弟,与文华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是游手好闲,一心追求时尚,是十足的新新人类。

正谈着,忽然旅行篮有了动静,还传来了西西的呜咽声。冰儿和梦丹都一顿,不觉笑了出来,“怎么把它忘了!”冰儿打开门,西西一下扑了出来,它撒娇地趴在冰儿腿上,好象受尽了委屈。冰儿爱抚了它一番,它才满足地跳下来,抖了抖毛。

小狗吸引了车内众人的眼光,敏敏好奇地望后看着,前面的阿军也回过身来;莎莎在后座探出头来:“这是什么种的狗啊?过来,过来―――”西西摇着尾巴走向后面,它在莎莎的脚边停下,嗅了嗅,大概是莎莎的香水味太浓,西西‘啾!’的打了个喷嚏,调头就走。前面的阿军和文华都笑起来,莎莎撇了撇嘴:“是个串种狗狗,我当是什么名贵种呢!”

敏敏走到过道上,西西来到她的面前,嗅了嗅,又抬头望了望,开始摇尾巴。

冰儿见敏敏眼中露出好奇和艳慕的神色,便温言道:“西西很喜欢你呢,摸摸它吧。”

敏敏试探地伸出手,可还没摸到,西西突然后退,窝到了冰儿的脚边。敏敏疑惑地看着西西,有些失望。

文华道:“敏敏是不是又想养狗了?舅舅帮你买,象以前的贝贝一样好不好?对了,贝贝和西西有点像呢―――”

“我不要!”敏敏突然大声叫道,吓得西西一头钻进了冰儿的怀里。

文华忙安慰道:“好好好,敏敏要什么,舅舅就买什么―――”敏敏虎着脸坐了回去,文华不住地在一边陪笑脸。

冰儿微微摇头,对这个娇小姐不以为然。怀里的西西打了个哈欠,竟赖着不走了。

海边度假村果然是名不虚传,清新的海风,松软的沙滩令人一身轻松,心旷神怡。西西兴奋地在沙地里打滚,汪汪直叫;莎莎也不嫌它不够名贵了,与它玩得不亦乐乎;阿军他们借来一个排球在沙滩上打起来,他们招呼女孩子们一起来玩,梦丹有些畏缩,莎莎只会大呼小叫,而冰儿的运动能力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不知道冰儿从小就是运动健将呢。

一个下午让大家轻松写意了一番,彼此间也熟悉亲近了许多。冰儿注意到,一群人中最安静的居然是敏敏(和梦丹差不多吧),她的神情也超出年龄的老成,她最喜欢粘着文华,而阿军这个叔叔虽然也极力地讨好,但显然只被当作工具来使用;她对梦丹颇有敌意,文华与梦丹一接近她就会插进来,弄得文华十分无奈,而梦丹根本不知如何应付。

吃过晚饭,一行人坐在了篝火边。度假村里的客房依着海边的一座小山而建,山并不高,临着海,连着一大片高高低低的礁石,有几处还颇为险峻。客房门口也是一大片海滩,店方在沙滩上点了好几堆篝火,供人们休息娱乐。

玩了一下午,大家都有些累了,连西西也趴在冰儿身边懒得动弹。文华对小林道:“怎么样,该你们了!”

小林端起了带出来的吉他,手指一拨,流出一串音符,莎莎曼声而歌,两个人配合默契,在夜空下、海风中倒也悠扬动听。一曲歌罢,大家的兴致又被吊了起来,马赛克自告奋勇,一首跑吊却又不失粗旷的流行歌曲让气氛更加热烈。冰儿虽觉他有表演之嫌,也不觉被逗乐了。

“梦丹,你也唱一首!”阿军十分热情。

“我不会―――”梦丹急忙推辞。

“试试看,别怕!”文华温柔地鼓励她。

“我真的不会,冰儿姐知道的,是不是?”梦丹向冰儿求援。

“嗯,”冰儿想了想,“有一首歌你肯定会!”

“唱么,唱啊―――”众人催促道。

“冰儿姐―――”梦丹哀求地看着她。

冰儿一笑,轻轻地唱起来:“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还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梦丹不由想起了童年的美好时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冰儿一起唱起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多少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

小林的吉他悄悄地跟了进来。这里的人除了敏敏,年龄相差并不大,小时候都听过这首流行一时的“童年”,这么多年后再次听到,每个人的心里都起了共鸣,谁没有纯真的岁月和难忘的回忆呢?

“总是要等到睡觉以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熟悉的旋律让记忆慢慢复苏,众人齐声歌唱:“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的同学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

明月当头,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歌声让夜色更加温柔,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动着柔情和温暖。哎,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恐怖事件,这是一个多么温馨而难忘的夜晚啊!

第三十三章 礁石
回到房间里冰儿先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见西西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不安;它的长毛上仍然粘着一些沙土,冰儿皱了皱眉,找出带来的刷子给它刷着毛。没刷两下,冰儿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一个连着一个,真的是很累了,看看差不多了,冰儿上了床。

他们订房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问题,敏敏跟谁住?文华想把她交给梦丹,可梦丹对这个小公主实在有几分害怕,提出和冰儿三个人一起住,谁知敏敏把小脸一板:“我不要跟小狗睡!”把梦丹和文华弄得有些尴尬。

冰儿忙道:“西西有时候也不乖的,睡觉时只认我,有一次我表妹在我床上躺一会,它居然跳上去死活把她赶了下来。我看,我还是带它单独住吧。”

于是决定,梦丹带敏敏住,莎莎和小林住,阿军和马赛克住,文华和冰儿各要了个单人间。梦丹背着人向冰儿苦着脸,冰儿低声道:“她只是个小孩子,哄哄就行了。”

这会儿冰儿躺在床上,模模糊糊地想着梦丹和敏敏,不知她们那儿怎么样了?刚才在外面唱歌的时候,冰儿见到敏敏偷偷地抚摸西西,小狗大概是累了,就乖乖地躺着由她摸,那个时候的敏敏才显露出符合她年龄的神情,天真而热切;可是一发现冰儿在看她,敏敏立刻缩回了手,回到了文华身边。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冰儿又打了个哈欠,西西好象不太习惯这张床,在她身边拱啊拱的,冰儿伸出手去摸着它、拍着它、哄着它,可没几下,自己已经先睡着了。

月光下的海面平静如镜,小女孩的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冰儿看见两个小女孩手拉手地沿着海岸跑来,她们那么快乐,开心,无忧无虑。前面就是礁石群,一个小女孩爬上了一块大礁石,向另一个叫道:“快来快来!”另一个却有些胆怯,叫:“等等我!”

我是在做梦吗?冰儿对自己说。

“救救她!”一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冰儿一转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穿着红衣、红裤、红鞋子,“快去救她!”她又说,向冰儿一步步走来。

冰儿觉得她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救―――谁?你是谁?”冰儿喃喃道。

“救救她―――”红衣女子已经走到了冰儿的身边;不知不觉,海面上起了风,传来‘啪啪’的海浪声,“快去!”红衣女子猛的推了冰儿一把。

冰儿一下惊醒了,心脏一阵狂跳。‘啪啪’声仍然传来,冰儿花了几秒钟才明白,是西西在挠门。“西西,怎么了?”冰儿唤道。

西西的喉间发出焦急而短促的鸣叫声,它回头向冰儿方向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去挠门,如此反复了几次。

冰儿无奈地下了床,走近身去抚摸它,“怎么了?乖乖睡觉好不好?”西西仍然在团团转。“难道吃坏了肚子?”冰儿有些疑惑。西西习惯在户外大小便,有几次它半夜三更吵着要出去,就是拉肚子了。见小狗吵个不停,冰儿只好换了衣服,带它出去。

走出酒店大门,西西撒腿就跑,冰儿忙跟上去,拐个弯,差点撞上一个人。“马赛克!”冰儿吓了一跳!

“刘小姐!”马赛克手指里夹了一支烟,也吓了一跳。

冰儿见墙角已经有了一堆烟蒂,明白了。

“烟瘾犯了,”马赛克嘿嘿地笑了,见西西还在往前跑,“我帮你追!”他自告奋勇。

两人追着狗到了海滩上,西西还在跑,冰儿跺着脚喊:“西西!”西西停下了,好象在嗅着什么。“你就快拉吧!”冰儿好累。可西西又跑起来,就这样追追停停,小狗竟然往酒店边的那座小山上跑去。

说是山,其实只是大些的礁石堆罢了,最高处也不过几十米,只是临着海,颇为险峻。西西只是一条小型狗,爬山时碰上大一些的礁石就吃力了,爪子还会打滑,挣几下才能上去,冰儿和马赛克渐渐赶了上来。

眼看快到山顶了,冰儿忽然见到最高处的礁石上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是梦丹和敏敏!

为了爬上最后的那块礁石,西西一跃而上,仍只上了一半身子,后腿蹬了好几下才窜了上去。冰儿也跟了上去。西西‘汪’的叫了一声,冰儿也喊道:“梦丹!”

梦丹放开了敏敏的手,回头走了几步,十分高兴:“冰儿姐,你也来了!”

敏敏却仍然在往前走,已经快到边缘了,冰儿正要提醒梦丹阻止她,只见敏敏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滑了下去,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冰儿大叫:“敏敏!”梦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刚刚爬上来的马赛克惊恐地问:“怎么了?”西西一边汪汪叫一边猛冲过去,可突然四肢打滑,刹不了车地滑了出去!冰儿和梦丹一起尖叫起来,只见西西四爪乱刨,但依然摔了下去!

梦丹向前跑去,冰儿忽见月光下山边的那块礁石光亮亮的,猛然省悟,大叫:“梦丹别过去,那儿有油!”

梦丹及时停下了脚步,仔细看看,果然前面的礁石上油腻腻的,冰儿也赶了过来,放慢脚步走到崖边向下探望,“西西!”冰儿大喜过望,只见西西的两只前爪勾住了崖边的缝隙,它没有掉下去!冰儿忙探下身子想去够它,不提防脚下也是一滑,幸亏梦丹拉住了她,她抓住西西的前腿提了上来,和梦丹一起后退了几步。

“怎么啦,怎么啦!”马赛克仍在问,冰儿和梦丹面面相觑,敏敏已经不见踪影,冰儿怀里的西西仰天悲鸣,它的叫声混和在海浪声中,久久不绝。

第三十四章 梦丹
虽然敏敏只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梦丹对她却很害怕,这种恐惧感最初来自她的母亲,文华的姐姐,赵文秀。梦丹第一次到文华家是在他父亲去世以后,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赵文秀,一身黑衣、神情冷傲的赵文秀对梦丹十分冷淡,这让本来就战战兢兢的梦丹更加紧张。后来,梦丹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文华姐弟的争执声,开始时文华还竭力压低声音,而他姐姐根本无意掩饰。

“―――我调查过了,连她自己家里的人都说她是扫把星,克父母!”

“姐,那是迷信!”

“那爸爸呢?你认识她才多久,爸爸就这样突然走了,不信不行啊!”

“爸爸本来就有心脏病,关她什么事?”

“反正我不同意,―――”

梦丹什么也听不到了,文华再次见到她时发现,她象只受惊的小猫,脸色苍白地缩在沙发里,不知所措,文华又是内疚又是怜惜,他拥着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文华的办法就是从敏敏入手,她姐姐对敏敏百依百顺,只要敏敏喜欢梦丹,事情就好办了。可在梦丹眼里,敏敏与她妈妈一模一样,神情、姿态,尤其是眼睛,甚至比她妈妈更冷酷!如果没有文华的坚持和鼓励,梦丹早就落荒而逃了,可为了文华、为了他们的将来,梦丹一直在努力。

第一次与敏敏单独相处,梦丹小心翼翼。大概是白天累了,敏敏还算乖,早早洗澡上了床;梦丹暗暗庆幸,也收拾起了一天的疲劳。可睡得正香呢,却被摇醒了,“梦丹阿姨,梦丹阿姨―――”敏敏居然自己换了衣服站在她的床前。

梦丹迷迷糊糊的,“敏敏,怎么啦?”

“我想出去玩!”

梦丹看看表,十点多了,没睡多久呢。“很晚了,敏敏,”她柔声道,“乖,明天再玩吧。”

“我不要!”敏敏露出娇小姐的神情,“我现在就要出去玩!”

“还是明天吧,”梦丹慌了,“明天和舅舅一起玩,好不好?”

“你要是不带我出去玩,”敏敏转着眼珠,“我就告诉妈妈说你坏,你不疼我,你欺负我!”

“那―――好吧,”望着得意洋洋的敏敏,梦丹一败涂地,“就玩一会儿,好不好?”

出了门的敏敏又跑又跳,越走越远,她指着小山向梦丹招手道:“我们爬上去吧!”

梦丹害怕了,叫道:“敏敏别走了,小心迷路!”

敏敏已经往那儿跑去,“不用怕,我认识!”

梦丹无法,只好紧紧跟随。

渐渐起风了,传来阵阵海浪声,梦丹有些冷,也更害怕了,她终于赶上了敏敏,可怎么说她也不肯回去,反而拉着梦丹继续往上。不一会就到顶了,敏敏高兴了,“梦丹阿姨,这儿多漂亮,是不是?”她拉着梦丹往崖边走,“过去看看!”

梦丹哪有心思欣赏风景,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了西西与冰儿的声音,她如遇救星,只想快找冰儿帮忙。意外,就在她放开了敏敏手之后发生了。

从敏敏坠崖到冰儿救起西西,才几十秒钟的时间,梦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动作完全是机械的、本能的,自己都意识不到。她听到冰儿叫马赛克快去找人帮忙,她被冰儿拉着下了山、来到海滩上,冰儿把西西往她手里一塞,让她“呆着别动”,她就呆呆地抱着狗站在那里,眼看着冰儿爬过礁石去崖底寻找。

不一会儿,马赛克带着文华、阿军跑来了,文华拼命摇着她的肩膀,大吼“敏敏怎么了”,她伸出一只手,指着山崖却说不出一个字,西西跳到地上‘汪汪’的叫;惊惶失措的小林和莎莎,以及酒店里的人也赶到了,大家找船的找船,报警的报警,又忙乱地散开了。

梦丹仍然痴痴地站着,站着。她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在说:你是扫把星,克父克母克家人。你害死了敏敏,他是不会原谅你的。

不是!她摇头,拼命地摇头,我不是!

“梦丹阿姨!”她看见敏敏就在前面,踩在浪尖上,“快来!”

她向前走去。

“别过去!”身后有人在说。

她仍然向前走去。我一定要找回敏敏,她对自己说。

冰儿在山崖底下一无所获,可是她不愿意放过一丝机会,继续向前摸索,呼唤着敏敏的名字。海水浸湿了冰儿的鞋子、裤管,她无法前进了。难道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冰儿心如刀割。海浪拍打着礁石,绞碎了明亮的月光,一晃一晃。

冰儿绝望地闭起了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忽然,一种异样的感觉又让她睁开了眼睛,一眼瞥见崖底竟出现了一个人影,是那个红衣女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冰儿险些一头栽进海里!可人影一晃而过,耳边却隐隐传来长长的叹息声。

冰儿心乱如麻,忙从原路退回。走到半路,她遇到了文华,文华焦急地问:“敏敏呢?”

冰儿摇摇头,不忍见他苍白的脸。

文华握紧了拳头,脸痛苦得扭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冰儿喃喃道:“山顶那儿很滑,很滑―――”一句话没说完,忽见礁石间西西正奋力跑来。有些礁石间隔很大,又湿滑,小狗跑得十分辛苦;见到了冰儿,它停下了,大声吠叫着。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冰儿的脑海:“梦丹!”她发疯似的向海滩跑去。

梦丹被冰儿和文华从齐胸深的海水里拖了回来,她的神志清醒,意识却很模糊,只是喃喃地念着:“敏敏,敏敏―――”冰儿的焦急、文华的痛苦她都明白,却无法摆脱那种机械的状态,她呆呆的,任凭摆布。

她被冰儿带回了房间,安顿好了,冰儿让她躺下休息,她便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知何时,来了一些警察,人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声音却如同梦幻;已经有记者找来了吗?外面吵吵闹闹的。她被一个人留在房间里,隐约听到文华与冰儿在门口说话,好象是他姐姐姐夫要来了;冰儿进来了,对梦丹说:“我送你回家。”

回家,梦丹好怕,奶奶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梦丹想都不敢想。马赛克开着车,梦丹和冰儿静静地坐在车上,西西安静地趴在一边。天亮了,梦丹的意识也在慢慢回复,恐惧、后悔、自责渐渐浸透了她的心,她握住冰儿的手越来越紧。

回到梦丹家门口已经是中午时分,梦丹几乎是哆嗦着走进家门。果然,奶奶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沉,姑姑也一言不发;桌上有一张刚发行的报纸,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冰儿姐,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梦丹心里发狂一样地喊,却说不出一个字。

冰儿深深地看了梦丹一眼,她说:“奶奶,我想接梦丹去我们家住几天。”

所有的人都有些愕然地看着冰儿,梦丹的姑姑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了,刘小姐,这样太麻烦你了。”奶奶没有说话,眼光却可以杀死人。

冰儿迎视着她们,毫不危惧:“昨晚我们遇到了一些意外,不过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我认为梦丹现在跟我在一起会好一点。请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她的。”她坚定地转向梦丹,“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梦丹感激涕零地望着冰儿,几乎要哭出来了。

第三十五章 疑团
两天过去了,尽管有冰儿一家的悉心照顾,梦丹仍然精神恍惚,沉默寡言;而文华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冰儿曾试图与他联系,却联系不到,无奈之下她只好又找杨逸枫帮忙,去探听消息。

而让冰儿担心的还不只是梦丹,西西的状态也十分的低落。这条小狗自从被冰儿收养后一直活泼好动,精力充沛,可这两天它出奇的安静,大部分时间只是蜷伏在墙角,吃东西也少得多,连平时最喜欢的外出散步都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冰儿去逗它,它只是舔舔冰儿的手,望着冰儿的眼光显得格外依恋深沉。这种眼光让冰儿心头一震,不由想起了初见它时的种种情事。

这天下午,冰儿看着默默的梦丹和静静的西西,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一手挽着梦丹,一手牵着西西,冰儿显得兴致勃勃,一边走一边不断地说东说西;梦丹却只是淡淡的,勉强的微笑。“汪汪,汪汪―――”一阵喧闹的狗叫声,几条大大小小的狗狗在草地上玩得正欢,一见西西和冰儿,它们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

“哈利,妹妹,小黑―――”冰儿亲热地招呼着,它们都是西西的好朋友。

哈利是一条漂亮的可卡,刚来时还是幼犬,和西西差不多大小,最喜欢找西西玩,没几个月它的个头就是西西的一倍了,可还是喜欢和西西玩,见到冰儿也特别亲热。妹妹是一条温顺的金毛犬(当然是母的),足有三十多公斤重呢,可是文静又乖巧,冰儿最喜欢它了。小黑也是条混血的小狗,黑毛,个头比西西还小些,精力之充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它们两个在,保证热闹非凡。

狗狗们象往常一样围过来,嗅着、扑着、跳着,一开始西西有些懒得答理,可禁不住哈利和小黑的一再挑拨,终于回复了一些活力,与它们玩闹起来。

冰儿拉着梦丹在花坛边坐下,妹妹悄悄地跟了过来,它坐在她们面前,温柔地望着她们。冰儿摸了摸它的额头,它眯着眼睛,很舒服的样子。

梦丹有些惊奇,没想到这么大条狗竟是那么的温顺可爱;在冰儿鼓励的眼神中,她也伸出了手;妹妹好奇地嗅了嗅梦丹的手,歪着头友好地看着她,梦丹接触到了它金黄色的皮毛,一种温暖从指尖奇异地一直传到她的心里,她终于哭了出来。

冰儿很高兴梦丹开始走向正轨了,她们带着西西向家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冰儿听到了杨逸枫的声音:“冰儿!”她一回头,见杨逸枫正在跨出车门。冰儿让梦丹带西西先进去,便迎上前去。

杨逸枫的神情有些紧张,他告诉冰儿,他们没有找到敏敏,但依常理判断,孩子已无生还的可能。可问题是,敏敏的父母怀疑是梦丹害死了敏敏,他们向警方施加压力,要求把梦丹抓起来。

“这怎么可能!”冰儿十分震惊,“我亲眼看见的,敏敏掉下去时,梦丹离她足足有三、四米!”

“可是你的朋友这么晚带着一个小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对警方而言,的确有些可疑!”杨逸枫的眼睛带着一抹深思。

“是敏敏吵着要去的!”

“那只是你朋友说的。”

冰儿急了,“梦丹为什么要杀死敏敏?”

“当然是为钱,”杨逸枫见冰儿脸色不善,忙说,“小姑娘的母亲是这么认为的,她说你朋友勾引了她弟弟,还想霸占家产。”

“这根本就不合理!梦丹还没有和文华结婚,谈什么霸占家产!”冰儿又气又急。

“所以你的朋友没有被抓,”杨逸枫挑了挑眉毛,“的确有很多疑点。”

“我曾经对警察说过,”冰儿咬了咬嘴唇,“敏敏失足的地方好象有油!”

“哦?”杨逸枫的注意力集中了,“报告上没有提到,你能肯定?”

“敏敏掉下去了,西西也掉下去了,我很小心地走过去,还是差点掉下去!”冰儿看着杨逸枫,“我看见了,也感觉到了,那儿有油!”

“看来我应该和我的同事谈一谈了。”杨逸枫转身要走。

“逸枫,”冰儿喊住他,他回过头来,“不可能是梦丹!”

“这个我不能肯定,”杨逸枫温柔地看着冰儿,“但是,我愿意相信你!”

天已黄昏,冰儿目送杨逸枫的车远去,心事重重地转身进了大门。楼道里已经有些暗了,冰儿正想抬手敲门,听到身后的电梯门开了,自然而然的回头一看;电梯里的灯照亮了那一块暗角,却没有人走出来,突然,冰儿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墙角里站着一个小女孩,是敏敏!

敏敏还是穿着那套银灰色的衣服,眼睛象通了电似的闪闪发亮,嘴角带着奇异的笑容;电梯门又缓缓关上了,敏敏消失了。

冰儿微张着嘴,身子僵硬着,背脊上只冒凉气,第一个念头就是:又见鬼了!

突然,冰儿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吓得她一哆嗦,猛的转过身,却把身后的朱若梅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朱若梅很少见到冰儿如此失魂落魄。

“没―――没事。”冰儿的心还在怦怦跳。

“这几天也够你受的,”朱若梅体谅地看着冰儿,若有所思,“冰儿你上来一下,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第三十六章 梦境
冰儿又坐在了朱若梅家的客厅,四下一望,一切如旧,不由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朱若梅见冰儿神色有异,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朱若梅的父母都不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默默相对。

“我知道你们在度假村出事了,”朱若梅轻声道,“梦丹,她还好吧?”

“她―――,会好起来的!”冰儿振作了一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她身边,帮她渡过难关!”她对朱若梅说,更象是在对自己说。

朱若梅的神情有些复杂,“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吗?”

“对了,”冰儿想起来了,“你病了吗?有没有好点?”

“我没病,”朱若梅垂下了眼睛,“可我不能去,跟他们一起―――”

“谁?”冰儿有点糊涂了。

“你知道死的那个小女孩是谁吗?”朱若梅看着冰儿的眼睛。

“她叫敏敏,是梦丹男朋友赵文华的外甥女儿。”冰儿知道其中定有隐情。

“她的母亲叫赵文秀,父亲叫胡建国,”朱若梅的声音在颤抖,“她是我情人的女儿,胡玉敏!”

冰儿惊呆了。敏敏是西西的旧主人啊,怪不得西西怪怪的!

“那天我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忽然见到了赵文华,虽然他未必认识我,但我怎么会不认识他!”想起了已往之事,朱若梅又羞又愧,“而且我还看见了坐在车里的胡建军,胡建国的弟弟,他对我们的事可是一清二楚,你说我怎么能去呢?”

冰儿恍然,心想真是无巧不成书,见朱若梅愁眉紧锁,忙道:“这怪不得你,你不去是对的。”她叹了口气,脱口而出:“还好你没去,不然更复杂了!”

朱若梅眼光一闪,“我是在为你们担心啊,我很了解胡建国夫妇,尤其是赵文秀,仗着有钱,强横惯了,又特别宝贝这个独生女儿,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这的确是意外,他们又能怎样!”冰儿正在发愁呢。

“就算是为了出口气,他们也会不择手段,”朱若梅忧心忡忡,“他们有财有势,又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他们总不能一手遮天!”冰儿有些被激怒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一定能闯过去!”

下楼来的冰儿见梦丹正在帮妈妈做饭,心里一下宽慰了许多,刚才的痛哭一场终于将积压在她心底的种种情绪释放了出来,最起码,她开始面对这个现实了。但冰儿还不能把刚才杨逸枫和朱若梅的话告诉梦丹,生怕又摧毁了她脆弱的心理防线;而更令冰儿不安的是在电梯口的见闻,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冰儿姐,你怎么啦?”见冰儿默默地吃着饭,梦丹感到十分内疚,她一定还在担心自己,“我没事了,真的!”

冰儿愣了一下,梦丹知道关心别人了,她是真的没事了,“我知道,”冰儿点头,“我相信你。”

“一切都会过去的,”妈妈亲切地开了口,“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是不是?”

西西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一份,跑过来还想找点吃的,它把前腿搭在了爸爸的大腿上。“西西,你的饭量恢复了嘛!”爸爸笑着喂了它一块肉。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

梦丹早早上了床,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去上班了,还要找文华问问情况―――见冰儿一脸的疲惫,她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冰儿姐操心了,我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

很快的,梦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了歌声:“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看见了,冰儿、文华、敏敏―――还有她自己,大家一起坐在沙滩上唱着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多好啊!

忽然敏敏朝远处跑去,梦丹急了,“敏敏快回来!”她边追边喊。敏敏站在了山崖边,嘲弄地看着她,过来啊,梦丹阿姨,过来啊!敏敏不见了,梦丹一下扑过去,她也在下坠,下坠―――梦丹又站在了海边,敏敏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过来啊,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扫把星!你克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想勾引我的舅舅!敏敏恶狠狠地朝梦丹喊。

不,我不是!梦丹摇着头。可敏敏越来越大声;梦丹用手捂住耳朵,可声音仿佛直接进入了她的大脑,梦丹疯狂地摇着头。

狐狸精!扫把星!―――敏敏在冷笑,死吧,死吧,你活着也是讨人厌,所有的人都讨厌你,连你自己的亲奶奶都恨你,你还活着干什么?

是啊,我还活着干什么?梦丹放下了手,直直地往海里走去。马上就结束了,马上―――有人拉住了她,她甩不脱,放开我!她恼怒地回过头去,是冰儿?!穿着红衣、红裤、红鞋子,不,你不是冰儿姐!你是谁?

别过去。她的声音好温柔,好熟悉。别过去,好孩子。

妈妈―――妈妈!梦丹扑进她的怀里,别离开我,妈妈,再也别离开!

红衣女子搂住了梦丹。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好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耳边隐隐传来敏敏的冷笑声,可梦丹已经不理会了,她躺在沙滩上,躺在妈妈的怀里,好温暖,好舒适。妈妈,她喃喃道。

冰儿感到身边的梦丹在不安地转动的身子,眉头轻蹙,表情痛苦,是做噩梦了吗?冰儿有些担心。可不一会儿,她的眉头展开了,身体也松弛下来,妈妈?她梦到妈妈了吗?冰儿爱怜地望着她,但愿今夜她会有一个好梦。

“匡―――匡―――”电梯门在一开一合,楼道里一亮一暗;冰儿一个人站在家门口,浑身发冷,她甩了一下头,想把状况搞清楚。

“把贝贝还给我!”敏敏出现了,她还是那么高傲任性。“你为什么老是跟我作对,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你们都讨厌!抢走我爸爸、抢走我舅舅,还抢走我的贝贝,我恨你们,我要你们统统都不好过!”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睛里滴着血,脸上血肉模糊,满头的短发越伸越长,如触手般在空中舞动;眼看着她越逼越近,冰儿全身象被绑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恐惧在胸腔里如气球般膨胀,她无法呼吸了。

突然,“汪汪”的叫声令冰儿猛然惊醒,西西本来睡在冰儿和梦丹之间,靠着冰儿的腿,此刻它已到了冰儿的身边,昂着头、竖着尾巴对着空中吠叫。

冰儿满头满身都是冷汗,心已快跳了出来,她伸手搂住西西,犹在喘息。

梦丹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

“没事,”冰儿喘着气说,“睡吧,睡醒就没事了!”

二楼的朱若梅突然惊醒,是狗叫声吗?她又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她好象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是胡建国!她心里一阵厌恶。突然,胡建国消失了,一个小姑娘出现在她眼前,“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小姑娘尖声骂道,“你想抢我爸爸,门儿也没有!我要杀死你!”她亮出了尖尖的十根手指扑了上来,朱若梅转身就逃,可脚步声紧紧追着她。一会儿,小姑娘的身影在她的四周飘浮着,你逃啊,我看你逃到哪里去!

“瞄-唔-”妖妖的叫声把朱若梅从梦境中拉了回来,它跳上了床,警惕的兰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它对准床尾弓起身子、竖起了尾巴,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

朱若梅颤抖的手臂抱住了妖妖,颓然地将脸埋进了枕头。

第三十七章 不期而遇
清晨,迷迷糊糊的冰儿被梦丹弄醒了,她显得神采奕奕:“该起床啦,冰儿姐,西西要出去散步了!”冰儿虽然困顿,也多少被她感染了,伸个懒腰起了床。

两人走出门口,正碰上了抱着妖妖下楼梯的朱若梅。“若梅姐,你也带妖妖去散步吗?”梦丹高兴地招呼。

朱若梅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肿肿的,她看看冰儿,似乎有话想说,不过看了看梦丹,改口道:“是啊,一起去吧。”

梦丹摸摸妖妖,笑道:“我们不但溜狗,还要‘溜猫’呢!”

冰儿笑道:“没办法,谁让妖妖和咱们西西是好朋友呢!”

不过,其他狗狗显然不象西西一样欢迎妖妖,它们发出警惕的呼呼声,妖妖只好待在朱若梅的怀里。梦丹已经和小狗们熟悉了,她蹲在草地上,抚摸着它们,而狗狗们好象也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姑娘,它们围绕着她撒娇,小黑索性躺在了地上,让梦丹为它搔痒。

朱若梅与冰儿坐在一边,她轻握着妖妖的尾巴,轻声道:“我做了个恶梦,好可怕!”

冰儿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恶梦―――”

“我梦到了―――”朱若梅怔怔的,“那个小女孩,敏敏―――”

她的声音如同耳语,却让冰儿十分惊异,可还未及开口,几辆迅速开来的高级轿车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这在小区里有点非同寻常。车子停在了草坪附近,数十个衣着整齐的年轻人下了车,其中两个人打开了中间一辆车的车门,下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赵文华。

朱若梅和梦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们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冰儿;冰儿也马上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赵文华脸色灰暗,紧紧皱着眉,显得矛盾而犹豫;他的姐姐赵文秀高昂着头,眼睛里闪着怒火,苍白的脸上显出了反常的红晕;胡建国是一个微微有些谢顶的中年人,憔悴中带着惊惶失措,他看见了朱若梅,马上就转开了视线。

赵文秀恶狠狠地打量着冰儿她们,朱若梅和梦丹缩到了冰儿的身后。赵文秀一把扯过了赵文华,“我的傻弟弟,你看看吧,”她指着朱若梅,“你知道她是谁?她是你好姐夫的情妇!”她狠狠地白了丈夫一眼。

胡建国吓得一哆嗦,忙道:“我们早就断了!”

“可人家还惦记着你哪!”赵文秀提高了声音,“一个美人计不够,再来一个!她们勾结起来都在算计我们赵家啊,我们还被蒙在鼓里!现在她们终于动手了,”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她们,她们害死了我的敏敏!”

梦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着摇头:“不是,文华,不是―――”朱若梅抱着妖妖的手臂紧了紧,咬住了嘴唇。

冰儿虽气她冤枉好人,但也同情她的丧女之痛,只得柔声道:“胡太太,请你冷静一点,敏敏的事是意外,我们都很遗憾,也很难过。至于若梅,她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和梦丹只是偶然认识的,这是个巧合。”

赵文秀紧紧地盯着冰儿,突然怪笑了一声:“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为两只狐狸精做狗头军师啊!你也和我女儿的死有关,别想跑得掉!”

冰儿不觉心里有气,正色道:“事实到底怎样,现在警方正在调查,如果我们之间有人应该为敏敏的死负责的话,警方一定会执行他们的职责!你又何必出口伤人呢!”

赵文秀一时气结,只见她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好,好,”她冷笑,“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说会道能撑到几时!”赵文华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却被甩开了。

那些保镖模样的人在渐渐逼近,冰儿也不觉有些紧张,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敢如此仗势欺人!“汪汪!”西西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它挡在冰儿面前向敌人大叫;妖妖也跳下地来,摆出迎战的架势。

见到这样的小猫小狗还试图保护主人,那些保镖轻蔑地笑了;不过当所有的小狗都发出同仇敌忾的怒吼时,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尤其是看到妹妹这样‘身材’的大型犬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赵文秀也愣住了,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可是忽然她觉得西西的叫声有些熟悉,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冰儿和若梅对视了一眼,她认出来了吗?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了胡建国的脸上,赵文秀尖叫着扑上去一阵乱打:“原来你跟这个小狐狸精也有一腿,连女儿的狗也偷出来送给她!你这个不要脸的―――”

胡建国莫明其妙,“我没有,没有―――”

冰儿与若梅面面相觑,又好气又好笑。

正闹得不可开交,几辆警车开进了小区,整个气氛又为之一变,胡建国夫妇也停止了厮打。杨逸枫和一位中年警官下了车,朝冰儿她们走来。

“冰儿,”杨逸枫显得有些疲劳,好象没睡好,“这位是王警官,负责这次事件的调查。”冰儿想从杨逸枫的神色中得到一些信息,可是除了凝重外她一无所获。“我们想请你和顾小姐到我们那儿去一次,协助调查。”

冰儿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一定是有了变故,但无论如何,她们都必须面对。“若梅,麻烦你把西西带回去。”她有些担心地向四周扫了一眼。

杨逸枫也在观察,他与王警官商量了几句,后者朝赵文秀等人走去,与他们说了一些什么。只见胡建国连连点头,也在劝说妻子;赵文华却默默无言,用复杂难言的眼光注视着梦丹,他转身回到了车上。赵文秀也在看着梦丹,凶狠而仇恨,但终于被丈夫拉上了车。如同来时一样,他们呼啸而去。

冰儿安慰着犹在啜泣的梦丹,一起向警车走去。朱若梅的担忧溢于言表,她紧皱着眉,目送着她们。

警车缓缓地开出了小区,赵伯站在大门口看着,一脸的疑惑。冰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以赵文秀刚才的反应来看,西西并不是她丢弃在小区门口的,那么,到底是谁干的呢?

第三十八章 现身
虽然已经与警方打过交道,但在警局的问讯室接受调查毕竟不是一种寻常的经历,冰儿虽然一向镇定,还是会有不真实的感觉;然而,真实的事实却是,当冰儿被告知可以离去的时候,梦丹却被扣留了。

冰儿找到杨逸枫,可他碍于职务,不便透露更多内情,只是安慰冰儿,梦丹一定会得到公平地对待。冰儿忽然觉得很生气,她瞅着杨逸枫,眼光让他害怕。“别这样,冰儿,”杨逸枫低声说,“如果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梦丹最多被扣留48小时。没事的,我送你回家吧!”

冰儿却一声不吭,拂袖而去,把杨逸枫晾在了一边。

一个人在马路上走了一会,理智渐渐地回到了脑海,冰儿开始思索整个事件。

警方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冰儿说的没错,敏敏失足的地方有油!虽然冰儿早就提供了这种可能性,但一开始警方并没有发现油渍,以为是冰儿的错觉,只是礁石比较滑而已。但是在杨逸枫的建议下,他们再次勘察了现场,并化验了那块礁石周围缝隙中的泥土,果然发现了油的成分;还有一样东西,是清洁剂!

这说明不但有人在礁石上洒了油,还在警方到来之前进行了清洗。这下案情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是事故,是谋杀!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冰儿又开始回想那天的情形。

自己会去那儿是因为西西,完全是偶然,而且她的陈述与马赛克相吻合,所以警方没有理由怀疑他们。而梦丹和敏敏为什么去那里?如果梦丹说的是实话,难道是敏敏故意引她去的?

事发后,自己在山崖底下碰到了赵文华,又与他一起从海里救起梦丹,因此清洗油渍的不可能是他们。其他人呢?当时乱哄哄的,小林和莎莎好象去报警了,阿军和马赛克与酒店的人去找船了,应该也不会是他们。难道凶手躲在一边?

冰儿寝食难安,却想不出个所以然。48小时,如今显得格外漫长,即使躺在床上,种种猜测还在冰儿脑子里此起彼伏,可又理不出头绪。倦意终于爬上了她的眼皮,迷迷糊糊的,她睡着了。

怎么,又是这片海滩吗?冰儿站在那儿,若有所待。

“帮帮她!”那个红衣女子又出现在冰儿眼前。

“那晚你要我去救的人是谁?”这次冰儿一点也不害怕,“是梦丹吗?她才是凶手的目标,是不是?”冰儿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红衣女子幽幽道。

“我该怎么办?”冰儿急切地问道。

红衣女子渐渐向海面上飘去,声音在海风中隐隐传来:“小心回魂夜―――”

黑暗中冰儿猛的睁开了眼睛,寒意从窗缝里渗了进来,侵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算来48小时该到了,冰儿赶到警局接梦丹。接待她的警官客气地让她等着,可将近中午了,依然没见梦丹。碍于这里的特殊气氛,冰儿竟不知如何是好。

“冰儿!”路过的杨逸枫忽然看到了她。

“逸枫―――”冰儿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无缘无故朝他发了脾气,而一直以来,他其实帮了自己很多忙啊。

“你在等梦丹吧?”杨逸枫倒是心无芥蒂的样子,“我去看一下。”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我先请你吃饭吧!”他有些心虚地看着冰儿。

冰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杨逸枫告诉冰儿,他并没有直接参与这个案件,据他了解,调查的刑警们意见也有分歧,有的认定梦丹嫌疑最大,有的则认为证据不足。

“那你怎么看?”冰儿凝视着他。

“还真不好说,”杨逸枫挠了挠头,“我当然愿意相信你,可是作为警察我们必须以客观的眼光去分析各种可能性。不过你放心,王警官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还是我师父呢;我相信他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那么你们有没有设想过,梦丹才是凶手的目标?”冰儿缓缓地说。

杨逸枫皱起眉,陷入了深思。

梦丹获释已是将近傍晚了,她看起来轻飘飘的,憔悴而苍白。杨逸枫要送她们,可梦丹象受惊的小鸟紧紧抓住了冰儿;冰儿了解她的恐惧,便婉言谢绝了杨逸枫的好意,领着梦丹走出了警局大门。

梦丹一路都在发抖,冰儿叫了一辆车,对梦丹说:“我们先不回家,我请你吃饭吧!”

梦丹站着没动,冰儿回身去拉她,她却一把抱住了冰儿的脖子,放声大哭。

经过了这么多磨难,梦丹也很惊讶自己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因为受冰儿的影响,她正在渐渐从一个人的世界里走出来。她把一切都告诉了冰儿,警察的盘问、怀疑,还有自己的害怕和疑惑。冰儿也把很多事情告诉了她,朱若梅的往事,自己的猜测和想法。虽然她们的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困惑和恐惧,但是她们已经明白,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将无法避免。

回到欣华苑已经是深夜了,时间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最快。冰儿和梦丹轻轻地打开大门,只怕吵醒了邻居。

“你们回来了?”朱若梅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在幽暗的灯光里,她竟坐在楼梯上等着她们。

“你在等我们吗,若梅姐?”梦丹十分讶异。

朱若梅走过来握住梦丹的手,很内疚,“对不起,梦丹,因为我的过去,让你受委屈了―――”

“不关你的事,”梦丹急忙说,“冰儿姐把你的遭遇都告诉我了,我很佩服你的坚强和决心。我想,如果我能象你和冰儿姐一样的话,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真的吗?”黑暗的角落里亮起了点点鬼火,敏敏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周围的空间仿佛被隔绝了,阴冷的感觉从每个毛孔里钻入体内。敏敏冷笑着,充满了讥诮,“你们真的连鬼也不怕?”

第三十九章 鬼娃
敏敏看起来更象是一团影子,有些扭曲,有些模糊,但冰儿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梦丹抖得象筛子一样,随时都会瘫倒在地,若梅也已经面无人色,冰儿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她们所要的答案也许只有这个鬼魂可以提供。

敏敏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立体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带着森森寒意。“你的胆子还真不小,”敏敏就像是只玩弄着老鼠的猫,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冰儿,“你真的不怕我?”突然她的半张脸变得血肉模糊,鲜血脑浆犹在滴落,扭曲的嘴角上翘着,发出凄厉的笑声。

梦丹的指甲几乎在冰儿的手臂上掏出血来,她完全依靠着冰儿,要不早就躺在地上了;若梅发着抖,冰儿也变了脸色。不能怕她,冰儿告诫着自己,不然我们就全完了。“收起你的幻象吧!”冰儿怒喝,“身正不怕影歪,你别想吓倒我们!”

“幻象?”敏敏恢复了原样,恶狠狠地盯着她们,“我摔下去后就变成了那付模样,你以为我喜欢啊!”

“那是你自找的,不是吗?”冰儿镇定下来,决心与她斗到底。“是你故意把梦丹引到那儿,在你的计划里,该死的人是梦丹,对不对?”

“看不出你很聪明么!”敏敏很惊讶,“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的西西,也就是你的贝贝,原来我们都以为是你妈妈扔在这里来威胁你爸爸的,”看着狡邪的敏敏,冰儿忽然明白了许多事,“看来我们错了,那也是你干的吧?”

“嘻嘻,”敏敏竟拍起手来,“冰儿阿姨,现在我开始喜欢你了,你比我叔叔聪明得多,要是早点认识你的话,我一定选择跟你合作!”

梦丹和若梅听得呆住了,她们忘记了害怕,“怎么会?―――”梦丹喃喃道。“她,她还是个小孩子啊―――”若梅也觉得不可思议。

“哼,”敏敏露出了孩童的自负,“小孩子就好欺负吗?我讨厌你们,我恨你们,你们都是坏女人!本来爸爸和妈妈好好的,可后来就一直吵架,虽然每次都是妈妈把爸爸骂得没有声音,可爸爸不在的时候妈妈就会一个人哭,还发脾气;爸爸也不象以前一样跟我玩了,那都是因为,因为―――”她死死盯着朱若梅,尖声道:“他在外面有了野女人!”

若梅低下了头;冰儿也默然,她不由想起了罗啸,生活在这样环境里的小孩真的很可怜,不仅早熟,而且容易走向极端。不过这个敏敏,好象也太过分,难道就因为家里有钱?

“有一天,爸爸不在家,妈妈又在发脾气,她狠狠地踢了贝贝一脚,贝贝逃出去了,妈妈骂:”胡建国,早晚我要把你象狗一样赶出去!‘“敏敏不伦不类地学着她妈妈的口气,可是谁也笑不出来。”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以教训一下爸爸和那个野女人,所以我去找叔叔帮忙。“

“胡建军?”朱若梅喃喃道,“原来是他!”

敏敏白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叔叔,他阴阳怪气的,老是讨好我,可妈妈说他是在拍我们的马屁,没安好心!不过他一直跟着爸爸,爸爸的事他肯定知道。一开始他不肯告诉我,还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但是我说要去告诉外公,他才害怕了,答应帮我忙。可没几天,爸爸和妈妈又吵起来了,我躲在门外偷听,原来爸爸的野女人要给爸爸生弟弟啦!”敏敏的脸上仍是刻骨的仇恨,“有了弟弟,爸爸就不会要我了!我去找叔叔,要他把野女人和弟弟立刻杀掉!”

冰儿她们不禁愕然,‘杀人’就这样冷漠地从这个小女孩的嘴里蹦了出来,天哪,当时她还没满十岁,这个小孩受的是什么教育!

“叔叔还真听话,过了几天他告诉我,不会有弟弟了,”敏敏一脸得意,“至于那个女人,只要吓唬一下爸爸,他就会甩掉她,不会再找麻烦啦!于是,叔叔开着车,我把贝贝扔了出去,爸爸果然乖乖地回来了。虽然我也舍不得贝贝,但是妈妈说得对,该扔的就要扔,反正我们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

若梅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冰儿握住了她的手;梦丹连连摇头,喃喃道:“太过分了,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敏敏轻蔑地望着她,“你才过分呢,居然想抢走我的舅舅!在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舅舅了,他不会象妈妈一样乱发脾气,也不会象爸爸一样不理我,而且买的礼物都是我最喜欢的;他说过他最喜欢敏敏了,可是认识了你之后就不一样了,陪我玩的时间越来越少,整天跟你约会,在家也一天到晚给你打电话,讨厌死了!”敏敏恨恨地跺着脚,“而且妈妈也讨厌你,她还派人调查了,她说你是狐狸精,是扫把星!”

“胡说八道!”若梅终于怒喝出声,“她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敏敏咬牙切齿,“我外公就是被她克死的!除了舅舅我最喜欢的就是外公了,可是他却被你克死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了,我一定要杀死你!

“那个度假村叔叔已经带我去过了,不过那时候舅舅出差去了,所以不知道。就是在那座小山上我想到了,要是你从那里摔下去,一定会没命的,而且,”敏敏的神情实在不象一个小孩,“别人只会以为你是不小心,没有人会怀疑我的!”

“不过你还是需要有人帮忙的,是不是?”冰儿直奔主题,“毕竟你只是个小孩子!”

“那当然,”敏敏倒是一口承认,“我找的还是叔叔,他可从来不敢不依我。我跟他说好了,等晚上我把梦丹阿姨带到山顶上,叔叔偷偷躲在那儿,找机会就把她推下去!”

“好狠毒的心肠!”若梅咬牙道。梦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冰儿一声冷笑:“可惜害人不成,反而是你丢了性命,恐怕你自己也想不到吧!”

“眼看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你和贝贝却闯了过来,我心里正生气呢,就糊里糊涂地掉了下去,”敏敏露出一丝迷茫,“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

第四十章 回魂夜
直到今天,若梅才明白究竟是谁害了自己,她已经出离愤怒了,忘了害怕,甚至忘了现在所面对的是个不怀好意的鬼魂,“这就叫作恶有恶报,”若梅愤愤地走上一步,“幸亏死的是你这个小魔头!”

“哼!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死?”敏敏的脸变得青白青白的,“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死了以后,我就上这儿来啦,一看,正好,你们都在这儿,可以把你们一块儿解决掉。可是没想到你们的小猫小狗挺厉害,我竟然近不了你们的身;最可恨的就是贝贝了,居然帮你都不帮我!”她狠狠地盯着冰儿。

“它为什么要帮你?”若梅冷冷道,“冰儿对它那么好,而你呢,狠心地把它扔掉,它一定恨死你啦!”

“不对,”冰儿忽然道,“西西并没有恨敏敏。出事的那晚,西西一定是感觉到了,不只是梦丹有危险,敏敏也有危险,它把我吵醒,就是要去救她们两个!敏敏掉下去的一刹那,西西不是拼命地冲过去吗?它是要去救她呀,结果自己也差点掉下了悬崖!”

“真的吗?”敏敏露出怀疑的神色。

“是呀,是呀,”梦丹也在回想,“西西跑得好急,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它已经冲下去了,真是太危险了!”

“敏敏,你知道吗,你把它丢在这里以后,它就苦苦地守候在街边,它在等它的主人,它在等你接它回家啊!”冰儿不知是为西西还是为敏敏感到深深地痛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它的主人也曾经疼爱过它吧,给过它一个值得留连的家吧,所以,它才会那样忠心耿耿地等待着,等待着。”敏敏的脸色似乎在渐渐改变。“即便是重新相遇,我想它也没有怪你,在沙滩上它不是乖乖躺着给你摸吗?那时我就有点奇怪,这个动作只有对家里人或是特别熟悉的人它才会做啊;虽然已不认你为主人,但是在心里它对你还是有着深深的眷恋。敏敏,不要再害人了,不要再让它失望了,你的任性已经送掉了自己的性命,难道还不肯回头吗?”

敏敏阴狠的眼光渐渐松弛了,竟似有了泪光,冷酷如鳄鱼也会有眼泪吧,只是对于她,恐怕是太晚了。她的眼神不断地在三人脸上游移着,变幻着,一会儿是痛恨,一会儿是羡慕,一会儿是嫉妒,一会儿是佩服。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浓了,梦丹又开始发抖,她靠近了冰儿。终于,敏敏爆发似的尖笑起来,她的眼睛变得血红,脸上又开始滴血,“我死了,我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什么也不管了,反正是你们害死了我,我要报复,狠狠地报复你们!现在没有东西会来保护你们了,”她一下飘到了冰儿她们的面前,梦丹吓得尖叫起来,敏敏却得意地笑了,“就算你们的小猫小狗这会儿来也没有用了,我会把它们也杀死!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今晚是你的回魂夜。”冰儿缓缓说道。

敏敏一下后退了,真正感到吃惊,“你知道?”

“民间一直有为死者‘做七’的习俗,而‘头七’最为重要,通常的说法是人在死后的第七天晚上会回家向亲人告别,”冰儿无畏地看着敏敏,“而你显然不同,你宁可选择这个法力最强的时刻来向我们报复,是吗?”

“你懂得还真多,”敏敏撇撇嘴,梦丹也吃惊地望着冰儿。“不过懂又怎么样,我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敏敏飘浮在半空中,头发伸长张了开来。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蓦然响起,敏敏一下后退了好多,惊恐地盯着―――朱若梅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叮铃!”铃铛又响了,敏敏已经缩到了墙角。

“这个叫作‘镇魂铃’,是一个法力高强的人送给我的,对付你这样的恶灵最有效了!”若梅朝敏敏逼近了几步。“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冰儿早就料到今夜你会出来作怪,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但有我的镇魂铃,还有冰儿的水晶球,你不过是一个新死的小鬼,我们还怕你不成!”

敏敏在墙角缩成了一团,脸色发黑,变得更难看了,冒出来的血也是黑黑的。

朱若梅举起了铃铛,“不过有我的镇魂铃就足够了,我要摇到你魂飞魄散,永远不能再出来害人!”

“若梅―――”

“不要阻止我,冰儿!”若梅咬牙切齿,“这个小魔头无论是死是活都是个祸害,我要为我的儿子报仇!”

“你的儿子是她杀的吗?”冰儿的声音冷冷的,静静的,“她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她并没有作恶的能力!”冰儿走到了若梅身边,在她耳边轻轻道:“其实她才是别人的工具!”

若梅愕然地望着冰儿,好一会,才若有所悟的放下了手里的铃铛。

冰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球,水晶球小小的,发出荧荧的光芒;鬼火消失了,寒意褪去了,光芒在渐渐扩大,隔绝的空间仿佛被打开了,周围熟悉的景物慢慢显现出来。

冰儿虔诚地捧着水晶球,柔声道:“这个水晶球曾经容纳过一个美好而纯洁的灵魂,但愿它可以洗去你心灵上的污垢和灰尘,还给你洁净和安宁!”

敏敏的身影在扭曲,在变淡,她茫然四顾,却被水晶球牢牢吸引;敏敏消失了,她被封入了水晶球。

第四十一章 交锋
第二天上午,冰儿在自家的院子里开了个会,参加的有梦丹和若梅,杨逸枫则是‘特邀嘉宾’。(“汪汪!还有偶,还有偶!”“喵喵!偶也要参加!”好啦,你们两个算警卫吧!)

看着神色沉重的三个姑娘,杨逸枫糊涂了:“怎么啦,这么急忙忙地把我找来?”

冰儿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从何说起;还是朱若梅开了口,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杨逸枫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张越大,若梅说完了,他还愣在那里,半天,憋出三个字:“开玩笑?!”

冰儿叹了口气:“是玩笑就好了!”

“是真的!”梦丹猛点头,“吓死我了,还好冰儿姐和若梅姐早有准备。”

杨逸枫打量着冰儿和若梅:“我早就觉得你们不简单,敢情是两位‘仙姑’!”

若梅摆摆手:“我们只是凑巧认识一位高人而已,不算什么。”

冰儿也道:“今天先不提这个。现在的问题是,小鬼好斗,恶人难寻!”

“敏敏还有一个同谋,就是胡建军!”若梅急忙道,“他们原来是想杀梦丹的,但阴差阳错,反而害死了敏敏!你们应该去把胡建军抓起来!”

“凭什么?”杨逸枫翻了翻白眼,“就凭一个鬼的证词?”

“所以要你去对他们说呀,”梦丹对杨逸枫充满了期待,“我们也知道是离奇了点,不过也许他们会相信你―――”

“疯了!”杨逸枫接口道,“他们一定会送我去看心理医生!”

若梅和梦丹见他一本正经,都笑了。

冰儿没有笑,她的眼神不知落向何方,“够不够证据抓胡建军并不是我最担心的,”冰儿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担心的是,胡建军的罪恶才刚刚开始!”

若梅和梦丹吃惊地回过头来:“此话怎讲?”杨逸枫也认真起来。

“敏敏已经是鬼,她不会对我们撒谎;不过她自以为胡建军是受她支使,这一点她错了,依我看,恰恰相反,胡建军不仅利用了她,而且,对她也起了杀机!”冰儿的眼睛炯炯有神,“悬崖上的油自然是胡建军弄的,从这一手就可以看出,他的目标是梦丹和敏敏两个人!”

“连西西都滑了下去,要不是冰儿姐叫住我―――”梦丹思来仍不寒而栗。

“胡建军这小子不简单,”若梅想到了一些往事,“他知道我和他哥哥的事,表面上他对哥哥百依百顺,还帮我摆平公司所有的事,可实际上他借机捞了不少,还想打我的主意呢!”

“以他这么一个有心机的成年人,怎么可能被敏敏弄得团团转呢?”冰儿的眼神凌厉起来,“他做的事都是他自己想做的,敏敏才是他的工具!”

“怎么会?”梦丹惊恐地问,“为什么?”

“敏敏的妈妈有一句话说对了,”冰儿望着梦丹,“有人在算计她家的钱,只不过,这人不是你,也不是若梅,而是她那没安好心的小叔子!”

“你的意思是―――”若梅有些明白了。

“遗产!”杨逸枫顺着冰儿的思路,“他哥哥可以继承妻子的遗产,而敏敏死了,他又是他哥哥唯一的遗产继承人!杀了他哥哥一家,他就发财了。”

“不会吧!”梦丹觉得不可思议,“杀他的亲哥哥!”

“那他为什么要害梦丹?”若梅心生疑窦。

“如今赵文华和他姐姐共同拥有赵家的产业,如果文华死了,家产就都归他姐姐所有。如果他的计划完全成功,”冰儿叹了口气,“他就成了大富翁了!捎带上梦丹,不过是机缘而已。”

“文华!”梦丹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他想害死文华!”

杨逸枫承认,冰儿的推理很有道理,不过仍然需要具体的证据,才能将真正的罪犯绳之于法。“我会去提醒他们,”杨逸枫说,“当然不能靠鬼魂,但是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新的思路,会有帮助的。”

梦丹对文华可能遭遇的危险担心之极,冰儿安慰她说警方会保护他的,杨逸枫也说在目前的情形下,估计胡建军也不敢轻举妄动。梦丹方才安心了一点。

杨逸枫走了,朱若梅也去她的书店了,梦丹坐在院子里发呆。“我们出去逛逛吧,冰儿姐!”她忽然说。

“也好,”冰儿想了想,“反正今天已经请了假,你也闷了好些天了,出去散散心。”

她们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也不买什么东西,只是东看西看。笑容渐渐回到了两人的脸上,步履也轻松起来。

走着走着,冰儿觉得梦丹的脚步又慢了下来,眼神被一栋大厦所吸引,冰儿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原来,是文华的公司到了。

冰儿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梦丹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可在目前恐怕是难以如她所愿的。真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赵文华居然就在此时走了出来,向停在街边的汽车走去。梦丹好象被钉在了地上。

文华突然看到了梦丹,也像傻了一样呆在原地。一时间,世界仿佛凝固了,天地间只剩下两道哀怨的目光。

有情人咫尺天涯,对相逢不敢相认。这样的情景让旁观的冰儿也黯然神伤。

文华和梦丹的平静一会儿就被打破了,胡建军也走了出来,他笑着向文华迎去,突然见到与文华对视的梦丹,他的脸色变了。他凑向文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华皱起眉,痛苦地转开了头。

梦丹也在盯着胡建军,耳边一直响着一个声音:他想杀死文华,他想杀死文华!可文华,文华还不知道,还一直当他是好朋友!看到胡建军的手臂搭上了文华的肩膀,梦丹忽然疯了一样地冲过去把胡建军推了一个趔趄。“是他,文华!”梦丹拉着文华的手臂,“是他想杀我,还杀了敏敏,他,他还想杀你,杀你姐姐、姐夫―――”梦丹有些语无伦次了。

平时显得慈眉善目的胡建军完全变了脸色,愤怒而狰狞,他一把把梦丹从文华身边扯开,骂道:“你疯了吗!”

梦丹已经失控了,她直勾勾地盯着胡建军大叫:“凶手,你才是凶手!凶手―――”

胡建军一巴掌打断了梦丹的叫喊,打得梦丹站立不稳,幸好赶上来的冰儿扶住了她。

“住手!”赵文华脸色铁青,冰儿也对胡建军怒目而视。

胡建军急忙走到文华身边解释着什么,文华对着倒在冰儿怀里的梦丹看了一会,不耐烦地道:“好了,别说了,走吧!”

就在他们转身欲走的时候,冰儿叫住了他们:“胡建军!”他们又转过身来。冰儿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明白!迟早会有报应的,迟早!”

胡建军胖胖的脸上有些抽筋,文华呆呆地看着冰儿和梦丹转身而去,充满了迷茫。

第四十二章 兄弟
听说了梦丹的遭遇,若梅的肺都要气炸了:“这个混蛋、凶手、卑鄙小人!他居然敢打你!你怎么不打还他,你应该踢他、咬他―――”

“喂,喂!”冰儿见她手舞足蹈,不觉好笑起来,“你以为梦丹是西西啊!”

“你也真是的!”若梅转向冰儿,“梦丹一个人不行,你可以帮她啊,两个总打得过!”

梦丹的心都要碎了,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不过,令她放不下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文华一定是生我气了,他都没理我,还看着我挨打―――”她抓住冰儿的手,“他是不是以为是我害死了敏敏?他是不是再也不肯原谅我了?”

冰儿还没开口,若梅已哇哇大叫:“他也是个糊涂蛋!不理就不理―――”

“若梅,你省省吧!”冰儿把若梅按在沙发上,转向了愁眉苦脸的梦丹。“文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和压力,但依我看,他心里决不会认为你是凶手!从那天早上他姐姐找上门来,到今天的偶遇,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直是痛苦而矛盾的;今天胡建军打了你以后,他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这一切都因为他还爱着你啊!”

“那,那他为什么不理我?”梦丹如一朵带雨的梨花,楚楚可怜。

“他姐姐的态度那么激烈,警方也没有个结论,他不能不有所顾忌。”冰儿一向心思细密。“再说那儿都是他的熟人,有什么消息肯定会传到他姐姐的耳朵里,他也为难啊!你放心,只要这个案子能真相大白,他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真的吗?”梦丹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这些有钱人啊,”若梅一撇嘴,“可没准!”

回到楼上,若梅仍然余怒未消,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一翻身又坐了起来,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想了想,伸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在郊外的豪宅里,胡建国关上了手机,一个人坐在书桌边发愣。

这个手机的号码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会使用这部电话必是他的亲信密友,可今晚的来电却让他吓了一大跳,竟是已有一年多未联系过的朱若梅;还好妻子已经吃了安眠药睡着了,他立刻来到书房里接听电话。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朱若梅所说的内容,让他深深地陷入了迷茫。

他也曾经是个自视甚高的有志青年,虽然家境平平,可凭着聪明和努力,他在事业初期还是获得了不错的机会。但是,竞争是激烈的,现实是残酷的,伴随着失败和挫折,他的锐气耗尽了,棱角磨平了,脑子里只剩下了发财即成功的念头。终于,天上掉下了大馅饼,大老板的女儿看上了这个颇有几分才气的穷小子。从此,他小心翼翼地工作、诚惶诚恐地‘恋爱’,总算是‘嫁入’了豪门。

不过有得就有失,他在‘致富’的同时也必须忍受妻子的坏脾气,她骄横惯了也霸道惯了,容不得半点不如意,连父亲弟弟都要让她几分。胡建国意识到,如果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设法成为公司里不可缺少的人物,或许才能稍稍获得妻子的尊重,在他看来,经济可以决定一切。他战战兢兢、费尽心机地讨好妻子和她的家人,也渐渐地接近自己的目标,被任命为公司总经理时,他终于见到了妻子仰视的目光,他得意地笑了。

由于父母早亡,胡建军是他唯一的亲人,而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提携自己的亲弟弟了。好在阿军虽然学历不高,但人很聪明,也识大体,并没有为他带来麻烦;而对于他而言,还有什么人比亲弟弟更可靠呢?渐渐地,阿军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帮他承担了许多事物。

有了富翁的感觉后,他的欲望又向前蔓延,见到朱若梅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了,他需要更多的女人。

但是齐人之福他并没有享受多久,而这件事也使他的妻子故态复萌,他常常被骂得狗血淋头,哑口无言;谁让自己理亏呢?可朱若梅有了身孕,又让他舍不得放手。争争吵吵中,他还存在着一丝侥幸,现在的妻子恐怕没有勇气真的离开他吧!

可短短几天,形势急转直下,朱若梅流产了,而女儿的小狗竟然被丢弃在情人的家门口!他感觉不妙,也终于衡量出,真正输不起的人是自己!

经过此事,他的气焰又矮了下去,妻子却更加地变本加厉,而连带受累的还多了个弟弟,常常被莫明其妙地挖苦辱骂。难得阿军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忍耐力,不但骂不还口,还照样恭恭敬敬,倒让他胡建国心生内疚。

就是这样的阿军,难道会像朱若梅说的那样包藏祸心,想要害死自己?胡建国真的无法相信。可朱若梅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你不是让你弟弟在公司里照顾我吗,你知道他是怎么照顾的?他恨不得爬到床上来‘照顾’我呢!还有,你去查查当年与我有关的帐目吧,为了‘照顾’我,他可为自己捞了不少啊!你以为他真是你忠心耿耿的小弟弟吗?他比你还贪财呢,为了钱他什么干不出来?他杀了敏敏还要杀死你们夫妻,小心你的好弟弟吧!”

虽然是冬天,虽然室内温度宜人,胡建国仍然感到燥热难当,他思来想去,脑中乱成一团,他想抓住杀死女儿的凶手,又不愿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可是,朱若梅的话他也无法摆脱。若梅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说实话,这一年来她的消息他也略有耳闻,她的改变更令他奇怪,也令他暗暗欣赏;而文华那个漂亮的小女朋友也实在不像是妻子口中的凶手。难道自己的弟弟真的―――第二天一上班,胡建国就叫来了秘书:“让财务部的高经理马上来见我!”

第四十三章 圈套
接下来的几天胡建国简直是坐立不安,心情比被妻子发现了他的婚外情时还要惶恐。终于,到了与高经理约定的时刻,一切都将被揭晓了。

门上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胡建国努力把声音放得平稳:“请进!”门开了一小半,高经理探进头来,脸上十分尴尬,忽然一只手猛地把门推开,而这只手,是属于赵文华的。

胡建国吃了一惊,一下站了起来,这时才看见高经理的两只手都捧着厚厚的文件,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赵文华。胡建国的声音都变了调:“这―――是怎么回事?”

赵文华示意高经理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冷冷道:“你可以走了!”高经理立刻‘逃’了出去,还不忘哈着腰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了,姐夫?”赵文华坐在了他的对面。

胡建国两腿发软,坐了回去,呐呐道:“文华,怎么了―――”

“先看看这些吧!”文华抽出几份文件,往胡建国面前一扔。

胡建国打开了文件,看了没多久就变了脸色,他越看越快,还不时地寻找着一些单据,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看完了手里的文件,胡建国的脸色已经又白又青又红地变了好几次,他取过剩余的文件又飞快地翻看了起来;文华也不出声,也不阻止,只是默默看着。终于,胡建国瘫坐在那张舒适的老板椅上,脸上不知是震惊还是愤怒。

“怎么样,”文华终于开了口,“凭这些就足够让你们兄弟两个去坐牢!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不是我,”胡建国忙不迭地喊冤,“除了与朱若梅有关的几笔是我授意建军去干的,绝大部分都与我无关!都是建军背着我干的,有些我的签名都是假冒的,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还想赖!”文华不禁怒目而视,“我爸爸这么相信你,还要我好好向你学习;我也一直相信你、尊重你,可你呢,假公济私,还背叛我姐姐,你到底对得起谁?!”

胡建国一身冷汗,嘴都在哆嗦:“文,文华,你听我说,我是做错过,对不起你姐姐,可我已经和那个女人断了,再无瓜葛了。而且我可以发誓,我对公司是忠心耿耿的,你想想,这个公司也有我多年的心血啊,爸爸又一直对我信任有加,我怎么会背叛公司呢?”他几乎声泪俱下了,“和朱若梅分手后,我也再没有欺骗过你姐姐了,我不想拆散这个家啊!”

“事实俱在,你又作何解释?”文华向桌上的文件一指。

“我收到消息,说建军背着我干了很多坏事,才让高经理去调查的,”胡建国不得不和盘托出了,“你问问高经理就知道了;如果我与建军是同谋,我又怎么会这么干呢?”

文华瞅了他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就是问过了高经理,我才来找你谈谈,不然早就报警了!”文华的眼神暗淡下来,“我也是对阿军起了疑心,想查查他的帐,却发现高经理也在查,他查出了许多问题,还牵涉到你,吓坏了,不敢对我隐瞒,于是我们就一起查,结果―――”他又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阿军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而且大部分坏事都是用你的名义干的,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难道不明白这样会给你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所以不能报警啊!”胡建国在商场征战多年,深知其中厉害,“万一建军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那我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他乞求地看着文华,“我们先找他谈谈,只要他肯坦白,不如就私了吧,到底大家兄弟一场,家丑不可外扬啊!”

文华犹豫了好久,还是心软了:“好吧,明天到我的别墅,大家谈谈清楚!”

这天是休息天,冰儿与梦丹好好地睡了个懒觉,吃过午饭两人正商量着要找些娱乐活动,电话铃响了。

放下电话的梦丹一脸喜色,“冰儿姐,文华要我去他的别墅呢,说是警方那儿有消息了,他想跟我谈谈!”她急忙忙地洗脸换衣。“一定是查清楚了!”

冰儿觉得有些意外:“他说什么了?”

“是他的秘书张小姐打来的,让我过去再仔细谈!”梦丹抓起梳子一通乱梳。

“这事也让秘书代劳?”冰儿好奇怪。

“他很忙的,经常让张小姐去订座,然后直接通知我,”梦丹的速度快得惊人,已经收拾停当,“好啦,我走了!”

冰儿还在发愣,又听梦丹在门口叫唤:“冰儿姐,我忘了钱包―――”“哎―――”冰儿忙给她送出去。“拜拜,等我的好消息!”梦丹匆匆而去。

冰儿倚门而立,总觉得哪里不对;西西慢慢地蹭过来,在她身边摇着尾巴,冰儿把视线落到小狗身上,却在自言自语:“难道他家的别墅也要预订?”

“冰儿你在发什么愣?”朱若梅已经走到了冰儿的面前,“我在楼上看见梦丹急急忙忙的,上哪儿去了?”

冰儿如梦初醒,心中的不安在慢慢扩大,她抓住若梅的手,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可是我越想越不对劲,万一不是文华,而是他姐姐,甚至是胡建军搞的鬼―――”

“那梦丹就会有危险!”若梅也急了。

“我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去!”冰儿好后悔,“追不上了,怎么办?”

“我知道他家的一处别墅,”若梅定了定神,“还是刚认识的时候胡建国带我去过,说是他小舅子的,不过那时文华人在国外;我们去那儿看看!”

第四十四章 家庭聚会
胡建国匆匆赶到文华的别墅,见弟弟还没到,心想正好先求求文华,虽然觉得尴尬,还是含羞带愧地开了口:“文华,你,你打算怎样处置建军?”

“那要看他自己了!”文华冷冷道。

“这样好不好?”胡建国知道文华心软,“只要他肯把钱退出来,就不要报警了;我安排他离开这里去外地,来个眼不见为净!”虽然知道弟弟确实骗了他,胡建国还是不相信弟弟会杀了他女儿,再说牵涉到自身,还是安全第一。

“只怕你的宝贝弟弟没这么简单!”文华一脸阴沉。

“不管怎样,”胡建国还有一件心事,“先不要告诉你姐姐―――”话音未落,门口的门铃声大作。

“他还挺准时。”文华起身去开门。不一会,他回来了,身后跟的却是赵文秀。

胡建国吓得脸色都变了:“文秀,怎么是你?”

赵文秀一脸的怀疑,哼了一声:“从昨天起你就心神不定,又不肯陪我出去吃饭,鬼鬼祟祟的溜出来,我当你又去找小狐狸精呢,结果跑到这儿来,”她又看看文华,“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胡建国惊恐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妻子,像一个面临审判的囚犯;门口传来了阿军的声音:“文华,你和我哥找我吗?咳,昨天和朋友出去了,今天早上秘书才找到我―――哦,阿嫂也在啊,”胡建军一脸媚笑,“文华你在开party吗?”

“胡建军!”赵文秀腾地站了起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究竟干了什么,说!”

“阿嫂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建军一脸地无辜。

“什么意思?”赵文秀一把将茶几上的文件扫落在地,“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胡建军捡起几份稍稍看了看,便漫不经心丢回几上:“这些你该问我哥。”

胡建国一下抬起头来,哆嗦道:“建军,你可不能乱说,我可没做过;你,你,你还是给你嫂子讲清楚吧―――”

“哥,你知道你的毛病在哪里吗?”胡建军还是笑眯眯的,眯缝的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嘲弄,“就是窝囊!做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真是太丢脸了!”

此言一出,赵文秀勃然色变,胡建国呆若木鸡,赵文华也惊诧不已。

“不是吗?”胡建军的小眼睛里闪着凶光,“以前你怕老婆是因为要靠着她往上爬,现在还怕什么?老头子死了,这个少爷和傻瓜也差不了多少,那个母夜叉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什么好怕?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他们在靠我们!”

赵文秀姐弟气得发抖,文华恨道:“胡建军,你太过分了,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却―――”

“兄弟?”胡建军变了脸色,“问问我的好阿嫂,她有没有把我当成兄弟?在她眼里,我只是条可以呼来喝去的狗罢了!”

“你连狗都不如!”赵文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阴晴不定。

忽然又传来了门铃声,胡建军恢复了笑脸:“又有客人来了,真热闹啊!”他走去开门。

文华等对视,觉得奇怪;这时,只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梦丹!”文华拔腿朝门口冲去,只见一脸惊恐的梦丹被胡建军握住了手腕,“放开她!”文华怒喝,他大步上前,却被从梦丹身后闪进门的两个人挡住了去路,“吴刚、何易,你们干什么!”

这两个人正是文华公司里的保安人员,经常跟着他们进出的,而此时,他们面无表情,冷冷地站在那里;文华望着一脸奸笑的胡建军,暗暗叫苦。

浑身发抖的梦丹被迫坐在胡建军的身边,赵文秀姐弟神情紧张地坐在对面,胡建国缩在沙发的一角;两个保镖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而胡建军的手里,居然握着一支手枪!

“你到底想干什么?”文华问道。

“问你自己啊?”胡建军几乎是懒洋洋的,“想查我?有这么简单吗?告诉你,虽然你是老板,可公司里有什么事瞒得过我?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至于你漂亮的女朋友,她知道的事好象太多了,所以我也请她来参加我们的‘家庭聚会’!”他不怀好意地抓住了梦丹的手。

文华脸色大变:“这么说,敏敏真的是你―――”胡建国也惊恐地抬起了头,赵文秀惊道:“什么,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可我奇怪的是,”胡建军转向了梦丹,“你是怎么知道的?”

梦丹吓得说不出话来,眼巴巴地望着文华;文华血往上涌,一下站了起来。胡建军却看也不看他,玩弄着手里的枪。赵文秀抓住文华急叫:“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要吵!”胡建军一摆手。

赵文秀作势要扑过去,“你说,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你说―――”两个保镖抓住了她,她已经气急败坏了,怒骂:“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你们忘了是谁给你们发工资养活你们!我看你们敢怎么样―――”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被狠狠地推倒在地,文华急忙过去护住她。

“有什么不敢!”一个剃着小平头的保镖冷冷道。

文华怒道:“我家对你们不薄,为什么要恩将仇报!胡建军在犯罪,你们跟着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胡建军转过头来,“他们的赌帐是谁还的?他们惹的麻烦是谁帮着摆平的?他们要用钱是谁借给他们的?我对他们比你们好百倍,你说他们该跟谁?”

手机铃声响起,胡建军接起,听了一会,脸色微变。收了线,他又变得笑眯眯了,“我们的家庭聚会又有新客人了,顾小姐,你的两位好朋友很关心你啊!”

话音刚落,又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手里各拉着一个姑娘,正是冰儿和若梅。

除了梦丹,所有的‘囚犯’都被赶到屋子的一角,胡建国已经几乎瘫倒在地,赵文秀也惊恐地缩在弟弟怀里。

胡建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好一会,他把眼光落到了冰儿的身上。“刘小姐,在这里似乎只有你与这件事毫不相干,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你是个关键人物,请问,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梦丹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老邻居,若梅是我现在的邻居,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不过,她们两个却是通过我才认识的。”冰儿仍不失镇定,赵文秀却微微哆嗦了一下,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们。

“好朋友?”胡建军笑了,“为好朋友做这么多事,你还真讲义气!”

“做人难道不应该讲义气吗?”冰儿仍然握着若梅的手,“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怎么会这么狠,就为钱,对亲哥嫂、亲侄女你也起了歹心,下了毒手?”

胡建军点起一支烟,眼神渐渐专注起来,“好,今天大家就三对六面说个清楚,让你们死得明白!”

第四十五章 前因
“其实我从小就很崇拜我哥哥,他聪明能干,书又念得好,对我也不错。父母死后,我们两兄弟更是相依为命,虽然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对我的照顾越来越少,可我一点也不怪他,在我心里,哥哥应该取得成功,也一定会取得成功!”胡建军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温情,但看到目光呆滞的胡建国,又转为了厌恶。“后来我知道他与大老板的女儿好上了,事业也渐有起色,暗暗为他高兴,虽然他从未提携过自己的弟弟,但自知上不了台面的我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觉得只要他好就可以了。哎,那个时候真是天真啊!

“第一次见到阿嫂时他们已经快结婚了,那一次的情景我真是终生难忘!”他苦笑了一下,“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人穷志短!他们两个哪像是未婚夫妇,简直是公主与太监,而我呢,就是地上的烂泥了,只能偶尔被好嫂嫂的高贵眼光扫上一两下,还吓得我够呛呐!哈哈!”他发泄似地大笑起来。

“但是真正让我失望的是哥哥,”他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渐渐坍塌了,我觉得他慢慢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已经有钱了,住得是大屋,进出有名车;而我,还是一个穷小子。渐渐地,左邻右里流传着许多闲话,开始时的羡慕嫉妒变成了嘲弄奚落,我沉不住气了,以哥哥现在的地位,给我安排个好点的工作总可以吧!可是他除了偶尔给我点钱之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我终于明白了,他是怕我丢他的脸,更怕得罪妻子和老丈人,他要往上爬,他要维护他的形象,不能因为我落下假公济私的名声!”

胡建军狠狠地掐灭了烟。“更让我难堪的就是我的好嫂嫂了,其实我已经尽量避免与她接触了,可是遇上逢年过节,为了我哥哥的脸面,我还是要去做做样子。可不管我怎么恭敬讨好,她就不曾给过好脸色,在她眼里,我连家里的佣人都不如哩!

“就是他们的这种态度让我渐渐地下了决心,迟早我要出人头地,要让他们看看!终于,哥哥爬到了总经理的位置,大权在握的他总算想起了我这个弟弟,安排我进了公司。我打定主意,夹起尾巴做人,决不让我的好哥哥为难;没多久,在上上下下的一片赞誉中、在哥哥得意的眼光里,我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渐渐地,我发现原来自己也很聪明么,虽然我没读过多少书,可干的并不比那些会读书的人差,―――不,我干得比他们都要好,更何况我的哥哥是总经理,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无论干什么我都是得心应手。同时,我也积极地向赵家靠拢,赵文秀的傲气、敏敏的蛮横我都可以忍受,慢慢地,老爷子视我为子侄,文华也当我是好友,哥哥更是对我日加信任,一切都一帆风顺。”

“那你为什么还不知足?”文华愤愤道。

“第一是因为你,”胡建军坦率地看着他,“虽然你对我不错,和你姐姐不一样,可是你给我的压力是你自己感觉不到的。只要有你在场,本来看见我就笑的人立刻转而去奉承你、巴结你,而我,就像是个跟班。我明白,再怎么样我都是个打工的,凭什么跟你争?记得吗,梦丹是我们同时认识的,我也很想追她,可她很快就投入了你的怀抱。看到你们两个亲亲热热,我发誓,迟早要取你而代之!”他想搂住梦丹,却被她惊恐地推开;文华涨红了脸。

“第二是因为敏敏。”胡建军皱起了眉头,“我从未见过如此蛮横刁钻的小孩子,本来赵文秀已经算是难缠了,可是随着敏敏渐渐长大,我发现她越来越难对付。我知道赵文秀不喜欢我,多半是因为看不起我;而她则不同,她很聪明,而且有点说不清的灵感,我总觉得她看着我的眼光里常常露出怀疑的神色。我总是顺着她,讨好她,可我知道我从未获得过她的信任,象她妈妈一样,她只是利用我,而且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我觉得她迟早会威胁到我。

“第三就是我哥了,他干了一件蠢事,就是弄了一个朱若梅!他要玩女人哪儿不行,非要包下来,不过,话说回来,当年的若梅真是漂亮,不比梦丹差啊!”他色眯眯地看向若梅;若梅握紧了冰儿的手。“可是毕竟风险太大了,万一赵文秀因此跟他离了婚,我们兄弟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我暗中劝过他,可他色迷心窍,说什么也不听,我只好努力帮他掩盖。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文秀还是知道了,我真是比他自己还着急啊,不知怎样才能摆平此事。

“这时敏敏居然跑来找我,要我帮她赶走爸爸的野女人,我就觉得这个小妮子不简单;没几天她又来了,一开口就要我‘把野女人和弟弟都杀掉’!我吓了一跳,才知道若梅怀孕了,我想这下糟了,赵文秀的脾气我很明白,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绝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于是在公司的周年庆典上,我在若梅的饮料里下了药,果然,她流产了。”

“你这个混蛋!”若梅哭了出来,“你还我的孩子!”

胡建军也不理她,“敏敏还有主意呐,她把她的狗扔在了若梅住的小区门口来警告她爸爸,这一招还真管用,我哥哥乖乖地回了家。最妙的是,我哥以为这事儿是她老婆干的,提都不敢提;而赵文秀只知道若梅流产了,至于狗,她只当是丢了。我看见敏敏在得意地笑,根本就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看来我哥是靠不住的,想成功还是要靠自己啊;而敏敏真是太可怕了,我不敢想象她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胡建军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可再想想,象敏敏这样的小女孩,为达到目地都可以不择手段,何况我一个大男人!很快我就有了计划,而且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

“你的计划就是夺取赵家的产业吧?”冰儿道。

“不错,”胡建军毫无愧色,“老爷子一死,我就可以开始行动了。而就在此时,敏敏又来找我了,这次她要我帮忙杀死梦丹。”

“什么?!”赵文秀姐弟同时惊叫起来。

“没错,”胡建军看着赵文秀,“不是梦丹要害敏敏,恰恰相反,是敏敏要杀死梦丹。她说她恨梦丹,因为梦丹抢走了文华,又克死了外公。她的主意令我很感兴趣,我意识到机会来了。”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冰儿叹了一口气,“敏敏没想到,她自己才是你的目标!”

“你只说对了一半, 我的目标是敏敏和文华,而梦丹,”他甚至有些怜惜,“是个无可奈何的牺牲者。本来我预计梦丹和敏敏都会滑下悬崖,然后通知文华,他一定会焦急万分地出去寻找,我就可以找个机会把他也干掉!”

梦丹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文华咬牙切齿:“我真是瞎了眼!”

“至于梦丹,我也觉得可惜,”胡建军的手搂住了梦丹的肩膀,梦丹的背脊僵硬了。“不过一来是为了让敏敏上勾,二来我心里清楚,我是得不到她的,所以―――”

“就亲手毁掉她!”冰儿愤怒了,“你真是禽兽不如!”

“不要这么激动么!”胡建军放开梦丹,耸了耸肩,“天涯何处无芳草。比如说你吧,有才有貌,我一见你就很动心啊。可惜,你偏偏就象是我的克星!”

“我很荣幸!”冰儿抬起了头。

第四十六章 针锋相对
“那天梦丹说要带两个朋友,我也没在意,反正一切都计划好了。可等上了车,梦丹说出地址,我才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巧,就是朱若梅住的地方。当时没去的那个人就是若梅吧?幸亏她没去,不然真乱套了!”冰儿与若梅互相看看,百感交集。“不过敏敏已经很生气了,她对那个地方可没有好感。更离奇的是,她扔在那里的小狗贝贝居然被你收养了,又回到了我们的眼前;当时文华没有看出来,但是我看出来了,敏敏也看出来了。唉,那个时候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和那条狗会给我带来麻烦!”

冰儿回想当日的种种情形,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敏敏按照计划把梦丹引了出来,上了山顶,可就在这个时候你和那条小狗也出现了,你们在最后关头救了梦丹一命;而敏敏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胡建军依然那么冷漠。

“敏敏,我的敏敏―――”赵文秀伏在弟弟怀里痛哭。

“可惜啊,我的计划功亏一篑,警方又查得紧,只好偃旗息鼓,避避风头。好在无论是赵文秀,还是警方,都把矛头指向了梦丹。可那天在公司门口,梦丹的表现让我怀疑她已经知道了内情,这是怎么回事?”胡建军显得迷惑不解。“可没等我查清楚,就收到消息,有人正在查我,真是麻烦啊!还好我早有准备,文华,你想不到吧,你那个漂亮的女秘书早就是我的情人了,你的一举一动又怎能瞒过我的眼睛?”他又得意地笑了,“然后,我们这个家庭聚会就顺利召开了。更让我惊喜的是,还来了不少意外的客人,省了我许多麻烦呢!”

“你究竟想怎么样?”文华的肺都要气炸了,可碍于眼前形势,只能忍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怎样?”胡建军一脸的稳操胜券。

“难道你想把我们全部杀了?”若梅难以置信。

“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胡建军站了起来,“换了你,怎么选?”

“一下子死这么多人,你该怎样应付警方呢?”冰儿知道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这个简单,”他竟然一脸轻松,“赵文秀认定是梦丹杀死了敏敏,她要文华骗来梦丹想杀她报仇,没想到梦丹有两个帮凶,结果么,你们弄了个同归于尽!”

“你以为写小说啊!”文华嗤之以鼻,“警察会那么笨?”

“他们信不信都无所谓,到时候我自然会有不在场的证据,死无对证,能奈我何?”胡建军还是轻轻松松,“啊对了,财产方面会有点损失,我大概只能继承我哥哥的遗产吧;不过公司已经在我的掌握里,无论是谁得到了剩下的产业,早晚也逃不过我的手心!”

“你太天真了!”冰儿冷笑,“其实在你坦白以前,梦丹、若梅和我已经了解了事实的真相,我们缺少的只是证据而已。今天梦丹虽然上了你的当,但是我和若梅来的时候已经通知了一个警察朋友,所以你别以为能轻易脱身!”

“是啊,这件事我始终纳闷,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胡建军露出探究的神色。

“这有何难?”冰儿真的在路上给杨逸枫打过电话,只是当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所以并未对他说得十分清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赶来,不过此刻所有的期望都在他的身上,冰儿只盼能多拖上一会。“那天晚上我就在现场,山崖边的油渍我也看到了,当时就有许多疑窦;后来又从若梅那里知道了你的为人,两下里一印证,我们都认为你的嫌疑最大!没想到真给我们料准了!”

“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聪明!可惜啊!”他的感叹的确是发自内心,“不过你也不想想,你和朱若梅只是在外面探头探脑,怎么就被弄进来了?除了他们四个,现在还有人在外面守着呢,这儿又这么偏僻,警察?警察还没靠近,我们就逃之夭夭了!至于你们,就认命吧!”胡建军狞笑着走上一步,保镖们也跃跃欲试。

怎么办,怎么办?冰儿不觉手心出汗,若梅咬住了嘴唇,赵文秀也哭不出来了。

“胡建军!”梦丹的声音并不大,而且有些颤抖。

胡建军转过身,见梦丹也站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使她的眼睛显得特别大,而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楚楚可怜。胡建军的心咚咚跳了两下,竟有些手足无措。

梦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看起来是弱不禁风的;可就在一霎那间,梦丹聚起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了胡建军一耳光!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胡建军也被打得愣住了!

梦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眼泪奔泻而下,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不过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你这个畜生!文华对你那么好,当你是亲兄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梦丹含泪望着文华,文华也是泪眼相望。“他对我说他姐姐任性惯了,有时候对你过分了些,所以他要好好待你,尽量地补偿你;可你,你竟想害死他!”梦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他,“还有敏敏,是你的亲侄女啊,她还那么小,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番话又勾起了赵文秀的痛肠,此刻的她也顾不得害怕了,眼中只有杀女仇人,她扑上去一阵乱打:“打死你,打死你,还我的敏敏―――”忽然头上剧痛,被人拉住了头发,她被扯倒在地,挣扎中只见文华被两个保镖缠住了,而自己的丈夫仍然象烂泥一样瘫在墙角,不由感到绝望。

拉赵文秀头发的正是那个小平头,平时受够了这个刁蛮女主人的气,此刻正好报复。他将赵文秀按倒在地,顺手就是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臭女人,也有今天!”还要再打,忽然后脑被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猛击几下,一时间眼冒金星。

若梅和冰儿本来也被一个保镖拦住,冰儿抓住那个保镖的手狠咬一口,疼得他大叫一声,若梅乘机冲过去,用手袋狠狠地揍那个袭击赵文秀的人。平时的朱若梅娇小柔弱,此刻却出手极快,那个保镖竟被打得没有了还手之力。

屋子里顿时大乱,充满了打斗声和尖叫声。忽然,一声枪响让每个人的动作都定了格,只见胡建军一手捉住了梦丹,一手举着枪,而枪口,犹在冒着青烟。

第四十七章 周旋
“你们的胆子还不小啊!”胡建军一脸狞笑,他晃着枪管指着冰儿等人,“站一边去!”

梦丹拼命挣扎,可胡建军夹紧了手臂,她便动弹不得了;文华两眼赤红,大吼一声,一拳打倒了面前的保镖,又甩开了另外一名,眼看就要冲上去了,还是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原来胡建军将枪口抵住了梦丹的脑袋。

“来呀,来呀,”胡建军挑衅地望着文华,“是不是想让我把这颗美丽的脑袋打开花?”

“不要!”若梅尖叫起来。

胡建军的手下纷纷爬了起来,他们重新占据了有利地形,把冰儿他们赶到了墙边;只有那个被若梅痛扁过的小平头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文华,其实你的运气不错,”胡建军得意洋洋,“有这么多美女陪你上路,艳福不浅啊!”

“文华!”梦丹又挣扎起来,“你们不要管我―――”

可是,在枪口之下,一切反抗看来都是徒劳的。“真是情深义重啊!”胡建华举起了枪,“我来成全你们!”

这天下午,杨逸枫忽然接到了冰儿的电话,她问敏敏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啊!”逸枫据实以告。

“那为什么文华要梦丹去他的别墅,说有新消息要告诉她?”

“真的吗?”出于一个刑警的本能,逸枫觉得情况有异,“她去了吗?在哪里?”

“在青平公路上,”听得出冰儿很紧张,“好了,不说了,我这就去找她,已经快到了,回头再联系!”

电话挂断了,杨逸枫出了回神,拨通了王警官的电话。

虽然胡建军的疑点并不明显,但逸枫的建议还是起了点作用,可惜并没有调查到他与此案有关的证据,“不过,胡建军交际很广,”王警官补充道,“他的朋友形形色色,其中甚至有些来路不正的人,可见这个人并不简单。也许你的感觉是对的,我们会继续查下去。”

杨逸枫心中的不安在慢慢扩大,他很快就查到赵文华在青平公路上的确有一幢别墅,从国外回来后就经常住在那里。冰儿已经到那里了吗?一想到冰儿,杨逸枫就觉得心慌意乱,他忍不住又拨冰儿的电话,关机!关机?冰儿绝不可能在此刻关机!杨逸枫冲出门,跳上车,一踩油门便呼啸而去。

已经接近目的地了,这里已是城市的远郊,公路边有大片的农田和空地,间或有几幢漂亮的小洋房,都是独门独院,但相隔有一段距离,而且鲜有人迹;如果不是配有车辆的有钱人看来是无法住在这里的,当然,也许他们更喜欢把这里当作寻求清静的度假别墅。

逸枫早早停下车,悄悄地摸了过去。果然,这幢别墅外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在左顾右盼,他是望风的吗?逸枫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绕到屋后,想找机会潜入,可惜没有如愿。他又来到前门,发现楼房的一侧有一大面落地玻璃,不过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看来要解决那个望风的才能进去,逸枫暗自思忖。

就在这时,屋子响起争斗声,门外的男子有些拿不定主意;忽然,窗帘被带开了一半,里面果然已经打成了一团,杨逸枫一眼就看见了冰儿!望风的人也紧张地注视着屋内,逸枫当机立断,冲出去只三两下就制伏了那个望风的;屋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逸枫拔出枪,贴墙而立。

胡建军的手上有枪!逸枫暗暗叫苦,眼看着他占据了上风,冰儿他们危在旦夕!不能犹豫了,逸枫在草丛里拾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握在右手里,左手持枪只一枪就把落地玻璃窗打了个粉碎。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胡建军也转过头来,他的手臂抬得直直的,仍然握着枪对着冰儿他们。就趁着他们的一愣神,逸枫投出了手里的石头,石头击中了胡建军的手腕,枪,被打掉了。

杨逸枫持枪进入屋内,迎接他的是冰儿等人的惊喜和胡建军一伙的恐慌,“不许动!”胡建军放开了梦丹,茫然地举起了手。

“冰儿你们没事吧?”杨逸枫已经来到冰儿的身前,他背对着她问道,手里的枪仍然指着胡建军等人。

“没事,谢天谢地你来了!”冰儿只觉得是死里逃生,忽然她意识到什么,“逸枫,小心―――”话音未落,忽然从杨逸枫的侧方扑上来一个人,正是刚才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平头!逸枫只注视着眼前的敌人,竟没有注意到他,一下子促不及防被扑倒在地,枪也从手里甩了出去!

胡建军的手下都是好勇斗狠之辈,立刻扑了上来,一场混战又开始了。

逸枫避开踩下来的脚,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挡住了扑过来的两个歹徒;朱若梅见小平头又想去偷袭逸枫,便冲上去又踢又咬,吃过苦头的小平头这回有了提防,若梅就占不到便宜了,小平头正要动手报复,后脑又挨了一下,这回是赵文秀,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平头与两个女人扭作一团。

梦丹正向文华跑去,被胡建军从身后捉住了肩膀,她尖叫起来,乱抓乱打,忽然一掌扇来,她摔向了沙发;胡建军正想捉住她,却被猛扑过来的文华拎住了衣领,此刻的文华已是睚眦俱裂,他恨恨道:“你难道忘了,我在国外可是参加过拳击俱乐部的!”他抡圆了狠狠地一拳揍去,胡建军被打得七荤八素,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他两手乱抓,忽然触到硬硬的铁块,难道是枪?

冰儿的面前是个五大三粗的歹徒,看来他想把冰儿抓为人质;好在冰儿身手矫健,她躲开了对方凶猛的一抓,一拳打过去;本来以冰儿的力气实在是难以给对方造成多少伤害,可这拳凑巧打中了那人的鼻子,酸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冰儿转身欲逃,却被他推了一把倒在地上,冰儿回过身来两腿乱踢,忽听得一声嚎叫,那人捂住面门在地上滚来滚去,冰儿方才惊魂初定。正要爬起来,忽见胡建军在地上摸到了一把枪,他把枪口对准了文华和梦丹;冰儿一声惊叫,直扑过去。

杨逸枫已经打倒了面对他的两名歹徒,一眼看见了自己掉落的枪,忙去拾取;尚未转身,只听身后冰儿的惊叫声,急回头,见冰儿扑在地上抓着胡建军的手与他争夺手枪。逸枫用枪对准胡建军,急叫:“冰儿快让开!”

太晚了,胡建军掐住了冰儿的脖子,将她挡在身前。

“放开她!”逸枫怒吼。

“放下枪,不然打死她!”胡建军用枪抵住冰儿,喘着气说。

其他的歹徒都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但面对抓住冰儿的胡建军,众人却束手无策。杨逸枫的手在颤抖,“放开她!”他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胡建军挟持着冰儿爬起身来,他朝房门口退去,“她可是我的护身符!”他脸色狰狞,“你们敢过来,我就打死她!”

“冰儿!”“冰儿姐!”梦丹和若梅急得大叫。

“杨警官,怎么办?”文华也急了。

杨逸枫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建军退出房门,将冰儿带上了车,绝尘而去。

第四十八章 逃亡
胡建军的计划颇为周密,他事先已破坏了其他车辆,而逸枫来时为了谨慎起见,将车子停在了远处,因此无论如何也无法追上了。

梦丹急得大哭起来,文华将她搂在怀里,却不知如何安慰。朱若梅连连跺脚,她冲着杨逸枫直嚷嚷:“快报警啊!”就在此刻,远处响起了警笛声,援兵终于到了。

就在文华的别墅成立了临时指挥所,警方立刻审讯了被捕的歹徒,想找出胡建军可能的落脚点,不过收效甚微,那些保镖只是被金钱收买,对胡建军的阴谋不甚了了。追捕的通告也已发出,不过胡建军的手上有枪,又有人质,连经验丰富的王警官都觉得十分棘手。

“那个混蛋,他要是敢伤了冰儿的一根毫毛,我就、就要打他的耳光、拔他的头发、挖他的眼睛―――”若梅骂个不停。

梦丹一直抽抽噎噎,话都说不出来。

“王警官,你们一定要保证冰儿的安全!”文华见梦丹如此,实在心疼万分,更何况冰儿奋不顾身,都是为了保护他们,他也十分焦急。

“我们最重视的当然是人质的安全,不过,”王警官沉吟起来,“现在最难办是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刚刚收到消息,那辆车已经找到了,不过里面没人,胡建军很可能换了车,或者事先已经准备好藏身之处,找起来恐怕不容易。”

“无论如何,他逃不出这座城市!”杨逸枫一直在屋子里转圈,象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那么冰儿呢?”若梅脱口而出,“我可不想看到她被‘挖’出来!”逸枫的脸唰的白了,梦丹大哭起来,其他人却都安静下来,个个心头沉重。

天色暗了下来,警官们忙忙碌碌地打电话、接电话,将传来的消息分析汇总。梦丹和若梅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那间屋子,一定要等冰儿的消息,文华陪着他们;令人意外的是赵文秀也默默地陪在一边,而几近崩溃的胡建国已经去其他房间休息了。

杨逸枫终于坐了下来,他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根又一根。若梅看不下去了:“喂,你想变成秃子吗?”逸枫抬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若梅担心起来,“你怎么了?”

“我们不能干等着,”逸枫语气坚定,“我要带上西西去找她!”

“西西是什么?”王警官糊涂了。

“冰儿的狗。”

“发现车子的时候已经让警犬去了,”王警官摆摆手,“不过没用,他多半换了车,警犬也不能追踪。”

“但是西西一定能!”若梅的眼睛发亮。“怎么早点没想到?!”

冰儿此刻正在一幢普通的楼房里,这间房显然是胡建军早就准备好的藏身之处,屋子里只有些简单的家具,他把冰儿绑在卫生间里,就关上门出去了。

冰儿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嘴巴也被胶带封住了,她只能看着窗外的天色由亮变暗。她刚才是睡着了吗?怎么天黑得特别快?

冰儿觉得好冷,因为胡建军绑她的时候嫌她的大衣碍事而逼着她脱掉了。冰儿试着挪动一下身子,让渐渐麻痹的四肢好受一点。地上的地砖冰冷冰冷的,她只能尽量地缩起来,可还是暖和不了。这股冷气简直钻进了冰儿的心里,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的,面对妖兽、遇到鬼魂,冰儿都害怕过,但是她从未对自己失去过信心,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相信即使有什么鬼怪也决伤不到自己。而胡建军,他是人,一个普通人,却让冰儿感到比妖魔鬼怪更加可怕!

我会死吗?还是平生第一次,冰儿想到了这个问题。对死亡的畏惧一下子占满了她的心;不,与其说是害怕死亡,不如说眷恋生活,她有太多太多舍不得的东西,妈妈做的一手好菜,爸爸栽的满园花草,还未打完的电脑游戏,庭园里的那棵白玉兰树,还有越来越胖的小狗西西―――“匡当”,是开门的声音,冰儿紧张起来;果然,卫生间的门也打开了,冰儿被拖了出去,扔在了墙角。

胡建军打开一瓶啤酒,一气灌下小半瓶,看起来焦躁不安。“想抓我,没那么容易!”他好象在自言自语,“我谋划了这么久,不信就这样完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冰儿,“我手里还有一张牌,那就是你!就算是完蛋我也要拖上你!”看见冰儿眼里的恐慌,他似乎高兴起来:“哈哈,怕了吧,你们再狠,能狠得过这玩意儿?”他炫耀地掏出了枪,“其实我也不用亲自动手,只要把你扔在这里,你猜猜自己能活几天?”

胡建军的这种亢奋其实是恐惧的表现,但他的嘴脸极其丑恶,让冰儿感到十分厌恶,她闭上了眼睛不去理他。

胡建军十分恼火,他一边喝酒一边嘟嘟囔囔,似乎只有不断的说话才可以稍稍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可任凭他怎么挑衅,冰儿就是不理他,终于,胡建军累了,他往床上一倒。什么东西咯了他的腰?他用手一扒拉,原来身下是冰儿的大衣,而大衣的口袋里好象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他顺手掏了出来,原来是一个水晶球。“你还在玩这个?”胡建军将水晶球一抛又接住。

冰儿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胡建军有些奇怪,“怎么,是情人送的?这么宝贝,好,还给你!”他将水晶球扔过来,水晶球砸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粉碎了。“抱歉,抱歉!”胡建军假惺惺的说。

冰儿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碎片。

碎片里渐渐地冒起了青烟,烟雾慢慢聚拢,而且越来越浓。房间里陡生寒意,胡建军一哆嗦,喃喃道:“什么东西?”话音未落,灯熄灭了,可屋子依然看得见东西,是那些碎片的光芒,影影绰绰中,一个人影渐渐显现,胡建军已面无人色,“敏敏!”

第四十九章 报应
敏敏看起来一如往昔,甚至还笑嘻嘻的,“叔叔,你好呀!”

“鬼、鬼、鬼―――”胡建军象只母鸡一样只会咯咯叫。

“好久不见了,你难道不想我吗?”敏敏逼近了他,胡建军发不出声音了。“今天我好象听到你在讲故事呢!”敏敏的笑容渐渐阴冷,“以前我要你讲故事,你总是说你不会,可是今天你讲得好好听哦!我也有一个故事要讲给你听,你喜不喜欢听鬼故事呢?”

胡建军抖得象筛子一样,声音都是哆哆嗦嗦的:“敏-敏敏,对-对不起,求求你饶-饶了我吧,叔叔一、一定给你烧香-、烧香―――”

“对不起?!”敏敏一下变得血肉模糊,不但头上有一个大洞,一条腿也断了,她歪歪唧唧地朝胡建军‘走’去,“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对不起’就行了?!”敏敏的声音无比凄厉。

胡建军从床上滚下来,惶惶然地想逃走,可是腿软得象塞满了棉花,跌跌撞撞。

敏敏的头发像触手般展开,越来越长,围绕着胡建军,任凭他左突右冲,始终摆脱不了。随着一声哀嚎,胡建军抱着头缩成了一团,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忽然,他觉得有软软的东西在脸上触摸爬行,不由自主地睁开眼,却吓得心胆俱裂;只见四面八方都是黑黑的触手,每只触手的端头都长着一只眼睛,有的在流血,有的只有白眼仁,有的在不停地转动,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瞪着他、逼迫着他、恐吓着他。

敏敏一步步‘走’了过来,头上的伤口里甚至看得见白白的脑浆,血在一滴一滴地滴落,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她伸出了一只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手,“你看,你看,鱼儿正在吃我的肉,它们咬我,它们欺负我被卡在山底的石缝里!这些都是你害的,是你害的!”她磔磔而笑,“叔叔,你看啊,看看啊,你不是要杀我、杀舅舅、杀爸爸和妈妈吗?看看,好好看看吧―――”

胡建军只有步步后退,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他脸色惨白,下巴上的肥肉不住地抖动,声音卡在喉咙口只能‘嗬嗬’作声。

冰儿闭起眼睛不忍再看,心头浮现出八个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耳听得胡建军的喘息声由急变缓,由重转轻,终于杳无声息。

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胡建军已经倒毙在对面的墙边,而敏敏仍然站在那里,背对着冰儿。冰儿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敏敏会如何对待自己?

敏敏转过了身,她已经恢复了原样。“冰儿阿姨―――”她的声音怯生生的,“我是个坏孩子吗?”她显得十分无助,“都是我不好,想害死梦丹阿姨,结果,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吗?再也不能和舅舅一起玩了,是吗?”

冰儿觉得眼眶发热,却说不出话。

敏敏蹲了下来,很想哭的样子:“我好害怕,我好象要消失了。都怪我不好,为什么要去害梦丹阿姨,其实,她对我挺好的―――”

冰儿的眼泪流了下来,却不乏欣慰。虽然晚了些,这一念之善或许可以纠正敏敏那幼小却被扭曲的心灵,希望来世她能拥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你哭啦?你也害怕吗?”敏敏站起来,关切地走近几步,可是,她的身影似乎变淡了些。“你放心,冰儿阿姨,我会用我最后的力量带着贝贝来救你!请你告诉我的爸爸妈妈,叫他们不要吵架了;还有,告诉舅舅和梦丹阿姨,原谅我―――”

冰儿眼睁睁地看着敏敏消失了,水晶球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屋里又漆黑一片。冰儿很想放声大哭,可是她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流下,一滴一滴,落入尘埃。

当西西带着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屋里的情形把杨逸枫吓得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只见胡建军倒在离大门不远的墙角边,而被捆绑的冰儿倒在屋子的另一侧,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难道胡建军畏罪自杀,那他会不会把冰儿―――杨逸枫一身冷汗,竟僵在了门口,直到有一个同事喊:“她还活着!”如梦初醒的他才冲过去将冰儿‘夺’了过来。

松了绑的冰儿并没有睁开眼睛,被冻了整整一夜的她浑身发热,昏昏沉沉的。西西焦急地在一边转着圈,它呜咽着,拼命地蹭着冰儿的身子。“冰儿,冰儿!”杨逸枫在呼唤。冰儿微微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笑了笑;她把手伸向西西,小狗热情地舔着,狂喜地摇着尾巴。

“逸枫,”王警官走了过来,“胡建军死了!”

“怎么死的?”逸枫这才想起他们该抓的罪犯,“是自杀吗?”

王警官摇摇头,一脸的困惑,“看来要问问刘小姐了!”

杨逸枫愕然,用探索的目光扫视着屋内,忽然看到了地上的水晶球碎片,不禁神色一凛;再看看怀里的冰儿,她又闭上了眼睛。

冰儿再次见到王警官是获救的第二天了,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一夜,她已经基本恢复了,烧也退了。王警官端详着这个清秀的姑娘,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对于警方的调查冰儿已经不陌生了,不过这回情况特殊,她不得不有所保留。敏敏逼死胡建军自然是不能说的,冰儿只说自己又冷又饿地睡着了,并不知道胡建军是怎么死的。

王警官望着这个镇定如恒的女孩,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说实话。“那么以你的推测,他是怎么死的呢?”王警官不动声色。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冰儿幽幽道。

王警官不觉一震,“我是问,他的直接死因是什么?”他有些勉强地加了一句。

“大概是心脏病吧。”冰儿淡淡道。

第五十章 和解
王剑,也就是王警官,默默地看着桌上的文件,那是胡建军的尸检报告,报告上的死因是‘心力衰竭’。通常无法确定的死因都会是‘心力衰竭’,作为一个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刑警,这个案件的诡异是不言而喻的。

首先是那条毫不起眼的小狗,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它居然真的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这让所有在场的警察都感到不可思议。而胡建军的死状就更奇怪了,他的表情竟像是被活活吓死的!以当时的环境而言,房间是密封的,屋子里除了胡建军就是被绑的动弹不得的冰儿,究竟是什么吓死了一个视杀人如儿戏的凶手呢?

“师父!”杨逸枫笑嘻嘻地蹭了进来,“你去问过冰儿了吗?咦,这是不是胡建军的验尸报告?”

王剑探究地看着逸枫,这个小子也没说实话,他奇奇怪怪地收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说可能是证物要带回来,检查后见没什么,又急急忙忙地拿去还给那个刘冰儿。反常,太反常了!

“心力衰竭?”逸枫如释重负,“这个胡建军一定是坏事做多了,又太胖了,真是活该!”

“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刘冰儿?”王剑突然问道。

逸枫一下红了脸,“这个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是,就是看看―――”

王剑的脸色十分复杂,“你小子的眼光是不错,不过这个姑娘么,”他沉吟半晌,“不简单啊,你好自为之吧!”

王警官一走,梦丹和若梅也好奇地凑过来,“今天你好些了吧?快给我们说说,那个坏蛋究竟是怎么死的?”

冰儿微微一笑,正要开口,门铃声响起;来访的是赵文华和他姐姐姐夫。

两下里忽然面对面,不觉都有几分尴尬,尤其是朱若梅。“冰儿,我先上去了!”她转身欲走。

“朱小姐!”叫住她的竟是赵文秀。此时的她已不见了往日的高傲和跋扈,显得谦卑了许多;虽然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那天真是多谢你―――”

若梅心里也有些怪怪的,但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此刻的她真正是心怀坦荡了。“你不是也帮了我吗?”她爽快地说,“毕竟当时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嘛!”

赵文华对这样的开头十分高兴,急忙趁热打铁:“是啊,大家可以称得上是患难之交了,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忘记了吧!”

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个女人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梦丹感动地眼泪汪汪;若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其实我们合作得不错,那个小平头被打得好惨!昨天杨警官来看冰儿的时候还说,那些人里面就数小平头的伤最重!”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他们的来意大家心里都明白,于情于理也应该把真相告诉他们。于是,冰儿、若梅和梦丹都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听若梅说到敏敏被封入了水晶球,赵文秀忍不住哭了出来:“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地教她―――”胡建国更是面如死灰,喃喃道:“养不教,父之过―――父之过―――”

“我们虽然知道罪魁祸首就是胡建军,可是没有证据,”梦丹接着说道,“敏敏的事更不会有人相信;冰儿姐找来了杨警官商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后来我们在街上遇到了,我一看见他就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他会伤害文华―――”

文华怜惜地搂住她,“我真糊涂,居然相信他而怀疑你―――”

赵文秀更加内疚:“梦丹,真是对不起你,我,我实在是―――”

梦丹连连摇头,喉咙却哽住了说不出话。“如今真相大白,大家的误会都消除了,”冰儿柔声道,“这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文华转向了冰儿,“那么,阿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冰儿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正是水晶球的碎片。“我一直把水晶球带在身边,只怕不小心落在别人手里,或是被西西拿去玩就糟了!”冰儿想来仍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这样竟救了自己的命!胡建军无意中拿到了水晶球,并把它砸破了,敏敏的鬼魂因此被释放了出来!”

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

“下午在别墅里,敏敏已经听到他亲口招认了一切,又怎么会放过他?!”想起当日的情形,冰儿仍不寒而栗,“而胡建军也是做贼心虚,就这样,被敏敏活活吓死了!”

“想不到敏敏如此这般地为自己报了仇!”文华一声长叹。

“她,有没有什么话留下?”赵文秀低声道。

“她要文华和梦丹原谅她,”梦丹猛点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还有,”冰儿转向胡建国夫妇,“她说,请爸爸妈妈不要再吵架了!”

夫妻俩一起抬起了头,眼中是难言的痛苦和迷茫。良久,赵文秀轻轻道:“刘小姐,这些碎片可不可以送给我?”

“当然可以。”冰儿理解她的心情,“敏敏的尸体被卡在山崖底下的岩石缝里,好好安葬她吧,让她的灵魂早日有个安息的场所!”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若梅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离婚?”

“不会吧!”梦丹急急道,“就是看在敏敏的份上,他们也该好好过下去啊!”

“如果只是为了敏敏,还不能解决问题!”冰儿叹了一口气,“能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第五十一章 中毒
雨过天晴,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上。梦丹依依不舍地搬了回去,冰儿与若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

经过了这番生死考验,梦丹与文华的感情更深了一层,赵文秀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对梦丹别提多亲热了。这个经历巨变的富豪之家也在悄悄地弥补着犹在流血的伤口。

梦丹的变化是十分显著的,尽管她自己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自信开始悄悄爬上她美丽的脸庞,她不再胆小懦弱,整天都像一只惊弓之鸟,即使在严厉的奶奶面前,她也可以不卑不亢地应付自如了。

真是此消彼涨,意识到梦丹变化的奶奶竟然软化了不少,一天天地和颜悦色起来;姑姑本来就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家里的气氛越来越融洽,终于让梦丹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这些日子里,梦丹是最幸福的人了,爱情、友情、亲情,浓浓地包围着她,让她觉得白开水都是甜丝丝的。文华更是恨不得马上把她娶回家,但鉴于敏敏去世不久,家里又多遭变故,不得不缓一缓再说;不过这个‘毛脚孙女婿’可没闲着,频频上门探望,每次马赛克都要提着大包小包帮着送进门,哄得老奶奶眉开眼笑。

转眼春节到了,照例的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尤其是姑姑要回乡下看看,梦丹真正地当起了这个家。文华当然常常来陪伴,由于马赛克也放了假,他亲自当起了司机。

冰儿家自然是最受欢迎的聚会场所,冰儿父母去外地亲戚家过年了,这里成了年轻人的天下,众人济济一堂,欢声不断。

背地里,冰儿扯过梦丹:“怎么样,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梦丹红着脸不答,若梅却钻了过来:“冰儿你也好事近了吧,瞧那个杨逸枫,来得多勤!”她指着正与文华高谈阔论的逸枫。“只是好朋友哦,你别乱说!”话虽如此,冰儿的脸也微微有些红了。

可春节才过,梦丹就觉得不舒服,恶心头晕,浑身乏力;她寻思着是过年时吃得太油腻了,还是姑姑带回来的土特产吃不惯?去医院看了看,也查不出什么,只当是肠胃炎,梦丹便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好好休息。文华现在忙了好多,这不,过完年就出差去了,因为怕他担心,梦丹虽然天天与他通电话,可没敢告诉他。

在家里躺了两天,却一点不见好转,梦丹已经起不了床了,一起身就头晕地厉害,心怦怦乱跳,她颓然地躺下,用手压住额头,只觉一头的冷汗。

奶奶有些担心了,要送她去医院;可姑姑说多半是吃坏了什么,再说她不是已经去过医院了吗,药还没吃完呢。姑姑殷勤地倒来水:“梦丹,快吃药吧。”

梦丹只觉得满嘴发苦,连白开水都是苦苦的;可是奶奶坐在床头,握住了她的手:“梦丹,有没有好一点?”梦丹突然觉得好温暖,她露出了笑容:“奶奶,我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让梦丹好好歇着吧。”姑姑扶着奶奶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梦丹一个人了,她忽然很想文华,想冰儿、若梅,要是他们在就好了。不,不,不,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奶奶也很好啊,对自己再也不是冷冰冰的,而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吗,一位慈祥的奶奶,真正关心她的亲人。

天色在渐渐地暗下去,梦丹的意识也慢慢迷糊起来。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胸口,压得她气也喘不过来,眼前仿佛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在扭曲蔓延,晃得她头昏脑胀。

“梦丹,醒醒―――”一个亲切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好孩子,别睡,千万别睡―――”

梦丹的心忽然一跳,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梦,妈妈,是妈妈!她转着头,想甩开面前的黑幕;妈妈,你在哪儿?梦丹呼唤着,摸索前行。黑幕如烟雾般渐渐散去,一身红衣的妈妈就站在眼前,梦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妈妈,为什么才来看我?

妈妈抚摸着梦丹的头发,好孩子,你终于成长了;知道吗,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我离开的那一天起。你感觉不到,是因为你一直在哭泣、在恐慌、在封闭自己的心灵。当我意识到你有危险的时候却无法提醒你,还好你有个灵力极强的朋友,我只能通过她来挽救你的生命。不过你在进步,一天天地坚强起来、快乐起来,我才可以进入你的心灵,与你面对面地交流。

太好了,妈妈。梦丹的心在欢唱。你可以常常来看我了。

不行啊。妈妈爱怜地望着她。人鬼殊途,天意难违;我只因一股摆脱不了的牵挂与挚爱,才坚持留了下来。但是总有一天,当我可以安心的一天,我必须离开,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

不要,不要,我不要!梦丹撒娇地钻进妈妈怀里。

不行,梦丹。妈妈忽然严厉起来。听着,眼下你又陷入了一场危机,赶快振作起来挽救你自己吧!妈妈力量有限,不能帮你解决所有的事。

怎么了?梦丹一脸的迷茫。

去看,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妈妈猛推了她一把。

黑暗中梦丹一下睁开了眼睛,觉得头更晕了,还一阵阵的反胃。忽然听到门锁微响,她又闭起了眼睛。

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梦丹-”她轻轻地唤道。梦丹没有声音。“梦丹-”她又叫了一声。可是梦丹打定主意不能醒来。

随后,一切都静止了。但是梦丹听到一种轻得几乎听不出来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加入了刚才她喝剩的大半杯水里。

在这一瞬间,梦丹的呼吸声急促了一些,床前的人神态不安地俯下身来,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就着微弱的月光,梦丹从眼缝中看清楚了:那个人是姑姑!

见梦丹毫无动静,姑姑放心了,她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在房门口她嘀咕了一句:“这回该完了吧。”门关上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五十二章 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梦丹才从近乎麻木的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隆隆作响:“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她要杀我―――”黑暗中的梦丹感到格外的害怕和孤立无援,她的头更晕了,甚至不能清醒的思考,占据脑海的只有恐惧,恐惧,恐惧―――天好象亮了,梦丹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她不敢睡着,只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人进来杀死自己;她的脑子终于随着天色的发亮而渐渐活动起来:逃走,一定要逃走!

可是一起身,强烈的昏眩又逼得她倒回床上,她喘着气,又一次支起身子,慢慢、慢慢地站了起来;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人声,是奶奶和姑姑起床了!梦丹知道来不及了,坐回床上时,一眼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一个念头闪电般地掠过:不能让姑姑知道自己没喝!她端起杯子,摇摇晃晃地来到窗前,将里面的水倒了出去!

梦丹刚刚气喘吁吁地躺回床上,门,就被推开了;奶奶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梦丹-”奶奶轻声唤道。梦丹装作不醒。

“她还没醒啊?”姑姑跟了进来。她的声音虽然很关切,可梦丹听来却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同时,玻璃台面微响,一定是她在查看那个玻璃杯。梦丹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怎么了?”奶奶的手搁上了梦丹的额头,“啊呀,都是冷汗呢!”

梦丹突然想到,姑姑要害死她,那么奶奶呢?她一直很讨厌自己,可近来突然和蔼起来,难道―――她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了眼睛。

“梦丹,你好些了吗?”奶奶看来是一脸的关切,而姑姑却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梦丹勉强笑了笑,“我还好,奶奶。”

听到梦丹声音微弱,又见她面白如纸,姑姑似乎放心了一些。“梦丹你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不!”梦丹急忙道,却忽然发现已经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嘴唇更是几乎要裂开了;可是她又怎能喝下那止渴的毒药?“我,我要喝可乐!”梦丹屋里就有罐装的可乐。

“这怎么行?你在生病,别喝那个!”姑姑皱起眉。

梦丹也是急中生智:“我觉得嘴巴好苦,想喝点甜的。”

“让她喝,让她喝!”奶奶推着姑姑;姑姑只好满脸不情愿地拿了一罐递过来。

梦丹一气喝了好几口,感到难以言表的舒畅。“我想再睡一会。”梦丹只希望她们离开。

“干妈你去吧,我来陪着梦丹!”

梦丹惊悸了一下,只好闭上眼睛。

闭着眼睛的梦丹悄悄打量着姑姑,睁着眼睛的姑姑也在静静地观察梦丹;梦丹一心一意想着如何逃生,姑姑却在计算着梦丹该何时断气。两人默默地对峙着。

白天就这样过去了,近黄昏时,姑姑接到了一个电话。梦丹把眼睛睁开一缝,见她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她拆走了电话线,又从梦丹的皮包里拿走了手机,关上门出去了。

梦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挣扎着爬起来,穿好衣服;头还是很晕,而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也令她虚弱不堪。刚想打开门,又觉不妥,看看窗户,只能下了决心。

并不高的窗台却让梦丹爬得好辛苦,看着脚下的泥土,梦丹觉得头更晕,她眼一闭,咬着牙往下一跳,整个人摔在地上。冰冷的土地使她清醒了一些,挣扎着爬起来,好在没有受伤,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大门。

伸手扬招,一辆出租车很快停下,梦丹钻进去就几乎瘫在了座位上,觉得心跳得好快,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小姐去哪?”司机转头问。

“快开,快开―――”梦丹连连挥手,司机只好发动车子。

开了一会,司机又问:“小姐,到底去哪里?”

去哪里?梦丹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地址都想不起来,“去,去―――”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司机害怕了,“小姐,你要不要去医院?”

“医院?好,医院―――”梦丹昏了过去。

司机吓坏了,加大了马力,“今天又要做好人好事了!”

梦丹醒来时看见的是满眼的白色,手臂上在输着液,她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自己是在医院里,在一瞬间她放松下来,觉得安全了。

“你醒啦,”一个有着活泼圆脸的护士友好地对她微笑,“你是顾小姐吧!”见梦丹点点头,她显得很高兴,“你算是遇到好人了,那个司机真不错,把你送来后还跟着忙上忙下;我从你口袋里发现了钱包,里面有你的身份证,可是没有电话;那个司机说他认识你家,就是你上车的地方,他就好事做到底,去通知你家人了!”

梦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会儿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家人了!“护士小姐,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走廊里隐隐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是姑姑吗?“号码是―――”梦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平时用惯了手机,从不留心去记电话号码。

“打给谁?”小护士在问。

此刻梦丹昏乱的脑子里能记得的号码实在不多,但有一个却记得很清楚,就是冰儿家的电话。姑姑的脚步声已清晰地传来,梦丹急急地对护士说:“就是这个号码,找刘冰儿,让她马上来。快去啊,快―――”

护士一脸疑惑地走开了。

姑姑的声音已清晰可闻:“―――我侄女就是任性,前段时间疯吃疯玩,弄得自己不舒服,这几天又什么都吃不下,还要偷偷溜出去玩,真拿她没办法!”

又有医生的声音传来:“人是有点虚,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在观察室输液了,不过今夜最好在这儿观察一晚。”

“哎,”姑姑有些为难,“家里还有位80岁的老奶奶正着急呢,我是两头都放不下啊,您看这―――”

医生态度不错:“那等输完液你们就回家吧,我再给她开点维生素。”

“谢谢,谢谢―――”姑姑高兴了。

梦丹正愣愣地听着,他们已踏进了观察室,“你醒啦,梦丹!”姑姑似笑非笑。梦丹只好低低地应了一声:“姑姑―――”

姑姑瞧了瞧倒挂着的药瓶,里面只有一半药液了,她察觉不到地笑了笑。等医生走开了,她又弄了弄滴液的开关,药水滴得更快了。

梦丹眼巴巴地看着滴液管,那些药水一滴一滴,仿佛滴在了她的心上。

第五十三章 天台
药水滴完了,梦丹已经六神无主了,任由姑姑帮她穿衣着鞋;而此时的姑姑是如此地细心周到,差一点梦丹都要以为昨晚的所见所闻是自己的幻觉了。

从病床上站起来的梦丹依然摇摇晃晃,疑惑和紧张令她脸色苍白,好象随时又会晕倒。可姑姑不管这些,她几乎是架着梦丹往外走去。

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梦丹绝望了:冰儿姐怎么这么慢!

姑姑刚伸出手,一辆出租车就在她们跟前停下来,姑姑正想拉着梦丹上去,却忽然止住了;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姑娘,正是刘冰儿!

“梦丹!”冰儿见到如此憔悴的梦丹不觉大吃一惊,梦丹却忽然生出了气力,摆脱姑姑扑进冰儿的怀里。

“是冰儿啊!”姑姑也是大吃一惊,还夹杂着慌乱,“梦丹吃坏了肚子,带她来看医生,要回家去了,就、就不麻烦你了!”

梦丹的手在冰儿后背拧了一下。

冰儿见姑姑慌慌张张,已经有些疑心,更何况在她看来,此刻的梦丹似乎不宜离开医院。“吃坏什么了?会不会食物中毒啊?有没有仔细检查过?”冰儿一连串的问题令姑姑支支吾吾,“我看还是再检查一下吧!”

“可奶奶还在家等着呢―――”

“这样吧,我来陪梦丹,您回家去照顾奶奶,好不好?”冰儿的语气虽然温柔但十分坚定。

姑姑已经领教过冰儿的脾气了,她直直地望了她们两个一会儿,悻悻地离开了。

冰儿要去找医生,被梦丹拉住了,她一屁股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用手撑住了头。

“梦丹你怎么了?”冰儿十分焦急。

坐了一会的梦丹脸色恢复了一些,她用力抓住了冰儿的手:“姑姑,姑姑她想毒死我!”

“什么?!”冰儿吓了一跳。

梦丹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冰儿,包括妈妈的提醒。

冰儿相信了,因为她也梦到过梦丹的妈妈,并得到了她的帮助;可是姑姑为什么要害梦丹呢?那个姑姑精明厉害,但是杀人,只怕她未必有这个胆量,更何况梦丹对她从无违抗,奶奶也是百依百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不过冰儿最担心的是梦丹,“有没有让医生查过她给你吃了什么?”

梦丹摇摇头,“昨天晚上好难过,现在好多了,就是头晕。”

冰儿有一些药理学的知识,推测姑姑不敢一下子毒死梦丹,于是就想造成她得病的假相,但是梦丹发现了,没有进一步中毒;而经过一段时间,毒物渐渐地在体内分解了,梦丹的病情也得到了缓解。不过正因为如此,现在很难检测了,尤其是在不知道何物的情况下。

梦丹又开始发抖了,她惊恐地四处张望,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她,“冰儿姐,”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我好怕,离开这儿吧,去你家好不好?”

冰儿安慰地拍拍她:“有我在,不用怕,我们回家去!”

在车上,冰儿拨通了杨逸枫的电话:“逸枫,明天能到我家来一次吗?”

“有事吗?我现在就来!”他好积极。

冰儿看看表,“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吧!”

“好吧。”逸枫有些失望,但舍不得挂断,“到底什么事?”

“是梦丹,”冰儿不知怎么说才好,“她好象被人下了毒!”

“什么!”逸枫吓了一跳,“快报警啊!”

“说是‘好象’么!”冰儿一时也说不清,“明天再说!”

“你父母还没回来吗?”梦丹问道。

“是啊。”冰儿在开楼道外的大门。

“那西西独自在家么?”

冰儿笑了,“就是怕它寂寞,我不在时就把它送到若梅那儿,和妖妖作伴。”

两人走进楼道,身后的大门犹未关上,忽然闪进一条黑影,把她们吓了一跳,“姑姑!”梦丹惊呼。

“你真是太不听话了,梦丹!”她阴森森的,“还有一个爱管闲事的朋友!”

“你到底想干什么!”冰儿觉得不妙。

“哼!”姑姑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们,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敢叫,我就开枪!”姑姑的语气狠毒异常,冰儿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的。“走,上楼梯!”她挥着枪管。

冰儿只得和梦丹朝楼梯走去,姑姑持枪走在后面。刚上到二楼,梦丹已经气喘吁吁了。冰儿扶着她停了下来,“快走!”姑姑在催逼。冰儿有意无意地撸了一下头发,已经悄悄摘下了一只耳环,留在了楼梯口。

十二层的楼说高也不高,但对虚弱的梦丹而言实在是苦差,到后来冰儿不得不拖着她走了。姑姑倒是笃笃定定地跟在后面。三人终于上了天台,冰儿和梦丹被逼到了护栏边。

“为什么?”梦丹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冰儿代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临死还要问个明白?”姑姑露出一丝冷笑,“好吧,告诉你,刘冰儿,是她害了你,也是你害了她!”

“什么意思?”冰儿不懂。

“我和梦丹的奶奶只是远房亲戚,你说我为什么辛辛苦苦地伏侍她那么多年?”她的眼睛里露出厌恶,“还不是为了能跟她进城过点好日子!可到这儿才知道原来她自己的户口都没有上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梦丹的!

“梦丹这个小傻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钱,她可是个小富婆啊,”见梦丹都露出了不信的神色,姑姑一声冷笑,“仅仅是现在住的那栋房子,就值好几百万哩!你们不知道吗,那房子本是顾家的私产,被收归国有,但后来落实政策,经过梦丹爸爸的努力终于和政府达成了协议,房子里的住户会逐年迁出,空出的房间顾家只需用一个象征性的价格就可买下,直至归还整栋房子!

“梦丹爸爸死后虽然没有分割遗产,但她奶奶的户口不在这里,所有的财产自然通通转到了梦丹的名下,只是她还小,一切都由她奶奶掌管。可她一个老太太懂得什么,比如归还房子的计划,人家就爱理不理了,几乎停顿了下来。干妈来找我商量,是我跑到东跑到西,几年来想尽了一切办法,才把这件事继续执行了下去。现在差不多了,最后的几户人家也会在近期搬走,房子是我们的了!可是,”她歪着头看着梦丹和冰儿,“我忙了半天,一切都是梦丹的,你说我会甘心吗?”

第五十四章 黑手
“可是梦丹和奶奶一直这么信任你,这个家等于就是你的,为什么还不知足?”冰儿真的是不能理解。

“这就要怪你了,”姑姑恨恨地看着冰儿,“自从碰见了你,她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再也不是百依百顺。尤其是经过了上次的事,若是换了以前,她不死也被逼疯了,可现在呢,倒更精神了,遇事也有了主见。非但如此,连她奶奶也变了态度,对她好起来。要知道毕竟血浓于水,一旦她们祖孙一条心,这个家早晚将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再说,谁不喜欢钱啊,梦丹快要结婚了,就算她还会糊涂下去,也瞒不过她的老板丈夫。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得到什么?残羹剩饭而已!那些有钱人我早就看透了。”她居然还一脸的愤愤不平,“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啦!”

“你好恶毒!”冰儿看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其实她并不太老,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保养得不错,穿着也挺时髦,根本看不出来自农村。

梦丹倚在护栏边尤在喘息,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梦丹一死,她奶奶自然可以得到全部财产;而她那么老了,有几天好活?我一定会让她写下遗嘱,让我继承她的财产!”姑姑得意洋洋对冰儿道:“也算你倒霉,这个时候插了进来,只好陪着她一块儿死了!”

“你敢!”梦丹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一下挡在冰儿身前。“你,你,你如此狠毒,怪不得嫁不出去!”

这大概是梦丹一生中所说的最刻薄的一句话了,而这句话的影响力也是非同小可,姑姑被气得变了脸色,她举起枪:“那你也别想嫁出去!”

“未必!”楼梯口传来杨逸枫的声音,冰儿与梦丹不禁喜上眉梢。逸枫慢慢走出了天台的门口,手里握着的枪对准了姑姑,“把枪放下!”

姑姑一哆嗦,转身看着他,脸上惊疑不定。

“放下!”逸枫又走上一步。

对峙中,逸枫身后的暗影中突然掠过一道黑影,还伴随着一声闷响,冰儿和梦丹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去,却见逸枫的身体晃了晃,一下扑倒在地。冰儿再也顾不上枪口的威胁,她扑了过去,抱起了逸枫的头。血!冰儿的手上黏乎乎的,她慌乱地摇着逸枫的脑袋,连声呼唤。

杨逸枫的脑袋嗡嗡作响,倒并不觉得疼,就是满眼的星星。“逸枫,逸枫―――”这是冰儿的声音吗?逸枫努力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月光下的冰儿,不由心下大慰,却仍然爬不起身。

冰儿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下,却听到了梦丹的惊呼声,她回头看向那个袭击者,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弯腰捡起了逸枫的手枪。“马赛克!”冰儿也是一声惊呼。

两支枪逼住了三个人,冰儿和梦丹一脸的诧异,马赛克却仍是一副憨憨的模样。“想不到吧,”姑姑在冷笑,“他的本名叫李强,是我李鹃的亲弟弟!”

冰儿被弄糊涂了,没法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梦丹也皱起了眉头,“你是有个弟弟,我小时候好象还见过,”她又看看马赛克,却没有印象,“听说多年前就外出打工去了——”

“我是犯了案子,所以逃出去了!” 马赛克,不,李强倒是满不在乎。

李鹃横了他一眼:“很光荣么?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只好对外地的亲戚说你打工去了。”

“你是逃犯?!”冰儿与梦丹面面相觑。

“本来只是走私,想不到有一次居然是枪,结果被警察盯上了。幸亏我跑得快,还藏了两支枪。”李强挺得意,“我运气不错,搞了张身份证又改了名,几年下来也没被抓住,后来就与姐姐联系上了。姐姐已经来这里了,我也就来了,发现大城市真不错,人又多,反而不容易被发现,找工作也容易,这几年倒渐渐稳定下来。”

“那你还不安分守己?”冰儿语带嘲讽。

“我也想啊!”李强还挺委屈的,“我发现文华的女朋友是梦丹的时候还挺高兴,对我姐姐说,这下好了,我们有靠山了!”

“怪不得那时候你会为我说好话!”梦丹喃喃道。

“那当然啦,”李鹃白了她一眼,“本来以为要是你能嫁入豪门,我们多少也会有些好处,谁知道,你这个人天生命不好,没有这份福气!”

“你胡说!”冰儿很讨厌她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坏运气传了给我,胡建军居然发现了我的身份!”李强看起来十分懊恼,“他就以此要挟我,与他合作,还要给他搞枪。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文华虽然人不错,但论心眼,他怎么斗得过阿军!更何况我有把柄在他手里,不答应也不行啊!”

“再说如果能顺便除去梦丹,倒是省了不少事,”李鹃又露出了那股令人讨厌的神色,“我只要得到梦丹的财产就够了!”

“借刀杀人!”冰儿明白了,“那晚在海滩,你也是有任务的吧!”

“那时候阿军的同伙只有我,”李强倒坦率,“他要我帮他对付文华,不过你的出现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一切都搁浅了。后来阿军觉得不妙,又拉入了那些弟兄;好在他答应了我,没有把我露出去,也许他觉得我还有用吧。”

“又让你逃过了一劫,为什么还不收手?”冰儿用手帕捂着逸枫后脑的伤口,手帕湿了,血终于渐渐止住了。

“这次是姐姐的主意,”李强耸耸肩,“再说我也觉得这里不能呆了,要搞点钱;姐姐答应我只要梦丹一死,她就先给我一笔钱跑路,我只好再帮她一次。阿军的事我知道,当然不能象他一样输在最后一刻。发现你们离开医院,我们知道你们一定会来这里,所以赶在了你们前面,而且在你们走上来的时候我早就坐电梯上来了,就躲在那边的角落里,除了对付你们,就是要堤防有人再来英雄救美!”

第五十五章 守护神
“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李鹃不耐烦了,“快动手吧!”

“你们真的以为可以这么简单地过关?”冰儿看着又病又伤的梦丹和逸枫,不知所措。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不可能放过你们了,是不是?”李强还是那么满不在乎。

杨逸枫挣扎着站了起来,挡在两个姑娘前面,“来吧,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卑鄙小人!”

“好啊,大英雄!”李强眼露凶光,逼上前来。

突然,冰儿现出惊恐的神色,指着李鹃姐弟的背后,尖声道:“那是什么?!”

李强不屑一顾:“想诈我?”

“你还不知道胡建军是怎么死的吧?”冰儿的眼睛直勾勾的,“他是被敏敏的索命冤魂吓死的!这会儿他就在你后面,他是来找你的!”

李强将信将疑,李鹃却被冰儿的神色和语气吓着了,情不自禁地回头去看;哪里有什么鬼魂?身后空荡荡的。她回过头来正要开骂,一只白猫已悄没声的扑了上来!猫咪的利爪抓破了她的手腕,她刚刚惊呼出声,“汪!”的一声,西西从楼梯口直冲出来,咬住了她的小腿。

李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帮助姐姐,逸枫一头撞了过去,扭打中甩掉了手枪。可李强身强力壮,而逸枫又受伤在先,很快就落了下风,被按在了护栏边。

冰儿冲上去板李强的手臂,却纹丝不动,而那铁条一般的胳膊只一挥,冰儿便被甩在了一边。

逸枫的上身已被推出了半人高的护栏,他终于失去了平衡!说是迟,那是快,就在他的手指从护栏边缘滑落的一刹那,再一次扑过来的冰儿抓住了他的手!

虽然梦丹无力地倚在墙角,而李鹃已被西西和妖妖逼得无处可逃,李强只得先去帮她。

冰儿用双手紧紧抓着逸枫的一只手,逸枫的身体已完全悬空,他的生命就维系在他们的手上。可毕竟男女体力有别,冰儿支持不住了,她的上半身也探出了护栏!

“冰儿,你,你放手吧!” 逸枫觉得冰儿也会被他拖下去,急了,“放手啊!”他在松开手指。

“你敢!”冰儿的脸已涨得通红,眼泪充满了眼眶,“你要是敢放手,我,”她哭喊起来,“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的呐喊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小区里响应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仿佛也在鼓励着他们。

逸枫觉得有水珠滴到了头上,脸上,是下雨了吗?他抬头上望,见到了狼狈的冰儿和她流下的珍珠般的泪珠。他的心抽紧了,他何尝舍得放手,放弃美好的生命和心爱的姑娘?他情不自禁地又握紧了手指。

就在冰儿和逸枫天人交战的时候,李强终于帮姐姐踢走了西西,甩开了妖妖;一猫一狗却仍然对他们虎视眈眈。

“叫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啊!”李强埋怨姐姐,“枪呢?”他们寻找着丢掉的手枪。

“你们在找这个吗?”楼梯口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朱若梅出现了,手里握着一支手枪,正是刚才从李强手里甩出去的那一支!

李鹃姐弟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若梅慢慢向梦丹靠拢,而梦丹正努力地抱住冰儿的腰。“我已经报了警,你们跑不掉了!”若梅紧紧地握着枪。

李鹃姐弟面面相觑,忽然撒腿就跑;若梅也不管他们,急忙过去帮冰儿。

妖妖‘瞄!’的一声就追了下去,西西却仰天长嚎;顿时小区里起了一阵骚动,狗吠声大作,西西追着妖妖而去。

逸枫终于被拉了上来,月光下,泪光里,他与冰儿紧紧相拥。

坐着电梯下楼的李鹃姐弟面如死灰,他们知道一切都完了,等待他们的只能是逃亡的生活。可还没逃出这个小区,西西和妖妖就追到了,西西在他们的脚下钻来钻去,有机会就是一口;妖妖却直往身上扑,在他们的手上留下不少抓痕。

李强气坏了,想不到栽在小猫小狗的身上!怒极的他居然一把抓住了妖妖,把它丢了出去,他正要一脚踢向西西,后腰突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回头一看,一条半人多高的金毛犬威风凛凛地朝他露出了牙齿!

这边的李鹃也是一声尖叫,她刚刚甩脱了西西,又被一条小黑狗抱住了小腿,尖利的狗牙深深地嵌入,她痛得眼泪直流,连蹬几下也甩不脱;漂亮的可卡狗哈利直冲过来,它的个头虽不及妹妹,也有将近20公斤,加上一股冲力,顿时将李鹃撞翻在地。

妹妹虽然还没有发动攻击,壮实的李强却不敢轻举妄动,可姐姐也不能不救,他刚想把小狗们赶开,只听一声低吼,妹妹‘噌’地窜了上来,一下将李强也扑到在地。李强一边拼命地抵挡,一边手忙脚乱地拽起姐姐。

李强姐弟站立未稳就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群狗阵’,眼前竟有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数十条狗!小狗西西神气活现地站在当前,发出‘呼呼’的低吼声;其它黑的、白的、黄的、花的大狗小狗们也是如临大敌,有的在大叫,有的在用爪子刨地,有的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整个小区也炸开了锅,狗狗的主人纷纷走出家门,乱糟糟地呼唤:“嘟嘟,你给我回来,这么晚了―――”“这狗怎么啦,一个劲儿的往外冲,拉都拉不住!”“哎,我家的吉米也是,跳过栏杆就跑,从来没这样过―――”

蓦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抓坏人啊!抓杀人犯啊!―――”是朱若梅吗?人们纷纷四处张望。真的,是若梅在天台上大喊:“抓住那一男一女,他们要杀冰儿啊!———”

人群产生了更大的骚动,“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快报警!找保安!”“老公啊,快出来抓坏人!”“先把门堵上!”―――李强姐弟发足狂奔,狗群随之开拔,‘汪汪’声大作,立刻暴露了他们的目标;此刻他们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心只想逃走。

终于看见大门了,虽然狗吠声就在身后,人群也在接近,李强还是心头一喜。

“站住!”赵伯手持扫帚,威风凛凛地守在门口。“不管你们是谁,到公安局说说清楚!”

李强哪把这个糟老头放在眼里,伸手想把他推开,不料眼前一花,老头不见了,同时后腰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打得他几乎跪了下来!

“我年轻时可是个练家子!”赵伯还在摆造型。

李鹃也顾不得了,扑上来乱打,倒把赵伯弄得手忙脚乱,李强趁机推倒了他。

“瞄呜!”妖妖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直扑到李强的脸上,立刻给他添上了几道‘花纹’。李强大叫一声,伸手去抓,妖妖哪会给他抓到第二次,早已跳开;而它的位置立刻就被西西填补了,李强姐弟很快又一次陷入了‘狗阵’!

十分钟后警察赶到了,王剑警官排开看热闹的人群,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李强姐弟躺在地上,四肢都至少被一条狗咬住,还有两条小狗正叼弄着李鹃散乱的头发;而西西和妖妖得意洋洋地站在两人的肚子上。

“这条狗―――”一个警察一脸诧异地指着西西,“不就是―――”

“看来它的确和它的主人一样,非同寻常!”王剑由衷地感叹。

“汪汪!”西西摇着尾巴,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第五十六章 又见春天
杨逸枫来时见大门紧闭,就按响了冰儿家的对讲机,可没人应答,打手机又不通,他意识到事情不妙,马上改按了朱若梅的对讲机。

若梅给他开了门,走到楼梯口迎接他,两人正商议间忽然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冰儿的耳环,顿时都变了脸色。逸枫认得因为是他陪冰儿买的;若梅诧异是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冰儿送西西上来的时候还见她戴着的!

逸枫让若梅打电话通知王剑警官,便一个人摸了上去;而若梅打完电话后实在不放心,西西与妖妖又狂躁不已,终于,一人一狗一猫也悄悄地上了楼。

又一次经历了生离死别,冰儿与逸枫忘情地拥抱在一起,眼前之人不啻于失而复得,此刻流淌在他们脸上的有汗水、泪水、血水,更有毫无掩饰的爱恋与感激,感激对方还活着,感激彼此的拥有,感激上苍的眷顾!

就在这样的夜晚,摆脱了罪恶的侵袭,沐浴着水样的月光,伴随着挚友的祝福,他们对彼此许下了无声的誓言!

春天终于到了,危机也随着寒冬一去不复返,爱情、友情、亲情却像顽强的幼芽,经历了风霜雨露之后,到底鲜嫩嫩、活泼泼、绿油油的满山遍野,让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若梅已经改变了主意,她再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区了,甚至还打算把书店也搬过来。

赶回来的文华得知了真相后吓得冷汗直冒,他觉得不能让梦丹再遭遇如何危险了,坚持要把她和奶奶接回家;他的主意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因为这一老一小确实需要照顾。

梦丹的奶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震惊、恐惧、内疚,差一点让这个一向倔强的老人垮掉了;此刻能拯救她的只有梦丹的亲情了,她的温柔、善良和大度感动得奶奶老泪纵横,也终于明白了血浓于水的道理。

赵文秀毕竟没有和胡建国离婚,虽然他们之间曾经有着那么多痛苦,但这些痛苦的经历也终于令他们开始反思自身的缺陷;在对灵魂的拷问中,他们重新为自己定了位,在对往事的反思中,他们也重新体味了种种的甜酸苦辣。一切的一切,让他们意识到,再给对方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虽然失去了女儿,此刻的胡建国夫妇却格外地重视亲情,对文华和梦丹关心备至,还一个劲儿地催他们结婚,想给这个冷落的大家庭增加一点活力。非但如此,赵文秀还捐弃前嫌,与冰儿和若梅都交上了朋友,忙忙碌碌地张罗着文华的婚事。

婚礼是什么?对于一对新人,这是崭新的开端;而对于他们的家人,这是个值得欣慰的结局。

身着婚纱的梦丹宛如天人,就象这春日里最娇艳的一朵鲜花。奶奶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流淌着幸福的泪水,也许她已经老眼昏花,但仍然可以看见孙女的美丽;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孙女不是扫帚星,天底下是不会有如此美丽灿烂的扫帚星的。

身为伴娘的冰儿几乎与新娘同样出色,引得宾客中的单身汉们大行注目礼,也害得逸枫担心不已,他跟在后面忙来忙去,比新郎官还要紧张。

西西和妖妖可是‘特邀嘉宾’,它们被打扮得漂漂亮亮,连同它们的英勇故事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而细心的主人也为它们准备了特别的食品,让它们吃得称心如意。

新人还在忙着到处敬酒,西西已经吃饱了肚子,它可不像妖妖,舒舒服服地在若梅怀里睡大觉,却是脚前脚后跟着新娘到处跑。“西西别闹了!”冰儿笑骂。

“对了,它也是我们小客人啊!”文华笑道。

梦丹从桌上夹了一块肉,蹲下身子去喂西西,“是啊,不能亏待西西!”她是个好心情的新娘。可就在她站起来的一刹那,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着她,抬头四顾,她不知道自己该寻找什么。“汪汪!”西西朝某个方向吠叫着。于是,梦丹看见了。

就在这杯盏交错的宴会厅的角落里,一个红衣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深深的、无限眷恋的望着梦丹。

妈妈!梦丹恨不得马上扑到她怀里,却被她温柔的眼光制止了。人鬼殊途,天意难违。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欣慰地望着女儿女婿,默默地送出了祝福;然后,她消失了,如同出现时一样。

梦丹的眼泪夺眶而出,忍不住想跑过去抓住妈妈,却被冰儿拦住了。你也看见了是吗,冰儿姐?她用眼睛问。

让她安心地去吧!冰儿也用眼睛回答。完成她的心愿。

“梦丹!”是文华在叫她,梦丹默默地说:妈妈,再见!她擦干眼泪,转过身去,迎向她的丈夫。

疲累的冰儿终于回到了家门口,西西也早在她的怀里睡着了,逸枫却还舍不得放她回家,他拥着她,只想和她一起,哪怕只是呼吸这温暖的空气。

“春天到了―――”冰儿喃喃道。

“是啊―――”逸枫吻住了她。此刻,星月俱醉。

“汪汪!”两人之间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它看了看,又识相地缩了回去。

是啊,春天到了。

第五十七章 邻居
欣华苑是个中档商品房的小区,入住的人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也多是殷实的小康之家;难得的是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处处洋溢着友好和谐的气氛。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28号102室的刘冰儿一家就与101的周老伯一家交情甚笃。这两家门对着门,院子挨着院子,葡萄架连成了一片,矮矮的隔栏上也爬满了牵牛花,从外面看还真不觉得这是两家人。周老伯夫妻比冰儿的父母也大不了几岁,大家都退了休,常常在院子里谈谈说说,聊聊家常,交流一下养花种草的经验。

日子轻轻松松地过去,一眨眼就是3、4年,这一年,当牵牛花谢了的时候,周老伯恋恋不舍地说,他们要走了。

原来,他们的独生女儿出国多年,已定居在加拿大,结婚生子;可是一直牵挂父母,这次终于办妥了一切手续,可以一家团圆了。虽然是喜事,可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要远离故土总是心怀惆怅,说到后来,周家大妈忍不住流下泪来。

冰儿妈妈急忙相劝:“这总是一件好事,快别伤心了!路远怕什么,现在飞机快得很。加拿大我们也有亲戚,以后旅游的时候来看你们!”

冰儿爸爸也说:“住不惯还可以回来么,两头住住最好!”

“对了,”冰儿妈妈想把话题岔开,“这房子你们打算怎样?”

“原来想留着的,万一不行还可以回来住,”周大妈犹在拭泪,“可我女儿说,那样我们一定住不安心,非要我们把房子卖掉!”

“刚好一个亲戚正要买房,” 周老伯接口道,“就便宜点儿让给他们了。”

“哦,什么样的亲戚?”冰儿妈妈起了好奇心,毕竟是新邻居,要了解一下。

“是我家老头子的堂兄,” 周大妈看了周老伯一眼,“不过他堂兄已经死了,买下我们房子的是他的大女儿,会带着她妈妈和妹妹一起住过来。”

周老伯踌躇了一下,道:“我堂兄去世多年了,堂嫂身体不大好,她的大女儿比冰儿大不了几岁吧,不容易啊,照顾母亲、抚养妹妹,我们做亲戚的,能帮就帮点儿!”

“就是,就是,”冰儿爸爸是周老伯的知己,“做人就是该这样!”

冰儿这天下班回家,忽见已关闭了近一个月的对门竟开了,心下不禁一阵欢喜,难道是周老伯他们回来了?

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门口,自顾自地收拾着杂物;冰儿恍然大悟,一定是新来的邻居。那女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一抬头,两人眼光相接,冰儿忙挤出一个笑容,刚想寒暄几句,那女子竟迎面关上了大门,把愣愣的冰儿晾在那儿!

冰儿打开了自家的大门,“汪汪!”西西欢天喜地地扑了上来,一付‘8小时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一向人缘极佳的自己居然吃了‘闭门羹’,冰儿闷闷地揉着西西的长毛,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那女子30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削瘦的脸庞,眼睛倒是挺大,可是那眼光―――冰儿皱了一下眉,不知怎么形容,不是凶、也不是冷,却饱含着莫明的敌意;看来不大好相处呢。

果然,爸爸妈妈也有同感,一提起新搬来的母女3人,妈妈一脸的纳闷:“这家人实在是不通人情,我们见她们在搬家,好心地问问要不要帮忙,可她们的反应实在奇怪,那个小女儿尖叫一声就‘逃’进屋子里去了,她妈妈‘恶狠狠’地看了看我们也进去了,大女儿足足看了我们半分钟,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才说了一句‘不用了’。这样的人家真是少见,要不是看在老周的份上,我才不要理她们!”

“我看是她们不想理我们才对!我们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冰儿摇了摇头。

“说句不好听的,我看这家人有问题!”妈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个小女儿瘦得不成样儿,脸色也不好;她妈妈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吧,可看上去都快赶上你外婆了!大女儿算是正常一点,却也是冷冰冰、死沉沉的,透着古怪。”说着说着,妈妈叹了口气,“本来觉得她们蛮可怜,老周也说过她们的经济条件不大好,一看果然;搬家都没有请人帮忙,家具大多是老周留给她们的。可是她们的脾气如此古怪,哎,―――”

妈妈摇着头,爸爸却一言不发,这样的新邻居让刚刚离开了知己老友的爸爸也郁闷不已吧!

冰儿躺在床上,不知怎地,心里还在想着古怪的新邻居;西西在身边拱啊拱,总算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安静下来。

秋风渐起,窗外传来飒飒声响,是风摇叶动、是秋草呢哝,抑或只是不甘寂寞的碎纸飞扬?冰儿抚摸着身边的西西,有种不安在心中悸动,却又不明所以。

是笑声么?冰儿猛地睁开眼睛。为什么如此压抑而又若隐若现?

西西竖起了耳朵,警觉地转着脑袋。

笑声在风中滑动浮游,‘咯咯咯,呵呵呵’,是嘲笑吗?是讥讽吗?是发泄吗?还是魔鬼的警告?

尽管心在砰砰跳动,冰儿却并不感到害怕,她搂着西西,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笑声消失。

冰儿闭上眼睛继续睡她的觉。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那魔音般的笑声,真的消失了吗?

第五十八章 邂逅
冰儿家的新邻居很快就以她们的特立独行在小区里出了名。

姐姐周云三十岁左右,一贯不苟言笑的冷淡,而且有些不近人情,住进来没几天,就把院子里周老伯曾经视若珍宝的花花草草拔了个精光,冰儿家也连带遭了殃,本来贯穿两家的葡萄架、牵牛花墙变得一片狼藉,把冰儿爸爸心疼得不行。

妹妹周霞看起来才二十岁不到的年纪,病态毕露,深居简出,偶尔露面也总是神经兮兮的,常常吓人一跳。

没人知道她们的妈妈姓什么,大家都叫她周老太;按她女儿的年纪推断,她最多60来岁,可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只失去水份的干枣儿,又小又瘪,竟估不出她的年龄。她也不常露面,可碰到她的人没有一个敢跟她打招呼,用孙大妈的话说就是“眼露凶光”,实在吓人。

一时间,小区里传言四起,一提起她们一家,人们就变得神神秘秘,连朱若梅也心生疑惑,跑来对冰儿说:“你有没有觉得那家人不对劲?自从她们搬来,这一个月里一到晚上妖妖就显得很不安,弄得我也紧紧张张的!”

冰儿想了好一会,反问若梅:“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啊!”若梅更担心了,“你听到什么了?”

“不,也没有。”冰儿笑了笑,“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世界大了,什么样的人儿都有!合得来就做个朋友,合不来就各管各人!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也有人跑来向我妈问东问西,都被我妈挡回去了,我们家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若梅看着冰儿自信的笑容,不由得也把心放宽了许多。

婚后的梦丹完全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妇人,而冰儿家则被她视作了‘娘家’,隔三差五地就跑来坐坐,遇到文华出差,她还会来小住几日。这天,提着大包小包,梦丹又来‘回娘家’了。

“冰儿姐!”隔着窗户,梦丹笑嘻嘻地嚷嚷。

冰儿到楼道口接她,“又带这么多东西,你累不累啊!”两人嘻嘻哈哈地往家里走。刚到门口,迎面遇上了从对门走出来的周云。

周云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面无表情地走过,冰儿的笑容多少也带了点儿尴尬;回过头来却见梦丹露出诧异的神情,她目送周云的背影消失,问道:“她就是你们的新邻居?”

“是啊,才搬来1个月,是周老伯的亲戚。”

“我怎么觉得有点面熟呢?”梦丹转着眼珠在想。

冰儿不愿为这个‘另类’的邻居影响了情绪,笑着将梦丹拽进了屋。

不一会,若梅带着妖妖下来了,三个人(还有一条狗、一只猫)坐在院子里享受着初冬的阳光,欢声笑语顿时洒遍了角角落落。

正说笑间,冰儿忽然瞥到隔壁周家通向院子的阳台上多了一个人影,苍白纤弱,正是妹妹周霞,她木然地望着这边。

若梅和梦丹也注意到了,不由转脸看去。

周霞的脸色忽然变了,目光中露出惊恐,她踉跄地往后退去,关上了门。

“她不是周霞吗?!”梦丹一副猛然醒悟的样子。

这下轮到冰儿和若梅吃惊了,齐声问道:“你认识她?”

梦丹点头:“她是我大学里的学妹!”

“不可能!”若梅不信,“她看起来还不到18岁!”

“不对,”梦丹很肯定,“我大四的时候她大一,今年22岁了;如果没有退学的话,也应该大学毕业了!”

但凡女子,总会有一点儿好奇心,三个人进了屋,听梦丹说说这位神秘的邻居。

“我的学校在四川成都,规模并不是很大―――”

“四川成都,那不是你爸爸的老家,冰儿?”若梅还是第一次知道,忍不住打断了梦丹。

“是啊,我爸最喜欢和梦丹聊四川了,我跟妈妈都插不上嘴!”冰儿笑道,“虽然户口本上我的‘籍贯’是四川,不过梦丹比我还‘正宗’点呢!”

三个人说笑几句,又言归正传。

“我是在大四的时候认识周霞的,那是学校的秋季运动会,系里规定不管参不参加,每个人都要去运动场,我也只好去了。”梦丹沉浸在回忆中,“那时他们一年级入学才没多久,但一个个都卖力的很,随着运动会渐入高潮,我们的看台上已没剩几个人,肯安安静静坐着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凤毛麟角’里肯定有你!”冰儿笑道。

“可是有人却不肯放过我,一个老师发现了我这个‘闲人’,立刻把我‘抓’过来分发给运动员们的饮料食品。他发现人手还不够,就叫道:”那个一年级的,你也过来帮忙!‘于是,我就认识了周霞。

“她那时候的样子和现在差不多,苍白、瘦弱、神情紧张,和那些快乐活泼的新生相比显得很特别;可能那时候的我也跟她差不多,我们在彼此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称得上是气味相投。”梦丹微微叹了口气。“再怎么样我也是快毕业的老生,对影单行只的她多少有一点帮助。我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认识她以后便经常带她一起去吃饭、自习什么的;不过我们俩话也不多,只是作个伴而已。

“对于周霞,我也只知道她是江西人,家里有妈妈和姐姐,仅此而已。她似乎比我还要胆小孤僻,除了我,她几乎不与别人说话。我们系的女生宿舍都在同一层楼里,不久我就听说了关于她的种种传言,本来也不在意,可没多久,我终于亲身感受到了她的怪异。”梦丹的脸色凝重起来。

第五十九章 往事惊魂
“第一次是上晚自习的时候,才9点多吧,她就来到我的桌子旁说想回去了;我见她脸色不大好,就答应了。那时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我们缩着脖子往宿舍走去,路过一段小树林的时候,周霞忽然停下了,我回过头来,只见她抱着双臂,脸色惊恐。

“‘你怎么啦?’我问。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朝左右看,‘你听,你听!是笑声,有人在笑!’”当时冷风飕飕,树影重重,她的神情更是吓着了我,我的声音在打颤:“没有啊,什么声音也没有―――‘”’你仔细听!‘她一把抓住我,在月光下她的脸色白的吓人,’他在笑,在冷笑―――‘“你们都知道,我的胆子本来就小,那会儿真被她吓坏了,可是我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被她抓得好疼;忽然她放开我就跑,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跑起来。我们就这样逃回了宿舍。”梦丹皱起眉头,“那次吓得我再也不敢晚上出去自习,更不敢去接触周霞,却怎么也忘不掉当时她的神情,她是怎么啦?”

“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她了?”若梅遭遇的鬼怪多了,一下就想到那里去了。

“未必,”冰儿却道,“也有可能是她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有幻觉、幻听。”

“我不知道,”梦丹摇摇头,“但是,这只是个开始。过了几个星期,我好不容易淡忘了那件事,却碰到一件更糟的。那时天气已经很冷了,一天半夜我忽然要上厕所,只好爬出被窝。我们的厕所是公用的,一层楼只有1间,在走廊的尽头,紧挨着水房,离我们寝室挺远的,我只好跑着去。静悄悄的楼道里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总是有点吓人的感觉,我只想早去早回。”梦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冰儿和若梅也感觉怵怵的。

“可就在我还蹲着的时候,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好像是厕所的门关上了,这一下吓得我腿都软了,差点站不起来。我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隔间的门,我进的这个隔间是最靠近厕所大门的,所以一开就看到门果然是关上了;我拼命地安慰自己,是风,一定是风;然后,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想把门打开。”梦丹不知不觉有些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可我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忽然从身后又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按住了我的手!”

“啊!”若梅被梦丹的描述吸引住了,竟吓得尖叫起来。

梦丹苦笑一声,“那时候的我吓得叫都叫不出来,直接瘫在了地上;可是有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我,好一会我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周霞!她也穿着睡衣,头发披散着,脸色惨白,虽然看上去也很吓人,但总算是个认识的人,才没有把我彻底吓死!

“我哆哆嗦嗦地问:”周霞,你有事吗?回去睡觉吧―――“她却打断了我:”别说话!不要让他听见!‘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谁呀?’我想起了上次的事,更加慌了。

“她忽然紧张起来,自言自语:”他来了,他笑了,他找到我了―――‘她越来越惊恐,放开了我,在屋里转着圈。

“我只想赶快逃出去,就转动门把手,可是周霞又冲过来按住我的手,她恳求地看着我说:”别让他进来,我好怕,我受不了,受不了他的笑声―――‘“我又冷又怕,什么也顾不得了,使劲地打开了门;周霞便尖叫起来,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便扯着她往外跑,一直跑到她的寝室门口,她的室友(还有其他好多同学)已经打开了房门,我把她一推,急匆匆地说:”周霞不舒服,你们看着她!’就再也不管,掉头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整整一个晚上―――“

梦丹停住了,一脸的心有余悸,屋子里静默了一会。

“她就这样退学了?”冰儿问道。

梦丹摇摇头,“高潮还在后面哪!”

“啊?!”冰儿和若梅面面相觑。

“类似的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与她同寝室的同学都吵着要换房,系里便把她送去医院检查,结果就象冰儿姐刚才说的,她有幻觉,而且有严重的忧郁症,于是她被送回了家。她回家的那天我看见她了,还有她姐姐,”梦丹看着冰儿,“我们在门口碰到的那个是她姐姐吧?怪不得瞧着眼熟。”

冰儿点点头。

“我本来挺怕她,可那天看见了又觉得她很可怜,人瘦得连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紧紧抓住她姐姐,还在发抖;她看到了我,眼光里尽是恐惧和乞求。那时候我真的希望她能好起来,说到底,生病并不是她的错啊!

“周霞大学生涯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了,不久就放寒假了。一个月后,大家又回到了学校,而周霞也回来了;我们系里的女生都议论纷纷,有的同情、有的害怕、有的厌恶,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周霞的姐姐还是说服了学校,让她复课了。而她们班的班主任也努力地做她室友的工作,让她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环境里。

“周霞看起来的确是正常了许多,不再神经兮兮,还主动和我打招呼呢;而在我心里还是很同情她的,虽然晚上不敢跟她在一起,白天还是经常可以见到我们在一起的身影。”梦丹不由露出一丝怀念,“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能持续太久。”

第六十章 暴力倾向
“记得是4月份吧,对,就是清明节前后,有一天我吃了晚饭,一个人在寝室里看书;忽然有人敲门,来的是周霞的室友和班主任,他们告诉我,周霞出事啦!

“原来,那天下午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周霞又犯病了;她先是自言自语,惊动了正在讲课的老师,问她怎么了,她竟指着老师大骂起来,就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时候,她却惊恐万状地跑了出去,好像有什么东西追着她。她的同学马上通知了班主任,大家都怕她出事,便分头去找。可几个小时下来,全班人已经把不算太大的校园找了个遍,却不见她的踪影;她的室友想起我与她的交情,便来找我帮忙。”

梦丹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快毕业的我正忙着写论文、找工作,好几天没见着她了。不过她毕竟是我的朋友,我担心她旧病复发会出意外,便决定帮他们一起去找。

“天已经黑了,我也累了,只听到校园里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忽然我看见了那片小树林,心中一动,便问她的同学有没有找过那儿,他们班的体育委员,一个男同学正在我身边,他说他曾经和几个同学一起进去找过,喊过几声但没有回应,就出来了。

“那个小树林外面看上去并不大,但其实里面挺深的,要是真藏了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未必找得到,我觉得有必要再好好找找。和我一起找的同学都觉得有道理,可是女生们害怕,不敢进去,于是体育委员带着几个男生和我一起进了树林。”

“看不出你很有胆量么,”若梅的目光中不乏敬佩,“我一定不敢进去的!”

“我也怕得要死,世界上再也没有我这样‘有胆量’的胆小鬼了!”梦丹有点儿啼笑皆非,“可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而且我有种感觉,周霞就在树林里!”

“你呀,是个善良的‘胆小鬼’!”冰儿微笑了。

“树林里真的很吓人,怪风呜呜地吹着,晃动的树枝、树叶往头上乱打;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身边的人走散了,只听到远远的有‘周霞’的呼喊声。我吓坏了,只想与他们靠拢。忽然,我听到一声抽泣,不由警觉起来,‘周霞是你吗?’我不敢叫得太大声。

“抽泣声又响起,我闻声寻去,果然看见了周霞;她蜷缩在一棵树下,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走开,别过来,我怕―――‘她的样子非常可怜,让我一时间忘了害怕,我一边向她接近一边叫她的名字。

“她紧张地抬起头,惊恐地问:”是谁,是谁?―――“我一心想安慰她,就说:”小霞,是我,别怕―――‘“她忽然面露喜色,叫:”姐姐―――’“就在这时,我听到体育委员惊喜的声音:”找到了,她在这儿!―――‘他就从离我不远的树木后面钻了出来,向周霞跑去。

“可是周霞突然尖叫起来,她跳起来,举着双手向体育委员冲过来,我只听到‘砰’的一声,体育委员倒在地上,周霞也矮下身子,两只手一上一下砸着什么东西―――我站在那儿完全呆住了,直到有东西溅在我的身上,脸上;我用手一摸,原来是血―――”

梦丹又停住了,好一会,才继续下去:“我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才知道,周霞发疯一样的用石头砸那个体育委员,上去4、5个男同学才把她拖开;好在抢救及时,体育委员保住了性命,但休养了很久才好。而周霞,再次被送进了医院;没多久,她姐姐为她办了退学手续,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梦丹终于说完了,房间里一片寂静。良久,朱若梅问道:“忧郁症是不是精神病?”

“是一种精神疾病,”冰儿道,“忧郁症患者一般内向、孤僻、神经质,容易惊慌失措、疑神疑鬼,有自杀倾向。在国外早就不是陌生的病症了,近几年国内的报道也多起来,人们开始重视这个问题了。不过,”冰儿有些疑惑,“忧郁症有暴力倾向吗?倒不清楚。听起来,那个周霞好象有点精神分裂呢。”

“哎呀,那跟她做邻居岂不是很危险,”若梅很担心,“万一她发起疯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好些了吧!”梦丹还是很关切。

“是啊,”冰儿也道,“现在的精神类疾病还是可以医治的。”

“可是她看起来不像正常的样子啊!”若梅仍然难以释怀。

“这种病可能是很难根治的吧,”冰儿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有点理解她们一家的‘古怪’了,她们也蛮可怜的;我们帮不了人家,也不要歧视人家么,要是刺激了她就更不好了!”

“就是,就是!”梦丹猛点头,“做人要厚道!”

三个人都禁不住笑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冰儿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她不仅告诫父母远离隔壁邻居,还扯着西西的耳朵谆谆教导:“不许到隔壁院子里去,听到没有?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人的心理很奇妙,一旦有了阴影就很难摆脱;自从冰儿知道了周霞的往事,再见到她时总会有几分警惕,连同看到她那冷漠的姐姐和古怪的妈妈时也有点不自然,生怕她们会暴起伤人。冰儿有时也提醒自己,她们的境遇堪怜,应该对她们友好一些、宽容一点,可是她们的目光:冷漠的、惊恐的、阴冷的―――总是令冰儿不寒而栗,她也努力地对她们微笑,可是在没有回应的同时却加深了心中的阴影。

这天早晨,冰儿在上班之前来到院子里舒展一下身体,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咒骂声,不觉转头看过去,只见周老太正对着她家院子里的一棵逃脱了大扫荡而且生命力顽强的野草怒目而视,嘴里发出一连串听都听不清楚的咒骂,而且表情丰富。冰儿都有点看呆了。

周老太发现了冰儿的注视,她猛地转头,恶狠狠地回看;冰儿吓了一跳,忙挤出一个笑容,道:“周大妈你早!”可周老太毫不领情,依然瞪视着。冰儿好尴尬,只好左顾右盼地看看自家的花草,逗逗脚边的西西。

周老太一把扯掉了那棵野草,愤恨恨地走进屋子。

西西好像被激怒了,冲着周老太的背影狂吠不已;冰儿安抚了好一会,它才安静下来。

第六十一章 残杀
周末到了,有什么是比睡个懒觉更舒服的呢?冰儿躺在暖暖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听到了窗外的晨练声,却连动都不想动。

可西西却不干了,它拱啊拱,想弄醒冰儿,它要冰儿陪它出去‘便便’呢。冰儿口齿缠绵,实在睁不开眼睛,她推了推西西,呢哝道:“西西乖,不要吵―――”

好容易冰儿睡醒了,吃着妈妈为她热过的早饭。

忽然传来急急的敲门声,伴随着若梅惊慌的叫声:“冰儿,冰儿!―――”

冰儿打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若梅浑身发抖,怀里抱着血淋淋的妖妖!妖妖的白毛上血迹斑斑,实在触目惊心,再仔细看看,它那条长长的尾巴竟被剁去了一截!

“怎么办?怎么办啊?”若梅哭出来了,“我刚刚起来就发现妖妖这个样子趴在阳台上,我摸摸它,它会舔我的手,却动都不能动!”她的眼泪滴到妖妖的身上,妖妖微弱地叫了一声。“它会不会死,会不会死啊?!”

冰儿伸手去摸妖妖,却也忍不住地颤抖,“天啊!太残忍了,谁干的?”

“不知道,不知道,―――”若梅已经不知所措。

爸爸妈妈闻声而来,也被吓坏了。“太不象话了!”爸爸说。“快去医院啊!”妈妈喊。

“对,我陪你去宠物医院!”冰儿当机立断。

刚刚跨出门口,一阵寒意从心底涌起,冰儿打了一个冷战,她回过头来,看着爸爸妈妈:“西西到哪里去了?”

爸爸妈妈张口结舌,若梅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它不在家吗?它会不会和妖妖在一起玩?―――”

冰儿发疯一样地朝外面跑去。

跑出大门口,冰儿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虽然楼外阳光遍地,她却觉得手脚冰凉。向左还是向右?冰儿彷徨了。

忽然,赵伯从远处跑来,挥着手:“冰儿,快来,出事啦―――”

冰儿跟着来到离她家不远的一处绿化带附近,一眼就看见了浑身是血的西西,它趴在一丛灌木旁,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迹。

“我正在巡逻哪,”赵伯指着旁边的一栋楼,“忽然在那栋楼后面看见血迹,就顺着走过来,一瞧,这不是你家西西吗!就赶紧来找你―――”

冰儿听不见赵伯的话,她蹲下来看着西西;西西的后背靠近左后腿的地方有道大口子,明显是刀砍的,差一点就连腿也砍掉了,已经露出红红的肉来。此外它身上还有伤,可是冰儿已经看不清了,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西西看见了主人,失神的眼睛回复了一些光彩,它努力地抬起头,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冰儿的手摸上了西西的头,西西微微地摇动尾巴,露出无限的依恋;而冰儿只感觉到了颤抖、颤抖、还是颤抖,却不知是小狗还是她自己。

爸爸妈妈和抱着妖妖的若梅也赶到了,“哎呀,怎么连妖妖也―――”赵伯不胜惊异,“这是谁干的,真是作孽啊!”

冰儿小心翼翼地抱起西西,与若梅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里尽是心痛和担忧,我们的猫猫狗狗,你们可千万千万不能死啊!

杨逸枫赶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只见冰儿和若梅楚楚可怜地坐在椅子上,眼泪汪汪地看着伤痕累累、裹满了纱布的西西和妖妖。

见到逸枫,冰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逸枫问是怎么回事,她也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倒是若梅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

“太过分了,这简直是虐待动物!”逸枫不觉义愤填膺,他搂着冰儿的肩膀安慰:“我一定把凶手揪出来,给西西报仇!”

“可是我不要凶手,不要报仇!”冰儿泪眼迷离,跺着脚喊:“我只要西西好起来―――”

西西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耷拉着的脑袋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

逸枫被弄得满心酸楚,默默地搂紧了冰儿。

妖妖的尾巴虽然断了一小截,身体上还有一些割伤,但是医生说问题不大,好好休养就行了;西西就不大妙了,后背上的伤口令它失血过多,一只前爪也伤得不轻,情况十分危险,起码要熬过1、2天,它可以自己进食了才有存活的希望。

冰儿眼巴巴地看着医生,只盼他说出‘能活’两个字,可是他沉重的表情却让她更加忧心如焚。医生问要不要让小狗‘住院’,冰儿犹豫了一下,可治疗台上的西西不安地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呼’声,眼光中尽是惊恐和依恋:“我要带它回家!”冰儿含泪道。

第六十二章 生死
冰儿有一张舒服的大床,到了晚上便与西西一起分享;此刻,奄奄一息的西西又回到了这张熟悉的床上,虽然伤口的疼痛让它浑身发抖,可是它的眼光竟平静柔和了许多,它朝冰儿眨了眨眼,冰儿向它伸出手去,它勉强舔了舔,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让它好好休息,”逸枫在冰儿的耳边轻轻说,“它一定能挺过去的!”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愁眉不展;若梅将妖妖安顿好,也下楼来了。“西西一定会好的!”若梅见冰儿一脸的凄然,急忙安慰她。

“这么残忍的事究竟是谁干的呢?”逸枫不减刑警本色,“是小区里的人吗?”

“不可能!”妈妈首先反对,“我家人缘一直很好,大家也都很喜欢西西和妖妖,不会有人这样干的!”爸爸也在摇头。

“我觉得也是,”若梅也不信,“妖妖和西西并没有惹是生非啊,没道理的!”

“可这明显是故意的!”逸枫皱紧眉头。

“报警吧!”若梅提议。

“报什么警?我们国家的法律最多保护一下野生动物,家养宠物?只有收费的法律,哪有保护的法律!”冰儿‘恨屋及乌’,没好气地横了逸枫一眼,“报警也没人理!”

“我理,我理!”逸枫无辜受到株连,一脸的尴尬,“我理还不行吗!”

“你说会不会是―――”若梅压低了声音,向隔壁努了努嘴,“有人犯病了?”

“就是梦丹说的那个有病的―――?”妈妈有些将信将疑。

“不可以乱说人家的!”爸爸却摆摆手。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逸枫听过周霞的故事,“这件事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要是放在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身上就合理得多了!”

想起神经质的周霞,还有怒拔野草的周老太,冰儿也不由得不怀疑;可是没有证据,又不能上门去问:“你妹妹有没有精神病?是不是打伤了我家的狗?”再说,就算是又如何?能换回健康的西西吗?冰儿心乱如麻。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冰儿轻轻地躺在了西西的身边。

西西颓然地趴着,微弱的呼吸延续着它顽强的生命。妈妈早就取出干净的毛毯,为它铺了个小床,让它可以睡得舒服些;晚饭时还用香喷喷的肉汁拌了一碗饭送到了它的嘴边,可是小狗一口也没吃下,只舔了两口牛奶,就衰弱得不能动弹了。

冰儿默默地躺着,依然闻得到西西身上的血腥气,眼泪止不住地滑下。平日里常常听见它满足的呼噜声,可今夜,怕只怕它的呼吸会就此断绝!冰儿的心都要碎了。

恍恍忽忽中,冰儿终于睡着了。

咦,前面不是西西和妖妖吗?它们欢快地跑过草地,象两只白色的小精灵;冰儿心情舒畅,便跟在后面。

它们沿着一栋楼拐了个弯向家的方向跑去,可就在这栋楼的一个暗暗的凹处,妖妖忽然停住了,它发现了什么呢?西西也警觉地停下来,是什么东西在暗处闪光?

一个人影冲出来挥刀就砍,西西和妖妖分两边逃开,可妖妖慌不择路,竟窜进了死角;人影逼了过来,‘唰唰’几刀,妖妖避无可避,被刀锋割伤。它已经缩在了墙角,那人影一声狞笑,恶狠狠一刀劈下!眼看妖妖性命难保,西西冲过来咬住了那人的小腿,那人一慌,这一刀便劈歪了,剁下了妖妖的一小截尾巴。妖妖惨叫一声,向外冲去,人影又挥刀相向,可是被西西死死咬住,顺手往下就是一刀,鲜血溅出,西西终于松了口,可是仍然奋力跃起,扑向持刀的手。手腕一翻,刀刃又割伤了西西的前爪,可是刀竟被小狗扑掉了;墙边似乎有一道缝隙,刀掉了进去。那人两手空空,犹豫了一下,转身而去。

冰儿眼睁睁地看着,惊骇得一动都不能动。她看着西西舔着伤口,看着它的白毛渐渐被鲜血染红,看着它努力地往家里爬去―――黑暗中冰儿睁开了眼睛,枕巾已经被泪水打湿;她扭亮台灯,探过身去看西西:小狗静静地睡着,呼吸似乎粗重了一些。冰儿摸摸它的头,它的耳朵警觉地抽动了两下;冰儿知道它还是很痛的,受伤的腿仍然在微微颤抖。

冰儿轻轻地抚摸着它,回想起梦中西西的英勇表现,忽然间对它充满了信心;勇敢的西西,神奇的西西,它一定一定不会死的!

在冰儿的轻抚下,西西又微微地打起了呼噜。

西西和冰儿的伤痛让杨逸枫心痛又气愤,而且出于职业习惯,他也想把事情调查清楚,所以这两天他可没闲着。先是跟着赵伯去看了看‘现场’,只见楼边的草丛里血迹殷然;逸枫往四下里看了看,忽然发现附近有摄像头,心下便有了计较。

欣华苑有大大小小20几栋楼房,加上绿化,面积着实不小,物业公司便在小区里装了数十个摄像头,以便于保安工作;第2天,杨逸枫便来到大门口的监测室,想查看录像记录。

这里的保安都认得逸枫是警察,冰儿一家人缘也不错,加上赵伯在一旁说:“这事挺邪门,查清楚比较好!”保安许队长也觉得有必要,便找出了当时的录像。

事发地附近有两个摄像头,可惜都没有直接拍到事情的经过,不过从录像上看,在周末的早晨,又是冬天,那个地方几乎没什么人经过,而在推测的时间段里,录像上只出现过一个人的身影:周老太!

“难道是她?”赵伯十分纳闷,“为什么呀?”

逸枫凝眉不语。

忽然,冰儿直冲进来,一头扑进逸枫的怀里哭起来。逸枫吓坏了,难道西西―――?

冰儿抬起头来,眼泪还凝聚在睫毛上,她喊道:“西西吃东西了,它不会死,不会死了!”

监测室里安静下来,忽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六十三章 亲戚
西西和妖妖终于渐渐康复,区别在于妖妖的尾巴短了那么5、6厘米,而西西又足足重了1公斤!不过到了过年的时候,它们都可以上窜下跳,行动如常了。

虽然冰儿和若梅都没有追究此事的真凶,可小区里的人们还是议论纷纷,尤其是录像记录和周霞病情的泄露,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谁愿意有这样危险的邻居呢?

居委会徐主任坐不住了,来找冰儿和若梅了解情况。

冰儿考虑再三,还是把周霞的情况说了一下,她告诉徐主任:“周霞的病情究竟如何,我并不知道,也不敢胡乱猜测;而西西和妖妖的被袭,最有嫌疑的又是周老太,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些精神类疾病是会遗传的,这么一想又实在令人担心。”

妈妈也在一旁接口:“作为邻居,我们没有证据,也不想去理论什么;不过居委会是不是可以去向周云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她妈妈、妹妹确实有病,就应该好好治疗,伤了小猫小狗也罢了,伤了人―――就不可收拾了!”

若梅却急了:“小猫小狗也有生命,怎么可以‘罢了’?!”

徐主任忙道:“是是是,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

后来,徐主任的确找过周云,但是据说谈的很不愉快。周云不但一口否认,而且抱怨居委会和小区里的人多管闲事、造谣中伤,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此后这一家人更加难以相处了,进进出出都黑着脸,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们似的;不过周霞和周老太也更少露面了。

时间一久,加上再无意外发生,渐渐地,人们终于淡忘了这件事。只有爱美的妖妖为了尾巴闷闷不乐了好久,都不肯出门,若梅只好在它的尾巴尖上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它才转嗔为喜,得意洋洋地散步去了。

过年了,小区里处处洋溢着喜庆和热闹。若梅在阳台上挂起了红灯笼,冰儿也将院子缀满了小彩灯,到了晚上更是好看。而人来客往更是家家户户免不了的程序,虽然不乏繁琐之处,却也体现出了天伦之乐与温馨之情。

在这样一片欢乐祥和中,周云一家却象是被这个世界遗忘的角落,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过节的气氛,冷冷清清,甚至有些凄凄惨惨,有时候,冰儿虽然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却会不经意地感受到从隔壁传来的寒气。

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寒冷,令冰儿感到迷惑。自从她们住进隔壁,深夜里便时有笑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奇怪的是,冰儿多次试探过父母与楼上的若梅,可看起来他们都没听见。冰儿不由想起二叔的话,难道是我的灵力太强,又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俗话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冰儿决心以不变应万变,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可西西的被袭始终让她难以释怀,她隐隐有种感觉:这家人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

忙忙碌碌,一个新年就这样过去了,接下来又是元宵节,这天冰儿按照妈妈的嘱咐,早早就回家了。刚走进小区大门,赵伯叫住了她。

“冰儿,这个人找周云家,”赵伯指了指面前的一个瘦老头,衣着打扮明显来自农村,“你带他一下吧!”话虽如此,赵伯的眼光里充满了怀疑。

那个瘦老头赶紧向冰儿哈腰,用很不标准地普通话说:“我姓田,是周云的舅舅,是舅舅―――”

冰儿将老头带到家门口,指着对门说:“她们就住这儿!”

老头道了谢,开始敲门。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周霞,老头热情地喊:“霞儿哎―――”周霞却连连后退,惊恐地眼光令冰儿也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周老太出现了,她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老头:“阿哥?”老头又热烈地喊:“阿妹哎―――”可周老太严厉的眼光制止了他,一时间,气氛悄悄的有些紧张起来。

周老太的眼光忽然扫到了冰儿,冰儿吓了一跳,赶快打开自家房门,溜了进去。

关上房门,享受着西西的迎接,冰儿终于可以把寒冷和疑惑都关在门外了;元宵节,新年里第一个月圆的日子,她只想享受亲情。

热腾腾的汤圆上了桌,外加一桌好菜,乐得西西嘴都合不拢啦,它钻过妈妈的腿、扒上爸爸的膝,恨不得直接跳上桌子大快朵颐。

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完了饭,冰儿的脸上泛起红晕,觉得有些热了,便到院子里吹吹风,西西也打着饱嗝跟了出来。

月色很亮,一层淡淡的银辉笼罩着中心花园,四下里的窗户都亮着灯,时不时闪过人影,想来很多家宴还未结束吧;院子里的小彩灯跳跃着,冰儿感到了无比的宁静与舒心。

忽然隔壁传来争吵声,让冰儿心头一紧,听起来是周老太和那个瘦老头的声音,他们的家乡话口音很重,速度又快,根本听不清,可周老太显得很愤怒,越来越大声。

“好了!”周云打断了他们,“你还要害我们到几时!我们已经抬不起头了,还经得起么?―――”她压低了声音,那个老头也放低声音,急急地解释着什么;周云烦躁走到门边。

西西忽然转过身,对着周云大叫起来;周云一愣,随即看到了冰儿,立刻变了脸色,把门一关,还拉上了帘子。她家的院子一下子暗了下来,似乎连月光都不肯停留。

冰儿抱起西西,安慰着,心里却暗暗叹息,元宵佳节,好不容易来个亲戚,却也没能为这个奇怪的家庭带来一丝欢乐,反而掀起一场风波,真是无可就药!

第六十四章 凶杀
睡在床上,冰儿照例还要看会书,而西西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自从受伤以后,西西睡觉时就挨冰儿紧紧的,呼噜声也特别大,不过冰儿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没它的呼噜还睡不着呢。

看着看着,冰儿也困了,便关灯睡觉。可灯刚刚熄灭,“呵呵呵,哈哈哈―――”传来一阵怪笑,冰儿在黑暗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西西也蓦地昂起了头。好在,象往常一样,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切,又归于平静。

冰儿却好久才重新聚集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去。

可又没多久,西西的低鸣吵醒了冰儿。冰儿开灯一看,小狗在门边不安地转着圈。

糟了!冰儿暗暗叫苦,看样子这小子是晚饭吃多了,要‘便便’啦!西西有个习惯,大小便一定要去室外,还得在草地上走走才行;平日里一天早晚各带它出去一次也就够了,遇到它吃坏肚子就惨了,三更半夜也得带它出去,要不然大家都别想睡!

冰儿愁眉苦脸,哆嗦着钻出被窝,匆匆穿上衣服,打着哈欠带西西出了门。

果不其然,出门没多久西西就拉开了,还越拉越来劲,走几步、拉一点,自顾自地沿着它习惯的路线跑下去;反正已经出来了,冰儿无奈地跟着。

走着走着,西西的脚步慢下来,尾巴却竖了起来,冰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倒清醒了:这里已经接近当日西西遇袭的地点了!

那栋楼黑洞洞矗立着,大地上月光明亮,拐角的凹处却刚好陷在阴影里,冰儿打了个冷战。

忽然,拐角处出现了2个人影,1个女子中等身材,旁边跟着一个瘦老头,那不是周云和她的舅舅吗?

就在冰儿一愣神的时候,西西‘汪’的大叫了一声,楼边的声控路灯一下亮了,照见那个凹处正站着一个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是周老太!

冰儿还来不及惊叫,周老太已闪电般地扑了出来,一刀刺向周云的舅舅,紧接着,在西西的狂叫声中又刺了第二刀、第三刀―――

冰儿来到跟前的时候,只见鲜血流了满地,那个瘦老头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已经死了;周老太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刀。

“杀人了―――”冰儿的嗓子好像被堵住了,提高不了声音;西西倒是叫得欢,却不敢过来。

周老太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冰儿感觉到了杀意,转身想逃,腿一软被拌倒在地。周老太慢慢地逼过来,冰儿只能挪动着躲避,她知道,在她爬起来的一刹那,刀就会刺过来,她已经失去了机会。

终于冰儿被逼进了死角,紧张,让她连气也透不过来,更不用说喊叫;她看见周云也倒在地上,她看见西西在周老太身后数米处大叫,她看见那个已经死去的老头的眼睛,死死的、死死的盯着她―――是刀光吗?冰儿向左侧翻滚,才堪堪躲过,右手往地下一撑,没留神竟将手探进了墙边的一个缝隙中,卡住了!这一来,冰儿便是背对着周老太,象鱼肉一样任她宰割了!

周老太磔磔怪笑着,冰儿冷汗直冒,连拔2下也没拔出手来,完了!她绝望地回头看去。

周老太踏上一步,刀尖闪着寒光,她好象在笑,又好象面无表情,她冷冷地举起了刀。

“汪汪!”西西的后腿往后虚踢两步,忽然埋头冲了过来;倒在地上的周云也在哭喊:“妈,不要!”周老太挥刀砍向西西,西西高高跃起,已冲到冰儿身前,它转过头来,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可是,冰儿清清楚楚地看到,西西受过伤的后腿颤抖不已,它在害怕!是啊,这样的刀锋它已经是第二次面对,它感到的恐惧与人类无异,然而,它没有背叛它的主人,没有放弃它的朋友,它依然挺身而出,用它小小的身躯挡在冰儿的前面!

冰儿只觉得血往上涌,不能,绝不能再让西西受到伤害!她努力地转动手腕。忽然,一个念头犹如电光火石般掠过冰儿的脑海,她将被卡住的右手向下探去,果然,她的手指接触到了一个刀柄!

西西挣扎在生死线上的那个晚上,那个梦境又清晰地回到了冰儿的眼前,但是这一次,结局绝对会被改变,冰儿对自己说:我不会,不会让凶手再来伤害我们!

周老太喃喃自语:“杀死你,杀死你―――”她木然的挥动着刀,西西左跳右扑,不离开冰儿半步。突然周老太双手握刀,恶狠狠直劈下来,西西蜷缩在冰儿的脚边,已无路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冰儿终于抽出了右手,刀柄也握在了手心,真是情急拼命,冰儿不顾一切地转身挥刀,只听‘当’的一声巨响,2把刀都落在了地上!冰儿看得清楚,这2把刀显然属于同1套刀具!

一时间,连月光都仿佛被凝固了,一切都静止了。

忽然从周老太身后扑上来2个人,是小区里的保安!在周老太的咒骂和周云的哭喊声中,保安终于把周老太按在了地上。

赵伯也赶来了,他见冰儿仍然坐在墙角里,急忙问:“冰儿你没受伤吧?”冰儿两眼失神,嘴唇在颤抖,不过没有血迹,看来并未受伤;赵伯怕她吓坏了,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已经报警,你男朋友就快来了!”

西西钻进了冰儿的怀里拱啊拱,拼命舔她的手;冰儿终于慢慢回过神来,一把抱紧了西西,失声痛哭!

杨逸枫赶到的时候,欣华苑里已经到达了大批警察,闪烁的警灯惊醒了不少居民。他来到案发现场,见死者已被运上了车,地下只剩粉笔画的人形,凶手也已被带走。

杨逸枫来到小区门口的保安监测室,见冰儿坐在里面,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她的父母坐在一旁;朱若梅也在坐,怀里抱着小狗西西。周云坐在屋子另一侧的沙发上,脸色灰白,神情呆滞。逸枫先和警官王剑打了声招呼,而后者已经开始询问当事人。

冰儿恢复了镇定,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墙缝里的刀是怎么回事?”王剑对此十分在意。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逸枫都觉得奇怪。

“大约2个月前,西西和妖妖差点被人砍死,”王剑点点头,他听逸枫提过;冰儿便续道:“就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再现了西西和妖妖被袭的整个过程!我看见凶手的刀被西西扑掉,落进了那个缝隙。”西西听见自己的名字,马上活跃起来,若梅将它交给了冰儿,西西立刻伏在冰儿怀里,紧紧地依偎着她。“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一个梦,是因为我被西西的受伤刺激了,可当我的手卡进那个墙缝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梦可能是真的!结果,我真的找到了那把刀!你们不妨检验一下,那把刀上是不是有西西和妖妖的血,一切就清楚了!”

“那是谁砍伤它们的?是周老太吗?”若梅问道,“你在梦里也看见了?”

冰儿摇头:“我就是没看见那个人的样子!”众人‘哦’了一声,不免有些失望,冰儿却露出深思的神色,她抚摸着西西,“当时西西就躺在我身边,还没有渡过危险期;也许是它让我看见了那个可怕的过程,也许它要我看清楚的就是那把刀!”

第六十五章 初露端倪
杨逸枫翻看着装进了塑料袋的2把刀:“这应该是1套里的吧,”他转向周云,“周小姐,你认识这2把刀吗?”

周云用疲倦的眼光看了看,嘴唇颤抖了两下,点点头,低声道:“是我们家的!”

“2把都是?”王剑追问道。

周云又点点头。

“那1把丢了你都不知道吗?”逸枫也不放松。

周云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说:“其实那次猫狗的事我也怀疑是我妈干的,尤其是发现厨房里少了1把刀,可问她时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只当那把刀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却不料―――”

若梅愤愤然地说:“西西和妖妖怎么得罪你们啦,你妈要下此毒手?!”

周云低头不答。

王剑又问道:“那死者是什么人?”

“他叫田土根,是我舅舅,我妈的哥哥。”说到死者,周云竟十分冷漠,面无表情。

“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还在外面?你母亲又为什么要杀他?”王剑又问。

“这都是天意!”周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她抬起头来,“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周云坐直了身体,好象下定了决心:“你们也都看出来了,我妈有精神病,我妹妹也有,是的,那是家族遗传。不过,多年以前,人们并不懂这些。

“我妈的老家在安徽的一个贫困小村庄,而她的家族之所以在当地‘出名’就是因为这个家庭常出疯子,其中绝大多数是女性,或者说,女性的发病率极高;而且有一个特点,这家的女儿多数在十六、七岁时发疯,甚至有一种说法,只要过了十八岁不发病,这个女儿就是正常的了。”听到这里,大家不免都露出几分诧异和同情,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我的外婆就是一个少有的幸运儿,她没有发病,所以在当地结了婚,生下了一儿一女。”周云苦笑了一下,“可是没想到我妈却没能逃过被诅咒的命运,十八岁的时候发病了。没多久,外公、外婆都去世了,我妈只剩下了一个亲人,就是她的哥哥,田土根。”

说到这里,周云竟有些咬牙切齿了:“但是,我这个舅舅早就嫌弃嫁不出的疯妹妹了,为了甩掉这个包袱,更因为财迷心窍,他竟勾结人贩子把我妈卖了!”

“啊?!―――”听者都连连摇头,冰儿和若梅更是惊呼出声。

周云的眼睛里泪水渐起:“我和妹妹小霞并不是一个父亲生的,我的亲生父亲就是那个买了我妈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的人,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段日子我妈是怎么渡过的,我还太小,什么都记不清了―――”

周云停了一下,才继续下去:“后来我依稀记得爸爸经常打妈妈,打我,可能因为我妈是疯子,也可能因为我只是个女孩,反正那真是一段黑色的记忆;妈妈决心逃走,她带着我流浪了很久,终于回到了家乡。那时候我大概6,7岁吧,刚刚开始记事。

“第一次看见舅舅我就知道他讨厌我们,他的眼睛瞪得那么大,是惊奇、是厌恶、更是愤怒,他根本不愿接纳我们;不过他拐卖亲妹妹的行为也终于暴露,在乡亲和亲戚长辈的压力下,他才不得不收容了我们。好在回家后我妈的病竟好了许多,我们还能勉强度日。一年后,不知舅舅用了什么方法又把我妈嫁到了江西,他不但隐瞒了妈妈的病情,还收取了许多彩礼。”说到这里,周云的表情有些复杂,“不过这回我倒要感谢他,因为我的继父,也就是小霞的爸爸,真是一个好人;他对我们都很好,妈妈也很久没有发病,后来小霞出世了,我们就象一个正常的家庭一样生活,其乐融融。”

周云不由露出一丝伤感的怀念:“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有父母、有妹妹、有书念、有人疼―――可惜,这时候田土根又出现了。”她的眼光又阴冷起来,“我继父倒是挺热情地接待他,可没说几句话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要钱,还跟我妈吵起来,最后的结果是我妈受了刺激,又一次发病了!看到再也瞒不住了,田土根悄悄地溜之大吉,而我的家庭却被他彻底毁掉了!”

周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妈妈的病时好时坏,继父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受此打击后一病不起,拖了2、3年便去世了。那一年小霞才10岁,而我,刚刚工作就要承担起整个家庭!但是更难熬的是周围人的排斥和歧视,小霞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才变得越来越内向、胆小,妈妈的病情也没有起色。虽然小霞的叔伯们还是经常照顾我们,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的内心深处也是很无奈的,所以我们尽量不去打搅别人,静静地生活着。”

屋子里很静,人们都露出了几分同情的神色,王剑警官不住地记录,一直忿忿不平的朱若梅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霞的身上,拼命地工作供她上学,”周云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并不理会旁人,“可是小霞一天天地长大,我却越来越感到莫名的恐惧。我特地回到妈妈的老家,终于了解了这种家族疾病,也知道了那个‘18岁规则’,一个念头浮了上来:我已经过了18岁,没有发病,可是小霞呢?

“这个念头把我自己也吓住了,我不敢也不愿承认这种可能性,只好安慰自己:时代不同了,人也不同了,小霞和妈妈不一样,她有文化有知识,她不会发疯的!我甚至认为,只要小霞能上大学,就一定不会发病,于是我拼命督促小霞用功读书。

“小霞一直胆小怕事,特别依赖我,也怕我,她很听话,书念的不错,那一年,她18岁了,终于考上了大学。可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她却闷闷不乐,因为要远赴成都;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害怕得偷偷哭泣。可我倒觉得她离开家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宁愿她远远地离开有时正常有时疯的妈妈,平平安安地渡过她的18岁,可是―――”聚集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滑下周云的脸庞,冰儿与若梅对视一眼,心中恻然。

“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她就发病了;把她领回家的路上,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还不肯放过我们?!”周云几乎是喊了出来,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把小霞送进了医院;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医生说她好了很多,只要坚持服药,还是可以控制的。于是我又把她送回了学校,费尽唇舌才说服他们收下了她。”

“那不是很冒险吗?”逸枫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我也知道是冒险,甚至是赌博,”周云低下了头,“可是我心存侥幸,把死马当作活马医;其实,我整天提心吊胆,可仅仅过了2个多月,学校紧急打来电话,小霞又发病了,无缘无故地几乎把一个同学打死!我彻底绝望了,为她办理了退学手续。”

第六十六章 谁之罪?
“接下来的日子对我而言就是地狱,看着神经兮兮的妈妈和妹妹,我倒真情愿自己也疯掉!”周云痛苦地抱住了头,“周围的人都把我们看成怪物,就连一直疼爱小霞的叔伯们在心痛之余也渐渐疏远了我们,我们只有自生自灭!平时我要出去工作,只好把她们锁在屋里,偶尔带她们出门我也要挑没人的时间和地方;一来是受不了别人的嘲骂,二来也怕她们闯祸。可是久而久之,小霞变得越来越胆小,见人就害怕;而妈妈却越来越暴躁,情绪不稳,她开始打妹妹,后来连我都打―――”

“为什么不送她们去医院呢?”冰儿忍不住问。

周云苦笑了一下,“精神病院人满为患,送也送不进去,更何况她们都没有工作,也没有任何医疗保障,我实在是负担不起―――”众人默然。“就这样熬了几年,她们的病没有任何起色;有一位医生建议为她们换一个环境,也许会有帮助。这倒提醒了我,带她们来大城市,既能换换环境,也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可是靠我自己是办不到的,我只好求助于小霞的叔伯们;他们倒还不错,为我们四处打听。

“正好继父有一个堂弟在上海,想出国定居,要出让房产;于是我们卖掉了原来的房子,由小霞的大伯出面,几位叔伯都资助了我们,那位堂叔也不错,不但减低了价格,还答应把家具用品都送给我们,于是,我们终于拥有了一个新家!

“我把妈妈和小霞都带来了,自己也找到了工作,总算可以安定下来,这里的居住环境也不错,可是,怎么说呢,”周云露出几分无奈,“大概我们是被歧视久了,被孤立惯了,与这里的人们总是格格不入。我知道,没多久我们在大家的眼睛里又成了怪物,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冰儿和若梅有些心虚地对视了一眼。“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比以前好了很多,我觉得妈妈和小霞也在好转。

“可是就在你们的猫狗受伤前不久,我就觉得妈妈忽然又变得很暴躁,正担心呢,就出事了!”周云歉然地看了看冰儿和若梅,“徐主任来问我的时候,我不敢承认;不过我马上带我妈去看了医生,加强了药物治疗,只求她不要再闯祸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间,太太平平过了年,谁知道田土根又来了!”周云的语气急促起来,“自从我妈又发了病,他就没有出现过,在我继父去世时,在小霞发病时,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他连个面都不露,因为他知道,我们身上轧不出什么油水来!可不知怎地,他知道我们来了上海,还买了房子,就以为我们又发达了、有钱了,于是他千方百计得到了我们的地址,找上门来!

“我回家的时候,见小霞害怕得蹲在墙角发抖,我妈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而田土根却大摇大摆地坐在客厅里,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妈妈一听我回来了,又出来和他理论,两个人竟然大吵起来;我好不容易劝开他们,又安顿好小霞,却已是深夜了。没办法,虽然心里不愿意,也只好让田土根在我家过夜。”周云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可是他倒喋喋不休缠着我,没完没了;我怕妈妈受不了,又要与他冲突,便要他到外面去谈,可是没想到,妈妈竟然悄悄地跟了出来―――”

说到这里,众人都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大家的心情也各不相同,可周云还有话要说:“我妈不是故意的,她有病,受了刺激就会发病,你们不能当她是杀人犯!这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是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也是田土根,他咎由自取!”周云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帮帮她,她太苦、太苦了―――”

王剑放下了笔:“你说的这些我们会去调查,另外我们会为你母亲作司法鉴定,如果确是发病,可以免除或减轻刑事责任,而且她也会得到治疗。”

周云一脸的焦急,将信将疑。

“今天就这样,大家回去休息吧!”王剑站起身来。

天都快亮了,西西在冰儿怀里打着呼噜。

临出门时,若梅嘀咕了一句:“这个舅舅,真是该死!”

小区里出了人命案,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想让人不议论都难;可是知道真相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冰儿他们不愿意传播别人的隐私,况且警方正在调查,当事人都保持了沉默。于是乎,流言四起,传得都没了边儿,再回到冰儿等人的耳朵里,不觉有些啼笑皆非。

几天下来,冰儿一直心神不定,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晚上也是恶梦不断,梦中有忽亮忽暗的街灯,有雪亮的刀光,更有不怀好意的眼睛!冰儿常从恶梦中惊醒,再抱着西西朦胧睡去,到了早晨却不免萎靡不振。

好消息是冰儿一家与隔壁的关系终于有了好转,并不是说2家人一下子成了朋友,只是消除了许多隔阂;周霞虽然还是不太露面,但周云的态度变得友善了,自然令人舒服许多。

司法鉴定出来了,周老太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而且处于发病期,被送进了医院。周云松了一口气。不过杨逸枫暗地里告诉冰儿,周老太是不是可以完全免除刑事责任还不一定哩!

第六十七章 探访
这天冰儿下班回家,见外出旅游刚刚回来的梦丹赫然在坐,一见冰儿她跳了起来:“冰儿姐,真是吓死我了!”看来她已经从冰儿妈妈那儿知道了这个可怕的事件。

“一言难尽啊!”冰儿是亲身经历,自然另有一番感慨,而说起这母女3人的悲惨命运,二人更是连连叹息。

“冰儿姐,现在周霞在家吗?我想去看看她,行吗?”梦丹倒是真心实意。

“她姐姐好像还没回来,不过她是肯定在家的!”冰儿点点头。

“那―――你陪我去好不好?”梦丹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冰儿笑着站起来:“没问题!”西西紧紧跟上,却被赶了回去。

冰儿按了门铃,不一会,门开了个小缝儿,露出周霞半张苍白的面孔。

“周霞,还记得我吗?我是顾梦丹啊!”梦丹不觉有几分激动。

周霞缓缓地打开了门,神情却还在犹疑不定,过了一会才慢慢开了口:“师姐―――”

梦丹不觉握住了冰儿的手,用眼神在说:她认得我,以前她就是这么叫我的!

“进来坐吧。”周霞低下头,轻轻地说。

冰儿和梦丹走进她家客厅,只见一片昏暗;这个季节的这个时候,天色已经相当暗了,可这里却连一盏灯都没有开。周霞自顾自地往客厅的沙发里一坐,让梦丹有些手足无措;冰儿见状,知道只好自己招呼自己,她以前来过周老伯的家,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里,便上前开了灯,又拉过2把椅子,和梦丹坐下。

梦丹本不善言辞,周霞更不用说,2个人竟相对无语,冰儿只好清了清嗓子为她们开个头:“周霞你和梦丹是同学吧?梦丹是我的老邻居,而你是我的新邻居,你说巧不巧?”

周霞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梦丹也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周霞,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其实当年你走后我常常想起你,因为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憋在心里的话一旦说出来,梦丹不觉真情流露。“生病并不是你的错,我也象其他人一样害怕过你,可是不管怎么样,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朋友!”周霞抬起头来,静如池水的眼睛里竟添加了些许神采。“你妈妈的事,我很遗憾―――”梦丹的声音低下去。

周霞把脸转向窗外,似乎看着自己的过去,“师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宿舍外的那棵大树?”她的声音清清的,柔柔的,“还有那个小池塘―――”

“当然记得―――”

听2个人聊起了往事,冰儿露出欣慰的笑容,现在的周霞就是一个清纯温柔的女孩,丝毫看不出有病的样子,而且思维、记忆都很正常;如果她有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而不是天天面对着病情更严重的母亲,也许她的情况会好很多吧!冰儿不无遗憾地想。

忽然,电话铃响起,把3个人都吓了一跳,周霞接起电话,放下时却又神情紧张:“姐姐要加班,很晚才回来―――”她无助地抬起头,“我怕―――”

“这样吧,去我家吃饭,等你姐姐回来了你再过来,好不好?”冰儿建议。

“不,不,不―――”周霞开始颤抖,梦丹也劝她,她却不为所动。

“那么,我去端些饭菜来,我们陪你吃,好不好?”冰儿又道。

周霞犹豫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冰儿和梦丹正端着饭菜往对门走,忽听楼道里大门开启的声音,朱若梅走了进来。“你们在干吗?”她有些惊奇。

梦丹笑嘻嘻地把原委告诉她。

“这么热闹啊!”若梅露出羡慕的神情。

“老板娘,今天这么早就打烊了啊?”冰儿笑问。

“大冷天的,晚上没客人,嘻嘻!”

“一起吧!”冰儿明白她的心意。

若梅喜滋滋地加入进来。

西西见冰儿这次没有注意到它,赶紧跟上,悄没声地钻进了对门。

周霞已经很久没有和妈妈姐姐以外的人相处过了,一开始她显得很紧张,只知道端着碗埋头吃饭,不过冰儿等人都比她大不了几岁,她们的轻松快乐渐渐感染了她;梦丹更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时不时地给她夹夹菜、照顾着她,她的防线终于松懈了,神情也自然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微微泛起了红晕。

吃完饭,冰儿和梦丹收拾桌子,周霞和若梅插不上手,便看着她们;若梅忽见周霞一手托腮,脸蛋红艳艳的,聚精会神地看着梦丹,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彩,与平时截然不同,不觉心生感慨:“周霞,说起来我们都是邻居,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你就跟着你姐姐好好地生活,我们都会照顾你们的!”

周霞转过脸,感激地看着若梅。

若梅倒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们不了解情况,不知道你们这么艰苦。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苦,妈妈才苦,”周霞又低下了头,“妈妈对我很好的,我想她,好想她―――”

若梅一愣:“你妈不是要打你的吗?”

周霞也一愣:“妈妈从来不打我。有时候她发脾气,只要我一哭,她就会抱着我说‘小霞乖乖’―――”她的眼圈又红了。

“那你姐姐怎么―――”若梅还要追问,冰儿走到她身边,悄悄掐了她一把。

“姐姐?”周霞的神情低落下去,她轻轻道:“姐姐也苦―――”

冰儿在若梅身边坐下来,对着周霞柔声道:“你姐姐很不容易啊!给我们说说吧,我们都很佩服她呢!”

第六十八章 疑云重重
“姐姐?”周霞的脸色暗淡下去,“她是很不容易,为了妈妈和我,她付出了很多很多―――,就算有时候要发发脾气,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也不怪她―――”

“她对你们不好吗?”梦丹关切地坐在她身边。

周霞摇摇头:“她对我们很好―――”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以前是很好,特别是爸爸走了以后,妈妈―――妈妈经常犯、犯糊涂,姐姐又要工作挣钱,又要照顾妈妈,还要照顾我―――她常常对我说一定会让我上大学,她要我努力读书,她说读好书就什么也不怕了―――”周霞低着头,有点结结巴巴。

“只要是姐姐说的,我就一定会做,我努力地读书,很努力、很努力―――就是妈妈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的时候她会对着我叹气,还流眼泪,说她害了我们;糊涂的时候她就发脾气,又吵又骂。姐姐为了不影响我学习,就给妈妈吃药,每天让她早早睡觉,这样我就可以做功课了―――”

冰儿她们不禁对看了一眼,暗暗叹息。“后来呢?”若梅问道。

“我考上了大学,可是好远啊,要去成都,我好怕,我哭了,我对姐姐说可不可以不去;可是姐姐恶狠狠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想象妈妈一样。妈妈也说,去吧去吧,走得远远的―――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好一个人去了成都。”周霞渐渐说得流利起来。“在学校里,我安安静静地过我的日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常常听到一个男人的笑声,在教室里、在宿舍里、在厕所里、在小树林、在池塘,他无处不在!”

冰儿心中一动,问道:“只有你听见吗?那是什么样的笑声呢?”

周霞又露出惊恐的神色:“我问过其他同学,他们都没听见,只有我听见。那笑声,怎么说呢,笑得―――很恶毒!”她想出一个形容词。“那声音越来越响,好象一直追着我,我怎么逃也逃不开,我好怕。学校送我去看医生,姐姐也带我去看医生,他们都说是我的幻觉,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真的听到,真的―――”

梦丹见她发抖,便轻轻握着她的手。

“自从我退学,姐姐就变了很多,经常发脾气;而妈妈的情况比以前更不好了,发病的时候吵闹不说,还乱砸东西,只有在我吓得哭的时候,她才会安静一点―――姐姐工作一天,回家看到一团糟的家,当然生气,我又只会哭,就算她打我,我也只会哭―――”

“她打你?!”冰儿、梦丹、若梅异口同声。

周霞的眼中已有泪光,“不能怪她,她也是忍不住,谁叫我们都―――都不正常呢―――”她的头更低了,“但是,每次妈妈都会扑过来抱着我、护着我,她不哭也不骂,就任凭姐姐打―――”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姐姐心里也不好受,打完了,她就抱着我们哭―――”

冰儿看看若梅,觉得有些头昏脑涨,“那你还有没有听到那个笑声?”冰儿忽然又想起这个问题来。

周霞无奈地点头:“我逃不掉的,逃不掉―――”

若梅听得糊里糊涂:“她到底对你们好不好啊?―――”梦丹也是迷迷糊糊的样子。

周霞的声音越来越低:“没有她,我和妈妈能靠谁?她已经很努力了,我真希望自己不是这个样子,希望姐姐高兴,不要恨我们―――”

不知不觉屋子里安静下来,沉默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很晚了吗?”冰儿模模糊糊地想,忽然有东西碰了冰儿的腿,她低头一看:“咦,怎么是西西?”

西西伏在冰儿脚边,开始呕吐。“糟了!”冰儿心里明白,西西不舒服,而且弄脏了别人的家,她应该去照顾它;可是不知为什么,冰儿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软绵绵的,只想睡觉,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能睡,不能睡!她抬头看看,见周霞呆呆地坐着,若梅和梦丹已经趴在了桌上。

“汪!”西西忽然叫了一声,冰儿浑身一个激凌,脑子里仿佛掠过一道闪电:煤气!她推推身边的若梅,若梅只是哼哼了两下;她想叫醒梦丹,声音却连自己也听不清!她狠狠地拧了拧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她对自己说,“去,去开窗!”她勉强扶着桌子站起来,去打开阳台那边的门。

短短10来米的距离,却让举步唯艰的冰儿感到永远都走不完,每一步都象踩在棉花上,她好象喝醉了酒,不断地与墙壁、椅子、家具碰撞。突然,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上,她努力地想撑起身子,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冰儿看到阳台门只有2、3米了,却越来越模糊;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她知道没有时间了,只好手足并用往前爬去。

忽然,冰儿眼前一片黑暗,她眨了眨眼睛、甩了甩头,才明白是灯灭了。周霞喃喃自语:“他来了,来了―――”

“呵呵呵,哈哈哈―――”阴冷的笑声回荡在四周,“想逃吗,没那么容易―――”一个嘶哑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

冰儿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四肢也难以挪动;一道黑影凝聚在眼前,是窗外投入的倒影,还是夺人性命的凶灵?冰儿闻到了令人作呕的气味,仿佛来自地狱;黑影就在面前,她犹豫了一下,仍然向前爬去,可是手指却好象触摸到了什么东西,冰冷、滑腻,象阴沟里的烂泥!

冰儿的手指在颤抖,浑身发冷,难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第六十九章 镇魂铃
冰儿颤抖着缩回了手,接着窗外透入的亮光,她看到手指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再也无力前进了。

地上的黑影在渐渐扩大,甚至向阳台门的玻璃上蔓延,光亮被一丝一丝地挤了出去,整个屋子快要被封闭了。

“汪汪―――”西西的叫声虽然有气无力,还是把冰儿快要消失的意识唤了回来,小狗摇摇晃晃地来到她的身边,却仍然不支地趴在了地上。

“西西!―――”冰儿搂住爱犬,她抬头四顾,“若梅、梦丹、周霞,我一定,一定要救你们!―――”可是,来自地狱的黑影已渐渐将她们笼罩,她还有机会吗?

忽然,冰儿想起一件事情,极大地鼓舞了她的求生意志,她勉力抬起身子,急切地在屋子里扫视―――看见了,若梅的手提包就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冰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抓过手提包,冰儿急切地摸索着,她知道自从敏敏事件后,若梅总是把二叔送给她的镇魂铃放在随身的包包里,今天只有靠它了!

找到了!冰儿拽出了那个小小的铜铃。

“叮铃!”镇魂铃发出清脆的声音,黑影凝固了一下,开始退缩。西西却好像来了精神,弓起背,发出‘呼呼’的低吼。

“嗯―――”这个神秘而恐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有意思―――”

冰儿摇着镇魂铃,觉得那种无形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她终于可以站起来了;阳台门就在眼前,她必须把它打开。

“这样就行了?―――”黑影竟然渐渐地聚拢来,象一堵墙一样挡住了冰儿;西西‘汪’的一声大叫就往上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摔了出去,撞在墙角。镇魂铃的声音越来越沉闷,到最后只能发出‘扑扑’的摇动声。冰儿又觉得喘不过气来了,软倒在地上。

黑影又张扬起来,它朝冰儿扑过来,象一床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棉被,要它的猎物永远沉睡―――“呜―――呜―――”西西呜咽着,跌跌撞撞地冲到冰儿身边,拼命拱着她的身体;冰儿再一次撑起身子,“我不能放弃!”她对自己说;可是再怎么摇,镇魂铃也没能响起,绝望之下,冰儿将它向黑影掷了过去!

“砰!哗啦!―――”玻璃和镇魂铃一起碎了,月光陡然又出现在屋子里,新鲜空气涌了进来,冰儿贪婪地呼吸着,如饮甘露。

“哼―――”黑影消去了,只留下若隐若现的笑声―――

王剑警官出神地看着一地的碎片,迷惑不已。这个铃铛小小的,完好时不过5、6厘米见方,也不知是什么金属,看起来质地还行,若说它可以砸碎玻璃门倒也不稀奇,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它自己也碎了?

王剑捡起一片铃铛的碎片,捏了捏,更肯定了:别说冰儿,就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一掷中将它砸碎!

更奇怪的是这次煤气中毒事件,经检查,这套房屋甚至是相邻的房屋都没有任何煤气泄露的迹象,可4个受害者确实是煤气中毒,而且最早进入救援的人也说闻到了煤气,后经过通风气味才消失;所有人包括冰儿的父母、小区保安、邻居等都证明,当场查看过这里的煤气开关、热水器等,并无不妥,而后来赶到的煤气公司检修人员也证实所有的开关、管道都完好无损,没有煤气泄露!

这怎么可能?难道有人打开了煤气开关,又在救援人员来到前把它关上了?这个人是谁,4个受害者之一?还是―――?

王剑皱起了眉,想着那个刘冰儿,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还真多,简直是难以捉摸啊!

杨逸枫从医院打来电话,说冰儿她们都没事,观察一晚就可以回家了。

王剑挂上电话,坐了下来,想着这个奇特的案件:古怪的母女、遗传疾病、暴力事件、凶杀案、神秘的意外―――还有周云所说的那个长长的故事,其真实性到底几何?

王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冰儿坐在沙发上想心事,西西伏在她的身边。不幸中的万幸,这场事故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就连小狗西西也没事;但是对于事件最清楚的人,冰儿,却仍然感到深深的恐惧。

隔壁屋子里有鬼,而且是一个满怀杀意的凶灵恶煞!―――这就是冰儿的结论。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鬼,可是这个恶鬼无疑是最厉害的,镇魂铃都差点克制不了。但镇魂铃到底是碎了,二叔曾经告诉过她们,镇魂铃对付一般的幽魂怨鬼是绰绰有余的,但若遇上怨气极大的鬼魂,镇魂铃的灵力不足以抵挡时,它会发不出声音乃至毁掉自身!不过对于镇魂铃的持有者来说,这也是最后的机会,因为镇魂铃碎裂时会释放出它所有的灵力,如果这样还不行,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镇魂铃是牺牲自己救了我们啊!冰儿默默地想。

煤气泄露是怎么回事?这一点连经验丰富的王剑警官都疑神疑鬼,可冰儿又不能告诉他是鬼干的,那短短的2、3分钟,对冰儿她们而言是生死攸关,可对警察来说可能只是中毒后的幻觉,连冰儿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

“上次因为一个梦找到了那把刀而救了一命,这次又来了一个鬼!那些警察也真够呛,碰上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写报告了!”想到这儿,冰儿自己都暗暗苦笑。

“叮咚!”门铃响起,西西立刻跑到门口;冰儿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周云。

第七十章 悬疑
周云提着一篮水果,显然是来探望的,冰儿忙将她让进屋。

“刘小姐,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周云一付感激涕零的样子,“要不然,我们家又要出大事了―――”

“叫我冰儿吧,”冰儿笑笑,“大家都是邻居,别这么客气。”

周云客套了几句,问候了一下,2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可冰儿觉得周云好象有什么心事。

“那场事故―――”周云有些犹豫,“警方有什么发现吗?”

“他们也觉得很奇怪,不知煤气是从哪儿来的。”冰儿道。

“那―――当时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吗?”周云紧张起来。

冰儿凝视着她,“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对头的,如果我们大家可以坦白地谈谈,也许才可以彻底地解决它!”

周云慌乱地避开冰儿的眼神,“可是,我、我也不知道―――”

“坦白说吧,你家里有鬼!”冰儿直言不讳,“还是个厉鬼!他差点害死我们!”

“你对警察说了?!”周云一个惊跳。

“我当然不会这样对警察说,他们不会相信我的,”冰儿又盯住周云的眼睛,“但是你应该相信我!难道你没有怀疑过吗?”

周云喃喃道:“不可能,这个世界上哪有鬼―――”

“要是我告诉你,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遇到鬼,你会不会相信?”冰儿索性挑明了,“而且我和若梅认识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这次也正是靠他送给若梅的一个小铃铛才救了我们的性命!其实所谓鬼,就是人死后所遗留下的精神体,在特殊的情况下会残存很久,甚至得以加强,强到足以伤害在生的人!”

“怎样特殊的情况?”周云倒挺有兴趣。

“我遇到过的都是非正常的死亡,车祸、事故、自杀。”冰儿说的平静。

“这么多!”周云很吃惊,“你不怕吗?”

“一开始当然怕,”冰儿认真地说,“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们自己的精神体也很强大,充分利用就不必恐惧。那位高人就曾经教我们如何保护自己,当然,他也说过,鬼有可能变得极其强大,比如借助物体尤其是尸体聚集灵力,或者是有其他人的帮助,假以时日,就可以‘修炼’得到可怕的力量,甚至能够突破‘阴阳之门’,将灵力聚集起来而重新获得实体!”周云露出惧色,冰儿又道,“当然要达到为所欲为也没有容易,但是哪怕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他的力量也是常人所无法抵挡的!”

“难道,难道我家里―――”周云吓坏了。

“镇魂铃破碎了,才勉强将他挡住,可见他的力量之强大!”冰儿脸色凝重。

周云突然抬起头,“你说会不会是―――田土根,他回来―――来报仇?”

冰儿愣了愣,还未答话就听见门铃又响了。

这回前来造访的是王剑和杨逸枫,他们看见周云,不觉有些意外。周云忙站了起来,道:“冰儿你有客人,我先走了!”

“啊,周小姐,”王剑阻止了她,“我们也有点事要找你,不如一起谈谈?”

逸枫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周云挨着冰儿坐下,不安地绞着手,“什么―――什么事啊?”

“你先不要紧张,”王剑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些,“我们调查到一些关于你母亲的事,想向你求证一下。”他向逸枫示意,逸枫打开了记录本,道:“周小姐,你曾经说过你母亲是被拐卖给你父亲的,后又逃离,那么对于你父亲,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周云立刻答道,“我太小,记不得了。

逸枫看了王剑一眼,又道:“可是我们已经去田土根家里,也就是你母亲的家乡调查过,她带着你回去的时候,根据当时她的说法,你已经7岁多了,而且认识你们的人也说你已经挺懂事了,按理不会一点也记不得吧!”

“嗯,我记得妈妈带我流浪了很久才找回去的,再以前的事我真的不记得了!”周云低下头。

“流浪了多久?”逸枫并不罢休。

“很,很久吧,我、我也说不准―――”周云紧张了,不知不觉抓住了冰儿的手。

“按我们了解的情况,大约是半年左右,”逸枫盯着周云的手,也有点紧张,“也就是说离开父亲的时候,你6、7岁了,应该记事了!”

周云微微发抖,答不出话来;冰儿反过来握住她的手,道:“你别怕,就算记不完整,也该有些印象吧。我就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跌破了头,流了好多血,虽然只是个片段,记得可清楚了。你再好好想想!”

周云仍然不答。

逸枫看了王剑一眼,王剑缓缓道:“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们只想求证一下;这事儿不适合在你妹妹面前谈,所以今天就借冰儿的家与你聊一聊,你别怕!”

周云还是无语,冰儿却觉得她的手变得僵硬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计算机系统已经很发达,”逸枫话里有话,“警方也搞了一个案例数据库,各省都把多年未破的悬案、疑案都输入其中,查找起来很方便。”他停下来,看着周云的反应。“我们查到了一个25年前的悬案。”

第七十一章 孽缘
周云惊跳了一下,却依然沉默。杨逸枫等了一下,见她仍没有反应,又用问讯的眼光去看王剑,王剑暗暗点了一下头,逸枫便道:“25年前在安徽北部的一个小山村里,有一个男人被杀了,身中数十刀,凶器就是他家里的斧子。”

冰儿一哆嗦,放开了周云的手。

逸枫又道:“被害人的妻子和女儿失踪了,据调查他的妻子是买来的,不知其家乡,而且同村人反映其精神不正常,案发后带着女儿不知去向,小女孩大约6、7岁。”

屋子里静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射向周云。

周云目光呆滞,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

静了一会,王剑开了口:“这个案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很符合你们母女的情况,当然由于时日久远,你母亲的身体状况又是这个样子,恐怕已经无从调查了;虽然当年你的年纪尚幼,但现在只有你有可能为我们提供事实的真相了。”周云仍然一动不动,王剑又温言道:“刚才我也说了,我们只是想求证,你的记忆并不具有法律效力,所以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周云的脸在发红,她抬起头,欲言又止。

“就算是我们的好奇心吧,” 逸枫有些不耐烦了,“我们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奇?!”周云幽幽地开了口,“你们想知道真相,想知道我拼命要忘记的真相!是的,我记得,记得清清楚楚,那间破烂的房子,房子前面的一棵老树,房子后面的那座小山―――还有我的父亲,”她的眼睛迷迷蒙蒙的,“又黑又瘦,刀刻一般的脸,树皮一样的双手。他从来没笑过,只是在空闲的时候会抱着我坐在家门口的树下,呆呆地看着前面的小路。自我记事起,妈妈就常发病,干不了活儿,挨打便成了家常便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成了父亲发泄的对象。谁让我不是男孩呢!妈妈没再生育,父亲也不抱我了,眼神越来越冷酷。

“我常常饿着肚子睡去,又在父母的厮打声中醒来,记忆中,这段日子就象门口的那棵老树一样,了无生气!”她的眼中含泪了,“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我又被吵醒了,屋子里不但有厮打声,还有一股腥腥的味道;我缩在床角,惊恐地睁大眼睛,忽然有什么东西跳到我的脸上,又掉进我的怀里,你们猜是什么?”

这次轮到其他人哑口无言了。

“哈哈哈,”周云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在我终于看见妈妈手里的斧子的同时,我也看到了,打在我身上的是父亲的一根大拇指!”冰儿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移开,远离周云。“父亲倒在了地上,妈妈却仍然没有停手,直到父亲的眼睛直直地瞪向我!我也看着他,已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任凭妈妈拖着我出了家门;最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老树在摇晃,枝叶飘零―――”

冰儿怅然若失,逸枫黯然无语,王剑却不动声色。

“这就是真相,你们的好奇心满足了吧!”周云的愤怒已难以抑制,眼泪却缓缓地滑下脸庞。

若梅和梦丹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瞪大了眼睛,“天啊!”若梅在喊:“太可怕了!”梦丹用手捂住了嘴。

冰儿也是思之心寒:“我碰到的怪事算不少了,可是这次―――哎!”她重重叹了口气。

“原来周老太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若梅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她对妖妖、西西都这么心狠手辣!精神病真是太可怕了!”

冰儿却摇摇头:“她有精神病是真的,但25年前她杀死丈夫是不是因为发病却未必,她的病是间歇性的,也有可能是一直遭受家庭暴力而忍无可忍的爆发;只是这个事件对她的病肯定只有坏处,也造成或是加重了日后的暴力倾向。不过无论是怎样,现在都无从追究了,而周老太,这辈子是出不了精神病院啦!”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梦丹还是不忍。

“那天差点害死我们的鬼会不会是被她杀死的老公啊?”若梅这回反应挺快。

“我也这么想!”冰儿点头。“他的力量这样强大,连镇魂铃也抵挡不住,象周云舅舅这样新死的鬼是做不到的!”

“那―――那我们大家不是都很危险!”梦丹朝隔壁看看,脸都吓白了。

“就是!我家也很近啊!”若梅也害怕,“不过这几天倒没什么动静?”她又有点奇怪。

“大概是镇魂铃的最后一击起了点作用,他也被消耗了。”冰儿想了几天了,“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周霞说她一直听到一个男人的笑声,其实自从她们搬来,我也听到了,现在我想,可以断定那是谁了!”

“怪不得你老问我有没有奇怪的声音―――”若梅嘀咕着。

“本来是觉得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谁知还是躲不过!”冰儿也苦笑。

“可是周霞在成都的时候也听到啊,”梦丹糊涂了,“难道那个鬼一直跟着她?”

“是很奇怪,”若梅也在琢磨,“那个鬼要报仇应该找周老太,怎么缠上周霞了,还隔了那么多年?”

“记不记得二叔以前告诉我们的,”冰儿深思着,“人在新死时残留的精神体较强,但也未必一定能伤害到活着的人,更何况那时周云母女流浪在外,她们的遭遇我们不得而知;但鬼若想继续害人,不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是做不到的,而且必须借助某种介质或是有人在帮助他―――”

“会不会是周云?”若梅脱口而出,“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且那个鬼也没有害她!”

“不会吧,”梦丹还有怀疑,“难道周云想害死妈妈和妹妹?”

冰儿看看若梅和梦丹:“也有可能周云是无意的,甚至是被控制了!我们必须调查清楚!”

“我们?!”若梅和梦丹一起喊,“怎么调查?”

“我们再去看看周霞吧,”冰儿从容道。“在那个厉鬼的力量恢复以前!”

第七十二章 姐妹
周霞独自一个人坐在越来越暗的屋子里,她好像已经习惯黑暗,在黑暗里恐惧,在黑暗里颤抖,在黑暗里哭泣。不过此刻,她在思考,想着刚才来访的冰儿等人和―――她的姐姐。

“想不想知道你听到的那个笑声是谁?”“想不想彻底摆脱他?”冰儿的声音诱惑着她。

“你姐姐有事瞒着你!”“难道你想让煤气中毒的事再次发生?”若梅的声音令她疑惑。

“我们是来帮你的。”“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妖魔鬼怪也不用怕!”梦丹鼓励着她。

周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们是真诚的,她们曾经与她生死与共;可是,姐姐呢?发生在她们身上的种种事情难道都是老天的捉弄?她迷惑地摇着头。

“你的病并没有夺走你的思维能力,而是你自己放弃了它!”冰儿临走时的话回响在她耳边,“好好地想一想,你能依靠的并不只有你的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周霞把头靠在椅背上,艰难地思索着。

“她恨我们!”周霞忽然明白了,痛苦地抱住头。“她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愤怒,我和妈妈是她的一切,也是她苦难的根源!她恨我们,却又离不开我们,所以她就更恨我们!可是,可是,这里真的有鬼吗?这个鬼跟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屋子里已经完全暗下来,周霞的眼睛却闪闪发光,她终于做了决定。

疲惫不堪的周云回家时天已经黑了,打开门,屋里也黑漆漆的。小霞又不吃饭就睡觉了,她想着,随手打开了灯。灯亮了,小霞却赫然坐在沙发上,把她吓了一跳。

“吃过饭了吗?”周云问。

周霞却没有回答,她看着姐姐:“你有没有去看过妈妈?”

周云皱了皱眉,“警察不让,过段日子再说吧。”

“我们一起去看她吧,”周霞不依不饶,“再跟警察说说!”

“你烦不烦啊!”周云板起脸,“以后再说!”

“你不想去是吧?她的病遗传给了我,又没有遗传给你,你为什么不想去看她?”周云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周霞却象在自言自语:“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传给我却没有传给你?18岁,我到底没有躲过18岁。姐,18岁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发病吗?”

周云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胡说?你老是怪我胡说―――”周霞竟咯咯地笑了,“我告诉你我听到一个男人的笑声,你就是不信,那是真的,是真的啊!就是那个笑声,是它把我逼疯的!”她抬起头,看着周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知道的,是吗?虽然你没有说出来,但是你的脸色就和现在一模一样!你知道他是什么,是吗?!”

“谁告诉你的?”周云咬着牙,“隔壁那个女人吗?她真是爱管闲事!”

“没有她我已经死了,”周霞也露出怒意,“那样才称了你的心,是吗?”

“恰恰相反,”周云冷冷道,“没有我你才早就死了!为了你,我费了多少心思,你到底懂不懂?!”

“我不懂!”周霞任性地喊,“我只知道你恨我,你恨妈,你还弄了一个鬼来害我们!”

周云的脸一下子扭曲了,“他们都告诉你了?哼,也好,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们的妈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砍死了自己的丈夫、我的亲生父亲!而且她的病还会遗传,遗传给我、遗传给你,让我们变得和她一样!”并不知情的周霞惊呆了,不由自主地退缩,周云却没有意识到,自顾自地说下去:“不错,我的父亲,他的鬼魂并没有离开我,他庇佑着我,没有让我发病。可是他仇恨未消,他要报复!

“向妈妈吗?她本来就是疯子,根本没有意思!继父已死,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的目标只剩下了你!”周云逼近了周霞,“是我,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求他饶你一命,要不然,你早就死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院子里竟传来冰儿的声音,周云大惊回头,见阳台那儿陆陆续续走出几个人来,不但有冰儿、若梅、梦丹,还有杨逸枫和王剑!

“果然是这样!”若梅一声冷笑,“你这个帮凶!”

“师姐!”周云躲到了梦丹身后。

“师父你看,果然有鬼吧!”逸枫有些得意地对王剑说。

“等我亲眼看到再说吧!”王剑却白了他一眼。

“这,这是―――”周云看看这些人,又看看周霞,“你们合起来算计我?!”

“要不然你怎么肯承认这里的鬼就是你父亲!”若梅恨恨道。

周云呆了半晌,慢慢地坐了下来,反倒冷静了:“为什么,你们要抓住我不放?”

“这句话我也想问,”冰儿走上一步,“为什么不放过你妹妹,不放过我们?”

“不关我的事,”周云正视着冰儿,“并不是我要害你们!”

“不关你的事?”冰儿的眼神毫不退让,“且不说你明知你父亲的鬼魂要害小霞却听之任之,就说说你舅舅被杀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利用你母亲杀死我?”

“什么?!”众人大惊,周云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经过了那么多事,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灵力异于常人,能够感受到很多特别的东西,”冰儿的眼睛眨都不眨,“那个夜晚对我来说刻骨铭心,事后还是恶梦不断;有一天,我被恶梦惊醒,和前一次一样,梦里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当时,你舅舅已死,你母亲却杀意未消,本来我是有机会逃走的,却跌倒了,”她停了一下,“连我都以为是自己腿软,可是在梦中,我看见了,是你,是你绊倒了我!”

“啊?!”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周云却沉默无语。

“后来我终于想到了,你母亲刺杀你舅舅时还可以说是促不及防,可我走过去以后,根本没人靠近过你,你怎么会倒在地上,还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袭击我,直到保安赶到?你分明是故意的,故意纵容你母亲杀死我!”冰儿的语气越来越肯定。

“你居然连我也没说!”逸枫惊异地看着冰儿。

“我谁也没说!”冰儿有些歉然,“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只怕打草惊蛇;再说,要是又说做梦的话,王警官要当我是怪物了!”

王剑难得的笑了笑。

冰儿又转向周云:“不过我就此对你起了疑心,总觉得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好了,事到如今就别遮遮掩掩了,说说清楚吧!”

第七十三章 怨魂凶灵
“怪不得那天在你家你要对我说那些话,是在试探我吧?”周云忽然笑了,“你果然是‘异于常人’!不过我说清楚了又如何?你们也斗不过我父亲的!”

“那可未必,”冰儿看起来很有自信,“有一位高人教过我们,再厉害的恶鬼,只要毁掉了他赖以修炼的介质,他自然就灰飞烟灭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周云眯起了眼。

“你把你父亲的大拇指藏在哪里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周云睁大了眼睛,面如死灰,王剑却暗赞一声:聪明!

“没有比尸骨更好的介质了,不是吗?”冰儿仍不放松。

此刻,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云身上,大家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许久,周云叹了一口气:“难怪父亲要除掉你,他说过,你和你的狗让他很不舒服,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看着冰儿,眼神中略带悲哀,“你猜得不错,当年幼小的我不知为什么一直藏着那个大拇指,直到它朽坏干枯;虽然父亲正如我以前说过的那样,经常打我们,但是我并不恨他,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妈妈是个疯子,没有人可以忍受的疯子!我也怕她,所以反过来倒有些同情父亲,我总觉得父亲还是爱我的,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跟妈妈回到家乡以后,从乡亲们的指指点点和闲言碎语中我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我也有可能变成妈妈这个样子!我害怕极了,无助中只能握着父亲的大拇指,疯狂地乞求:不要发疯,不要发疯!”她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胸口,“直到我们到了继父的家里,成为一个正常的家庭,我心中的恐惧才慢慢消退。那些日子我将永远怀念,也正是在那些日子里,妈妈成为了一个称职的母亲,让我再也没有理由抛弃她。”

她的眼光缓缓掠过众人:“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那个所谓的舅舅又一次毁掉了我的家庭!但是有一点我没告诉你们,那一年我正是18岁。那时候,继父病重,小霞还小,妈妈又疯疯癫癫,我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要发疯了!可就在我挺不住的时候,我感觉到父亲的存在,他又回到了我身边!

“不要问我是怎么回事,因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大概是父女天性吧。他告诉我,修炼了10年以后,他终于有了灵力,他还能变得更强,只要我把他的大拇指收好。他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象妈妈一样发病,他告诉我,他会保护着我,不会让我发疯。”周云露出感激的神情,“他没有骗我,他不但保护着我,还陪我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与此同时,我也渐渐成长起来,终于可以支撑起整个家庭。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父亲在慢慢变得强大,也越来越烦躁不安;我知道他始终无法原谅妈妈,可是为了帮我,他已经把怨恨压抑了太久太久。”周云的神情复杂起来,“不知道妈妈有没有感觉到父亲的存在,我怀疑是有的,因为看似暴戾的她常常会莫名其妙的惊恐万状,我甚至觉得这些年来她的病没有丝毫起色也可能和父亲有关,不知道他背着我干了什么。不过可能父亲也觉得报复疯疯癫癫的妈妈没什么意思,于是他把目标转向了小霞。”

周云把目光移向周霞,“不管妈妈的病有多厉害,她一直对小霞疼爱有加,从来不会碰她一个指头,可这样更激起了父亲的报复心理。我也曾经为了小霞向父亲苦苦哀求过,甚至把她远远地打发到成都去,可是父亲还是没有放过她!”

周霞哭起来,叫道:“魔鬼,你们是魔鬼!”

“即使没有我父亲,你也很有可能被妈妈遗传,结果还不是一样;但是如果没有我,你是死定了!”此刻的周云看起来是那么的冷漠,“好在父亲很快不再注意小霞,他说要继续修炼,他要突破‘阴阳之门’,重回人间!我终于意识到我和父亲处于两个空间,事实上也是如此,我只能在晚上的某些时刻感受到父亲的存在,现实生活中的一切还是要我独自承受,我的苦难,来自妈妈、来自妹妹、也来自父亲的仇恨,一切的一切,仿佛没有尽头,而我,只能被动的接受。于是,父亲消失了,我又独自面对着生活。

“来到上海以后,父亲又出现了,更加强大,大到连我也有一点害怕;父亲告诉我他就快成功了,只要突破‘阴阳之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就抱怨这里有阻碍,”周云看向冰儿,和不知何时溜到冰儿脚边的小狗西西,“他说你和你的小狗拥有强大的灵力,无意中阻碍了他的修炼,我劝他不要惹是生非,他却没有回答我。

“后来就发生了妈妈杀伤猫狗的事件,其实是父亲驱使的,他自己也很得意找到了一件工具,更重要的是,一种报复的手段。不过此后他并没有找到机会来伤害你们,而倒霉的田土根却自己撞了上来。”周云又无法遏制的露出恨意,“如果不是他卖掉了妈妈,大概一切都不会发生,父亲也不会惨遭横死,所以这一次,我和父亲的想法是一致的,他该死!”

屋子里静了一会,“妈妈自然是最好的工具,我也轻易的把他引了出去,眼看一切顺利,你又冒了出来,我正慌着呢,父亲却已经决定,他要除掉你!”周云多少有些无奈地看着冰儿,“可是没想到被你逃脱了,但父亲惊讶于你的灵力,更坚定了要杀死你的决心!后来他亲自出手我并不知情,大概他是想一箭双雕吧,一举除去你和小霞,可是他居然又失败了,还被你的法器所伤,灵力受损。看来你真是我们父女的克星,什么都被你破坏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没有必要绕圈子了。“生死有命,阴阳有别,你应该很清楚,你父亲,准确的说,他的鬼魂的存在是一个错误!”冰儿说的诚恳,“而且他已经对别人产生了威胁,我们必须阻止他,在更多悲剧发生以前!”

“你要我再杀死他一次?”周云含泪了。

“不是杀死他,”冰儿急切地说,“是让他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趁现在还来得及,趁他的力量还没有恢复―――”

“呵呵呵―――”幽灵般的笑声响起,“太晚了―――”

“他―――他来了―――”周霞与梦丹抱在一起发抖,若梅抓住了冰儿的手,杨逸枫和王剑则手按配枪。

灯光下,周云身后的影子慢慢扩张开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西西汪汪大叫起来,却后退着。灯突然灭了,借着外面的月光和灯光,黑影愈加膨胀起来,几乎成为人形,他作势向西西大喝了一声,小狗呜咽着缩到冰儿的身后,冰儿俯身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

“想害我,”黑影狞笑着,“没那么容易!”

第七十四章 阴阳之门
杨逸枫和王剑把姑娘们挡在身后,逸枫更是紧紧地遮住了冰儿;他们试图向院子方向退去,却又听到了磔磔怪笑:“想逃了,刚才不是很厉害的吗?去逛逛阴间吧,呵呵―――”

西西哀声鸣叫起来,冰儿觉得周围的空间在扭曲,墙壁竟象水面一样起了波纹,她暗叫不好,不由想起了二叔的话:“如同我们生活的‘阳间’一样,‘阴间’是另一种空间,或者说是精神体‘制造’出来的一个空间,但是只要身处其中,一切又都是实实在在的,这也许就是空间的‘相对性’。”冰儿苦笑了一下,这个二叔,好像他去过似的,可问他又死不肯说,反而岔开话题:“关键是‘阴阳之门’,它可以扭曲空间,是打通2个空间的唯一途径,也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场,要突破它,或者说要制造它都需要不可思议的灵力,它可以让鬼魂重回人间也可以让活人永远迷失在阴间!它唯一的弱点就是时间很短,范围有限,因为它需要的能量太大了,所以尽可能的逃吧,躲开它就行了!”

躲开它就行了?!怎么逃?冰儿觉得周围的空气正在渐渐变成液体、变成固体,让人再也难以移动,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吸入‘阴阳之门’!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若梅也在拼命地想,可是梦丹和周霞一边一个抱住了她,压得她更加喘不过气来了,她翻着白眼在心里祈祷:二叔,救命啊!

王剑的心情是紧张大于恐惧,他太吃惊了,本来一直觉得逸枫的女朋友怪怪的,这次的事件更是难以解释,便逼着那个小子说出了真相,可是他所说的简直颠覆了自己的世界,又怎能相信?得知冰儿的计划后他坚决要求参加,眼见为实,他必须亲眼见证。可现在的所见所闻又怎样解释?他斜眼望向杨逸枫,这个小子只知道护着女朋友!哎,先逃出命来再仔细研究吧!

必须分散开,冰儿当机立断,总比一起完蛋好!她转过身,将手里的西西用力向院门处抛去,西西‘汪’的一声大叫,竟然一跃进了院子!空气流动了,冰儿紧跟着小狗向外冲去,也跑进了院子!

黑影“嗯”了一声,猛地扩张,似乎想把她们抓回来,却没有成功:“冰儿!”逸枫也拔腿就跑,黑影被激怒了,它移向外面,屋里的人顿觉压力减轻。

眼看冰儿就要跨越栏杆,却被一道白光所笼罩,连同已经钻出栏杆的西西也尖叫着,象被扯住了一样倒退着,白光变得更加耀眼,冰儿和西西被渐渐吸入,“冰儿!”逸枫狂叫着,和身扑上,抓住冰儿的手!一道闪光过去,院子里空荡荡的,人、狗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地月光。

冰儿觉得自己‘飞行’了一段时间,然后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随即又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的肚子上,她触电般的仰起上身,睁眼一看,西西那乌溜溜的黑眼睛正直直地瞪着她哩!两个正是‘大眼瞪小眼’,都有点晕头转向。

“冰儿你没事吧?”逸枫过来扶她,西西才从她的肚子上跳了下去。冰儿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却见西西抖了抖毛,依旧活蹦乱跳,什么事也没有!这小家伙!

“这是哪里呀?”冰儿看看黑漆漆的四周,不觉害怕起来。“是阴间吗?”

一阵风唏唏唆唆地吹过,带来阵阵寒意,好在此刻的‘阳间’是冬天,2个人都穿得挺暖,倒也不怕。

杨逸枫向四周看看,觉得某个方向有些光亮,便拉着冰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那就是你提过的‘阴阳之门’?老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复过来;见冰儿没有回答,他回过头,却发现冰儿正在流泪,不觉慌了神,“你受伤了吗?”他急急忙忙地左看右瞧。

冰儿温柔地阻止了他,握住了他的双手:“你为什么要冲过来?本来你不会被吸进来的―――”她含泪道。

逸枫笑了,“那次在楼顶上你不是也没有放开我的手吗?”他的语气淡淡的,却不容置疑,“我记得你说过,要是我放手你就恨我一辈子,这次也是一样,要是抓不住你的手,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冰儿无言地靠进他的怀里,忽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眼睁睁看着冰儿、逸枫和西西的消失,剩下的人惊呆了,全部象木桩一样站着,足有半分钟,一切都被定了格。梦丹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冰儿姐!―――”周霞也嘤嘤地抽泣起来。

“那个鬼―――,走了?”王剑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力起了怀疑。

“冰儿为了救我们,故意把他引开了!”若梅的嘴唇在哆嗦,“二叔说过,阴阳之门范围有限,冰儿为了不让大家都被吸进去,才―――”

“那个门通向哪里?他们还能回来吗?”王剑觉得这一切都超过了他的认知能力。

若梅正不知如何回答,却传来了周云的声音:“他们去了阴间!”每个人都转向她,只见她的眼神游移不定,“去了阴间的人你说还能回来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梅变了脸色。

“那位高人没有告诉你们吗?”周云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从阴间逃出来,就是阴阳之门再次打开!不过我父亲是不会这么做的,难道你们可以吗?”

第七十五章 在阴间
冰儿和逸枫停了下来,仍然辨不出方向,只能感觉到走的是山路,“这个鬼阴间连盏路灯都没有吗?!”逸枫忍不住抱怨。

“还要说‘鬼’!”冰儿掐了他一下,“待会儿鬼出来了吓死你!”

“这里真是阴间吗?”逸枫也是惴惴不安,“那个二叔到底怎么说的?”

“我也不敢说完全懂了他的意思,”冰儿在回想,“只能说这里和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两个空间,甚至连时空都可能不同步;鬼魂在阳间已经没有实体,但在阴间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只有灵力极其强大的鬼才可以突破阴阳之门,在阳间也获得实体,不过这是非常困难的,能修练到那样的鬼已经接近于‘魔’了!”

“这么厉害!”逸枫不禁咋舌。

“不过依我看,我们遇到的这个厉鬼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冰儿沉思着,“他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不能持久,而且被镇魂铃所伤之后,我猜他并未复原,所以他要把我们吸入阴间,因为他没有把握在阳间对付那么多人,而在阴间,他的力量就大多了!”

话音未落,怪风忽起,顿时一些树叶之类的细碎物体打在了两人的脸上身上,吓得冰儿一头钻进逸枫的怀里,逸枫抱紧她,也闭起眼睛。好一会,风声渐止,却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吵骂声,冰儿和逸枫睁开眼睛,忽然看见了远处的灯光,两人对视一眼,谨慎地走过去。

走不多久,冰儿站住了,逸枫也看见了,那栋孤零零的房屋,屋前的老树和屋后的小山;冰儿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逸枫点头:“我也知道了!”

“问题是,”恐惧又回到冰儿的眼睛里,“现在是现在吗?还是25年以前?”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逸枫握紧了冰儿的手,“既然已经被他弄到这里,看来是躲不过了,我们过去!”

冰儿觉得他的手心又冷又湿,知道他也害怕着,但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战战兢兢地往小屋走去,只听到夜风呼啸和越来越响的吵闹声。走近时他们发现小屋已经相当破旧了,窗户上都是洞,也没关严,毫不费力就可以看见屋里的情形。

一个黝黑壮实的男人正把一个女人按在地下,女人挣扎着、嚎叫着;墙角的床上一个小女孩正揉着眼睛坐起来。女人到底敌不过男人的力气,被揍得好惨,凄厉的尖叫声仿佛要把黑夜撕破。小女孩惊恐地看着,缩在墙角。

男人终于打累了,把女人扔向了墙角,坐在地上喘息着;女人停止了尖叫,趴在地上哭。男人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爬起身,自顾自地去喝水,却没有注意到女人也慢慢起身,手里提着原本放在墙边的斧子―――女人身材矮小,第一下劈在了男人的后肩;冰儿忍住了尖叫,把脸藏进逸枫怀里;男人转过身想用双手抵挡,却哪里挡得住锋利的斧头和女人的怒火,很快手指就被砍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一截飞向了墙角的小女孩!

逸枫也转过头不忍再看,好一会,挣扎的声音停止了,他睁开眼睛,冰儿也慢慢抬起头来,只见男人直挺挺躺在地上,两眼怒睁,已是死了;女人胡乱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小女孩双眼呆滞,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冰儿看了逸枫一眼,2人心情复杂,不知该同情死者、凶手还是无辜的小女孩?忽见小女孩从怀里拾起一样东西,冰儿心里一阵发毛,这就是那根大拇指?小女孩茫然地盯着手里的大拇指看了一会,忽然舔了舔断口处的血渍―――冰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觉得要吐了!逸枫也是一阵恶心!可是2个人什么也干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把大拇指放进了口袋,然后被女人拖着,走进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周围一下变得那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冰儿忍不住地颤抖,逸枫的眼睛里也写满恐惧,他们将何去何从?

“我们走吧!”冰儿小声说。

“往哪儿走?”此刻真是四顾茫然。

“离开这儿就行!”

逸枫点头,2人携手欲行。

“哼哼―――”小屋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冰儿和逸枫都僵住了,却连回头都不敢。“走,往哪里走?―――”身后传来一阵奇异的咔嚓声,接着是‘腾腾腾’的脚步声。

逸枫一身的冷汗,冰儿两腿发软,2人不约而同地瞥眼去看对方,都知道,不回头是不行了,不管背后有什么,他们都必须去面对!

若梅气愤地瞪着周云:“都是你,弄出了那个恶鬼,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要是冰儿他们有、有什么,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周云斜眼看着她,甚至在冷笑:“随你怎么说,不过碰上了我父亲也算你们倒霉,我说过,你们斗不过他的。”她的神情又黯淡下来,“斗不过的,就象我,也斗不过自己的命,有这样的妈妈,我又能怎么样―――”

周霞突然冲上去,抓住姐姐的衣服一阵乱摇,尖叫着:“不许你这样说妈妈,不许你这样说妈妈―――”周云想甩开她,却挣脱不了,王剑和梦丹一起上去才把她们拉开,周霞被梦丹抱着,却怒视着姐姐:“是她生了你,把你养大,我记得的,那个时候,妈妈对你很好的,对我们都很好,你、你怎么可以―――”

“所以我才养你们到现在!”周云也是一脸悲愤,“难道我应该感激她么?!本来也许是的,可是看到她的鬼样子和你的疯样子,就想到我自己,我逃过了一劫,可是我的孩子呢?!这个病会世世代代折磨我们,让我们孤独一世!难道我还应该感激她么?!”

“够了!”王剑一声大喝,“现在不说这个,”他严肃地看着周云,“不管怎么样,冰儿和逸枫是无辜的,他们与你们家的恩恩怨怨一点关系也没有,难道你忍心让他们白白送命?”

梦丹也赶忙央求:“是啊,是啊,周小姐,求求你救救他们吧,他们都是好人啊!”

若梅虽然对她有气,但眼神中也软了几分。

周云渐渐平静下来,“我本来就不想害他们,可是父亲―――”她无奈地抬起头,“我不是不想帮,是帮不了啊!”

“不,你帮得了!”王剑鼓励地看着她,“就是冰儿问的问题,你把你父亲的大拇指藏在哪里了?”

第七十六章 鬼斗
若梅眼睛一亮:“不错,只要毁了那个大拇指,他就再也不能伤害冰儿他们了!”

梦丹和周霞也充满期盼地看向周云。

周云沉默了许久,却摇了摇头。

“姐!”周霞愤怒地跺着脚。

“不,小霞,”周云的声音充满了悲哀,“我不是不想救他们,问题是,要是现在毁了那个大拇指,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

众人都大吃一惊。

“我也听父亲说过一些关于阴间的事,它是一个由‘精神体’制造的空间,而冰儿他们所去的正是我父亲‘制造’的阴间,所以如果现在就消灭了我父亲,冰儿他们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番话听起来言之成理,周霞再也无话可说,梦丹跌坐在沙发上,若梅象个泄了气的皮球,连王剑也露出沮丧的神情,他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要去把二叔请来,他一定能救冰儿的!”若梅站了起来。

“可是,二叔在外地吧,”梦丹怯生生地开了口,“来得及吗?”

“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嘛!”若梅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

“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周云倒是最镇定的一个,“阴间和阳间是两个可以重叠的空间,它们其实有无数个接触点,其中不乏特别薄弱之处,无力突破阴阳之门的鬼魂就常常从这些缝隙中来到人间,做点他们想做的事。”

若梅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如果冰儿和她的狗真的那么有灵力的话,他们也许能从这个点逃出来!”周云看着若梅的眼睛,“如果你能帮她找到的话!”

“我?怎么找?”若梅糊涂了。

周云的眼神忽然有点奇怪:“你不是养着一只猫吗?”

冰儿和逸枫终于转过了身。

那具尸体直立着,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因为那满身的鲜血,而是他的眼睛,那绝对不是活人的眼睛,它透露出的唯一信息就是:死亡!

“你到底想怎么样!”逸枫浑身绷得紧紧的,习惯性地摸着手枪。

尸体裂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枪在这里是没用的,要不要试试看?”

冰儿抓住逸枫的手,尽量把声音放得缓和:“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何必这样呢?更何况大家阴阳两隔,应该各行其道,你说是不是?”

“可是你们阻碍了我,”那尸体本来不高,却在慢慢膨胀,“还想害我!”

“可那是你害人在先啊!这样吧,大家就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好不好?”冰儿的声音多少带了点乞求的意味。

“两不相欠?呵呵―――”他的笑声让冰儿毛骨悚然,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我为什么要你们看这个?你说说,这是不是她欠我的,能不能一笔勾销?”

“可是你报复的是无辜的人!”逸枫还是忍不住,他也看出来了,要这个厉鬼放过他们是不可能的。

“哼哼,看来你们准备好了!”他已经‘长’得高过了逸枫,满身的血污更加可怕。

“汪汪!”西西蓄势已久,终于暴怒地狂叫起来。

“可恶!”尸体的手臂暴长,袭向小狗。西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才勉强避开,逸枫见势不妙,一拉冰儿,大喊一声:“西西快跑!”两人一狗撒腿就跑。

西西到底有4条腿,一下子就窜在了头里,逸枫身高腿长,也跑得不慢,冰儿就惨了,被逸枫拖着跑得跌跌撞撞;可那尸体的脚步声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怎么也甩不脱。

正当冰儿感到气喘吁吁,胸口发闷的时候,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小山坡,爬上山坡,2个人一起停了下来,西西正冲着一棵树‘汪汪’大叫,树后是一座房屋,屋后是一座小山,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讥讽的笑声充斥在2人的耳边,冰儿忍不住发抖,逸枫猛地转过身,却惊讶地发现,那尸体不见了!

“哈哈哈,呵呵呵―――”笑声越来越响,逸枫和冰儿转着圈巡视着四周,却再也见不到他的踪影;可是这种找不到敌人的状态却把恐惧感提升到了顶点,他们不知道哪个方向会突然传来致命的攻击!

忽然,西西冲着冰儿直扑上来,逸枫本能地把冰儿一推,自己也让开了;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过。西西直跳起来,扑向半空,却突然停顿了,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只听它‘吱’地叫了一声,便被丢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西西!”冰儿尖叫一声,立刻冲了过去,可眼看要碰到它了,却直直地摔了出去,仿佛被人劈头盖脸地打了一棍,疼得她两眼发黑;迷糊中,她还能感觉到下一次攻击就要到来,虽然睁不开眼睛,她却仿佛看见了闪闪的刀光,她茫然地伸出手臂,作着无谓的抵抗。雪亮的刀锋在冰儿的脑海中闪耀,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她已经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忽然,一个人扑到了她的身上,抱着她连续翻滚,寒意褪去了,冰儿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逸枫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额头上也渗出血渍,他用身体遮住了冰儿,他没有说话,眼神中却写满了爱恋、无畏和决绝。他的脸离冰儿的脸那么近,冰儿可以清楚地感觉他急促热烈的呼吸,甚至可以听见他心跳,还有自己的,‘砰,砰,砰―――’冰儿仰面躺在地上,看着逸枫身后黑影在慢慢扩大,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吻住了逸枫的唇―――

第七十七章 希望
冰儿和逸枫也许已经放弃了希望,小狗西西却不这么想,虽然刚才它的脖子差点被摔断,但是眼看着冰儿受到威胁,它依旧热血沸腾,“汪汪,汪汪!”它大吼着,对着那个恶魔真冲过来!

“畜生!”黑影伸出了魔掌,不过西西也不是普通的小狗,不会吃第二次亏,它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堪堪避过,落下地后还是虎视耽耽。黑影一声冷哼,“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这个小东西!”他把注意力转向了西西。小狗连连后退,显然不能承受这样的压力。

“西西!”冰儿也不能袖手旁观,可未及起身,就好像凭空产生了千斤重担,牢牢压住了2人,杨逸枫连身都翻不过来。“西西―――”冰儿绝望地伸出手去。

西西已经退无可退,蜷缩在老树底下,它眼巴巴望着冰儿,低低地呜咽着。

黑影发出‘咯咯’的冷笑声,“想保护他们?好,替他们去死吧!”他举起了光秃秃的手臂。

眼看西西在劫难逃,一团银光突然闪现,包住了小狗也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一眼晃过,老树下出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她抱住西西,尖声道:“不许你伤害我的贝贝!”

竟然是敏敏!冰儿不觉又惊又喜。就在此时,一层白纱将他们遮住了,压力陡然消失,逸枫忙爬起来,冰儿还在愣神,却被一双冰冷的小手扶了起来。“小如!”冰儿抬头一看,不由惊呼起来。

王小如依然是一身白衣,小巧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惊慌:“冰儿姐,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是来救你的,只是这老鬼灵力好强,我的障眼法只能挡住他一会―――”

话音未落,银光一闪,白纱下出现了抱着西西的敏敏,她倒是一脸的兴奋:“冰儿阿姨,我救了贝贝啦―――”

逸枫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大一小闻名已久的‘女鬼’,目瞪口呆。

“别说了,快跑吧―――”小如拉着冰儿就跑,敏敏跟着,逸枫断后。

虽然跑得很努力,可是遮住他们的白纱却很快消散,他们又暴露了;此刻的风突然冷得象冰、利得象刀锋,将魔鬼般的笑声粗暴灌进他们的耳朵。冰儿在喘气、小如在喘气、敏敏在喘气,连西西也吐着红红的舌头喘个不停,不过它还是努力地迈着它的小胖腿,冲在最前面。

突然,西西好像撞在了一堵墙上,竟被一头弹了回来!冰儿跟着上前,却惊讶地发现她面对的是一堵看不见、摸不着却怎么也通不过的墙!小如和敏敏上前一试,竟然也过不去,不觉傻了眼,“这不可能!”敏敏叫道。

“那个老鬼太强了!”小如看上去更苍白了,“他就快到了,怎么办?!”

冰儿倒是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她握住小如的手:“他只是想对付我们,你们不要勉强,避开他就行了,”她看着敏敏,“你把西西带走吧,想办法送它回去!”

西西仿佛听懂了,它死死抱住冰儿的腿,呜咽不已,大大的眼睛竟然红了。

小如和敏敏也在摇头,“我才不怕那个老鬼!”敏敏任性地跺脚:“冰儿姐,我一定要救你们!你们是好人,不应该这样白白的―――”小如已经泫然欲涕了。

冰儿还想安慰她们,话未出口,心头已被浓重的黑云压住,她蓦然回首,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尸体,不,也许应该称呼他为‘厉鬼’!

此刻的他倒是显得轻松,只是满面的血污让他的笑容更加恐怖。“呵呵,在阴间还有朋友啊,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逸枫将冰儿一拉,闪身挡在前面。

“求求你,放过他们吧!”小如终究是纯善之‘鬼’,竟然苦苦哀求,“我们已经死了,他们还活着,本就不相干了,为什么要为难他们呢?”

“为什么?”厉鬼举起了手臂,“问他们吧!”他身后的黑影向四下里扩散,很快将冰儿他们包围了,只除了背后,可是那里有一道无形的墙壁。

说什么都没用了,小如叹了一口气,却对冰儿嫣然一笑,“冰儿姐,你把我从感情的地狱里拯救出来,让我重新感受到生命的温暖,也让我明白,生命是值得付出一切的!”她缓缓举起双臂,浑身放射出耀眼的白光。

“我也来!”敏敏跺着脚喊,“这次我一定不会做错了!”她的银光虽不及小如的白光,但加入进去后也颇有气势,令黑影稍稍退回了些。

“2个小鬼也敢跟我斗?!”厉鬼腾向半空,压力骤然加大,银白色光芒被逼回,敏敏连退几步,小如面白如纸。

“不要啊!”冰儿从逸枫身后抢出,“你只要对付我们,请不要伤害她们!”

“哈哈,哈哈―――”厉鬼一阵狞笑,“先收拾她们,再轮到你们―――”

敏敏的脸越憋越红,小如却是越来越白,冰儿心急如焚,逸枫有劲使不上,西西却在一边狂吠不已;眼看小如和敏敏就支持不住了,她们通通被逼得抵住了那堵无形的墙,冰儿和逸枫觉得透不过气来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觉得,但身后的墙壁有了微妙的变化,蓦然间,它消失了,破壁而出的是一朵红云,挡住了黑影。

“阿姨!”冰儿欣喜地唤道。

一个红衣红裤的女人转过身来:“冰儿,你好吗?”

有人说,猫是来自地狱的生物,它与阴间有着微妙的关系。此刻,若梅、梦丹、王剑、周云、周霞和冰儿的父母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妖妖满小区地转悠,指望它带回活生生的冰儿和逸枫。

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妖妖好像也受到了感染,它不安地左顾右盼。

梦丹一直在喃喃自语:“妈妈,妈妈,你听见没有,救救冰儿姐,救救她―――”

忽然妖妖跃上了喷泉中央的石柱,长声嘶叫起来:“瞄,瞄―――”

这个圆形的喷泉就在冰儿家前面的中心花园里,下面是浅浅的水池,中间有一些半人高的石柱。众人见妖妖叫个不停,都有些期盼:难道这里就是阴阳之间的缝隙?

第七十八章 阴阳两重天
那堵无形的墙壁消失的时候,冰儿和逸枫只是一个趔趄,而小如和敏敏正在用力,一失支撑顿时坐倒在地。不过坐在地上的敏敏却面露喜色,叫道:“咦,你是梦丹阿姨的妈妈!”见小如投来疑惑的银光,她又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我一心想害死梦丹阿姨,还好她妈妈的灵力比我厉害多了,我才没干成坏事,嘻嘻!”她一骨碌爬起身来,笑道:“这回我们不用怕那个老鬼啦!”

梦丹的妈妈却摇了摇头:“这个老鬼不仅‘鬼龄’比我长,而且怨气冲天,又处心积虑地修炼多年,他的力量远远在我之上!”

“啊?!”敏敏的脸色立刻晴转多云,小如刚刚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冰儿暗暗叹口气,却平静如昔:“阿姨,你只要能保护小如和敏敏不受伤害,我就很感激啦!”

梦丹妈妈怜惜地望着冰儿:“虽然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梦丹,可是她如此的焦虑和伤心还是让我不能不理会。不过,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和我的孩子差不多,所以无论怎么样,我也不能让你受到伤害!”她的神情转为严肃:“冰儿你听好,那道‘阴墙’已经被我打破,你们可以从那儿走!”

“可再跑也是在阴间啊,我们能到哪里去?”逸枫无可奈何地摊着手。

梦丹妈妈看了小如和敏敏:“让你们回到阳间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开阴阳之门,我的灵力不足,但是如果合我们3个之力,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好啊,好啊!”敏敏忙不迭地答应。

“阿姨你的灵力已经很厉害了,再加上我们,一定能成功!”小如佩服地看着保护他们的那朵红云,不觉自信满满。

梦丹妈妈朝她们点了点头:“我们的力量虽然弱些,不象那个老鬼可以任意打开阴阳之门,不过在阴阳交界处总有特别薄弱的接点,机会还是很大的―――”

忽然,西西‘汪汪’大叫起来,冰儿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一直与黑影相抵的红云正在收缩,而且隐隐透出黑色!

梦丹妈妈回袖一招,红云暴长,但很快又被逼退,小如和敏敏一起上前,伸出双手抵住红云,才制止了颓势。

梦丹妈妈回过头来对冰儿急急道:“时间不多了,你们快走!阴阳之门随时都会开启,一定要抓紧时间!”

“那你们呢?”冰儿还是放心不下。

“别担心,他还没强到那个程度,我们不难脱身!”梦丹妈妈露出慈祥的笑容。

“我们不怕他,冰儿阿姨!”敏敏回过头,还笑嘻嘻的,“别忘了帮我向爸爸、妈妈、舅舅和梦丹阿姨问好!还有,照顾好贝贝―――”

西西跑上前去,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腿。

小如也回头,柔情似水:“冰儿姐,请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冰儿觉得喉头被哽住了,眼眶发热,可爱的敏敏、亲切的小如、慈祥的阿姨,她多么想再次和她们相聚,可是,此去可能就是永诀,而且已经没有时间感伤了,因为,她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她必须为了所有爱她的人而努力抗争!

西西忽然竖起了耳朵,警觉地四下张望,它兴奋起来,向着阴墙破裂的方向跑去,跑出几步又停下,回头向冰儿叫着,还一个劲儿地摇动尾巴。

“去吧,冰儿,跟着你的小狗!”梦丹妈妈的眼中也有泪光泛起,她毅然地转过身去,“还有,谢谢你照顾我的梦丹!”

妖妖已经叫了有一会了,可除了引来几声狗狗的应答之外,一切平静如常;冰儿的父母急得直哆嗦,冰儿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啊!周霞看着梦丹,梦丹去看若梅,若梅瞅着王剑,王剑一直警觉地四下里巡视着,随时提防意外的发生。

妖妖突然停止了叫声,焦躁地在原地转圈,尾巴竖得笔直,闪亮的猫眼在夜色中透出红光。

“听!这是什么?”王剑突然问道。

空气中浮动着异常的气息,周云姐妹、梦丹和若梅都感觉到了,大家到处乱看,想确定方位。“看那儿!”梦丹忽然尖叫,手指着喷水池。

声音的来源找到了,只见平静的池水微微荡漾着水波,却明显不是风吹的,水波越来越激烈,只一会儿功夫,已溅出水花,“水―――开了!?”冰儿妈妈喃喃道。

这也是每个人心里正在想的话,见那水池‘咕嘟咕嘟’冒着水泡,众人不觉都靠拢来,难道阴阳之门会在这里打开?

猛然间水池中迸出一道水龙,把人们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再定睛望去,只见水花四溅,可半空中却悬着一片水幕!

“啊!”姑娘们惊呼一片,王剑也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水幕距离水池表面也就半米左右,足有一人多高,渐渐透射出光亮,白花花的一片。

“阴阳之门―――”周云脸色惨白,“又打开了!”

“冰儿啊―――”冰儿妈妈往水池跑去,王剑急忙拉住她,“别急,再等等,危险啊!”“可我的女儿在里面啊!”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阿姨,不能去!”若梅在后面叫,可话音未落,一个人影闪过,向水池冲去,“姐姐!”周霞尖叫。盘踞在石柱上的妖妖一跃而下,凶猛地扑向来人,周云不得不站住了。

“你想干什么?”若梅的声音冷冷地在背后响起,“想毁掉阴阳之门吗?”

第七十九章 为生命而战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云转过身来,“我也是想帮你们。”

“你难道不知道吗?”若梅冷冷地望着她,“阴阳之门是个不稳定的能量场,一旦受到外来能量的影响,很快就会关闭,所以如果现在我们进去,不但找不回冰儿,阴阳之门也会马上关闭!”她看了看所有的人,“难道还能指望它会第三次开启吗?”

“啊?!”梦丹和周霞失望不已,冰儿的父母面面相觑。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王剑坚定地走到大家面前,“我对逸枫和冰儿有信心,他们一定能够回来的!”

冰儿和逸枫紧紧地跟着西西奔跑着,可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冷风不断地灌进鼻子嘴巴,2人不一会就气喘吁吁了。忽然冰儿脚下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逸枫急忙扶起她,可是冰儿的脚好像扭了一下,一跑就疼得蹲下了。

“你觉得怎样?”逸枫紧张得帮她揉着脚。

满眼都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冰儿感到从所未有的绝望,看着逸枫还在忙忙碌碌,她忽然出手推开他,“你走吧,”冰儿忍住眼泪,“快跑,快跑―――”

“别这样,”逸枫明白冰儿的感受,因为他也感到同样的恐惧,“想想你的爸爸妈妈,若梅和梦丹,想想刚才拼命帮我们的敏敏、小如和梦丹妈妈,还有我们自己,我们努力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活下去!”他抓住了冰儿的肩膀,直看到她的眼睛里去,“我们要一起回去,是一起,明白吗?如果你敢放弃,我会恨你一辈子!”

冰儿的眼泪滑落下来。

这时候,西西也跑了回来,钻在冰儿的怀里拱着,又跑开几步,再回过头来,焦急地摇头摆尾,跳跃不已。

忽然,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同时钻入2人的耳朵:“瞄―――”

“妖妖!”冰儿和逸枫同时叫起来,希望在心中升腾。“来吧!”逸枫伸出手,这回冰儿没有犹豫,也忘记了脚上的疼痛,她站了起来。

前面,隐隐有光亮透出,虽然微弱,却能令人充满力量。冰儿和逸枫奔跑着,眼看着光亮越聚越多,越来越亮,终于,一道光门就在前面,他们仿佛看到了站在门后的亲人,不觉加快了脚步,并肩奔向他们的生命之门!

阴阳之门就在眼前,2人却停下了,冰儿望着逸枫,不觉握紧了他的手。门后是哪里?门后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未知的恐惧令他们犹豫了。

小狗西西却不管这一套,它兴奋地绕着冰儿和逸枫转了几圈,高兴地叫了两声,便一蹦而出,在光门里消失了!

“西西!―――”冰儿有些担心又有些期盼。

过了一会,见一切风平浪静,逸枫鼓励地看着冰儿:“该我们了!”

冰儿来到门前,只觉那光线更耀眼了,让人无法直视;冰儿闭上眼睛,跨出脚去―――

王剑、若梅、梦丹、冰儿父母还有周云姐妹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道水幕,他们知道,它不会存在很久,但是,它是冰儿、逸枫和西西的唯一机会!

忽然,“腾,扑通,哗啦―――”一条白色的小狗从水幕中蹦出,一下掉进了水池!

“西西!”若梅尖叫起来,“是西西,是西西!”梦丹又哭又笑,妖妖跃上水池的边缘,‘瞄瞄’直叫。

王剑抢上几步,屏息以待,果然,不一会,冰儿也凭空出现,和西西一样掉进了水池。好在水池很浅,没伤着,王剑忙跨进水池去扶她。

冰儿的父母如释重负,若梅、梦丹、周霞抱在一起跳啊跳:“回来啦,回来啦!―――”

就在此时,水幕的上方突然出现了逸枫的脑袋,他显然看见了还坐在水池里的冰儿,竟调皮地笑了;若梅她们初见时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也禁不住‘咯咯’直笑。

逸枫的脑袋转了转,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他瞅准了池中的一根石柱,一下子跳了上去。说是迟、那时快,就在他立足未稳的一刹那,水幕猛地冒出一团黑影缠住了逸枫的双脚,将他生生的拖了回去!“啊!”逸枫不由自主大叫一声,本能地双手乱抓,王剑正扶着冰儿从水池中站起来,见状便飞扑过去,一人抓住了逸枫的一只手!

顿时,两下里象拔河一样争夺起来,可是力量相差悬殊,只见逸枫的脚、腿、腰一点一点没入了水幕!

若梅等人在惊叫之后也反应过来,一个一个跳入了水池,梦丹和周霞抱住了冰儿的腰,若梅帮着王剑抓住逸枫的另一只手;西西和妖妖都跳上了石柱,齐心协力地对着水幕狂叫;年老迟钝的冰儿父母也在奋力跨越水池。

逸枫的身体一下停止了移动,可是他却‘哇哇’大叫起来,看起来被拉得好惨。可这会儿大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知道绝不能松手。

就在大家同心协力的时候,对抗的力量忽然消失了,逸枫从门里‘飞’了出来,连同所有拉他的人一起栽进了水池!就在一连串‘哎哟’声中,逸枫抱住了冰儿,王剑扶住了若梅,梦丹和周霞摔作了一堆。

“哈哈―――”一个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居然给你们逃出了阴间,本事不小啊!看你们这次再往哪里逃!”

众人惊恐的抬头,只见水幕的光芒已被一个黑影所笼罩。

那个厉鬼,他又追到了阳间!

第八十章 生死之门
水幕发出的光亮被一个浓重的黑影所遮蔽,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黑影悬空在众人眼前,由于背光,看不清他的面目,可每个人都觉得他狰狞地看着自己,冷彻心扉。他抬起双臂,伸了伸腰,顿时又‘长大’了些,说不出的诡异恐怖。“凭那几个女鬼就能挡住我?”他懒洋洋地开了口。

冰儿一下子从水池里站起来,声音都变了:“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哼哼!”厉鬼冷笑一声,手臂暴长,一把叉住冰儿的脖子,举了起来,“你自己去问她们吧!”

西西和妖妖齐声大叫,双双扑上,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回,又栽进了水池;逸枫一声怒喝,冲上前去,可黑影翻起,他也被摔了出去,把刚刚扶着若梅站起来的王剑撞了个满怀。

冰儿奋力挣扎,可是怎么也触不到她的敌人,她透不过气来,渐渐憋红了脸。忽然,厉鬼松开了冰儿,她扑通一声又掉进水池,她揉着脖子,只见爸爸握着妈妈晨练的宝剑正劈向厉鬼!

原来,冰儿的父母得知消息后又惊又怕,为了壮胆,妈妈顺手带上了常用的宝剑。那可是冰儿去峨眉山旅游时带给妈妈的礼物,真材实料的铁家伙,不象大多数人用的是木剑,平日里妈妈用起来也很是得意呢。此时情况危急,爸爸一把抽出宝剑向厉鬼杀来,妈妈也举着剑鞘乱打。

厉鬼似乎对闪着寒光的宝剑有些顾忌,稍稍避了避,这才放开了冰儿,可伸手一招,黑影重又聚集,他冷笑一声,黑影四散,袭向冰儿的父母!

冰儿的妈妈本来就胖,在水池中行动不便,一击便让她跌坐了下去;爸爸却本能的举剑迎向袭来的黑影,竟挡住了这一下。可厉鬼又是把手一招,第二次攻击更加凶猛,而且对准了冰儿的爸爸!

在若梅、梦丹的惊叫声中,宝剑‘咣当’掉进了水池,爸爸也摔倒了;可冰儿见到袭向父亲的黑影中还隐隐夹杂着寒光,“爸爸!”她大叫一声扑到父亲身上,顿时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不要啊,父亲!”一直站在水池边呆呆看着这场大战的周云终于叫出声来!

厉鬼缓缓地转向她:“你帮他们?”

“不,我帮你,一直到刚才我都在帮你,无论怎么样我也没有交出那个大拇指!可是,可是―――”大家那么努力的救逸枫和冰儿,还有冰儿的舍身救父,这一幕幕情景深深震撼了周云,她再也忍不住了,“求求你,求求你,爸爸,爸爸―――”

可厉鬼冷冷地看着她,“求也没有用,不想跟他们一样就离远点!”黑影重新聚集起来,而他身后的阴阳之门却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厉鬼俯身向拥抱在一起的冰儿一家逼来:“去阴间吧,这回再也别想回来!”

“砰!”一声枪响,厉鬼被击中,后退到了水幕的前面,他缓缓转过头来,只见王剑手里正举着枪。

“你不知道枪对我是没有作用的吗?―――”话音未落,逸枫手里的枪也响了,而且是好几连发!那厉鬼上身后仰,竟没入了水幕。就在此时,水幕剧烈的波动起来,阴阳之门的光亮也在瞬间猛增!众人纷纷眯起眼睛以避开刺目的光线,隐约中只见厉鬼的双腿正使劲挣扎着。

“阴阳之门要关闭啦!”若梅尖声道。

“他被卡住了!”冰儿喃喃道。

“他会魂消魄散的!”周云惨叫着冲了过来,却被周霞和梦丹死死抱住了!

一切消失得那么快速和彻底,水落光散,所有人都静静地呆在那个水池里,只有西西和妖妖正奋力游向主人,那‘哗啦哗啦’声仿佛在提醒他们,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阴阳之门再次开闭的整个过程绝不会超过5分钟,但对于经历过的人而言,却是惊心动魄、生死攸关!

跨出水池的冰儿只觉后背仿佛被捅了一刀,疼得她近乎昏迷,趴在爸爸身上直喘气;而周云却陷入了崩溃的状态,跳进水池就往石柱上撞!吓得周霞、若梅、梦丹死拖活拽,连逸枫和王剑也来帮忙,才把她弄出了水池。

这样的折腾终于惊动了小区的保安,可当他们赶来,见到了这一群狼狈不堪,而且个个湿得象落汤鸡一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赵伯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此情此景,的确是匪夷所思,连王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还是若梅急中生智,指着周霞说:“她,她发病了!”梦丹忙掐了周霞一把,周霞会过意来,顿时叫着‘妈妈’哭喊起来。

这一来,周云倒被震住了,众人趁机连拉带拽地簇拥着她们姐妹回家去;冰儿的父母也打着哈哈扶着冰儿进屋;西西和妖妖扭着屁股跟在后面。

那些保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目送着他们走得干干净净。

第八十一章 完
胡乱休息了一夜的人们又聚集在了冰儿的家里。斜倚在沙发上的冰儿秀眉紧蹙,显然还没有摆脱那无形的伤痛,于是逸枫便将他们在阴间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妈妈,还有敏敏!”梦丹的眼中起了泪雾,如梦幻般迷朦,“是我妈妈救了冰儿姐!”

“是啊,多亏了你妈妈,”逸枫充满了感激,“要不是她,还有敏敏和小如,我们2个不但离不开阴间,而且已经真的变成鬼了!”

“我妈妈好不好?”泪水在梦丹眼中打转,“她说什么了?”

“好不好?”逸枫忽然愣了一下,她们3个联手对抗那个厉鬼,可最后厉鬼还是追了上来,不知道她们究竟―――他有些心虚地看看冰儿。

“她说,她还是很牵挂你,”冰儿柔声道,“不过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很放心。”见梦丹终于流下泪来,她有意转移了话题,“对了,敏敏也要我们向你问好,还要问候她的爸爸妈妈和文华呢!”

梦丹哭着点头。

若梅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周云道:“你不是说只有你父亲才可以让他们回来吗?”

“我骗你们的。”周云面无表情。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她的沮丧和抵触情绪还是显而易见。

若梅大怒:“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周霞也又气又急:“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周云苦笑,“你问问冰儿为什么要扑过去救她爸爸?!”众人一震,不觉默然。“我不忍心啊!我不能,不能让你们毁掉大拇指,那样会让我父亲魂消魄散的!”她从胸前取出一个简陋的小布袋,显然是她贴身而藏的,“不过现在都没有意义了,毕竟是你们赢了!”她打开了布袋,里面却只剩下一小堆烧焦的黑色粉末。

众人心中恻然,想起她也曾经为了大家向她父亲求情,便不忍心再责怪她了。

“还好师父开了枪,”逸枫想岔开话题,“我还以为枪对他没用呢!”

“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反正是被逼急了,”王剑也觉得庆幸,“没想到奏效了!”

若梅却摇头:“按理说,你们的子弹就算打中他也是没用的,因为当时他拥有的还不是真正的‘实体’,而是‘精神体’啊!”

“依我看,子弹的确对他没用,”冰儿一脸的沉思,“但是躲避攻击却是人类的本能,虽然是鬼,他还是没有完全摆脱‘人’的思维,被击中后自然的后退,却正好赶上阴阳之门的关闭,那样的能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承受的,他也不能例外!”

“有道理―――”大家都在点头,若梅拍着胸口道:“真是运气好啊!”

“这都是命!”一脸悲怆的周云又开了口,“这是我的命,我们一家的命,谁也无法改变!”

也许是吧,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周云呆呆地看着窗外,周霞怯生生地捏着自己的手。这对姐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命运?谁能告诉她们?

数日后,二叔应若梅的要求赶来了,因为冰儿的背一直作痛,却没有任何伤口,而更严重的是,一天晚上周云姐妹一起‘逃’进了冰儿的家里,因为她们又听到了那魔音般的笑声!“那个厉鬼又回来啦!”周霞抱着冰儿发抖,连周云也直打哆嗦,可是她却一口咬定:“是田土根回来报仇啦!”

冰儿没有听到她们所说的笑声,可是若梅和梦丹却吓得不轻,难道又有鬼?大家一致同意,请二叔来看看。

作了一番调查之后,二叔脸色凝重:“冰儿的背伤好治,那姐妹两个就麻烦了。”冰儿她们吓了一跳。“首先可以肯定,不是鬼!”这句话又让大家稍稍放心了点。“问题是,她们听到的是自己心中的魔音!”

“你是说,她们的家族遗传病?!”冰儿有些明白了。“不过,周云应该没有病啊?为什么也开始有幻觉?”

“谁说精神病都是遗传的?”二叔看着冰儿,“很多没有任何家族病史的人不是照样得病?周霞有可能是旧病复发,而周云则是作茧自缚!以她的经历而言,必然对她的心理有极大的影响,而她自幼就对遗传精神病有极度的恐惧。我不知道她的鬼魂爸爸是怎样令她不受遗传的,但是这并不表示她的心理就是健康的,只是她拒绝相信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任何问题而已。现在,她的父亲不存在了,她最后的依赖消失了,她的心理就再也无法承受了!”

“那怎么办?”冰儿、若梅、梦丹面面相觑。

“我看你们是无能为力了,”二叔也是一声叹息,“应该和她们的家人谈谈了!”

经过协调,二叔向周霞的叔伯们推荐了一所疗养院,专门收治轻度的精神病患者,比较适合周云姐妹。得到消息的周老伯夫妻也从加拿大赶回来,他们毕竟不能习惯异国生活,便决定以原价买回房子,以便回国居住。这样一来姐妹俩的治疗费用也有了着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离开的时候逸枫和王剑也来送行,姐妹俩的神智倒很清醒,周霞抱着梦丹直哭,周云却默默无语。冰儿和若梅也觉得心里酸酸的,虽然这几位邻居给她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经过这一番风风雨雨,到了离别时刻,毕竟有一些惆怅和伤感。

要上车了,周云突然走到冰儿和若梅的面前,握住了她们的手,“对不起!”她缓缓的,清晰的说了出来。

这3个字撕掉了若梅所有的伪装,她搂着周云的脖子哭起来,此刻她们终于真正成为了朋友。

就在这天的晚上,冰儿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见到了梦丹的妈妈。

“阿姨!”冰儿又惊又喜,“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梦丹妈妈看起来有些憔悴,“我们虽然挡不住他,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好在你们福大命大,终于战胜了那个老鬼!”

“敏敏和小如呢?”

“她们还有些弱,暂时不能出来,不过没关系的。”

冰儿看着梦丹妈妈慈祥的笑容,不觉想起了梦丹,“您不去看看梦丹吗?”她试探地问。

梦丹妈妈摇摇头,“不了,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不会再去打搅她,阴阳有别啊!”她深情地望着冰儿,“而且她长大了,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还有你们这些好朋友,我很欣慰,我相信她会好好的生活下去的。”梦丹妈妈红色的身影在渐渐隐去,“冰儿,你也要保重啊,谢谢你―――”

冰儿醒来了,身边的西西正起劲地拱着,阳光透进了没有拉严实的窗帘。

新的一天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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