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箭手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一挥手,一排银箭同时射了出来。
这支箭队是栾杰一手训练,能力据说不下于修罗王江澄手下的忘归。冼红阳躲不过,逃不了,欲待还击,刚抬起右臂,一串血花便随之飞溅而出,又落了下来。而眼角余光,已看到雪亮箭尖迎面而来。
无论如何,我不能看着杜门主死在我面前。
同是生死瞬间,他脑中闪过的却是这样一个念头,也不多想,合身一扑,便将杜春挡在自己身后。
利箭齐发,光芒耀眼。冼红阳虽知必死,心中却也坦然。刹那之间,忽闻铮然一声长响,一道灰白剑光在众人面前一掠而过,速度之快,竟让人难以分辨剑光从何而来,下一刻只听极长的一声响,随后“丁丁当当”金属坠地声音不止,却是方才射出的利箭,尽数被这道剑光削去了箭头!
一剑东来,光寒洛水。
这是怎样的人,怎样一柄剑!
剑光并未停息,绕至二人身后,追赶在最前方的几名云阳卫只觉手中一轻,手中的兵刃竟只余下半截。又一阵兵刃坠地的清脆声响,同时那几名云阳卫手腕一麻,却是那道剑光在削断兵刃之余,气劲直透,点中了他们穴道。
一道白色身影此时方现,稳稳立于他们身前,一手扶住几要倒下的冼红阳,另一手剑鞘回转,一股内力从中传出,支撑起杜春。
此刻二人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杜春惊道:“叶云生,是你!”
那人并未回身,道:“很是抱歉,我来迟了。”
杜春苦笑:“没晚,好歹都还活着。”
那人“哦”了一声,答道:“你们毕竟受了伤,这是我之过。”
冼红阳绝倒,心道杜春这种话这人居然也认真作答。
几人对答时,前后包围圈又逐渐缩小。此刻也来不及细问为何叶云生又会出现在这里,他手扶剑柄,道:“你们先离开。”
冼红阳心想这许多追兵,怎能将他一人留在此地。杜春却道:“交给你了,适可而止。”
叶云生点头道:“好。”
冼红阳说:“喂,这不好吧……”一句未了,已被杜春拖了便走。
身前身后这些人怎容他二人这样离开,一名箭手当先射出一箭,叶云生剑未挥,手未动,没人看见他怎样动作,那支利箭倒飞而回,一箭射断那名箭手手中弓弦。
余劲未歇,利箭射穿那箭手头上发髻,箭手被劲力所带,倒退几步,“扑通”一声坐到地上,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这是怎样的剑招,怎样的功力!叶云生缓缓回首,道:“还有谁?”
冼红阳这时才看清这名出身江南君子堂,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人物,只见他年纪约比自家好友莫寻欢大上一两岁,修眉凤目,目光如醉,身着一袭白衣,愈发衬得身形颀长。
云阳卫中高手如云,又有三人当先而上,手中各持长剑,乃是云阳卫中一等的剑手。叶云生剑尖一比,微一点头,道一句:“请教。”
剑锋一化为三,三点寒星分袭三人眉心、咽喉、心口,虽是一招,竟难以看出先后顺序。
这三人亦是剑中高手,一人出手化解剑招,一人闪身躲避,另一人以剑相敌,意图转守为攻。叶云生却身如泰岳,稳稳不动,只是又一招挥出。
仍是一人眉心,一人咽喉,一人心口,三人方才无论是化解也好,躲避也好,还击也好,竟似没有分毫作用,只见雪亮一点寒星,又奔自己要害而来。
这是怎样的剑招?三人不由骇然。他们本擅合击之术,眼见单人无法抵挡,三剑相合,意图抵挡。
又一点寒星掠过,三人只觉要害部位均被刺中,不由纷纷大叫,急忙退后,只见他们眉心等处均被长剑刺中,但叶云生手下留情,出血而未伤人命。否则三招之内连杀云阳卫三个一等剑手,传出去可是要大大伤了云阳卫的颜面。
叶云生一柄飞雪剑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三,又有个绰号叫做“江南第一剑客”,果是名不虚传。
众人为他气势所慑,一时竟是无人上前。借此良机,冼、杜二人脱身便走。却见一人排众而出,细剑横胸,喝道:“停下!”
这人正是陈寂,杜春在他手下败过一次,也便罢了,关键是至今为止,她尚未想出半分破解之方。见到此刻是他拦路,心中不免忐忑,正想至此,却见一道灰白剑光拦住陈寂,叶云生道:“杜春,带着冼帮主先走。”
临走前,冼红阳回首一眼,却见叶云生挥洒一剑,一片灰白剑光漫扬天际,晦暗剑光流转之间,如同纷纷扬扬下了一场飞雪。
杜春叹道:“他的阴晴雪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好友武功有所精进,本是一件好事,但杜春语气之中,却是沉重多于喜悦。
此刻锦江上水军密布,守备十分森严,一艘快艇在江中飞速而行,虽非军船,但奇妙的是,这些官兵如同没有见到一般,并无船只上前拦阻。
快艇行进许久,转向一个港湾,此处水面平静,划桨水手将船停靠在岸,一个面容沉静的青衣女子缓步下船。
一名单衣青年迎上,正是那擅长驱蛇之术的韩潮声,他见到那青衣女子,不由微微一怔,却听那女子道:“韩公子不必迟疑,我家头领与贵首领已然会面了。”
韩潮声心念一转,立即明了这是双方头领所使之计。自己和这女子便成了遮入耳目的工具。他笑了笑:“多谢告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施了一礼:“小女子薛停云。”
韩潮声颔首回礼,尚不知自己与这女子要在这里等上多少时候,他自怀中抽出铁笛,悠悠自吹起来。
十三杀手是收钱买命的杀手,只论生意,不陈鹰又上前一步,一掌击出,他念她是个年轻女子,这一掌只用了五分内力。
薛停云轻盈一跃,避开陈鹰一掌,一回身却又挡在路上。陈鹰心中不悦,翻手又是一掌,风声隐隐,已用上了鹰爪功。倘在平时,他必不在两招之内对一个女子使出看家本领,但此时时间紧急,他已顾不上这些。
果然他这次出手,薛停云便不敢直攫其锋,她连退三步,这才勉强避开这一爪袭击,却也就此让开了路。陈鹰不再理她,大踏步前行,忽闻头顶“咔啦啦”一声响,一张大网兜头盖脸地直罩下来。
陈鹰向前疾行,欲待避开,未想这张网设计与众不同,坠落速度远超所料,已将他罩入其中。
陈鹰伸手去撕,然而这张网是以柔金丝所制成,中间又掺杂了少许天蚕丝,坚固无比,一时难破。
薛停云站在一旁,见陈鹰被制,抖手便是数枚银针,她在银针上淬了麻药,未想银针甫一出手,陈鹰运指成风,内力到处,纵是天蚕奇网,亦被他撕成数片!
他挥动残网,银针统统被击打出去。薛停云知道面前的对手极难应付,反手一推身边一块大石,轰隆隆带动机关声响,几块大石纷纷坠落,形成一个五行阵势,将陈鹰困在其中。
薛停云吸一口气,纵身跃至谷中一棵树上,这里正是阵眼所在。
陈鹰并非一味鲁莽的江湖武夫,他既是鹰爪门中第一人,更是太子身边的侍卫首领,识得这个阵势乃是诸葛武侯留下的八阵图,虽然布置仓促,倒也小有规模。未想这个女子年纪轻轻,竟知此术,他心中不由也赞叹了一句。
倘若当真按照这阵法破阵,陈鹰也未必做不出,但所花时间未免太多。他双眼微微眯起,吐气扬声,一掌向离他最近的一块大石击去。
陈鹰不破阵,他毁阵。
这下薛停云也不由大惊,再留下去,只是徒为陈鹰所伤,她趁陈鹰尚未破完,匆匆便走。
这也是因为二人武功相差太远,若她有莫寻欢、越赢等人的武功,一边控阵一边拒敌,真阻上陈鹰十二个时辰亦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