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复兴浪潮中,日本最关注的是军事现代化进程。从1928年起,蒋介石就聘请德国军官担任顾问,参与中国内战和国防改革的筹划。1934年,前魏玛共和国陆军统帅部长西克特大将率一个庞大的顾问团抵华,开始按照“一战”后德国重建国防军的思路,为中国军队制订革新编制、更换装备、调整战略战术的方案;德国军火企业和工业康采恩的代表也趁机进入东方市场,与中国建立了密切的往来。1934年,中德两国代表在庐山签署《合步楼协议》,中方承诺通过德商合步楼公司(HAPRO,即德语“工业制品商贸公司”的缩写)向德国出口钨、锑、锰等战略物资,换取德方提供的工业产品和军火。另外,德国政府和国防部还将各自向中国提供1亿马克的无限期周转贷款,以在湖南、湖北和江西筹建包括冶金、燃料、机械、电气、化工在内的17个重工业厂矿。
到30年代中期,德国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与日本平起平坐,中国也成为德国军火最大的买家之一。1936年,德国向中国出口的武器占其军火出口总额的28.8%,长期以落后挨打形象出现的中国军队开始接收包括新型榴弹炮、轻型坦克、鱼雷快艇、水雷、机枪、轰炸机、钢盔以及通讯器材在内的各种作战物资,物质和精神面貌都有了显著改善。西克特及其顾问团还提出要为中国编练60个德国编制、德式装备的步兵师,在6年内完成。至1937年中日开战前,已经有4个师完成了德械换装,另有15个师结束了编制调整。1936年日军参谋本部在修订年度作战计划时,第一次提出了“中国军备不断发展,过去那种局部作战行动恐怕难以达成目标”的顾虑,从侧面验证了中国自卫能力的提升。这也为日后战争延长至8年埋下了伏笔。
中国国防力量的强化并非此际日本面临的唯一考验,莫斯科同样也在强化驻远东地区的兵力。1932年,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宣告完成,国防工业实力有了显著提升;为应对伪“满洲国”的出现给边境防御造成的压力,斯大林下令将一批新的机械化部队和骑兵调往远东。截至1934年夏,远东苏军兵力已上升至11个步兵师、2个骑兵师、650辆坦克和500架飞机,总兵力约23万人;而日本驻满兵力只有3个师团、1个机械化旅团、1个骑兵集团、3个独立守备队以及80余架飞机,兵力仅5万人;即使加上驻朝鲜的兵力,也不及苏军的三成。参谋本部认为,只有当驻满洲的兵员和飞机数量达到苏军的八成以上时,交战才有获胜的希望,而日方尚无能力在短期内填补兵力缺口。是故尽管此际苏联才是日本的第一假想敌,但日本入侵苏联的意愿明显小于侵华。
值得一提的是,面对日本的扩张态势,莫斯科采取了一种姑息和诱导的态度。在纳粹党于德国粉墨登场且公开打出反共旗帜后,苏联红军不得不把三分之二以上的陆上兵力留在欧洲,防卫远东的能力受到了限制。有鉴于此,自“九一八事变”以来,苏联在北满铁路让渡谈判、《日苏石油协定》签署和鄂霍次克海捕鱼权交涉等问题上无不做出大幅让步,以缓解日本的“北进”攻苏倾向。1936年日德缔结《反共产国际协定》后,莫斯科虽然一度拒绝签订《日苏渔业条约》修正案以示不满,但最终还是让旧约延长了一年。斯大林默许伪满洲国在苏联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和赤塔设立领事馆,还暧昧地表示愿以承认“满洲国”换取日本接受外蒙古的独立地位。
斯大林老辣的手腕没有白费。到1937年初,大多数日本军人和政治家都认定:入侵中国的迫切程度和成功率远高过对苏开战,南京政府在“北海事件”和“绥远事件”中的强硬姿态也坚定了日方扩大对华挑衅的决心。4月16日,林内阁四相会议通过《第三次华北处理要纲》,决意不再寻求与国民党当局建立防共军事同盟,而要加快推进华北五省脱离中国。6月9日,驻德大使东乡茂德发回电报:孔祥熙率领的中国代表团已于即日抵达柏林,将会晤希特勒、戈林等纳粹要人,据悉将签署价值1亿马克的军火贷款协议。三个星期后,该代表团又转往美国,在华盛顿与美国财政部进行白银出售谈判,预备以此项收入转购黄金,换取美方5000万美元的贷款。就在中美达成白银协定的前一天,1937年7月7日,日本陆军在卢沟桥挑起了冲突。
课长们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