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很多了。姚鼎照的心越来越往下沉,又问:“贵妃娘娘想如何处置?”
“赶紧找到那个人,然后”说到这里,她略一迟疑,“皇后的意思是带到官里审讯,将供词呈交皇上以辨清白,本官却想”
想杀人灭口?说明太子的来历着实有点儿可疑,姚鼎照心事重重低头沉思,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才说:“此人叫什么?身在何处?”
“只知是京城人,名叫”孙贵妃目光闪动朝窗外一瞥,手指蘸茶在桌上写了三个字,随即用衣袖擦去,“看明白了?”
姚鼎照点点头道:“娘娘放心,微臣知道怎么做。”
将两人送出书房时,东厂侍卫只剩下三个,孙贵妃眉毛一扬,问:“追到了吗?”
“启禀娘娘,那人跑了,我们还折了一位弟兄。”
孙贵妃脸色惨白地与姚鼎照对视一眼,仓皇登轿而去。
嫔妃不得擅出内宫半步是自汉朝起历代君王严谕的铁律,孙贵妃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深更半夜跑到朝廷重臣私宅?她想与姚鼎照商量什么?东厂侍卫为何不阻止,反而配合掩护?费约是否早知道今夜的行动,派自己前来刺探?逃过追杀,来不及考虑这些堵在心头的疑问,王秋马不停蹄直奔南城石榴巷的家。虽然不清楚事情真相,但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早在费约下达指令一刻起,就打算将自己作为牺牲品。按锦卫衣的一贯作风,绝对要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王秋心里掠过一丝不安,额前冷汗涔涔而下,脚底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然而侥幸之心使他要回家看看。
转过观前街前几棵高大茂盛的松树,立即看到几里外火光冲天,分明就是自己家正被熊熊大火笼罩,他脑子里轰的一声,两眼一黑,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父母怎么办,他们能逃生吗?以锦衣卫惯有的手段,怕是万劫不复。王秋泪眼模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大火一直烧到五更天,王秋由始至终伏在屋顶,看着火势慢慢弱下去,直到自家院落变成一片焦黑,很快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除了这场十分蹊跷的大火引得街坊邻居议论了两三天,一切照旧。
第三天傍晚,费约的锦绸大轿出了衙门,像往常一样循回家的路一直向东。挨到太阳落山,费约才一袭黑色着装,悄悄从后院小门出去,沿着墙根走了百余尺,拐弯处早准备好一匹骏马,骑上去直奔京城最繁华的水芳亭,很快来到一处偏僻的木楼,上有三个大字:迟香阁。
推开门,一个青衣小童迎上来,施了个礼,轻声道:“人在锦团厢。”
费约点点头,径直来到二楼最西侧厢房,轻敲了两下,门悄然开启,里面坐着一位脸面白皙,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右手指有枚晶莹剔透的宝石戒指。
“找到了吗?”中年人问。
平时眼高于顶的费约深深一躬,道:“禀王爷,属下无能,至今没发现踪迹。”
他竟是太湖王朱瞻永!
“事隔六年,寻找一个籍籍无名之徒,确实要辛苦费大人的手下。”他温和地说,“倘若连费大人都找不到,其他人掘地三尺也没用。”
“但他是非常关键的棋子,抓到手里有莫大好处。”费约神色不安道,“属下最担心的是他或许远走他乡或早已暴病身亡”
太湖王长长叹了口气道:“是很关键除此之外,费大人没有其他招数了吗?”
费约听出弦外之音,惶恐道:“恕属下愚钝。”
“人,当然要继续找,但实在找不到的话,说明不可能有人找到,对不对?”太湖王循循善诱道。
费约抹了把额头的汗,在这位精明聪颖的王爷面前,他好像失去思维能力,一迭声道:“是,是,锦衣卫耳目布遍街头巷尾,应该应该”
太湖王遗憾地叹了口气,为没有旗鼓相当的谈话对手而叹,但依然保持微笑道:“大家都找不到,又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说该怎么办?”
说到这一步,费约如醍醐灌顶,瞒天过海、无中生有本来就是锦衣卫的拿手绝招,连忙说:“弄个人出来顶,叫他说什么就说什么,直到把所有人拉下水为止!”
太湖王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了十几下,思绪已跳到另一个问题:“嗯,就按你的想法办有件事很奇怪,东厂为何暗中帮那个贱女人?姓李的死太监明明是皇后的人,难道不知主子与贱女人面和心不和?”
费约赔着笑道:“属下也很不解,前天还找了个借口到东厂试探,顺便看看我派的刺探有没有落到他手里,谁知死太监尽打哈哈,绝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