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冥王星(2)

时间:2016-12-16 17:11:52 

  

  “第一组最后一排的女生,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在老师喊过三遍后,萧茗才缓过神来,惊恐的打量四处:“不要……”

  发颤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摇晃着后退了几步,在确认已贴着墙壁无路可退之后,她全身都开始发抖,脸色更加苍白。

  “答不出问题就装疯卖傻!坐下!”老师不耐烦地挥手,眼神里尽是不屑与鄙夷。后来又说了句“见了就烦”,虽然小声,却异常清晰刺耳。

  萧茗缓缓坐下,沉沉地把头压进臂弯里。在老师的训斥后,周围同学窃窃私语的“神经兮兮”、“总是一副吓得要命的样子”、“晦气”、“可怜”,自己全都听得清晰。从最初肌肤龟裂似的锥心刺痛到现在麻木的钝痛。人像被吸进了不见光的黑洞。这些不怀好意的声响在这次课堂提问中涨到高潮,搅得整个世界都旋转了起来。

  恍惚中,看见前桌的男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眼神里好像还带着鼓励和安慰。

  再留神看男孩时,他刚好转过脸,阳光把他侧脸的线条勾勒得更加好看。他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进入这所重点高中的,校园里再没有哪个人可以把白T恤和天蓝色仔裤穿得那么好看。进校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焦点。

  记得入学军训时,其他的女孩都有父母把笨重的行李放上军车。在自己看着高高的车厢茫然无助时,身边的男生已帮她把行李举上车。对他来说,那只是小事一桩,他并不需要记住自己在善意的举动下做的每一件事,更别提被帮助的是哪一个女孩,那女孩当时是怎样的脸红心跳,怎样的温热血液流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就是男孩那一个简单的举动,让还未满16岁的萧茗紧紧地抓住了那根叫“喜欢”的丝线。

  直到有一天,“你怎么那么笨啊,那么简单的不等式组都不会!你这是猪脑子吗!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被叫起来的男孩在黑板上只几步就解出了答案,还在边上附带了简便算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黑板前潇洒自若解题的男孩身上,没有人去注意低垂着头站在讲台边,被老师咬牙切齿地戳着太阳穴骂的女孩在怎样地无声啜泣。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聪明的,帅气的,众人瞩目的少年,

  愚钝的,平庸的,遭人孤立的少女。

  在这些定冠词面前,喜欢的心情终于悲哀地灰飞烟灭。

  

  思绪回到课堂上。因为在窗边,男孩的白T恤被镀上明晃晃的光亮。比起他背后晃眼的白色日光,自己这边是灰色的阴影。换个合适的视角,应该是相当鲜明的反差。就这样,萧茗的情绪从受惊后的茫然变成难过,沉重的酸楚在胸腔里翻腾起来。

  半空中滚过几声闷雷,在别人听不见的地方响起了可怕声音。

  萧茗,你也很想被人喜欢吧。

  放学了,等同学都离开后,萧茗才一个人踩着雨水回家。脚步渐渐慢了下去,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再一次颤抖起来,脑海里混沌一片,那个声音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涌来,充斥进模糊的意识里。

  萧茗,你不想回家吧。

  

  女孩惊恐地回头四下看,身后没有人,汗毛顿时逆立。

  是的,她不想回家。

  父亲曾是个建筑工人,那时家里很穷,倒也和睦。凭着他的机敏勤奋,几年后就开了一个很小的建筑公司。

  公司的效益越来越好,账户上不断增加的数字却没给这个家庭带来任何欢笑。在外面,父亲是精明果断的成功商人,可在家里,他便换成了另一副暴君嘴脸,酒醉后便耍酒疯随手抡起什么就朝人砸来,即使在清醒时稍有不顺也会对萧茗和母亲又打又骂。

  暴力还在不断升级。终于,在一个夜晚,妈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从此再没有回来过。之后,父亲很快就带回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这使得单方面的打骂很快升级成了双方共同的敌对。

想着这些,脚下的步伐变得更加的沉重。

  从出校门时,萧茗就感觉身后好像一直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终于,在街道的拐角处,女孩猛回过头时,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迅速闪进一家西饼屋。

  进了小区,萧茗拐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里。一条黑色的长毛犬蜷缩在那里,看到女孩时,它欢快地摇着尾巴。萧茗给狗的伤腿换了药,并把刚买的狗粮倒在手心。小家伙开心地吃着,时不时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女孩用没有盛食物的那只手,爱怜地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回到家后,父亲还没回来。或许这是今天唯一一点值得开心的事。

  可他还是回来了,伴着满身的酒气。萧茗忙去给父亲倒水,却在哆哆嗦嗦的把水递去时倒在了他的衣服上。父亲勃然大怒,甩手就给了她两巴掌。

  女孩捂着脸,无声地啜泣起来。

  “哭什么哭,跟你那死鬼老娘一样,生来就是个讨债的。”

  听到母亲被这样咒骂,萧茗猛地抬头,怒视着父亲。

  大概没料到向来低眉顺眼的女儿居然学会了反抗,盛怒之下,一把抓过了她的头发,向对面墙壁撞去。

  门铃声适时地打断了这场家庭风暴。打开门,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手里还拎着一盒糕点。

  “这是您要的糕点。”

  父亲有些纳闷,匆匆签收后与对方握手送别时,发现男孩的眼里有不同寻常的犀利与锋芒,这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透露着异样的警告和震慑。

  之后,父亲接了个电话便外出了。萧茗免遭了这场风暴。

  

  虽然,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而你,却总是给我安慰和帮助。

  

  每周六晚,是学校天文兴趣小组的活动时间。待老师讲解完,所有的同学都离开后,萧茗仍在黑暗的天文台里坐着。

  在这里,她能听到星星和自己的对话。

  

  门忽然被推开,伏在桌前的萧茗一惊。

  “在干什么呢,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迎面走来的,是笑容温和的男孩。

  “我……我在找一颗星星。”没料到对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女孩涨红了脸,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什么星星?”

  “冥王星。”

  “找到了吗?”

  “还没有。”

  男孩笑了笑,“它的直径非常小,学校的望远镜是看不见它的。”

  我和它一样,渺小的微不足道。

  “它在远离太阳59亿千米的寒冷阴暗的太空中蹒跚前行,这情形,和罗马神话中住在阴森森的地下宫殿里的冥王普鲁托非常相似。”

  在寒冷阴暗的太空中蹒跚前行?我也是,在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独自行走。

  “怎么想起找这颗行星的?”

  “因为我和它很像,孤独,渺小……妈妈说它是我的守护星。我和它的命运是相连的。”

  女孩的神情暗了下去。

  

  “冥王星是天蝎座的守护星,它象征着蜕变,超越,死亡和轮回。它渺小、孤独,在阴寒的角落里旋转,可是它也有唯一的一颗卫星绕着它旋转,从来不会离弃。”男孩在对方愕然的仰望中继续说,“即使以后的路依然苦难丛生,举步维艰,都要坚强的微笑挺立,去验证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幸福存在。”

  男孩坚毅的目光里,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能量,直抵女孩褐色的瞳仁,即使在黑暗的夜里,也让人在心底燃烧起光明和希望的火苗。

  

  为什么你的目光可以直抵人心,读懂我心底的声音,给我追求幸福的希望和力量。

  原本以为,像自己这样的人,就该不背任何梦想,不带任何希望,完全麻木地度完一生。把自己封闭在无尽的黑暗里,什么也不想看见,什么也不想听见。却在男孩突然冲进天文台的瞬间,视野里拓出了一小块沾染着银色月光的空间。

  那是自己世界里,唯一的光线。

  男孩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伸向胸前,用力一拽,一个黑色的什么东西被他握进掌心。

  “伸手。”男孩声音亲切,看着女孩的眼里是温和的笑意。

  灯光顺着男孩的手臂朝下洇开,丝线般萦绕在视野里,搅得一切含混不清。

  萧茗有些发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男孩温热的手指碰触到自己冰凉掌心的瞬间,她听到自己心底有冰块裂开的声音,一股暖暖的液体从崩解的冰层下沮沮淌出。

  摊开手心,是一条星座挂饰,一只黑色的蝎子缱绻在掌心里。

  “这是天蝎座的图徽,送你。”

  

  仰起脸去看男孩的萧茗,突然有种身在童话的错觉。男孩墨色的头发有点挡眼睛,眉宇间有一点这个年龄独有的凛冽,轮廓分明的脸,再退后一些,颀长挺拔的身材。眼里快要盛不下。

  整个世界再没有一片弦音,星辰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改变了运行的轨迹。

  微笑地努力生活,去验证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幸福存在。

  

  讲到这里时,女孩停了下来,微微笑了笑。凭着对方的声息,女孩准确无误地“看”着青年:“那个男孩,叫安然。”

  青年缓缓呼出一口气,半垂下眼睑。

  女孩娓娓地讲述着一段悲伤阴郁的故事,像自然光下拍摄的一段失色画面。因为那个叫安然的少年,使得萧茗晦暗的生命里出现了温馨明快的色彩,孤独压抑的漫长旅程里,终于看到了些许美好的愿景,有点虚幻,却让人不忍打破。

  青年感觉得出,这段回忆里似有无法向外人道明的秘密。

  青年离开时,女孩的故事还没讲完。

  

  那天晚上,青年去了警局。在档案室里,他找到了九·一七案件的全部资料。

  一张现场足迹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凶手在现场留下了模糊的染血足迹,仔细辨别会发现,脚印中间部分的颜色要略略深于前后的颜色。

  就是这个极其细微的发现,却让青年呆立在原地。

  

  几天后,青年心情复杂地找到女孩。

  女孩接着讲上次的故事。

  “没过多久,那个男孩便忽然去了国外的高中,并和所有的同学都断了联系。

  弟弟出生后,那个女人的百般刁难使得萧茗的处境变得更加举步维艰。可没有关系,她一直记得天文台上男孩对她说过的话。

  “微笑的努力生活,去验证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幸福存在。”

  在这期间,陪伴她的只有她视若珍宝的男孩留下的那条蝎子挂饰。

  虽然再没联系过,但萧茗固执地相信,男孩也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样怀念她。

  直到有一天,萧茗家里发生惨案。

  出事那天她心情很不好,一个人在外面走了很久。晚上她在路边的大排档吃了很多东西来排解抑郁的情绪,最后,她还看了一场电影。总之,那天晚上她很晚才回家……

  最后,她活了下来,她最想保护的弟弟却……

  

  女孩对于萧茗家案件的转述,和青年在手记上看到的毫无二样。

  故事终于讲完了。

  许久,青年才开口:“我想萧茗她,对频率超过一万赫兹的狗笛声非常的敏感,就像你听到手机的高频铃音会产生剧烈的头痛一样,是吗?”

  听到这句话时,女孩的手明显地颤了一下。

  

  记得有人说过,世上的谎言大致分两种:临时编的谎言和精心编织的谎言。前者,只要问及细节,谎言就会不攻自破;后者,如果说谎者考虑周全,就少有漏洞,但也有个致命的缺点:不管你问几次,说谎者总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谎言回答,所以,他每次的回答都一模一样。

  女孩的讲述何止和手记中记录的一样,青年甚至感觉到她连转述时说话的语气和动作都与萧茗分毫不差。

  是的,萧茗的证词很细致,很真实,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可这并不能说明她讲了真话:编得很好的谎言同样能达到这种效果。她的证词过于清楚,过于有序,有着非常明显的雕琢痕迹。

  他经常看警方档案中原始的口供记录,目击者在陈述事件时,总是杂乱无章,前言不接后语,若不加以整理,根本就是不知所云。那些后来被证明是伪造的证词,却都条理清晰,细节明确。

  

  细细一想,萧茗的证词本来就疑点百出。

  凶手追到阳台后,明明可以用先前杀人时的扳手,可他却改换了凶器——用会使自己身上溅到血迹的匕首刺向女孩。

  知道女孩逃进婴儿房后,凶手拼命地撞门追杀女孩无非是不想留下活口。可在最紧迫的关头只刺伤了女孩的肩部,才把她推下去。这是三楼,凶手应该知道女孩坠楼后生存几率很高。他当时完全可以在阳台上杀了女孩再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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