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是顺利毕了业。
七月流火,付南生在离开学校前最后一次想起乔安来。
他想起在非典肆虐的那一年,他第一次面对死亡,是乔安,微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恍若昨天。
虽然发誓再也不惦念乔安,可付南生还是立志成为一名有钱人。
仿佛是跟自己较劲一般,他要把从前给不起乔安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挣回来。
付南生并没有跟班里其他同学一般忙着找工作,倒是继续忙他的小生意,九国贩骆驼似的忙着钻营,几年之后,凑出一笔钱来开了个外贸公司。
他其实木头木脑,并不擅于经营,也有亏损的时候。
倒也奇怪,老天似乎格外眷顾他,每到就要撑不住的时刻,就总有订单及时进来。
起初,他还疑心是乔安刻意在帮他,满怀希冀地去银行查了汇款信息,发现款子是从云南腾冲汇过来的。
乔安有事没事地,干吗跑云南去?
付南生苦笑,到底要怎样才能真正忘记乔安。
于是,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到生意上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苦苦熬了两年多,终于有了些起色。
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的林婉容。
她是新合伙人的女儿,自小千娇万贵地养在家中,永远低眉顺眼,一眼看去就是好妻子模样。
她跟乔安那样的女人不同。
乔安是兀自盛放在山间的野玫瑰,热烈芬芳。
而婉容,是养在温室里的百合,淡雅娴静。
付南生再也不敢碰像乔安那样的野玫瑰,她有刺,刺得他生疼,伤口经久不愈。
就这么和林婉容在一起,安稳又平淡,久而久之,他开始不再想念乔安。
有关乔安的一切,如衣服上的墨渍,越洗越淡,即将消弭。
直到某天,和林婉容的父亲谈完生意,林父不经意地提起来:“你和婉容都不小了,也该挑个时间,把婚事办一办。”
他当场愣怔,忽地想起来,多年以前,在乔安租来的简陋小屋里,她笑得像花朵似的问他:“你会娶我吗?”
付南生沉默了。
于是,他耗尽心力组织了这场同学会。
八百年没联系过的老同学都纷纷露面,可唯独不见乔安。
他多么想和她见一面,只要她说她还爱他,即便要他放弃现有的一切,也是值得的。
可这不过是梦一场。
梦醒时分,乔安仍未出场。
那晚他见酒就喝,直到喝得不省人事,司机扶着他按门铃,婉容急匆匆地来开门。
客厅里还亮着灯,显然,她一直在等他。
婉容一句抱怨也没有,她端来醒酒茶,用毛巾将他嘴角的污渍一一擦净。
付南生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见她的长发垂下来,半遮住脸,眼神温柔得如同一泓清泉。
他忽地握紧她的手:“婉容,我们结婚吧。”
等到今天,终于等到他将过去全放下。
林婉容含泪点头。
尾声
婉容十分钟意威尼斯,婚后付南生事事遵从她,将蜜月首站选在了那里。
候机厅里人声嘈杂,付南生靠在椅背上,一脸疲倦。
“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婉容低头看了看时间,似乎还来得及。
付南生点点头,百无聊赖地抬头看机场的大荧幕。
正在播放的是一档十分无聊的栏目,《法制进行时》,这期讲的是缉毒。
荧幕上,那女毒贩瘦骨嶙峋,简直已经不成人形,大概她在贩毒的同时,也吸毒。
她向记者讲贩毒的始末。
“很小的时候,我就看见我妈吸毒,虽然也知道这样不对,可实在不忍心报警,她哭着求我给她买白粉,开始是用鼻子吸,后来只能注射,她对毒品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自幼父母离异,我妈一手将我拉扯大,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于是去夜总会陪酒,赚钱给她买毒品,那无耻的毒贩以毒品控制我妈,疯狂地问我要钱,后来我也加入这一行,渐渐染上毒瘾”
那主持人唏嘘不已,声称中缅边境最大的贩毒集团已经被捕,他们一度活跃在云南腾冲等地,走私毒品。
付南生在公布的已缉拿毒贩名单里,扫到了路连岳的名字。
就在电话画面切换的那一瞬间,付南生看到那女孩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银指环。
那是他买给乔安的,因表面有严重划损而特价处理,他永远认得。
付南生头顶电闪雷鸣。
那女毒贩分明就是乔安。
乔安,他的乔安,竟被生活折磨得不成人形。
当时他为什么不坚持陪在她身边?
原来她从前陪酒是出于无奈,那路连岳也根本不是什么第三者,她爱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甚至还在他濒临破产的时刻,多次伸出援手。
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灵魂一瞬间被抽空。
对不起,乔安。
林婉容买完咖啡回来,看见从来没在她面前落过泪的付南生,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