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有个事情想要请教你!”吃过晚饭刚丢下饭碗,我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让岳父乃至岳母都以为将有什么大事情了。
年逾八旬的二老能够自行来到苏州我家里小住,使我倍感欣慰。不过我也知道,他们此行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能感觉得到他们住不长的。因为刚一进门岳母就说:“你们小弟弟约好了本月要购买私家车的,我们还得及时回去帮他筹款。”岳父也说:“湖州的老年门球队下周想请我参加他们的队伍赶赴杭州去比赛。”我估摸着,二老是怕我们夫妻俩拖住后腿耽误了他们的返程。
其实,我确实是有意要二老多住些时日,因此我拐弯抹角变着法子出花头:“爸,你有没有兴趣让我为你这个老革命写回忆录啊?”
原来是这样啊,二老松了一口气。岳父紧接着回复:“我的经历平常之极,再说我的笔头子又不利索……因此,没啥好写的。”
“不用你动手,只要你动动嘴皮子就行!”我来劲了:“反正我每天都要写博客的。要不,就说说你参加完辽沈战役后是怎样到达江西的,是坐车啊还是步行?你是从哪里过的长江?我父亲当年是从江阴过的长江,爸你呢?”
“我们是从九江乘坐小木船过的长江,”岳父经我启发,开始打开话匣子:“辽沈战役结束后,我所在的四野部队先到北京作稍事休整,而后就一路步行,也记不清走了多少天、不知道具体都途径那些地方,反正最后是到达江西。而后不久,我就转业到位于江西境内的西华山钨矿保卫科,随即就投入到地方剿匪工作中去。”
鉴于岳父的故事眼看就要划上句号,我赶紧插话引诱:“我曾听我的父亲说,他们即将渡江前的行军颇有点缠弯里曲的。为了渡江后能够顺利接管苏南政权,解放军在苏北事先招募并培训了一批文化青年。我父亲以及他们从山东解放区过来的许多干部就分别带队、带领这些速成的青年干部朝着渡江地点急行军。我父亲带领的一个中队倒是没啥异常,可我姑父(表亲)带领的一个中队里出现了好几个孬种,那几名缩头乌龟一听见前边江面的枪炮声就吓得两腿发软。有的退缩到庄稼地里,一蹲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任凭催促也无动于衷。“赶快起来!否则军法处置!”姑父眼珠子瞪大了、手中还挥舞着盒子枪。“我要拆污(拉屎)啊、我要拆污啊!”一名已经吓得尿裤子的逃兵死死地赖在地上就是不肯起身。“拆污连裤子都没脱,你这个孬种的逃兵!”姑父话音未落手起枪响,当场毙了那个孬种,此后的局面就好多了,因为其他人顿时都明白了,与其被自己人毙了,还不如血洒战场呢。”
“我们那时从北京出发后一路南下,”岳父的话题又回到南下路上:“与你父亲一样,我们也是晚上行军,而且路过村庄、乡镇等都不许打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这一是出于保密,二是为了预防逃兵的需要吧。我们队伍里有一名夜盲症患者夜间行军十分不便,我于是就从背包带上留出一尺多长的带子让其拽着、由我牵引着同行。有的战士走着走着就睡着了,一个跟头跌倒沟渠里弄得浑身及背包都湿了、而且往往还是满身污泥。有的战士甚至一个跟头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于是长眠在行军路途中……”
“那名夜盲症是否跟着你到达最终目的地了呢?”我是要刨根问底儿的。
“他的人倒是没丢,就是他的背包丢了!”岳父见我不解,接着解释:“有一个夜晚,我们途中休息。那个夜盲症解下他的背包、垫在屁股底下坐着,等到再次出发时,他只注意拽着我的背包带前行,而到了宿营地时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背包遗落了……你们年轻人现在每天都要走路锻炼,其实你们的走路哪里是年轻时我们的对手啊!”
父教训得不错,不过我们还年轻吗?我都已经六十有二的年纪了。可是比之岳父岳母呢?二老每天还要坚持打半天的门球,他们可真是宝刀未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