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标题,有人误认为母亲不在了,其实不然。母亲85岁高龄,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失忆了,连我也认不出来。所以,交流也就无从谈起,经常回忆往日的母亲也就顺理成章。
其实,母亲身体一直很健康,唯一缠手的病是老年便秘十分顽固,到医院看过无数次不用说,就连报刊网络和民间传说的治疗便秘的办法,能采用的都采用了,仍没根治。
子女与母亲的亲情与生俱来,我自认为比他人更深一层。别人的母亲对子女有养育之恩,母亲对我还多了救命之恩。在我很小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求遍医生无济于事,药石止不住我高烧不退,直至出现昏迷抽风症状,命悬一线。我们王家是个大家族,族中长老看到也无可奈何,认为别抱希望了,赶紧扔到乱坟岗完事。母亲既心疼又无助,但没有绝望。她悄悄将奄奄一息的我安放在储存牛草的草庵子里,我竟大难不死,奇迹般地从死亡线上回来了。
过去重男轻女不必赘述,我上面有一个姐姐,母亲对“死而复生”的我更加疼爱。因为父亲在外地工作学习,母亲在大家族中着实不易,其地位与现在的长媳有天壤之别。但因为我的原因,母亲与家族中做事不公平的人能据理力争,爷爷、奶奶也常常为我们说话。母亲后来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让着他们,懒得计较。”如果冒犯到儿子,她才不怕呢!反正豁出去了,那些人也没办法。可见我在母亲心中的位置。
再后来,我父亲兄弟四个分家。母亲将建好新房的院落让出去,我们住在原来的两间旧草房中,母亲依然疼爱我。在全村小伙伴都穿布鞋的时候,他们羡慕我穿上塑料凉鞋。当我家姐妹多无人照顾的时候,母亲依然让我上学,聪明的姐姐辍学了,大姐毫无怨言地带弟弟妹妹、做家务,当时我还认为理所当然。母亲虽然不能直接辅导我学习,她却时常教导我多读书、别偷懒,做一个勤快、有上进心的人,给家里和乡亲争光。
母亲无师自通,会剪裁老式的单衣、夹衣和棉衣,村民常找她帮忙。东家儿子结婚,西家女儿出嫁,也拿着红纸找她剪些并不十分完美的双喜字和放在嫁妆里的石榴、桃子、鸳鸯等剪纸;过去的新娘没有到店里化妆那回事,出嫁前让母亲用长长的线把脸上的汗毛绞去,再敷上一点粉。她在种田忙家务之外,做了无数类似的“无用功”。可是,母亲也有不会的农活。自留地里收来的小麦、黄豆等,都需要在有风的时候扬场,母亲曾找到给他家裁剪过衣服的主人,请他帮扬场,他却推辞了。我听后气愤地说不知感恩、过河拆桥。母亲却说再想办法,莫斤斤计较,记住人家的好,忘掉人家的不好。
我考上了大学,进城后常看到清洁工在马路边烧树叶,每次都感到可惜。“文革”快结束那几年,农村生活依然艰难。当时资源匮乏,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煤,穷到铲麦茬、扫树叶烧火做饭的程度。我家劳力少,母亲除在生产队干活,还要做那些效率低、极为辛苦、而又推脱不了的事情,所以,她每天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
“农转非”后,母亲曾与我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段美好的时光使我特别有一种“家”的温暖。随着年事已高,母亲在外已有倦意。小妹唯恐别人照顾不周,主动辞了工作,把母亲接到县城,专门陪着母亲过有规律的生活,逢年过节,县城又成了我的“家”。每次回去,母亲都悄悄地给我买点熟肉,我说不用买,她总是说“某某家的名气大”。后来再回老家,母亲竟认不出我了,顿生孝敬母亲要及时的想法。
成天在忙,忙生计、忙工作,好在退休指日可待,那时的生活再不会离开母亲。
文 王震彩(连云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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