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二堂租住的地方,门却上着锁。问主家,主家说二堂今天到一个叫烟山村的地方去应白事了,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的。这时天已黄昏了,县城河里就有了一丝淡淡的雾气。袁青子想来想去,反正回去也是睡不着,干脆就骑着摩托往烟山村赶来。
到了烟山村,天已完全黑透了。摩托开着大灯,顺着大路往村子走,离得老远,袁青子就听到了响吹细打的声音,沿着声音一路往后村里走,就找到了位于后山沟里的过事主家。这家人姓张,正给母亲办丧事,大门口两边摆满了—个个花圈。院子里搭起了帐篷,一大摊人跪着,正举行“行礼”仪式。袁青子把摩托停住,从人群里挤进去,见二堂几个果然在这里,他们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门口燃着一堆火,放着张小桌子,这里素常是吹手待的地方,袁青子就在这里找了个小凳坐下来。
袁青子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由于他多年唱戏,在这个小县城里颇有一些人能认得他。大家好长时间没见他了,这回见了他,只见他上身穿呢子袄,下身穿灯笼裤,戴个大礼帽,活脱脱一个汉奸形象,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许多人便围过来跟他拉话,也有骂笑的,顿时乱成一团。那姓张的主家也认得袁青子,见他来了,就把白衣服下摆往腰间一别,提了一瓶酒来倒给他喝。主家的几个侄儿见了,也都跑过来倒酒,一时这里倒比帐子下更热闹了几分。
袁青子是性情中人,爱喝几口,又爱让人戴高帽子,大家一个个都奉承他,又挨个给他敬酒,他便多喝了几杯。
这里寒暄了一阵话,几杯酒下肚,主家与侄儿就都忙去了。这时只听帐下有礼生呐喊,“诸祭客各复就位”,于是所有参加祭奠活动的人就都一古脑挤到了帐篷下。大家一一站好,开始按礼生的吆喝声四叩八拜。跪拜毕,诸祭客就将中间的场子让了出来,孝子们个个低着头猫着腰拿着哭丧棒上前去,一一空开距离跪下。二堂在前端个盘夸张地扭动着,后边跟着四个响吹细打的人,开始一一围绕孝子转圈,俗话叫“掏剪子关”。这个仪式也是今天祭奠的最后一项,但得好长时间才能完。
过了一阵,来回忙活着“端盘”的二堂不忙了,就走过来坐到了师傅身边说话。
这时天早已黑透了,有微风起,柴疙瘩上的火焰便直向一边扑。师徒俩围着篝火喝着浓茶,袁青子便对二堂说了到云台山演戏的事,二堂一听这么高的价格也吓了一跳,忙说没问题的,没问题的,只要师傅去,他肯定就去。
袁青子就问起红霞的境况来,二堂听了红霞这个名字,情绪就有些低落,当时拉下眉眼,说,她早不在超市了,后来还跟我们跑了几天,也不跑了,听说现在正傍了一个大老板,成天推销汽车哩。
袁青子听他这么说,顿时心里就起了疙瘩,就问他,那红霞不知愿意去不?
二堂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怨气十足地说,人家现在成了能人了,我哪里知道啊。
袁青子是过来人,当初在剧团里,他就看得出这二堂一门心思对红霞好,目前见二堂这般样子,就估计两人可能又闹别扭了,只是不便多问。想了一刻,觉得这红霞去不去可是大事,得及早定下来哩,便对二堂说,你现在去找红霞吧,就说我都答应人家了,要她无论如何也要去演戏的。
二堂说,我明天去吧,再说这里还有一大摊哩。
但袁青子此时心急如焚,就说,你去找吧,这里有我哩。
二堂忐忑着说,一会要哭灵哩,你年龄大了,恐怕不合适吧。
袁青子说,演戏的,成天都在台子里哭,有什么哩。再说,我心里有谱,保管吃不了亏。
师徒俩在这里说着,二堂就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说,去估计也是白去,人家才看不下演戏这点小收入哩。
袁青子听到这话心就凉了一截,就说,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行与不行,你及早通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