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不是觉得脑袋清醒了很多?”
他点点头,头发湿漉漉地在滴着水,我让他坐下来,拿着干毛巾替他不断地擦拭,然后替他把上身的水渍擦掉,把衣服递给他说:“快穿上吧。”
他对我笑了笑,他说:“你真的很会照顾人。”
我说:“赶紧穿上,然后坐好,我给你剪头发。”
他点点头,迅速地套上衣服,气温的确很低,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没有剃头用的布,我把大的油纸剪了一洞,套在他脖子上说:“将就下吧,就只能这样了。”
他听话得像个孩子,大概我身上静谧的气息感染了他。我开始替他一点一点把长了的头发修剪掉,剪完后递给他一面镜子,我说:“看看怎样。”
他看完,惊讶地问我:“你学过理发?”
我说:“大学的时候暑假去兼职过洗头工,稍微会一点儿皮毛。”
我把地方的头发清理了,又把他的剃须刀找了出来,我说:“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他说:“我自己来吧。”
十分钟后,他终于变成了那个清清爽爽的他,唯一没有变的,是眼神里的迷茫和颓废。他又一次倒在了床上,然后问我:“现在可以讲故事了么?”
我点点头,躺在他的旁边,正面躺着眼望着天花板,我说:“那你仔细听好了。”
我把我这些年的遭遇、我所受过的苦、我所经历过的挫折与灾难娓娓道来,他静静地听着,当我说起李锦年和我的往事、说起那一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震撼,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我丝毫没有隐瞒,我也没有哭,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当我讲完,他整个人都震撼到一动不动,我轻描淡写地说:“你看,每个人都会有或大或小的灭顶之灾,每个人的人生都会被推翻被重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挫折和苦难要经历。这么懦弱的我都挺过来了,因为没有时间去悲伤,生活还是要继续。那么你呢?你有时间和资格沉溺在过去吗?”
他望着我,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我一般。他说:“为何要告诉我所有呢?为什么选择相信我?”
我说:“因为我怕不说,你再也起不来了。世界上比你还惨的人很多,可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别放弃别妥协,因为路还长。”
他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我,我笑着看着他,不抗拒他的目光也不迎合,就那么静静地在他面前,竭尽我所能地给予他光与热,不煽情也不做作,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告白。
他突然说:“我才发现,你比我强大多了,也比很多人强大。”
我说:“不,野草的韧性都很强,因为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心疼她。”
他笑了笑,他说:“我终于知道,你什么最吸引我了。”
我说:“那你也站起来,继续吸引我。我喜欢不可一世的炎彬。”
他一把把我搂在了怀里,他说:“那如果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呢。”
我说:“你若能甘于平淡,我就更喜欢了。”
他突然笑了,他说:“你一点儿都不蠢,以后不叫你蠢女人了。”
我说:“不,我蠢得彻底。但是生活会给你上残忍的一课,让你明白蠢下去不会有出路。所以,你也别蠢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赶紧,站起来,好吗?”
他点点头,一把抱住了我,他说:“为什么告诉我那么多,就不怕我不不能接受吗?”
我说:“我不是在向你传达我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只是在告诉你,身边有人比你更惨过。”
他重重地“嗯”了一声,他说:“听了特别心疼,也无法想象,我一直以为你很柔弱。看来,我错了,你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我说:“那我今天来,对你有作用吗?”
他说:“有。作用很大。”
我说:“那就好,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来找你。现在,我觉得我来对了。”
他轻轻在我额头上一吻,他说:“嗯,我也找对了女人。”
我一跃而起,轻松地说:“想通了想好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迎接新年了?”
他点点头,他说:“去大叔那儿吧,他肯定准备了一桌子的菜。”
我说:“把她们三个都叫上?”
他又点点头,我给张惠、王凌、陈优分别打了电话。炎彬给大叔打了电话,没多久,我们都聚在了大叔的小店里。大叔已经把三张桌子拼在了一起,很多熟食都已经摆上了桌,大叔还在热火朝天地炒菜。
炎彬的情绪并不高,我知道,这种情形很容易让他想到逝去的人。我们几个人围着桌子而坐,大家都各怀心事,但因为是除夕,所以都强颜欢笑着。
安抚好了炎彬,感觉心里还有太多惦念不舍的人。我找了一处安静的地儿,给远方的爸妈打去了慰问的电话,给阮大志打了电话让颜颜接陪她聊了很久,接着给猴哥去了个电话送去祝福,这才重新回到饭桌上。
我回去,发现大家都沉默无言,一个个都拿着手机,时不时地看看炎彬,炎彬一言不发,呆呆着望着桌面出神。一大桌的菜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大叔的老伴大婶也在。
炎彬突然叫了句:“妈,大叔,都坐下吧。”
大家又是一愣,我开始深究起大婶的外貌,发现眉眼之间和炎彬的确有些相像。我竟没有想到,大叔居然是炎彬的……这,让人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想大家都和我一样的反应,除了王凌。王凌和炎彬相识多年,对炎彬的家人自是了解。王凌走过去亲切地拉着大婶坐下,大叔也跟着坐了下来,王凌用本地话和他们在聊着天,大家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那股愁云一直没有散去。
炎彬开了酒,我把桌上的一次性纸杯挨个排开,他很默契地配合着倒上了酒,然后站了起来说:“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留下的人还是得继续活下去。今天是除夕,感慨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干了这杯酒,以后我不是你们的上级,我就是你们的兄长,有什么事情找上我,我能帮一定帮!”
一席话说得我们热泪盈眶,大家都站了起来,拿起杯子里的半杯白酒,都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张惠说:“以前你是我们的彬哥,以后你还是我们的彬哥。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你是我张惠这辈子的贵人,我不会忘记!”
这时候,陈优也说:“那我也说两句吧。彬哥,以后找不到合适的女人,只要我还未婚,你要,我就嫁你,不论贵贱。”
大家都很是感慨,三言两语就道出了内心最深处压抑着的那股情谊,我们谁都不忍看着炎彬颓废下去。曾经他是我们的支柱,如今,大家都成了他的后盾。
我接过陈优的话茬儿,我说:“彬哥不会找不到的,因为他已经找到了。”
说完,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主动伸出了手,所有人都愕然不已,除了大叔之外。炎彬握住了我的手,然后说:“嗯,找到了。”
我第一时间注意王凌的表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先是愕然,紧接着似乎又释然了,带头鼓起了掌,大家见她这样,也都鼓起了掌,王凌站了起来,搂着我的肩膀,眼里含着泪,她说:“行啊你,一下就越级成为我们的嫂子了。”
我也笑了,气氛终于有些轻松了起来,我悄悄注意了下炎彬,发现他眉眼里也渐渐暖了起来,瞬间又松了一口气。
其实,伸出手的那一刻我无比忐忑,因为我不知道我的主动会迎来什么。还好,他笑纳了我的情意。
王凌拿起酒杯,对我说:“这杯酒,我要单独敬你。舒画,我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来了。来,喝一杯。”
她说完,居然哽咽了,话里的深意听得我一愣,我拿起了酒杯,和她碰了碰,我们手挽着手,喝下了那一杯烈酒。
炎彬主动伸手揽过我的肩膀,然后对王凌说:“他怎么样?对你好吗?”
王凌点了点头,炎彬说:“也好,他也算是不错的归宿。”
王凌再次点了点头,气氛又变得有些沉寂。大家都坐了下来,大婶突然招手,对我笑了笑,然后说:“孩子,过来,坐我旁边来,让我仔细瞧瞧。”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看了看炎彬,他示意我过去。于是,我站了起来,和大叔交换了位置,坐在了大婶的旁边。她拉着我的手,脸带笑意地仔细端详着我,然后说:“来,多吃点肉,这么瘦,看着怪心疼的。”
我不知道这是认可我还是不认可我,我本能地把目光投向了炎彬,他的眼里都是肯定,我的心又放松了点儿。这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事,让我有些局促不安。
大叔是个乐观的人,见大家都沉默多于发言,于是开始卖力地调侃起来,说了很多从前过年的趣事,大家都附和着笑着,那种并不快乐的气息始终笼罩着这个除夕,我们每个人都在尽力开心。
大婶一直不断给我夹菜,各种肉悉数夹到我的碗里,然后说:“吃吧,孩子,多吃点。”
我无法婉拒这份盛情,那股厚重的疼惜都体现在这一块块的肉里了,我想到了远方的妈妈,心里又是无比酸涩。记得从前,被阮大志领回家的时候他妈妈只是粗略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就急急地去打麻将了,没有任何的情感互动和热情,当晚丢给我们一床新被子,就这样就算认我这个媳妇了。
我一块一块地吃着,恨不能将这份盛情都笑纳了去,但是对于胃来说实在是一种负担。大婶还在继续,炎彬忍不住地说:“妈,别夹那么多,等下吃撑了。”
大婶这才停手,笑意盈盈地望着我,眼里说不出的疼爱与爱护。王凌在一边酸酸地说:“干妈对我都没这么好过,果然女儿不如儿媳妇亲呐。”
大家都笑了起来,大婶也不好意思地笑开了,也握着王凌的手,把我和王凌的手拉到了一起,然后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一家人,相亲相爱。”
这个动作让人心暖,也让这个冰冷的年终于有了年味。一顿年夜饭,没想到吃出那么多深沉的感情,让人颇为感怀。
那一晚,我留宿在炎彬的出租屋里,陪着他一起迎接着大年初一的到来。我们深情拥吻,我们互相安抚着彼此不安的内心,但是他却始终无法提起那股欲望,他眼里满满的无奈和彷徨,差一点儿那股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又被这男人的尊严给打压了回去。我极力安抚,不断安慰,用我的细微柔情呵护了他一整夜,仿佛呵护一个受伤的少年。
我把我的一些日常用品和家常衣服都带到了这个出租屋里,我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事先告诉他我要来,我只是想用行动告诉他,有一个女人愿意陪他吃苦,愿意陪他重头开始。
当我把行李箱放下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走了过来紧紧抱着我,然后说:“你他妈的,真的有点傻。”
我不由得笑了,看着他又是嗔怒又是感动又是自责又是无奈的样子,不由得觉得他特别可爱,不由得主动踮起脚亲了他一下。我说:“从开始到现在,我就期待着和你相濡以沫地在一起呢。感谢老天,给了我机会。”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他说:“蠢女人,不想和你说那么多,但愿你不要后悔。”
我摇摇头,我说:“我这个人,想好的事情都不会留有余地的。”
他一把把我抱了起来,转了一圈,然后说:“嗯,我感觉我仿佛才开始认识你。”
我说:“我也一样。我们都打破过去的那个自己,重新开发,好吗?”
他点点头,他说:“万一我一辈子没用呢,你怎么办?”
我指了指他心脏所在的位置,我说:“心在,就行。”
他又忍不住抱着我转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他说:“突然想起一句话,男人永远不要忘记在最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我说:“你不会忘记的,我现在每天都会陪在你身边,提醒你我有多好了。”
他不禁笑了,用力锤了下硬硬的床板,他说:“等着,我给你的未来。承诺不变,只是要延期。你,等得起吗?”
我笑了,我说:“等得起,我有大半辈子的时间跟你耗。”
他再次笑了,不知为何,看着他舒展开的眉眼就觉得特别幸福。我说:“抱好了没?抱好了我要干活呢。”
他说:“要做什么,我帮你一起。”
我说:“不要你做。我不喜欢我的男人做家务,我喜欢我的男人牛逼哄哄。”
他“噗”一下笑出了声,他说:“这词儿……好吧,那我出去一趟,您先忙。”
他还真溜出去了,我顿时又有些失落了,开始细致地整理房间,当我把我的衣服和他的衣服都收拾好,一起挂在壁柜里的时候,居然有些幸福得想哭。
大概半小时的时间,他又回来了,鬼鬼祟祟地背着手,跟着我跟前跟后,我好笑地说:“你干嘛呢?跟来跟去的。”
他支支吾吾地说:“呃……就是看你弄来弄去的,怪有意思的。”
我见他手一直背在后面,我说:“你手干嘛老背在后面,藏着什么呢?”
他赶紧说:“没……没什么,我还是先出去一趟吧。”
说完,他又想赶紧开溜。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心形盒子。
我说:“这是什么?哪儿偷来的么?还这么遮着掩着。”
他见我都抓住了,突然像鼓起了勇气似的,颤抖着手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小得可怜几乎没有。那一刻,我想哭,我第一反应不是因为看到礼物的欣喜,我是心疼他在买礼物的时候又一次伤害了他的骄傲。他曾经,是那么不可一世的男人。
我想,他一定是第一次给一个女人买戒指这样带着特殊含义的礼物。我想,从前的他定然不会想到,他有天买的钻戒钻石会如此的小。他藏着掩着的,不是这份礼物,而是他捉襟见肘的这一份情谊。
我主动拥抱了他,他抱了我一会儿,把戒指拿出来,轻轻套在我的手上,然后说:“有点儿小,别嫌弃。”
我一下就哭了,他见我如此,连忙帮我拭去眼泪。他说:“哭什么呢?不喜欢?太小了?哎……卡里就只有一千块钱了,买的时候还不够,兜里的几百块钱也都凑一起了,才买了这么一枚。”
我紧紧地抱着他,我说:“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些,我不要你为我卑微。你这样,我心疼。”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后说:“矫情吧你就。行了,你不嫌弃就成。等着啊,还有一样。”
他打开了门,我在房里静静地等着,听着他在外面嘟囔道:“咦,哪去了呢?见鬼了……”
我连忙出去,我说:“怎么了,什么东西丢了?”
结果,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听到他“噔噔噔”下楼的声音了,然后我听到他大声地在喊:“大妈,喂,大妈,等等,那不是丢掉的……”
我连忙趴到楼道的窗口上往下看,看见他正在大步地奔跑着,而前面不远处的一位大妈,一手拿着很多废弃的报纸,另一只手赫然拿着一束鲜花……
那一刻,我很不厚道地笑开了,这……有点儿太逗了。我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追上了大妈,急得手舞足蹈地和大妈说着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大妈手里把花捧了过来,接着大概是不怎么好意思,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点儿零钱塞给大妈,这才转身准备回来。
我见他要转身,赶紧跑到了房间去,生怕他知道我刚才目睹了他的那一幕。爱一个男人,总想竭尽全力维护着他的骄傲,不忍伤害他的自尊。
我满心的感动,在房间里等待着他上楼。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门口却停住了,我等了一小会儿,差点儿按捺不住耐性奔跑到门口,但是我忍住了。他终于有勇气推门而入了,捧着束花,笑容羞涩得像一个大男生,他说:“那什么,好不容易买束花,还被捡破烂的大妈差点儿拿走了。花瓣有些萎了,哎,要么就扔了吧。”
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过去接住花,我说:“这是我这一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真的,从没有哪个男人这样对我。”
他挠了挠头,然后说:“是吗?哎,都被我搞砸了,后悔没早点给你买这些。”
我摇了摇头,我说:“不,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洗了好几个酒瓶,用彩色胶带分别缠了起来,DIY成花瓶的模样,然后装上水,把花束打开,一瓶一瓶地插花插好,然后能放的地方便放一瓶。瞬间,满室飘香,这个小房间变得温馨了许多。
他双手环抱着斜斜倚在墙上深情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越来越近了。
我们共度了好几日这样温馨的时光,这一天,我对他说,我想回去H市一趟,看看颜颜,陪她玩两天。
他当即说:“我陪你一起去。”
我有些意外,我说:“可是……”
他说:“没有可是。我就想对你说,猴哥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我点点头,我说:“好,那我们一起去。”
说走就走,隔天我们就一起坐车去了H市。时隔那么久,我们再次坐上同一趟列车,想起那时候初识他的模样,我们两都特别的感慨。
他抱着我,他说:“那时候,你没现在美,脸上上火冒好几颗痘,也没见你化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特别憔悴。”
我说:“那时候,你也和现在不一样,身上老透着一种痞气,哪有现在这么沉稳。”
他说:“那次坐火车,是我前几年唯一一次做火车,没想到,遇到了你。”
我说:“嗯,接地气才是真生活。”
他便笑了,他说:“现在是真的接地气了,江湖再也没有炎彬了。”
我握紧了他的手,我说:“不会,只是暂时没有而已。”
他亲切地拿额头碰了下我的额头,然后说:“难为这时候,还有你这么挺我。”
我说:“现在的你,我才敢宣布主权。以前,总觉得太飘渺,抓不住,像风一样。”
他说:“你傻呗。”
我们又聊了些琐碎,他开始对颜颜感兴趣起来,问了我好多关于颜颜的事儿。他以前就知道我有女儿,却从没有如此关切过。我给他看了颜颜的照片,他赞叹道:“嗯,很乖巧甜美,像你。”
他又问了一些颜颜的喜好,越临近H市,他便越有些忐忑起来。我说:“别担心,颜颜会喜欢你的,她一向喜欢帅哥。”
他又笑了,他说:“晚上约猴哥吧,我想,请他吃顿饭。”
我打趣道:“怎么,要打一架么还?”
他摇摇头,他说:“不,要好好谢谢他,以前这么照顾我的女人。”
我顿时愣了神,心里却是一暖。只是,猴哥见到我和炎彬在一起,会开心么?
炎彬见我不说话,便说:“怎么?那么不相信我?我不是那么冲动的男人,不过,你可不许再对他放感情。”
我点点头,我说:“嗯,我把他当弟弟。”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些,他说:“可惜你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我说:“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挫折困苦,别陪烦了。”
他淡淡一笑,然后说:“不会。”
我这些年坐了那么多次火车,那是心最暖的一次,和最至爱的人一路谈情一路相依相偎,说贴己的情话,拼命地彼此取暖。那种心悸,如此难忘。
出了站口,他又变得忐忑了,他不断地叹气,我仿佛都能听懂每一句叹气的含义。他一定是觉得自己落魄了陪我回H市都不能扬眉吐气了,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给颜颜买礼物都如此窘迫了,他一定是觉得万一遇到我前夫无法再让我骄傲地宣称我找了更好的了……他虽然不说,但他其实在想很多,他其实在最落魄的时候陪着我回来这里,已经是极大的勇气和爱的表达了。
我不动声色,不拆穿也不附和,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是徒劳,越是自尊心强的人越不能去叨扰他的纠结,那样只会让他更难堪。但是我的心里,却始终微微的疼。他每叹一声气,我便疼一下。
他还是走进去了玩具店,问我颜颜喜欢什么,我指了指一只小号的泰迪熊,他说:“服务员,拿中间的那只泰迪熊。对,中号的。”
我笑纳了他的盛情,也不抢着买单。他现在连钱包都不带了,只是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服务员。
从前的他,一向钱包不离身。每一次拿出钱包打开,就能看到一排排制作精美的VIP卡和各种各样的信用卡。可是如今,他竟连钱包都不用了。
他把泰迪熊递给我,我执意让他拿着,我说:“你买的,你来送。”
他摇了摇头,他说:“别扭,我一个大男人抱着个熊。”
我说:“好,那我来拿。”
他又说:“算了,还是我拿吧。”
我不由得笑了,挽着他的手,一起走出了出站口。我事先就给阮大志打了电话,告诉颜颜我会回去看她。当我再一次打电话时,颜颜已经拿着他的手机焦急地盼望着了,刚接通地大声地问我在哪儿到了没。
我说:“我这就来了,马上就到了。颜颜,妈妈要给你带一位很特别的叔叔,他的胡子会跳舞,你想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