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肢不能很好受力的话,马蹄不磨损,马蹄的角质层就会以每月将近一厘米的速度生长。若不及时修剪,马蹄就会变形,影响骑乘。想到这,左亦婷借来了把修蹄铲,想修一修它的左前蹄子。可左亦婷毕竟是生手,没有相熟的骑师帮忙,任她“哼哧哼哧”地瞎忙了半晌,那匹马却护着宝似的,始终不肯把左前蹄亮给她。她无奈地放弃了,有些气恼地拍了拍它:“黑玫瑰,你怎么这么犟呢!”
时间不早了,左亦婷给黑玫瑰上鞍佩缰系肚带,自己换好了骑手服,骑着它向场外走去。
马场建在城郊的河滩上。出了场,左亦婷驱马下了河堤,沿着河畔小路缓缓而行。这时已是隆冬,天色渐暗,河边枯草被北风吹得呜呜作响,但左亦婷骑在马上,挺胸抬头,小腿踩蹬用力,腰椎紧绷与马背形成直角,整个身子随着马蹄如波浪般地起伏着,不一会儿,她就感到浑身血液循环加快,身上暖烘烘的,惬意极了。
突然,黑玫瑰加快了步伐。左亦婷有些诧,一扬头,远远见一辆小汽车正在暮色中慢慢行驶。她明白了,有些马有傲性,容不得什么东西跑在它前面。黑玫瑰好胜心一起,就想跟车比试一番。
可是,黑玫瑰自从被左亦婷领进马场,任凭那些经验丰富的骑师们对它软硬兼施、鞭打食诱,它只是痛苦嘶鸣,从没全速奔跑过。难道是嫌马场太小,所以一直隐忍不发,而现在天地一阔,它心胸一开,才要大显身手了?
左亦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索性伏身松缰,两腿轻夹,任由黑玫瑰点着左蹄,向前冲去。
眼见黑玫瑰越跑越快,左亦婷惊诧之余,又起了疑惑:莫非真如骑师们所猜测的那样,黑玫瑰过去是一匹竞速马?竞速马就是通常所说用于正式比赛的赛马,是马匹中的精英。可是,它当初怎么会现身在屠宰场呢?左亦婷不由想起初见黑玫瑰时的情形。
一个多星期前,医院搞爱心下乡巡诊。路边歇脚时,左亦婷突然听到附近农家大院中传来阵阵高亢的马嘶,声音凄楚而悲苦,饱含着无尽的恐惧与遗憾。
左亦婷耐不住好奇,循声去看,原来是个屠宰场。场中空地上,一匹马已被屠夫放倒,另一匹黑马被拴在木桩上,吓得簌簌发抖,一群熊孩子正围着它戳戳打打。那马见左亦婷走近,鼻孔迎风吸张了几下,竟转过了头,一边叫唤着,一边上下晃动着脖子,似乎在向左亦婷哀求救命。
在马场耳闻目睹,左亦婷多少的全身,是青壮马;映出半身的,是中年马。俗话懂了些马经,看这黑马不像一般的肉马,就有了相惜之意。接着,她算了笔账:马场骑马花费大,骑一鞍时,也就是四十五分钟,要数百元。有时去迟了,好马被别人挑走,就只能骑劣马,不过瘾不说还担惊受怕。要是买匹自己的马,寄养在马场,想啥时骑就啥时骑,骑出去多久都没人管,那可就爽呆了。
左亦婷越想越高兴,就试着上前问价。不想屠夫是个爽快人,听说左亦婷是个爱马之人,一挥手,不仅把马以极其低廉的原价转给了她,还帮她叫了车送马上门。
马进了场,骑师、兽医、骑友们纷纷前来观看,看罢却个个摇头。骑师说:“这马身上有许多毛旋,毛病多。下腹有许多伤疤,这多半是训练跨栏时留下的,因为那些栏杆上都装了通电的尖刺,马的四肢抬得不够高,就会被划伤。这么看来,这马之前可能是赛马。可是,你过来看看它的眼睛。”
左亦婷凑上前,见马的眼中像蒙了层淡淡的雾气,显得落寞而忧郁。左亦婷说:“围观的人多,它不高兴?”骑师摇摇头,说:“什么呀,你看你的脸庞映入马眼,几乎占据了整个马眼,这说明它是匹老马。马眼如镜可以照人,映出人说狗眼看人低,马眼看人大。这跟人老眼花一个道理,是老了后眼睛晶体凹陷造成的。”
兽医开始给马查体:“看品种像弗里斯兰马,这你可拣了漏啦!不过,马颈处有个拳头大小的包,可能是囊肿,也可能是血管瘤。说不定啥时就能要了它的命。唉,总的来说,这马一文不值喽。”
等到上好鞍试着一骑,众人就一哄而散了:这马磨磨蹭蹭,左前腿似瘸非瘸,根本不能快跑。
不过,瘌痢头儿子是自己的好。左亦婷倒没太在意,毕竟这是她拥有的第一匹马。她甚至觉得跑不快也是它的优点,骑着稳当嘛!所以她每次给马梳洗喂遛时,仍乐在其中,并且根据它伤疤处的毛色花纹,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黑玫瑰。
可是,无论怎么照顾有加,黑玫瑰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色,从不与主人亲昵。反倒是有次左亦婷洗刷时不小心碰到了它那个血管瘤,它竟毫不客气“啊呜”一口,幸亏左亦婷躲得快,才没被咬伤。
当然,左亦婷也骑过它几回,但它好像总是勉强应付差事,更别说与主人互动了,搞得左亦婷也挺没劲。骑马要是没了互动,还不如电动车舒坦呢。
可是今天,黑玫瑰竟想起了超车,难道良心发现,突然开窍了?
左亦婷正暗自惊奇,黑玫瑰已跑到车前,稳稳地占据在路中央,炫耀似的抢在车头前压住了道,让车只能跟在它尾巴后闻屁。这下小汽车可不干了,几次试图从旁边超车,都被黑玫瑰扭动着的大屁股挡住了去路,小汽车司机不由恼怒地按响了几声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