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佳士得将于今年9月16日推出“马克斯·弗拉克斯家族珍藏”专拍。这43件作品主要是家具、文人赏石和水墨。马克斯希望通过这场拍卖,再现平日的生活方式。因此,在他看来,这43件作品必须一并释出,不可拆分。
马克斯·弗拉克斯(Marcus Flacks)是古董商,也是一位严谨的学者,悉心研究中国明清家具和文人赏石。在即将到来的9月纽约亚洲艺术周中,纽约佳士得将推出马克斯的收藏专拍。马克斯希望通过这样一场专拍来告诉大家他心中的文人品位。
马克斯出生在米兰,童年时期在意大利度过。他的父亲和维克特·埃斯凯纳齐是好朋友,所以马克斯小时候经常去埃斯凯纳齐画廊,这对他的影响很大。“我父亲不仅遗传给了我对艺术的爱好,艺术圈内的很多朋友也是通过父亲认识的,不仅有埃斯凯纳齐,还有蓝捷理。在我刚到纽约的时候,蓝捷理帮了我很多,甚至我的店名还是他帮着起的。刚刚起步,就得到这些国际级古董商的帮衬,为自己迎来了很多顾客。”马克斯说。
1995年的时候,马克斯与夫人黛比(Debby Flacks)在纽约开设了一家经营高端家具的画廊——“MD Flacks”,这在当时当地居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那个时候,包括马克斯在内,在美国从事中国古典家具经营的只有两家,甚至整个欧美也就寥寥四家能看到中国古典家具的身影。
马克斯涉足雕塑、书画等众多收藏领域,但他认为自己最擅长的是中国古典家具。“之所以主选家具,是因为我看到家具的第一眼,就好像上天注定了一般。相比其他古董,明式家具在我的眼中,首先显得不那么‘中国’;其次,这些家具并没有显得那么久远,完全是一件非常完美且很有设计感的现代家具。所以我一直说中国明式家具并不难挑选——用的是最好的材料,历经几百年进化的审美,体现出完美的榫卯结构。所以我一直最喜欢明式家具。”
马克斯自幼家境殷实,父亲虽谈不上是一位大收藏家,却对艺术十分钟爱,从西方艺术到中国乃至印度的艺术都有所涉猎。这给了马克斯很大的影响。马克斯回忆说:“在我读书的那个年代,大学里并没有开设中国艺术这门学科,所以都是之后因为自己的兴趣所致才去学的。”
与很多古董商或收藏家不同,“收藏”对于马克斯而言,不仅仅是份职业或安身立命必须做的事情,而是跟自己的生活方方面面联系在一起。“我所有的收藏品都不是供起来的。这些家具、文人赏石都是真真正正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我会每天抚摸它们,和它们对话。”马克斯继续说,“我家里的明清家具是允许孩子们在上面随意打闹的。但有一张辽代的桌子却显得没有那么坚固。有一天,当我的小儿子往那张桌子上爬的时候,让我一时紧张得大叫起来:‘别靠近那张桌子,它已经1000多年了!’”马克斯相信,把藏品放到库房、束之高阁没有什么意义,让所有的东西都跟自己的生活相依相伴才别具风味。
在马克斯的家中陈设着一对17世纪黄花梨与斑竹的面条柜。在白色空间之下,异常醒目。
在马克斯看来,此对面条柜是现存中国家具最稀罕、最重要,也最非凡的作品。就像大多数中国家具精品一样,它们也是造化和人工的完美结合。构件的线脚和匀称的比例,更衬托出优雅的侧脚造型。它们的神来之笔在于以斑竹片拼成的柜板。两柜各有114片花纹殊异的斑竹片,从细微的色泽变化到鲜明的同心圆图案,每张竹片的纹理不一而足,形成微妙又醒目的整体效果。
乍看之下一片五彩斑斓,其丰富的色彩和纹理吸引人一探究竟。马克斯说:“对我而言,这对柜子代表了学者的理想境界,而这种境界往往是16世纪末期中国家具精品的灵感来源。我认为这对柜子应该就是成于此一时期。虽然还有其他镶竹片的黄花梨柜传世,但制作时期都较晚,而且采用斑点朴实的较次等竹料。这些制品有的会将竹子排成几何形状,可能是乾隆时期的作品,当时很流行搭配不同的材料来突显装饰效果。虽然看起来赏心悦目,但是比不上这对柜子材质的完整性和美感。我相信它们是这种类型、年代、质量和状况的现存唯一范例。”
这两个柜子是在相隔18个月的时间,在不同地点发现的。1996年马克斯在一次旅行中发现了第一个柜子,当时它刚运抵一个家具商的仓库,还装在箱子里未拆封。当马克斯询问箱内是什么东西时,这个家具商知道马克斯当时刚刚入门,就说它可能不适合他,因为价格很高。马克斯说:“我相信他是实话实说,可是如果这是推销手法之一,无疑十分高明,因为它勾起了我的兴趣。等到包装拆开,我还不识此物来历之前,就很笃定我是不会空手离开的。”
1997年一次展览会上,一位收藏家来到马克斯的展位,问起他听说马克斯买下的黄花梨斑竹柜。他特别喜欢斑竹,最近才写过一篇有关它对中国家具影响的文章。马克斯告诉他,此柜已经卖出。不过,日后马科斯却替他买了回来,这位收藏家也成为马克斯一位重要的客户和朋友。第二件柜子出现时,则是“它”找上门来,使马克斯非买不可。“卖掉第一件柜子已对我的婚姻关系造成一些紧张,我只好对买去第一件柜子的主人解释,虽然找到了另一件,可是他无法拥有。10年后我们买回第一件柜子,使这对柜子从此团圆。能够找到其中一件实属幸运,找到两件则是奇迹。”
1997年马克斯托友人刘丹为其中一个柜子绘制了原尺寸的水墨画,刘丹为此花费4年多时间,做出一幅惊人之作,柜子上每一只斑竹的泪点准确无误地表现出来,并在画作上题款写道:“色痕斑斓,光怪陆离,微观世界中自有森罗万象。”款识接着描述斑竹传奇的诞生。话说南朝(公元420~589年)时有一座可以眺望湘江的宫殿,是舜帝皇后娥皇和女英两姊妹的寝宫。有一天,两位思念丈夫的皇后接到舜帝在远征中不幸丧生的噩耗,不禁悲从中来,泪流不止。传说她们的眼泪洒在附近的竹子上,留下了斑斑泪痕。直到今天,斑竹有时仍被称为泪竹或是湘妃竹。
对马克斯来说,同样的价钱可以买30件普通品或者买一件最高档的作品,他一定选择那一件最高档的。马克斯曾经入手一把黄花梨圈椅,这把椅的尺寸异常宽阔,而且设计精美,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以少胜多。上部构件的弯曲既抢眼又含蓄,使座面感觉宽敞,又有包覆效果。联帮棍省去不用,而且倒棱构件的比例和位置形成完美平衡,使整体造型异常轻盈。但是椅面下的管脚枨四面同高,形成壶形结构,又使座椅看起来稳重扎实。
在马克斯看来,这把椅子是中国家具黄金时期成熟阶段的精品。匠师有信心将一种粲然大备的古典设计带到另一个层次,不是透过添加新特色或是可有可无的表面装饰,而是去芜存菁,明智地制作与安放每个构件,使整体均衡妥适,对于其中的空当亦予以精心考虑。对细节的深思熟虑也延伸到用料的选择,木材似乎沿着曲线自然流转,好像天生如此。
上世纪90年代末期这张椅子初次在陕西省南部被人发现,然后辗转运到西安,马克斯在当地首次得知它的存在。短短24小时内,它在家具商之间转手,直到马克斯终于查到它的下落,并在它空运到北京的隔日早晨买下。“我还记得当时我为单张椅子所付的价钱曾引起一阵骚动,因为它比之前的任何价格都高,而且相当于一对椅子的价钱。我可以诚实地说,我从未顾虑这一点,而且此椅超凡绝卓,价格理当等量齐观。我非常欣慰曾有机会购买并经手这样一件精品。”
纽约的画廊开了8年有余,马克斯与夫人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决定搬回伦敦居住,但是纽约的画廊依然开着。他们一直往返于伦敦与纽约之间,但最终还是决定关闭画廊。马克斯说关闭画廊主要基于两个原因:首先上乘精品越来越难找,如果继续开画廊,就需要不断有新的上乘作品,我不希望降低对质量的要求。权衡之下,关闭在美国的画廊,凑足够量的作品去做展览或者办展会显然要容易很多。另外从2000年初开始,市场中心开始东移——从美国市场转向中国香港和内地。在画廊开办的大约前15年,所有的东西买主几乎都是美国人,而后一直到现在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回到了中国。
除了今年9月的这场佳士得专拍,马克斯还计划于10月做一场关于中国水墨画和西方水墨画的画展。他对此的解释是,最近做这些事情是因为现在“中国文人”概念变得很流行,好像一时间,所有人都追求和钦慕“文人”。但是有这么两点必须说明:其一,虽然所有人都希望成为文人,但是却不知何为文人?所以我认为应该通过物品来告诉大家,文人代表的是一种文化,而不是一两样东西就可以把自己标榜为文人。其二,宋代的文人文化达到巅峰,但到了明代,文人文化开始被大众化。在那个时代,文人们购买的东西大概只有20%是古董,大部分器物都是当代定做的。这启发我们思考,作为一个文人,非常重要的是能认识到什么是重要的和有趣的东西,能辨别它质量的好坏和审美的优劣。而现在所有人都只对东西是否能赚钱感兴趣,没有去深究。当然,作为古董商,我们也要负一定的责任。所以想要成为文人,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做到,你需要去锻炼自己的眼睛,加强自身知识的宽度。为了达此目的,你也需要扩大关注范围,必须打破单一领域的局限,去看看其他的文化,不仅来自古代,也有今天的。
马克斯说:“这次与佳士得合作也是一种尝试,我现在更多地希望推出自己的一些理念。我觉得生命就好像总是在循环,你总会重复地做很多事情。而我们的一生只有一次旅行,因此我不希望总让自己停在舒服的区域里。我希望给自己一些新的挑战,这样生活才更刺激、更有意义!”
记者 李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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