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格格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们会这麽问。不,不是的。十二生肖是鼠、牛、蛇……等等,但十二相可不是。有狮子,有熊,有龙,有凤凰,有牛,还有些是什麽,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总之,就跟这‘虎’面具一样,不说是什麽,估计你是认不出来它是哪一相面具的。”
袁心怡说:“为什麽要把这种面具戴在死掉的人的脸上?”
尹雪沈思地摇了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这十二相面具舞,跟别的民族的一些舞蹈类似,都是祭祀神灵、祈求保佑和驱鬼避邪的。我不明白为什麽这艘游轮上的死者会跟十二相面具联系起来。”
锺辰轩沈吟著,又看了尹雪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但却没说出口。袁心怡问道:“你们认识死去的那个男的,他是谁?”
她看到锺辰轩脸色有点异样,就说:“如果你们为难就不用说了。”
锺辰轩挤出了一个笑容,说:“没什麽。他是我过世的未婚妻的哥哥,也是我的老朋友,老同学。说实话,我也真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
尹雪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说:“我倒有一个想法,不过,有点不方便说出来。”
锺辰轩做了个手势。“在这四面墙之内,我们说的一切,都将是我们四个人的秘密。”
尹雪又喝了一口咖啡,才慢悠悠地说:“也许,在这艘船上的每一个游客,都曾经犯过罪。”她抬起眼睛,注视著程启思,“我说的犯罪,指的是──杀人。”
这两个字她说得又清晰又响亮,撞击著每个人的耳膜。程启思左右看了看,看到壁炉上放著几瓶酒,就开了一瓶,给自己倒了半杯。锺辰轩说:“也给我一杯。”
程启思倒了一杯递给他,自己也喝了几口,才对尹雪说:“你继续说。”
“船上有十二个人,十二相面具,就是给我们十二个人准备的。”尹雪说,“也许,真的有一个自诩为‘正义’的人,对於我们杀过人却没有受到法律的惩罚耿耿於怀,於是,设了一个陷阱把我们诱了进来,然後由自己来执行。”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就像《无人生还》里的那个法官一样。”
《无人生还》是一部著名的推理小说,也是所谓“孤岛谋杀案”的鼻祖。这部小说讲述了十个人被各种方式带到一座叫做“黑人岛”的小岛之上,然後他们以一首“十个小黑人”的歌谣里所唱的内容,一个一个地被杀害。被蜜蜂刺死、被斧头砍死、被毒药毒死……剩下的人互相怀疑,猜疑和恐惧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最後,十个人全部死在黑人岛上,而留下的一封信揭示了这个恐怖的谋杀案的来龙去脉。
这些人,都曾经杀过人。有一位法官,他的正义感特别强烈。他身患绝症,希望在临终之前,惩罚一些虽然杀过了人却幸运地逃过了法律的制裁的人。他成功了,但这种方法是对是错,却只能留给别的人来评价了。
因为这个“执行者”,最後把自己也杀了。
锺辰轩沈默著,最後笑了笑说:“听起来是挺有道理的。”
袁心怡却说:“我可没杀过人。”她推了推尹雪,说,“你杀过人麽?”
尹雪瞪了她一眼。“我杀过人会对你说麽?”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漠而阴沈,“如果我要杀人,那麽那个人一定是罪无可恕。”
她的声音里带著森森的寒意,程启思顿时记起了那座深山里的电站,那一具具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那一缕似有似无的藏香的香气……程启思努力地想忘记那一切,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尹雪的手上。尹雪的手很美,修长而白皙,但程启思总会联想到那些被机器绞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一切都出自於尹雪的手。或者说,出自於她的头脑。
四个人都陷入了沈默里,那是种近於难堪的沈默,但却不是方才在文桓的舱房里那种带著强烈的彼此戒备的沈默。
程启思把杯子“砰”地放了下来。“这麽说,龙宇,老杜,都杀过人?”
尹雪眼睛一亮。“你没有提那个叫君兰的女警察。这麽说,你是确切地知道──她杀过人?”
她看到程启思有迟疑的表示,就伸出了手,划了一个圈。“就像辰轩所说的那样,在这四面墙之内,我们可以想到什麽就说什麽。”
“……是的,她杀过人。”程启思缓缓地说,“心怡,你还记得你提过的那个叫肖然的男人麽?你一定也认识郁容了?她是你的同行,也是一个时装设计师。君兰跟肖然有过一段时间恋情,但肖然选择的仍然是郁容。於是,君兰把他们两个人都毒杀了。因为这桩案件很复杂,牵扯到了其他好几桩案件,也牵涉到了别的凶手。君兰非常幸运,有另一个同情她的女人替她顶罪。因为她已经准备自杀,所以她不在乎多一个罪名。她……欧阳若兮,她以她的死,强加於我们身上,让我们替君兰隐瞒。我们这样做了,但从那以後,我没有办法以平常心面对君兰。我承认……某种程度上,我甚至害怕她。我永远记得她是一个杀人凶手,我甚至不愿意喝她送过来的咖啡。而且,我怀疑,她也知道我们了解真相。我一直怀疑……”
锺辰轩接过他的话头说:“我也怀疑。君兰是个聪明而敏感的人,她应该看得出我们对她态度的变化。我们虽然尽力掩饰,但毕竟接触太久,有些东西是隐藏不了的。”
尹雪说:“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危险麽?她会相信你们能够永远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如果某一天,你们不为她保守秘密了呢?她想要保守秘密,最好的做法是什麽?”
她这一连串问题,问得程启思一身冷汗。锺辰轩说:“没错,最好的做法,就是让我跟启思都死掉。这样的话,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袁心怡伸了伸舌头,说:“好恐怖,你们居然还能跟她一起工作,我真是佩服你们。”
尹雪问道:“那麽那位姓杜的法医呢?”
“如果硬要在他的过去里找出点什麽蛛丝马迹,那就是──他的妻子在几年前过世了。那是在一次登山里,发生了暴风雪,他的妻子从山上摔下死亡了。”锺辰轩说,“如果是谋杀,那麽是桩非常高明的谋杀。我们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