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里醒来后,袁云氏成了真正的女人。
绝好的仲夏早晨,鸟雀嘴里噙着露珠在桦树林里婉转地鸣叫,空气像用牛奶洗过一样,和煦的轻风挟裹着各种花草的甜香,一轮橘红色的太阳慢慢地从翠云山后升起来,袁家大院沐浴在和煦的朝阳中,一切都是那样美妙,一切都充满了无限的生机!
袁云氏换上一件粉红底色点缀小白花的夏衫(袁兆祥从省城带回的那块绸料,可她明白,绸料并非袁子奇买给她),鲜嫩、亮丽,烘托得她越发娇艳、风情万种。袁云氏走出房间,朝上房走去。
李妈告诉袁云氏,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哪儿了呢?袁云氏满心疑惑。
袁家坟地里,袁太太坟前,袁兆祥默然而立,声音抑扬而哀戚:冷月冥冥,空室寂寂。思妻念德,辗转难眠。卿归黄土,四载有余。春去英落,花开两地。黄泉路上人不归,爱到深处人孤独。碧云天,黄叶地,乱云飞渡悲情凄。
卿离尘世正青春,吾失爱妻心如焚。娇儿子奇陪夜读,常念举案齐眉时。自卿驾鹤归西天,奇儿陷入孤独地。闭门谢客,深居简出,素装慎言,独往独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吾原以此是短痛,谁料四载皆如故。每及念此,寸断肝肠。
奇儿学成从政,新锐从简,正直清廉,造福乡里,有口皆碑。儿俨然伟丈夫也!吾即为儿娶云女,伊贤能淑慧,品行一流,聪慧伶俐,貌美非凡,工巧绝伦,性善情温,矜持自爱。然,奇儿人大心大,自主婚姻新潮。洞房花烛夜,闻鸡离家欢,唯留新人独自眠。儿伤天害理,停妻另娶,负妻之心,坚如磐石。花样女儿,不日形销骨立。呜呼!吾自负天文地理,无一不通,竟教此一儿,悲哉!哀哉!
今岁五月,吾染伤寒,九死一生。奇儿远在省城,唯伊长守榻前,拥被喂药,送茶端饭,看无常来而复还,独自栗栗惊惧。漠漠人世,唯伊同生共死,相依为命。吾何以对情如骨肉之伊?道德文章,人情世故,陷我于两难之境。吾妻教我,如何是好?
今奇儿不归,卿自逍遥,伊孤影彷徨。吾唯以槁木之身,与伊结连理,以慰伊心。“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吾冒天下之大不韪,罪孽深重,诚惶诚恐。望妻在天有灵,唯怜吾形单影只,恕吾负卿之情!
深沉的哀戚的声音渐渐消失,写着祭文的纸片在焚烧的纸钱中化成灰烬。袁兆祥泪流满面,久久地俯伏在亡妻坟头。
没有见到袁兆祥,袁云氏心里有些不安。晌午饭前,她又一次走进上房,悄悄站在袁兆祥的身后,“哎”字还未出口,手就被袁兆祥一把抓住,抱她入怀,默默无言。过了很长时间,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把袁云氏的手蜷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十指交缠在一起,久久地缠绵着,摩挲着。袁云氏温顺地伏在他怀里,感受着这深沉爱意。
六床头瓜瓞藏寓意历经风雨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