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17岁那年去了上海,因为她打听到,上海有一个芭蕾舞团。她径自找去了,对传达室的大爷说,我想在这里找一份工作,什么工作都行。大爷问她,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工作?她说,因为这里可以看到芭蕾舞。大爷说,不行啊,这里没有合适你的工作。她失望极了,放下随身带的包袱,捂着脸哭了……大爷正在为难,团里的一个舞蹈演员路过传达室,好奇地停下了脚步,舞蹈演员刚生完孩子,听大爷说了事情的原委,说,正好,我要找保姆呢,你愿不愿意干?
她抽噎着抬头,泪眼迷蒙中看见眼前的女人修长的脖子和光光的发髻,和电视里那些芭蕾舞演员一样——做不成芭蕾舞演员,那么能够和芭蕾舞演员一起生活也很好啊——她点头答应了。
舞蹈演员每天都要在家里练功,知道她爱芭蕾,便允许她在旁边观看,有时也能教她几个动作,并且告诉她:如果活都干完了,你可以来这里练功。当然,如果团里有演出,也会给她弄票。能够如此贴近芭蕾,她已心怀欣喜和感激。她对舞蹈演员的孩子愈发地尽心尽力,孩子带得非常好,舞蹈演员因此感激她,孩子入托以后,舞蹈演员给她报了一个自费的英语大专班,说:“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别再回去了,但是要想在这城市立足,就得有一技之长。”
她不想学英语,她只想在真正的舞台上,跳一回芭蕾。经过几年的暗自苦练,她已经可以跟着音乐跳一整段的芭蕾舞了。舞蹈演员告诉她:学英语和跳芭蕾并不矛盾,但如果你在这个城市连生存都不能解决,又从何谈起成为真正的芭蕾舞演员呢?
她想想也是——只要能留在这里,那么一切都有希望。她去上了这个大专班,学习之余,依然每天练功。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顾及其他,不知道自己捧着书独自走在林荫路上的美丽身影,成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班里有个男孩子,是上海本地人,为人温厚、家境殷实,是班里女生们心仪的对象,自从男孩子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看她跳过一段芭蕾舞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
大专班结业后,她和男生结了婚,并在上海的浦东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她把其中的一个房间装成练功房,穿上美丽的白纱裙和舞蹈鞋,尽情地舞蹈。而她的身边永远有丈夫欣赏的目光。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里的她,是我的姨姐,她现在生活在上海,和丈夫一起成立了一家小小的翻译社,生意很好,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人生活幸福。
而在她的家乡,和她同龄的那些女孩子,那些曾经嘲笑她的梦想的女孩子,要么还在家务农,农闲时打打麻将;要么是在城里打工,为着5毛钱1斤的鸡毛菜讨价还价……
她今年快40岁了,依然没有成为一个职业的芭蕾舞演员,但是这个梦想,像夺目的钻石一样始终闪烁在她的正前方,让她不懈怠不沉沦,引领她向上,让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鼓着心劲儿,时刻准备着。
向着月亮奔跑,即使够不着月亮,但至少,你能够成为繁星之一。(卡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