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建国:从时间开始(3)

时间:2015-07-28 10:23:39 

《盲人肖像》最早出现在公众面前是2008年在北京“798”艺术区卓越空间的一个展览。隋建国说,那时候金融危机带来的艺术市场滑坡还没有显现出来,画廊老板表示只要有想法,钱不用操心,于是他提了三个作品方案,其中就有他特别想实现的《盲人肖像》,对方也恰好选中了这个方案。隋建国记得作品是在现场直接用黏土放大,天天要浇水保湿,晚上包上塑料布,白天展览时再打开。“我突然觉得我做出来的是最纯粹的雕塑,一次性的,可是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呢,当时我也不是很搞得清楚。”隋建国说他问过很多艺术界的人,也包括奥运会期间到中国来的美国著名雕塑家波洛夫斯基。尽管波洛夫斯基后期在卡塞尔文献展上赢得巨大名声的《走向天空的人》被隋建国认为是“堕落的作品”,但当前者对《盲人肖像》发生兴趣并希望见到艺术家本人的时候,隋建国还是很想听听这位雕塑大家的看法。“我特意去见了他,结果他带着的夫人是一个电影演员,光想展示自己的美,就没交流下去。”

2014年11月到2015年2月,《盲人肖像》在纽约展出,展览地址位于中央公园费得曼广场(Doris C.Freedman Plaza),小样被放大为4座青铜雕塑,每座高约5.18米,重量超过两吨。这也是中国雕塑家的作品首次在中央公园亮相。外媒评价这组公共雕塑作品打破了惯常的雕塑思维,它们都带有人类的面部特征,但并没有描绘某个特定的人,这是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摒弃了视觉而诉诸直觉的结果。用一个展览的名字来评价它们是恰当的——“公共化的私人痕迹”。

对于“放大”,隋建国称之为“工业技术保证”的过程。他回忆,1989年后他留校当了老师,无以遣怀,带着学生下乡打石头,觉得石头真好啊,坚硬、沉默,对之前那些社会的喧嚣是一种特别好的镇静剂。“你想要把石头打制成你想要的形状得花很多体力、心力和时间,但这个过程让我觉得其实这样才是艺术,以前我认为把自己的想法灌注到材料里去它就成为作品了,但打石头的过程让我知道,作品不光是一个想法的问题,它消耗的是你的生命。”1991年的“结构”系列、1992年的《地罣》——前者以传统锔陶瓷的锔子来结构坚硬的石头,后者用钢筋来网箍石头——都是在石头和金属之间的禁锢、纠缠与相持。到1996年的《殛》,就是那个用几万颗钉子钉满一块传输带胶皮的作品,隋建国对材质探索实际上已经启动。只不过在1997年做出个人符号和观念容器“中山装”之后,这个端口被暂时关闭,直到2006年以后由“时间”系列来重新联结。

如果说《时间的形状》是以“日”为坐标的时间,那么公共景观作品《偏离17.5度》就是艺术家的“年度纪念碑”。这是一件以年为周期的公共艺术作品,始于2007年上海浦江新城:艺术家根据浦江新城的地理与方位,把现有市政建筑和道路系统作为参考坐标,重新规划设计了一个偏离17.5度的网格坐标,然后在网格的每一个交叉点上设立一个铸铁柱体,边长120厘米、顶端高度标准为“吴淞高程(注)670厘米”,每年立起一根,间隔距离为200米。合同规定,以创作者丧失行为能力作为作品的完成。隋建国说,他其实在1992年就有这个想法,启发来自有一次他到十三陵玩,看到一个“文革”期间被打碎的碑又被人用水泥拼接起来,这种修补和恢复的状态给他留下了很深印象。那年他36岁,他想着自己应该还能活36年,那就找个广场做36块这样的石碑,一年做一块。他和著名当代艺术评论家尹吉男探讨了这个想法,可是核算成本之后发现,打制一块高3米、宽1.2米、厚度五六十厘米的石碑至少需要1万元钱,在那个时候基本没有可能实现。他把36块模型和草图都锁进了箱子,直到24年后,“时间”系列开始,他又重新把它们翻了出来,只是他当年对形体的感受已经转移为对时间和空间、对城市文化和城市发展的碎片化进行“修补”。现在,上海浦江新城的四方柱体已经立到了第9块。

艺术家尤其忧惧生命力的衰退。隋建国选择的方式是直视,将隐匿的流逝通过艺术形态转化为可见。

“2006年,我50岁生日那天。学生都来给我庆祝,我在工作室搞了一个派对喝酒,喝着喝着,有点晕乎乎的,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在《野草》集里那张坐在坟头拍的照片。当年考大学时候,我在区文化馆的图书馆里看到过这张照片,我就老想鲁迅拍这个照片是什么意思。50岁生日那天我突然明白了,他是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结,但也不怕生命的终结,他还要告诉你我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想明白了,然后这个事儿就去不掉了。12月25日,我做了第一件作品。”隋建国告诉我,这就是他“时间”的开始。

主笔/曾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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