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来这个小镇警局已经两年,却终日无所事事。这也难怪,小镇居民大多安居乐业,犯罪率自然低得可怜。只是最近的几起毒蛇咬人事件引起了小镇居民的恐慌,在遇袭者名单中,著名小提名家马洛夫先生也赫然在列。
传说袭击这位头号名人的,是一条长达两米、长着两个头的毒蛇。袭击发生在马洛夫饭后散步的花园里,若非发现及时,这位国宝级的演奏家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可谁也没料到,在遇袭后的第三天,马洛夫先生就真的死了,而且死得异常离奇。
1
我们在清晨赶到马洛夫的豪宅时,他躺在病床上的尸体已经僵硬了,手腕处还插着针管,床边输液瓶里的药剂已经空了。初步尸检表明,马洛夫是死于过度惊吓,死亡时间在临晨三点左右。
作为小镇上最大的富户,马洛夫家里的安保工作做得非常严密,各个楼道都安设了摄像探头。
通过查看监控录像,我们发现:除了照料马洛夫的值班护士在案发前晚十点半和次日清晨六点半,两次进出死者的房间外,整晚都没其他人再进入过。同时,死者房间里的窗都是紧锁的,因此不大可能有人从外面进入。
当天上午,我在马洛夫家的会客室里对有关人员展开例行询问。首先来到会客室的,是负责照料马洛夫的值班女护士。
“护士小姐,说说你发现死者的经过吧?”我说。
“大概是清晨6点30分左右。那时候输液系统的报警器响了,我听到以后马上到马洛夫先生的卧室更换输液瓶,没想到……”女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用两手捂住自己的面孔,轻声抽泣起来。
“在案发前,不断输入死者体内的是什么药?”
“那是抗蛇毒血清,虽然马洛夫先生被毒蛇咬后勉强保住了性命,但由于毒性很强,而且毒液属于神经麻痹类毒剂,这直接造成了先生全身瘫痪的状态,他只能靠吞咽一些糊状食物维持生命。本来医生说,只要每天注射一定量的抗蛇毒血清,大约一个礼拜就能康复了。”女护士说,“可是,注射前的过敏测试显示,马洛夫先生的体质属于过敏阳性可疑者,不能直接肌肉注射,而要改为静脉输液。这样一来,马洛夫先生的恢复速度就可能延长到三周,而且在最初的几天,因为残留在体内的毒素有很高的浓度,必须持续24小时不间断地滴入抗毒血清,如果药剂没能持续更换的话,马洛夫先生在短时间就会产生生命危险。”
“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不让马洛夫先生住院呢?”
“是他的女儿执意要求的。”女护士说,“她们说医院病房隔音效果差,附近有施工工地,噪音会严重影响马洛夫先生的睡眠,这对他的康复十分不利,所以坚持把马洛夫先生接回了家里,还支付额外的费用,要求院方早晚各调派一名护士,轮流护理病人。”
“可依我看,你除了给病人更换输液瓶外,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啊?”
“确实是这样,因为在医院也要值夜班,在这里不仅轻松而且环境很好,还能赚些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根据你所说的,马洛夫先生并不是整天都处于昏迷状态?”
“蛇毒只作用于马洛夫先生的运动神经系统,除了运动受限以外,他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
“那么,马洛夫了解自己的病情和处境么?”
“是的,这是他的权利。”护士说,“在病人被送回别墅前,医生曾详细地把有关情况告知过他本人了。”
“你刚才提到的报警装置,是为了防止护士的疏漏而安装的?”
“嗯,报警装置会在抗毒血清输完时,触发我值班室里的报警器,进而发出报警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双胞胎小姐执意把报警器的音量调到最大,声音足以在半夜把整个楼的人惊醒。”
“从监控录像看,你在昨晚十点半,去过死者房间对么?”
“对,那时候我去病房里更换输液瓶,此后就一直在值班室里看书,直到在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下盹儿,然后就被报警声惊醒了。”
“在这段时间里,你注意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根据别墅里的房间布局,马洛夫的卧室位于三楼一条横贯整栋别墅的走廊尽头,分居马洛夫卧室左右两侧的,分别是双胞胎姐妹马琳和马莎两位小姐的房间,而护士值班室就在马琳小姐的房间隔壁。除了马洛夫的两个女儿外,女护士是离事发地点最近的人。在如果马洛夫的房间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她也许能感觉到一些动静。
“这……噢,对了,我记得自己曾经在屋子里,听到过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尖细而短促的声响。”女护士突然说,“有点像电影里,消音手枪发出的声音。”
“消音手枪的声音?”我凝眉沉思了片刻继续问道,“记得你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听到那个声音的?”
“这我不太敢确定,临晨三点左右吧。”
那不正是马洛夫死亡的时间么?
2
“李管家,今天临晨三点左右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么?”三天前,第一个发现马洛夫被毒蛇咬伤的,正是这位中年人。
“说来也巧,临晨三点这时候,刚好有一个名叫《古典泛在》的广播节目,每周一期,我几乎每期都会熬夜听直播。”
“看不出,李管家还是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我说。
“是啊,我从小就喜欢音乐。”管家说,“我原来是一个精神科医生,后来辞职不干了,把精力全部专注在自己喜爱的作曲上,可惜运气不好,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建树,幸而在此过程中,认识了马洛夫先生,他说家当时正好缺少一名管家,于是我就来了。”
“你的房间也是在三楼么?”
“对。”
“在此期间,你一直在自己屋里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是的,我一直都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听完节目就睡了,直到一早被报警声闹醒。”他回答,“哎,这栋别墅是上百年的老建筑了,隔音效果很差,那警报声一响,全楼的人差不多都醒了。”
“那你在夜里有没有听见过什么奇怪的声音呢?”我想起刚才女护士的话,于是问道,“比如某种尖细短促的声音?”
“不,没有。”李管家想了一会儿继续说,“不过说到不同寻常的事,我倒想起一件,不过不是在今天临晨,而是在三天前。就是先生被毒蛇咬的时候,我注意到花园外面的林子里站一个样子很奇怪的人。”
“你能描述一下此人的样子么?”
“他穿着一身长斗篷,脸上......”管家说到一半,声音僵住了,他突然抬起手指向我身后大喊道,“是他,那家伙就在那儿!”
我立刻转过身,从身后的窗口看出去,只见不远处的林子里,确实站着一个人!这家伙穿着连帽斗篷,脸上还带着面具,长长的灰白胡须直达腹部,手里还提着一盏形状奇异的灯,闪着幽幽蓝光。
3
我冲出屋子,加快脚步在林子里追上了他。
神秘人背对着我突然停下。这时,我看清他手中的灯是六角形的,哦,那是一个蜂窝!不计其数的蜜蜂在这个六角形的蜂窝里爬行,它们的个头几乎是普通蜜蜂的两倍,身上都闪烁着蓝色的荧光。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我迟疑了片刻,然后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是警察!”
我说着上前一步,正要用手去拉对方的肩膀。谁知那人突然转过身来,一只手像子弹一样射过来,嗖地一声从我耳旁掠过,只觉得垂在脑袋边上的树枝猛然震颤了一下,当他的手收回来的时候,竟然握着一条一米多长的蛇,满身斑斓的花纹。
他一手捏着蛇的颈项,又拿盏“蜂灯”的吊环扣在另一只手的小臂上,然后取出一个上端呈漏斗形的器皿,把蛇的牙齿磕在器皿上部漏斗形的边缘上,澄清的毒液顺着漏斗壁流入容器的底部——他在提取蛇的毒液。正当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时候,成群的闪光蜜蜂从那盏蜂灯里涌了出来,风卷残云似地向我直扑而来,宛若在眼前刮起了一阵致命的星辰风暴!我下意识地抬起双臂遮住面部,意想中的痛苦并未如期而至,它们消失不见了,和那个神秘人一起。
我发现自己的头发上、衣服上都闪着荧光。回到别墅,我把衣服脱下交给小朱,让他立刻拿去化验。
4
或许是还没有从险情中回过神来,以至于马洛夫的双胞胎女儿什么时候进入会客室的,我都浑然不觉。她们手牵着手,身上还穿着款式相同的白色睡衣。
两人虽说已经年近二十,但脸上可爱却不过分的婴儿肥使她们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这两位小姐的相似程度,实在让人惊叹不已。一样的容貌、穿着、言行举止,一样的神态和表情,甚至连眼皮眨动的时间和速率都是一模一样。听说唯一区别两人的就是:姐姐马琳是左撇子,妹妹玛莎习惯用右手。
“对于马洛夫先生的事,我感到很遗憾。”两人坐下后,我沉重地说。
两名少女微微颔首。
“今天早上,你们是被警报声吵醒的么?”我问。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能想起来那是几点么?”
“六点半少两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也太精确了吧,我心里暗想,嘴上却没有说。
“不久以后,你们就听见了护士的尖叫声?”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来,输液系统的报警声是不是经常会惊扰你们?”
“不是这样的,在大多数时候,值班护士还是会在报警器响起之前,及时更换输液瓶的。”两名少女同时说,就连口型都一模一样。
我使劲用大拇指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直到痛感传来,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马莎小姐,从楼道的监控录像看,今天临晨两点左右,你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后,直接进了姐姐玛琳的房间,能告诉我原因么?”
“昨天夜里,我醒过一次,觉得窗外吹进来的风太大了,于是起身想把窗户关小一些。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窗外的野地里有亮光。”妹妹玛莎说。
“光?什么样的光?”
“是一种幽蓝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更吓人的是,后面好像还有一个人影。”马莎眨了两下漂亮的大眼睛说。
“幽蓝色!”我瞪大眼睛,几乎叫出声来,“那人长什么样?穿什么样的衣服?!”
“他站的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我看不清。”马莎说完,姐姐又说,“她觉得有些害怕,于是就跑来和我一起睡了。”
“我明白了。”我说,“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马罗夫先生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安装这么多摄像探头,虽说是保障了安全,我总觉得这样会让住在里面的人感觉不舒服。”
“因为前不久,父亲珍藏的好几颗钻石失窃了——”玛莎又说。
“于是他就说,我们是小镇是唯一的富户——”马琳接着说。
“难免成为居心叵测之人的——”
“众矢之的——”
“所以——”
“必须加强别墅内部的保安措施。”
天啊,难道她们两个心里都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吗?!
“哦,好的。”我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你们可以走了,如果还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请随时和我联系。”
两个少女点了点头,离开了会客室。
5
“这位是我们警局负责前期调查工作的林警官。”警局小会议室里,老局长对着一位35岁上下,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介绍着,又转过来对我介绍道,“这位是上面派来负责接手这个案子的刘警官。”
接手?我早该料到了。像马洛夫这类名人的案件,怎么轮得到我们这种地方小警局里的警员调查呢?但我还是抿出一个友善的笑:“你好。”
“你好。”他还以微笑,“听局长说,你曾经有过在大城市任职的经历。”
我点着头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