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是演员萨莎·拜伦·科恩一贯的银幕语言。
从英国4频道的电视节目“da Ali G Show”,再到之后的电影“波拉特”“布鲁诺”,作为主创及主演的萨莎·拜伦·科恩(Sacha Baron Cohen)似乎从未停止对于各种文化、政治甚至异域生活方式的攻击。在他2016年的电影《王牌贱谍》中,动作片“惊天魔盗团”的导演路易斯·莱特里尔(Louis Leterrier)替代了与科恩合作多年的年迈导演拉里·查尔斯(Larry Charles),放弃了此前的纪录片套路,为科恩找到了另一种喜剧方式。
20世纪90年代初,科恩从剑桥大学毕业,他和哥哥在一个酒馆里创建了一个喜剧俱乐部,之后进入了温莎有线电视台做起了主持,1995年,当时的4频道在物色一档节目主持人的时候,萨莎寄去了一盘自导自演的“伪纪录片”风格的录影带,他在片中扮演一个来自阿尔巴尼亚名叫克里斯多的节目主持人,这个节目放大了英国人的傲慢与歧视,用一种极其夸张的手法讽刺社会的伪善,当然,真正引起制作人注意的是他特有的幽默感。自此,由科恩所扮演的那个名为Ali G的人物便出现在了英国电视上。
Ali G的人物设定是一个混血嘻哈歌手,他操着奇怪的东欧或是西亚口音,用“Da”替代“The”;用“Me”替代“My”,他的口头禅是“Wickid”(酷,俚语),他总是戴着Tommy Hifger牌的针织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并不算协调的黄色镜片眼镜,他喜欢穿着艳色的衣服,使之看起来更像是来自小城市的嘻哈青年,他在一家酒吧做常驻DJ,但他还领取失业救济金。科恩甚至通过化妆刻意地改变了肤色,使自己看起来像是来自东欧与中东裔的混血,懂得他恶搞方式的人也从未反对过这种略带种族意味或是对异域文化残酷猎奇的幽默感,因为他更愿意和政客打岔,用不同文化身份对抗种种社会组织和不同群组。
当然,科恩也经常在节目中与娱乐名人“打交道”,他以疯癫的方式戏耍名流,用近乎俗鄙的调侃方式迎合着深夜还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他在采访贝克汉姆夫妇时,以性、收入甚至孩子的名字激怒明星;他在Pulp乐队主唱贾维斯·考科尔(Jarvis Cocker)和Supergrass主唱Gaz演奏时,加入随性的且不搭调的说唱,或是干脆把音乐改成过时的电子舞曲。他也采访过很多政客,2003年,他在采访特朗普(Donald Trump)时就邀请他来投资自己突发奇想的“冰淇淋手套”项目,而惹怒了此人,一个月前科恩在接受采访时说,早知道他会成为政客,因为他对经商毫无兴趣。
无论如何,Ali G就像美国的“Jackass”(蠢蛋搞怪秀)里的约翰尼·纳什维尔,都成了亚文化的符号,他在“11点秀”这种面向青少年的时政节目中形成一套独有的语言和思想体系。一年后,“第四频道”给了Ali G一个专门的节目“Da Ali G Show”,Ali G因此得了“英国学院奖”的“最佳喜剧奖”和“最佳喜剧演员奖”。同年,科恩也进入了流行音乐界,开始出唱片,与英国歌手合作,他也曾被麦当娜邀请出演MTV,又担任2001年MTV欧洲音乐大奖颁奖典礼的主持人。
不久,Ali G的虚构故事被拍成电影“in Da house”,据说这是为了满足电视观众而拍摄的。电影讲述了一个荒蛮的故事:西斯泰恩斯镇上的约翰·耐克休闲中心要被拆掉,Ali G号召大家一起拯救休闲中心。地方议会的一个政客借机利用Ali G和此事,妄图在选举中整垮对手,Ali G深受年轻人的欢迎,在选举中大获全胜,赢得一个席位,最终进入议会,当上了议员。整个电影的拍摄手法如同美国B级动画片《瘪四和大头蛋》,科恩所扮演的Ali G竟使英国观众开始相信Ali G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科恩的无厘头动机常被人怀疑成“种族主义”,事实上,他的父亲是威尔士人,母亲是以色列人,他的家境富裕,一直上的是私立学校。老师和同学们对他的评价是,聪明过人、成绩优异、性格随和幽默。受家庭影响,科恩具有左翼思想,他经常去以色列,在上大学之前,还曾经在以色列北部的一个集体农庄生活了一年。他在剑桥大学基督学院上的历史本科,毕业论文写的是关于黑人和犹太人联合的问题,在文中他呼吁这两个种族应该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他还专程去密西西比河拜访美国民权运动中的传奇人物鲍勃·穆西斯。
在电视节目“Da Ali G show”中,有这样一个环节,电视制作人以伪纪录片的方式拍摄了一个具有乡土气的哈萨克斯坦主持人的种种奇遇,这个名为波拉特的主持人也是由科恩所扮演。到了2006年,这个角色也被搬上了大银幕,拍摄成为同名电影《波拉特》(Borat:Cultural Learnings of America for Make Benefit Glorious Nation of Kazakhstan)。作为主创,科恩与编剧安东尼·海恩斯设定了这样一个故事:波拉特是哈萨克斯坦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尽管已经成为哈萨克斯坦排名第六的播报员,波拉特对新闻事业还是有着更广大的追求,于是,在国家情报局的推动下,波拉特和胖胖的电视制作人阿扎马特·巴格托夫一起踏上了探访“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美国”的文化学习之路。扛台摄像机、提个麦克风,简单打理了些行装,波拉特就奔向了神秘的西半球。虽然看起来就像个找不着北的乡巴佬,见人就老凑张香肠嘴要亲面颊,还总爱街头采访些吓死人的问题,波拉特还是决心拍出具有震撼性意义的“纪录片”回去报效父老。他此行还有一个“隐秘”的任务——娶梦中情人好莱坞艳星帕米拉·安德森做自己的妻子。然而,他所做的一切,最终以失败告终,最后不得已回到了家乡。
科恩利用他特有的古怪幽默感,赋予波拉特各种蹩脚的性格,特别是针对反犹主义、男权主义和种族主义做出尖锐的讽刺。虽然影片还没制作的时候,科恩和制片人杰·罗奇就商量着制作另类喜剧,然而他们并没有料到这种伪纪录片式的镜头感能将一个虚构的人物如此真实化,他们常常使用类似“偷拍”的方式来设置拍摄现场,使路人和演员都能自然地出现在社会环境中。《波拉特》中有很多“厕所笑话”,然而它的好评率仍达到了九成以上,影片用一种语言暴力嘲讽了美国文化的偏见、保守和伪善。
科恩曾透露波拉特的角色原型是一位喋喋不休的俄国医生,不过他的以色列血统让他最终决定以一位阿拉伯裔的视角来观察美国。影片原计划由《宿醉》导演托德·菲利普斯(Todd Phillips)执导,但是在拍摄上科恩与他存在分歧,导致菲利普斯放弃了这个计划。这部电影在北美上映一周后以2640万美元登顶票房冠军,并获得了第79届奥斯卡金像奖提名、金球奖的喜剧类最佳男主角及最佳影片。那一年,科恩趁着电影的热潮,以波拉特的名义出版了一本旅行指南。
在科恩大学毕业之后,他一度成为一名平面模特,偶尔在各种时尚杂志上露面。这短暂的经历也让他对时尚业有了些想法,于是他在2009年拍摄了一部名为《布鲁诺》(Bruno:Delicious Journeys Through America for the Purpose of Making Heterosexual Males Visibly Uncomfortable in the Presence of a Gay Foreigneri n a Mesh T-Shirt)的电影,影片中戏弄了欧洲的时尚人士。这部影片始于一个名叫布鲁诺的同性恋模特,他自称为时尚代言人,引领的是奥地利年轻一代的着装标准,与此同时,布鲁诺还身兼一档午夜时分的时尚节目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奔波于欧洲的各大时装周,不过,由于他的奇特着装,无意中毁掉了一场知名设计师的时装秀。整部影片的重心并非时尚,布鲁诺最终选择来到美国的好莱坞,企图在那里得到事业的发展。这部电影如同波拉特的翻版,在布鲁诺追名逐利的过程中,却不断地引发了一个又一个波及很广的难堪境地,他将每一个人的教养礼节的价值观,全部推向了混乱的边缘。
由于布鲁诺的设定来自奥地利,为此,科恩专门学习了一口德国口音的英语。在接受GQ杂志采访时,这一口德国英语被编辑们认为是“几乎听不懂”。这部影片中含有大量涉及性的内容,美国电影协会(MPAA)把影片定为NC-17级,后来科恩重新剪辑了影片,协会最终网开一面,给了一个R级。影片上映前,环球影业以4250万美元拿下了《布鲁诺》的改编权争夺战,其中科恩将获得1300万美元的预付报酬,他还将从影片最终的票房里拿走15%的提成。
科恩的喜剧总是在低俗之余表达着很强的政治意识形态,2016年的影片《王牌贱谍,格林斯比兄弟》也被称作“喜剧框架的政治电影”。影片中,马克·斯特朗饰演一位军情六处的特工,与失散多年的足球流氓哥哥诺比(科恩饰)偶遇,最终上演了充满肮脏情节的拯救的搞笑故事。
科恩此前电影一直采用的纪录片方式被彻底放弃,“惊天魔盗团”的导演路易斯·莱特里尔用一种熟悉的喜剧风格将这部电影塞入主流之列,特别是在开篇和结尾两处枪战戏中,视角运用了游戏“孤岛危机”和“使命召唤”的镜头感,为科恩的影迷第一次提供了精细的场景设置。整个影片以动作电影为基调,全场只有科恩出现时,才带出笑料。
电影拿哈利·波特、特朗普等人开涮,科恩也调侃起英国人特有的兄弟情谊,二人如同Libertines乐队的皮特和卡尔形影不离,却也充满“基情”;此外,英国摇滚乐也被其列为标靶,特别是绿洲乐队的主唱利亚姆·加拉格尔(Liam Gallagher),几乎成了诺比的人设,他留着长发和鬓角,穿着如同蓝领阶级的球衣和拖鞋,满口曼彻斯特口音,不时喊出几句脏话,他承认自己足球流氓的身份,嗜酒却也关爱家人。
男主角诺比穿着黑白间条队服大闹格林斯比俱乐部,让人不禁想起刚刚结束的赛季中,格林斯比城联队成功杀回英乙联赛的场景。诺比穿着白色英格兰复古球衣,犹如英格兰1993~1995年的主场战袍,而那个19号,如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在致敬保罗·加斯科因,这位曾经拯救英格兰国家队的灵魂人物,却因为场外的种种“不良嗜好”一次次成为娱乐八卦话题,他在2003年加盟甘肃天马,经历过短暂的数次上场后便回国退役,加斯科因的落魄也恰好隐喻了诺比的人物性格。弟弟光头特工穿的是9号球衣,他可能来自90年代英格兰头号传奇射手阿兰·希勒,他所效力的纽卡斯尔的球衣与格林斯比城球衣均为黑白条相见,足见科恩在塑造人物形象及其映射时的细心。
科恩也不忘拿英格兰足球打岔,历史上他们只在1966年本土举办的世界杯上赢得冠军,而欧洲杯的最好成绩也只是1968年的季军,因此诺比在胸前文身时写出英格兰将在2016年取得世界杯冠军,在电影中,特工弟弟提到最大犯罪组织的时候,哥哥很快回答道:FIFA。
当然,电影中也涉及政治包袱。科恩影射了丹尼尔·雷德克里夫和唐纳德·特朗普的风流生活作态,也利用“中东和平大使”嘲讽了美国对中东局势的作态、歧视与刻薄,结尾处和平代表竟因谋杀军情六处特工而被处死并登上新闻版面,并高呼“我痛恨和平”,这一荒诞之至的情节安排像是在戏谑打趣,另一个方面也成为影片唯一可圈可点的黑色幽默情节。此外,他对于拯救世界、治愈地球等伪善的明星慈善也充满诋毁。《王牌贱谍》是科恩的一种尝试,但它仍沿袭了科恩一贯的挑衅语言,它利用污的元素来掩饰他明目张胆的极“左”主张,也用无厘头的幽默元素调侃自己的观点。在《独裁者》中,他用一种“当代卓别林”式的表演讽刺集权,而在《王》中,他尝试着用一种底层的方式来强调影片内容的“政治正确”,或许,这也是科恩的反讽。
顺便说一下,作为演员的科恩一直在其他电影中精挑细选着适合自己的角色,比如《马达加斯加》中的狐猴国王朱利安、《悲惨世界》中的德纳迪埃、《爱丽丝漫游仙境2》中的Time等。他有着诡异的特质,又具有不同于多数英国演员的视角,他善于侧目时间,用他所见的荒谬嫁接出一个个令人惊讶的角色。
(本文参考了《Ali G,千万别把他当真》及《三狮军团,英格兰队永世情操》等文章。实习生糊糊对本文亦有贡献)
记者 黑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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