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跟狼不同:狼在咬第一口的时候,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另外两口该怎么咬;狗则相反,咬上一口算一口,咬不中再说,因此连贯性自然要差些。
这条狗来势汹汹,我迅速弯腰,待它从头上越过,飞起一脚踢了过去,不料它的动作迅捷异常,一口咬住了我的脚踝,喉咙里发出疯狂的呼噜声。我感到皮肤被尖利的犬牙刺穿,鲜血流淌,浸湿了袜子。血腥味使它更加亢奋,用力拉着我的腿,意图将我掀翻在地。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向前扑去,猛地压住了它的背。它支持不住,四脚一软趴了下去,可还是死不松口。我发现一条黑色的皮带死死地勒在它暴起的肌肉上,边缘处凝结着斑斑血迹的血斑。
我抽出那条金属丝,绷直后沿着皮带的边缘全力划去,几乎没费力气它的身体便拦腰而断,腥臭的狗血喷了我满头满脸。
我掰开它的嘴,抽出脚看了看,伤口不深,没有大碍。
“你……你没事吧?”薛晴雪缓缓地从后门走出,脸色苍白,声音颤抖。
我一言不发,伸手去解狗身上的皮带。
“这是条疯狗,你得快点注射狂犬疫苗才行。”
又是那种古怪的滞涩感,掀开皮带后,密密麻麻的尖刺引得薛晴雪发出一声低呼:“这是什么东西?”
“疯狗没有这么狡猾。”我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房子,“随便找条狗麻翻了,系上这种东西,它迟早都会疼得半疯,逢人便咬。”
我走进后门,薛晴雪站在那里盯着狗的尸体,像是中了定身咒。
赵小树依旧躺在走廊上,不再抽搐。我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死得很彻底。方才靠墙而坐,仰面朝天,目光呆滞。我叫了他一声,他不答应,于是抽了他一记耳光。他回过神,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令人生厌的尖叫:“不行了,我不干了!我要回去!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告诉我,他和你说了些什么?”我阴森森地问。
“什么?什么和我说了什么?”方才茫然地反问,“……赵小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你的遗言?”我冷笑道,“那好,准备上路吧。”
金属丝套上了他的脖子,他刚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便被勒了回去。我不慌不忙地慢慢加大力度,他的脸色越来越红,逐渐变成了猪肝色,眼球开始充血,泪水和鼻涕混合,流了满脸。
“别动,别动。”我柔声道,“这样还能留个全尸,你一动脑袋就得搬家。”
“住手!”身后传来薛晴雪的声音,“再不住手我……我就……”
“站在原地别动。”我说,“叫他脑袋搬家轻而易举,除非他实话实说。”
方才想点头,又不敢点,拼命地用眼神向我示意。说实话,我真想就此结果了这个孬种,但时机稍嫌欠妥。
我叹了一口气,把金属丝放松一些,“说。”
方才咳嗽了半天,艰难地开了口,“他,他的父母去了净水湖。”
净水湖在达哈苏城北十五公里处,名字里虽然有个湖字,实际不过是热电厂的废水池。大部分是锅炉循环出的浓水,水质看上去很清澈。秋高气爽时,站在这个三万多平方米的池子边,倒也舒畅自在。
孩子们喜欢戏水,尤其是炎热的夏天。达哈苏地下水资源丰富,但方圆几十里内没有河流经过,于是有些胆大的孩子便偷偷到净水湖游泳。
少不经事者的眼中只有清澈与浑浊之分,看不到水中的除垢剂与杀菌剂。玩的心满意足,回家后起了满身疹子,险些丧命。后来家长们严令自己的孩子远离净水湖,我在离开达哈苏前特地去净水湖看了看,人踪绝迹。水里没有鱼虾,水面没有蚊虫,波澜不兴,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