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我本人对木偶表演和面具表演有一些不那么西方化的理解。比如在中国,有一些舞龙舞狮的表演也是通过人来操作,人们看龙狮,其实是在看舞者的功夫;在印尼和日本,他们的木偶戏,是通过人来操纵这些木偶,人们看的不仅是木偶,也是演员。于是我就有了这样的一个灵感。
况且现实而言,我们这部音乐剧也不是像《猫》那样,演的是小的动物,脸上化好妆你就可以演猫了,我们有一些很大的动物,有一些是成群出现在舞台上的动物,飞禽走兽无所不包。要怎么去表现这些不同的动物形象是个棘手的问题,尤其因为歌剧演员是要唱的,也最好不要拿面具把他的脸挡住,在演员脸的上部去做一个面具,这样的一个双重呈现可以解决实际的问题,并且创造出很美妙的张力。
三联生活周刊:确实,对木法沙和刀疤而言,在舞台上他们真的给观众人兽难辨的双重呈现张力。
朱莉·泰莫:因此你可以充分欣赏到演员的表演。比如木法沙是国王,可以看到我们圆形的元素在他身上也有很多呈现。他的面具是圆形的,袍子也是圆形的,木法沙身上的东西都是对称的,他作为国王,有一种非常庄重对称的感觉。那么我们的演员,他在表演时的动作,都非常的稳,每个步子,都非常庄严,而不是随随便便走上台的一个人。
然后刀疤呢,他走路时腿脚是稍微有点瘸的,他一直都拿着一个权杖,走路要一直靠着它走路,这是不稳定的。所以演员的肢体动作也是两边歪斜,不是那么的稳,永远在变化。同时他脸上也有一个疤,他的面具设计大家也可以看到,不是对称而是扭曲的,而且有很多棱角和变换在里面。所以他的走路和行为可能会让大家联想到像大蛇那样,就是有很多弯曲,很多不对称的动作,戏装、肢体语言和面具设计都是细致相容的,所以即便是双重呈现也不会有任何混乱和失控的可能。
木法沙作为国王是很稳地站在舞台上,看上去是人的样子,但是当他愤怒的时候,动物的兽性一面就会体现出来,他们的面具往前,动物的一面会展现出来。而原本木法沙他拿的宝剑可以放在前面就变得像动物的前腿一样,刀疤他的权杖也可以放在前面像动物的前腿一样。这个灵感也是来自于非洲他们的戏剧表演,他们在表演动物的时候,是拿两根木棍放在前面当作前腿。所以这就是我们另一个人与动物的双重呈现。
三联生活周刊:你是美国戏剧电影界著名的女性力量代表者,《狮子王》显然是个有鲜明父权色彩的故事,你却尽所能地增加了女性的存在感?
朱莉·泰莫:我的确愿意做出这样的努力。故事总是人类社会前进的重要的一环,至今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机会在电影戏剧里看到有力存在着的女性角色,我感到幸运的是,当自己是那个讲故事的人,有可能为这样的局面做点什么。在《狮子王》电影里面,辛巴喜欢的女性是娜娜,我们在音乐剧里对她进行了一个更加丰满的塑造,她从一个柔顺的代表着家园和温暖的简单符号,成为一个非常坚强非常有性格的人物,甚至我给演员穿上的那件紧身的上衣,全部是拿珠子一颗颗编织出来的,这是整部剧中最考究的戏服之一,这件上衣让娜娜看上去璀璨夺目。甚至那件紧身衣的布料也都是由我们纽约的工作室手绘完成的,我们结合从非洲搜集而来的原始图案展开原创设计,再用东方的印染技巧,手工完成这些精美的图样,用一切的细节增加了这个人物的存在感。
拉菲奇这个角色也是我们对原著所做的比较大的一个改动。原先拉菲奇是一个男性角色,但是我们在音乐剧里面把它做成了一个女性萨满的角色。在童话故事当中,我们很少看到那种正面的年长女性形象,尤其是那种坚强、幽默、有智慧的女性角色。传统戏剧故事里面母亲这个角色往往也是被淡化的符号化的,少有的年长女性角色常常就被呈现为女巫,或者干脆被排除在人类故事之外。我记得当时我们在纽约的工作坊讨论剧本,说到这一点。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她是来自南非的一位歌唱演员,听说我要指导《狮子王》,她很感兴趣。那天我又接到她的电话,但我坦言说自己非常喜欢她的才华,可是《狮子王》里没有合适的角色让她来表演。她是个很有魅力的非洲裔女人,她在电话那头爽朗大笑说:“女人啊,到了一定的年龄真的没有角色给你演啦!”听她讲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灵光一闪,我问她:“在你们南非那边那些通灵的灵媒里面有没有女性?”她说基本上那些强的有实力的都是女性,也有男性的萨满,但大部分都是女性。于是我们就有了这样一个改变,女性萨满代替了拉菲奇。这个角色也给我们这部剧带入了很多精神层面灵魂层面的东西。在她的服装设计上,她周身挂了非常多的瓶子呀草药啊一些治疗的东西,这也是我从非洲当地汲取的灵感。这是个重要的角色,她唱了全剧第一首歌,我们整部剧是要用非洲人特别的声线来唱这样一首特别的歌,而且她也是贯穿全剧的一个角色,虽然这个故事非常好理解,但是我们也需要这样一个指引的角色把整个故事串联起来,我最满意的是,这个角色也是一个非常睿智的人物,她是女性,她代表着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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