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赵神拳一声低喝:“不好,有敌人。”玉儿扭头一看,可是嘛,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呈扇型向这边包抄过来。很显然,独立营的人马循着雪地上的脚印追踪而来。赵神拳夺过短枪,一推玉儿,说:“我来掩护,你快走。”见玉儿楞在那儿纹丝未动,赵神拳急了:“就让我死在官军的枪下,成全你不行吗?再不跑,我们都得见阎王。”
玉儿终于转身跑了,跑出不远,便听到后面枪声大作,不用问,是赵神拳同追兵交上了火。玉儿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突然,身后的枪声一下子沉寂下来,玉儿的心不由一紧。最后一个仇人赵神拳死了,玉儿不但没感到喜悦,相反却有种失落感。
此时已是下午,逃亡路上的玉儿早已精疲力竭,饥渴难耐。恰在此时,玉儿看见不处有一个小木屋,就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这是一座猎人搭建的临时小屋,里面还有木柴、瓦罐等物。玉儿点燃了灶火,喝了点水,坐在火边出神。她的脑海里一会儿是慈祥的爹娘,一会儿是心上人方二宝,玉儿轻叹一口气,喃喃地说:“二宝哥,只怕我们来世才能做夫妻了。”
这时,木屋周围传来一阵尖叫:“梅花夫人,你被包围了,快投降吧。”
玉儿神色平静,掸了掸衣服,理了理头发,怀着对二宝的无限深情,放声唱道:“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那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歌声曲折哀怨,就连屋外的官兵也听得如醉如痴,怦然心动。末了,玉儿高声说道:“外面的官军听着,让姑奶奶我投降可以,但我要见一下你们的方营长。”
经过片刻的宁静,有人喊道:“方营长答应你的要求,但你要先把武器扔出来,再从里面走出来。”
玉儿轻蔑地一笑,将小手枪从门缝往外一扔,然后昂首阔步走了出去。稍许功夫,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军官,徐徐出现在玉儿面前。玉儿一见,如雷击了一般,天啊,这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二宝吗?只不过此时的二宝比记忆中的更结实成熟,且显得英姿飒爽。玉儿恨不得立刻扑进二宝的怀里,一诉衷肠,可转念一想,如今他和我已是官匪殊途,他还会象过去那般对我吗?
见到玉儿,方敬文也是一楞,想当年,自己就要与玉儿成亲之际,一家八口突遭横祸,心爱的玉儿被胡三炮强娶,半路又被土匪掳去,至今下落不明。为报仇血恨,自己投笔从戎,考入了奉天讲武堂,出于对中山先生的敬仰,把名字也改成了方敬文。眼前的梅花夫人与心爱的玉儿多象啊,那眉宇,那举手投足,活脱脱一个模子倒出的。还有,她用梅花作标志,莫不是…?想到这儿,方敬文又暗暗摇头,我的玉儿温柔善良,哪似眼前的女匪这般凶残?不,她决不可能是玉儿。
两人呆立在那里,默默无语,最后,还是玉儿打破了沉默:“方营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不知方营长可曾成家娶了媳妇?”
方敬文心想,玉儿就是我的好媳妇,今生今世决不另娶他人,于是自豪地答道:“承蒙梅花夫人关心,在下早已娶了媳妇,她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人。”
玉儿听罢肝肠俱断,身子晃了两晃。她强忍眼眶中的泪水,幽幽地说:“你的太太,好有福气啊。我这儿有件小礼物,送给她吧。”说着,把贴身收藏的梅花玉坠用力抛出。玉坠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被方敬文接在了手里。方敬文一看到这枚无比熟悉的玉坠,脸色大变,什么都明白了,他大声喊道:“玉儿,我的好玉儿。”可惜已经迟了,玉儿已经舔食了玉簪中的剧毒药粉。
玉儿躺在方敬文的怀里,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胡、胡三炮,杀、杀害你家的凶手,我、我已替你报了仇…”
方敬文泣不成声:“玉儿,我的傻玉儿,我的太太就是你呀。”
闻听此言,玉儿惨白的脸上泛起幸福的潮红,然后就停止了呼吸。
……
几天后,森林深处添了一座新坟,坟头的石碑上刻着:“爱妻关玉儿之墓”。一个身着长袍的年轻人在坟前伫立良久,然后大踏步地走了。他要离开这让他无比伤心的地方,奔赴珠江江畔,投身到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洪流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