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墓园之谜

时间:2016-12-16 17:18:03 

爱德华?霍克(EdwardD.Hoch,1930-)

  爱德华?霍克可说是一种文学现象。自从1955年12月,霍克首度在《名探杂志》(FamousDetectiveStories)发表<死亡村庄>(VillageoftheDead)之后,霍克在当时纯小说杂志纷纷萎缩倒闭的年代中,竞能创作逾八百则短篇故事。1973年5月以降,霍克在声誉斐然的《艾勒里?昆恩推理杂志(ElleryQueen'sMysteryMagazine,简称EQMM)上,每期发表一篇作品(有时甚至更多)。关于这项记录,还没有任何杂志作家可以匹敌。更神奇的是,霍克的创作极富变化,他的写作量虽大,却一贯保持着原创性与精采度。霍克每部作品都变化万千,其中有大量令人称奇的犯罪作品,比任何作家都还多。霍克最知名的作品是以新英格兰医生山姆?霍桑(SamHowthorne)为主角的系列探案:主角回顾执医生涯中涉及的各种奇特案件。该系列以《蓬桥之谜》(TheProblemoftheCoveredBridge,刊于1974年12月号EQMM)为始,故事发生在1922年3月。作者早期发表的故事结集成《诊断结果:不可能犯罪》(Diagnosis:Impossible,1966)。本辑发表的是首刊后就未再重新付梓的精采故事——埋葬已久的老棺木里竟然有具新尸!

  

  我年少时常去春谷墓园野餐(霍桑医师某次和访友喝酒时聊到),当时的墓园感觉上更像公园,而且整年有条小溪缓缓流经,将墓园切分为二。小溪唯有在春天圆石山雪融之际才会偶尔泛滥,淹没掉部份的墓园。

  1936的严冬过后,紧接着小溪就开始泛滥了,小溪两岸的泥土深受侵蚀,墓园有好几亩地被冲掉了。当时我是墓园理事会的成员。理事会于1939年春天召开会议,决定非采取行动不可。

  “过去三年来情形日益严重。”

  道敦?史汪边说边为我们展示河水泛滥造成的毁损照片。高大秃发的史汪是理事会主席,主席的位置由我们五名理事轮番担任。五十多岁的史汪是银行总裁,今年担任第二年主席。

  我将照片收拢后,交给右边的薇琴?泰勒。我知道墓园的财务有困难,便问:

  “我们不能再拖一年吗?”

  “山姆啊,你看看这些照片吧。”史汪说,“布鲁斯特家族的墓都快被冲掉了!你瞧,这口棺材的一角都曝露在树根中了。”

  “这些棺材得先挖起来栘走。”薇琴?泰勒同意说。

  三十多岁的泰勒高大健美,我常在城里的网球场上瞥见她。泰勒家族的家财来自康乃狄克州的烟草田,不过家中最大的一片上地,还是属春谷墓园这一片。

  我们又讨论了一会儿,墓园理事兼法律顾问朗迪?费德建议大家再观察一个月。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就可以省下这笔开支了。”

  史汪嘲笑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布鲁斯特家的馆材一个个流进春谷溪里,你想看到这种结果吗?”

  费德被史汪的语气惹毛了,咕哝说:

  “随你怎么弄吧。”

  史汪要大家投票决议,是否将那些岌岌可危的棺材移走。

  “我已经跟布鲁斯特家的人谈过了,他们已签妥该签的文件了。”

  泰勒小姐、史汪、我以及很少在会议上发表言论的退休建筑商西蓝?穆林,都赞成迁棺。穆林坐茌那儿,脸上带着悲伤的微笑,也许是想起小溪未酿成灾害前的美好时光吧。唯一投反对票的人是费德。

  “那我们就尽快采取行动吧。”史汪说,”甘瑟早上就可以把工人跟设备找来。”

  厄尔?甘瑟是墓园管理员,负责墓园日常的管理。、

  “这么匆促行事不好吧。”费德告诉我们说,“先沿着溪岸填一卡车的土,会比迁棺容易。”

  “等下次大雨一来,土还不是又被冲掉。”史汪反驳说,“拜托你实际一点好不好!”

  我觉得费德这位律师好像有点不讲理,心里纳闷怎会如此,我自动表示:

  “如果需要我帮忙,明早工人抵达时,我可以过来墓园看一看,确定除了布鲁斯特家的土地以外,别处都不会动到。”

  “那是帮大忙啊,霍桑医生。”薇琴?泰勒同意说,”如果除了甘瑟外,还有人能帮忙监督,我们就放心了。”

  自从某天早上,有人发现甘瑟下面的两名日班工人躲在一片倾倒的墓碑后灌威士忌后,理事会就不怎么喜欢甘瑟了。几名吓坏的扫墓者找来治安官蓝斯,警长给两名工人两个选择,要嘛去坐一个月牢,要不就快滚出城。工人选择后者,但此事已引起理事会的注意了。理事会警告甘瑟,若想留住饭碗,就得好好表现。

  开完会后,众人到墓园大门边的房子找甘瑟,他的办公室虽然设在我们开会的地方,但另外还给他房子住。甘瑟的老婆琳达忙不迭地请我们入内。

  “亲爱的,霍桑医生和史汪先生来找你啦。”

  甘瑟身材壮硕,留着黑胡子,头发稀薄。他在担任负责人之前,在春谷干了多年的挖坟工。理事会的人都不怎么看好他,但他似乎是当时最适合的人选,那时甘瑟刚跟琳达结婚,我们觉得琳达也许能让甘瑟更定下心来,而琳达也确实做到了,只是还不臻理想。

  春谷墓园的理事一季才聚一次会,今年四月的会议结束后,下一回得等到七月份,大家会按往例到史汪的农场开会时才碰面。开会其实不花时间,而且迄今除了简单的理事会会议外,从来没涉及别的事务。但这些都将起变化了。

  “霍桑医生早上会过去监督挖掘及重新埋葬的过程。”史汪告诉甘瑟说,“我们认为应该不会有问题。”

  甘瑟揉揉下巴说:

  “我会把工人召集好,准备铲子等工具。布鲁斯特那块地有六口棺材,迁起来得要一整天工。”

  “不弄不行了。布鲁斯特家会派人过来看重葬的过程,说不定会找部长一起来。”

  “我们会尽力弄好。”负责人告诉我们说。

  史汪点点头。

  “我相信你们。”

  

  我开车回办公室,因为下午有几个约诊。

  “会议有什么好玩的事吗?”玛莉问,她明明知道会议向来无趣。

  “没什么好玩的。明早他们搬迁布鲁斯特家的棺木时,我得过去看看,溪水把两岸土壤都冲掉了。”

  玛莉看看我的约诊簿。

  “要不要我跟明天下午的温斯顿太太重新排时间?”

  “可以的话,最好改到星朋五上午,我不知道会待多久。”

  我边等第一位患者,边瞄着报纸头条。希特勒坚持要波兰归还但泽市,看来波德两国极有可能开战。但在诺斯曼,战争似乎还十分遥远。

  傍晚我要离开办公室时,看到薇琴?泰勒从朝圣纪念医院隔壁走出来。她在自己的车子旁边停下来等我过去。

  “你明早会过去春谷吗?”

  “会啊。”

  “太好了。布鲁斯特家非常关心这件事,交代迁棺时一定要慎重妥善。”

  “我相信不会有问题的,甘瑟虽然有别的毛病,但他是个好工人。”

  泰勒点点头,然后朝医院大楼折回去。

  “找星期二到这边当义工,如果还要开会的话,就得在医院耗一整天。”

  泰勒是诺斯曼某个老家族的一员,她将大部分时间投注在慈善工作上。几年前,泰勒曾经跟一名普旺登斯的年轻律师订婚,不过后来分手了,至今未婚。泰勒跟许多未婚的妇女一样,用网球、旅行及义工工作填满她的生活。至于家族的烟草事业,很久以前就卖给别人了。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她才开着小小的敞篷跑车离去。我年轻时,也有一部类似的车子。

  第二天早上,我开车在九点前抵达墓园。甘瑟已经将拖车停到布鲁斯特家的墓地外了,拖车背面载着大大小小的铲子、鹤嘴锄、一组滑轮和滑车,还有一堆厚厚的油布。

  六名工人刚刚抵达现场,正从大门口走进来。

  “真高兴见到你,医生。”甘瑟过来跟我握手打招呼,“我把工人分成两组,每组三人。一组从溪边挖掘溪岸,另一组从上头往下挖,把棺木挖出来,大概得要一整个早上,也许还要久些。”

    我看着溪岸边的那组工人把松土铲开,再用斧头砍断树根。从上边的墓碑看来,这批坟墓最新的也超过15年了,还有两个远溯到本世纪交接之时。一小时后,他们终于挖出第一口棺材了,工人们用滑轮将棺木吊上来放到拖车上。之后挖掘的速度似乎就快多了,不知不觉,第二、三口棺材也已放到拖车上,第四口也正要吊上来。

  工作进行时,我在墓园里四处乱晃,读着碑上的刻名,想起几位自己医治过的老病患。时近正午时,最后第六口棺材上纠躔不清的橡树根终于清开了,棺木慢慢放到拖车上时,我缓步晃到车子边。

  “干得好,甘瑟。”我告诉他说,“看起来棺木好像只有一两个角落受损而已。”

  当年这些棺材下葬时,还不时兴用金属制的拱顶包封,因此较老的几口明显看得出在溪水泛滥前就已经受到土蚀了。不过六口棺材似乎都还算完好,或者应该说,在我的手指触到某一口棺木的边角有滩湿黏的东西之前,都还没事。

  “这是什么?”我问甘瑟。

  我抽回手,发现上面沾着血,一时还以为自己割伤了。

  “你在流血吗?”

  “没有,是这口棺材流的。”

  “棺材哪会流血,医生?而且棺材都已经下葬二三十年了。”

  “我看我们最好把这口棺材打开。”棺盖仍紧紧拴着、用手根本扳不开,“你有没有工具可以撬开?”

  “里面只剩下骨头而已啦。”甘瑟说。

  “我们最好看一下。”

  甘瑟叹口气,跑去拿工具。盖子很快旋松打开了,我亲自掀开棺盖,心想大概会见到腐尸,却完全没料到,竟然会在成堆的白骨上,看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尸体就是24小时前,开理事会时坐在我身边的西盖?穆林。

  

  治安官蓝斯在一小时之内赶到,看完尸体后说:

  “医生啊,这回你可被难倒了吧?昨天还活得好好的人,怎么会在一口埋了20年的棺材里遇害?”

  “我不知道,治安官,可是我也很想查出真相。”

  我们在等治安官赶到时,我已侦问过甘瑟和几位工人了,可是他们都不知情。甘瑟似乎格外懊恼,气温虽然不到60度,他还是紧张地拭着眉上的汗珠。

  “理事会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医生?我会被炒鱿鱼吗?”

  “我们若能证明你没有责任,就不会将你解雇了,可是你一定得对我说实话。甘瑟,那些坟墓晚上有没有被人挖过?”

  “医生,你自己也看到开挖前的地面,很多年都没动过了,根本不可能有棺材被挖起来重新埋过,那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你很清楚穆林这个人吗?”

  “几乎不认识,我们一起开理事会,就这样而已,他看起来人不错,不过话一向很少。”

  甘瑟说得没错,蓝斯抵达后,我差不多也是用同样的话来描述穆林。蓝斯嫌恶地看着棺材里的尸体,然后问道:

  “你想,伤口是什么造成的?”

  “应该是尖刀之类的利器,不过刀锋似乎来得更长更厚。他胸口伤得很重,血流极多,多到从棺材的裂缝中渗出来。”

  “幸好血渗出来了,否则布鲁斯特家的老祖宗们就会跟着穆林一起被重新埋过了。”

  治安官随身带着相机,正在拍摄犯罪现场。他最近都这样——遵照犯罪调查手册里的技巧去做。他虽是小镇的治安官,却十分乐意学习新事物。

  “你对穆林认识多少?”

  我耸耸肩。

  “我想不会比你多。他大概七十岁左右吧,刚从自己的房地产生意退休下来,我只有每隔三个月开墓园理事会时才会见到他。”

  “他老婆死了,两人膝下无子。”蓝斯说,“医生,你想他是怎么跑进棺材里的?”

  “不知道。”

  我回办公室后,在书架上翻出一本七年前读过的艾勒里?昆恩小说,该书名叫《希腊棺材的秘密》,故事是说一口棺木中出现双尸,但第二具尸体是在原本的尸体之后放进去的。这对穆林的案子一点帮助都没有,他的尸体是在一口已经埋了20年的棺材中找到的。

  不久我的电话开始响了,消息已经传出去,费德——也就是春谷的法律顾问——率先打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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