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密惊讶地看着萧左,“你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过我,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动机的。”萧左说道,“其实在看见那两个男孩的尸体时我就已经在起疑了,为什么我们俩头一天刚刚分析出事情的端倪,第二天丁满俊就来告诉我们他想起了一切,更巧的是,就在警察去找周费的前一天,他就失踪了,而那两个男孩的死亡时间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就好像他真的有魔鬼的能力一样,提前知道一切,提前做好了所有准备,但如果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魔鬼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通过其它方式知道了危险即将来临——我意识到很可能诊室里被安装了窃听器,当我们去报警的时候,对方立刻开始了行动。
“首先,周费离开了学校,然后,在那间出租房里,两个男孩被谋杀了,杀人灭口通常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是周费既然选择逃跑,说明他认为事情已经败露,何必又要杀人灭口?就算要杀人,为什么要花钱租房?为什么不是在郊外或是其它更隐蔽的地方?这不合逻辑,再说,他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搞什么祭奠仪式,又采用复杂的烧炭谋杀法,如此精密的布局,能做这一切,为什么没有时间清理自己的私人物品,要让那张身份证和那张照片落到警察手里?这已经不是掩盖,这是挑衅了!而最奇怪的是,如此大规模的搜索,居然查不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这合理吗?不,不合理!其实所有的症相都指向一个事实——周费是一个替罪羊!这个团伙不止是四个人!那张照片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谁在给他们四个照相?照相的人多半也是团伙中的一员,而正是这个隐藏了面貌的家伙,导演了一切。周费不是失踪,他很可能已经死了,尸体被毁掉了,或者藏起来了。我想你也猜到了,所以那天你才会说:‘他们找不到他’,而能做这件事的是谁?谁能提前知道一切?谁能把窃听器放进诊室——丁满俊,你的病人!他可能是在殴打戴新的过程中,因为对方的反抗,腿上受了伤,当警车接到报警赶来时,他跑不了,于是就装作一个失去记忆的受害者,他骗了所有人!而最妙的是,由于他是‘受害者’,所以他能听到很多内部信息,也许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目的是通风报信,但是我们俩的对话,让他感到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了,所以为了自保,他采取了最残忍的解决方案,他可以说服周费去租房,然后他杀死三个同伙,将周费的尸体转移藏匿,做出周费畏罪潜逃的假象,所有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都死了,他也就安全了。而为了把自己彻底祛除嫌疑,丁满俊自导自演了一出‘报复绑架案’,自己躲了起来,之后,他也许还会再演出一幕‘胜利大逃亡’,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可不幸的是,你找到了他。”
李密点点头承认:“是,我找到了他。他就躲在白杨树林里——他曾经被袭击过的地方——我知道他会去那里,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够强大的时候,他就想回去看看他曾经跌倒过的地方。”
“你找到了他,但是你并不打算把他交给警察。”萧左的目光落到了屋外的干草上:“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
“是!”李密冷笑:“我必须这么做!你说得对,他才十六岁,还那么年轻……中国法律规定,未满18周岁的人不适用死刑……可是他现在已经是这样的一个魔鬼……七条人命……当他从监狱里出来,你能想象他会变成什么吗?”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你忘了作为医生,你的职责是救赎,而不是审判!这是背叛!”萧左气急地踢飞脚下的一块石头:“背叛了你自己的职业!你的理想!”
“我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李密似乎被这句话击垮了,他跌坐在地上:“我做不到,他们,他们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到处都是魔鬼……一个魔鬼……无数的魔鬼……这种病是传染病……他们越来越多,多到你不可想象——你不知道,每一次我坐在那里,听那些孩子,不,那些魔鬼,他们的心是有毒的——他们的话是有毒的,好多次,我都想冲过去掐住他们的喉咙——住口!住口!魔鬼!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忍住,坐在那里,听他们说每一个字,无休无止……我已经看不清楚他们……如果他们说真话,我也许还能做些什么,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轻易骗过我……我无能为力了……可是我又必须解决问题……”
萧左紧紧抱住李密——这是一个因中毒而崩溃的人——他有一份危险的职业——他每天都在面对毒药——心灵的毒药——日复一日的累积,终于有一天,毒素超过了抗体的负荷。
“如果这把火烧起来,你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魔鬼,你们就没有任何区别。”萧左几乎要哭出来,“杀死一个丁满俊不会让这个世界上的魔鬼少掉,而是复制,是翻倍,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李密怔住了。
尾声
萧左打电话报警,告诉他们凶手已经被抓到了。
在警察到来之前,萧左和李密一起撤走了屋外的干草——这件事将永远成为两个人的秘密。警察只是责备两人不该冒险擅自行动,并没有起疑。
丁满俊被警察带走了——已经崩溃的他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只想离开那间屋子。
审判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李密不打算等待结果。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说:“你说得对,我中毒太深,我也需要治疗。也许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一个心理医生,但是至少,我要保证自己不变成他们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