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女人

时间:2014-05-12 20:31:34 

一、紫花劫

赵二从里面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叶紫花。一夜之间,就把如同鸡肋的女人折磨得像扎花铺里的纸人,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早先,北镇老百姓饭桌上鲜红的辣椒末、酱色的卜留克、翠绿的腌辣椒、看似蔫头耷脑却清脆爽口的腌黄瓜、成色十足的豆瓣酱都出自于酱菜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酱菜厂却像烧落架的劈柴,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了。被腌酱菜浸成暗紫色的木制大缸经过岁月,风化成灰白色,院子里的蒿草疯了一般蹿起一人多高。到了九十年代初,附近村屯的农民为了把自家园子里的蔬菜换几个现钱,就跑到酱菜厂破烂的空场上扎堆。镇政府看到赚外快的机会来了,就把快要坍塌的厂房修缮一新,规划出水产区、水果区、蔬菜区、干料区和副食区,出租给摊主。于是,红黄绿白的各色时令果蔬像野鸡身上的翎毛,使污秃的酱菜厂又繁荣出昔日的景象。

自从嫁给在酱菜厂蹬三轮车拉活的张木森后,叶紫花就在酱菜厂找了个清理垃圾的活儿。五百元工资再加上男人七八百元的进项,让女人心里暖烘烘的。她节俭地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月子里哭伤的眼睛,老觑着,跟她一起干活的人总怀疑她不能把垃圾准确地撮到车里。一段时间下来,他们发现,这个女人不仅不放过一根草棍,还能一眼就叨住裹挟在脓乎乎烂菜堆里鲜翠的油菜、蒜苗、菠菜、韭菜、葱叶,虽然这些菜都像从战场上逃出来的伤兵,缺胳膊断腿,可叶紫花就像一个技术高超的护士,她把青翠的菜梗、鲜嫩的菜叶分别放在一起。菠菜叶回家打碗汤,其他的菜攒两天包顿菜肉包子。男人和儿子赵小宝吃得满嘴流油,还无限滋润地咂嘴。

酱菜厂里的批发从凌晨两点开始到晚上九点钟。叶紫花早上五点上班,把半夜交易时的烂菜叶子、腥膻、酸腐得呛得人喘不上来气的垃圾装上车,再打扫一下,不到八点就回家了;晚上,三轮车活少,张木森替她,也为了捱到九点到学校接回上初四的赵小宝。腾出时间,叶紫花就安心地在家侍弄饭菜,一家三口吃过饭后,赵小宝打着饱嗝在灯下写作业,男人戴着耳机听《晚间新闻》,叶紫花抻长脖子给男人补磨破的裤裆。“骑三轮就费这地儿。”女人偶尔也自言自语地咕哝一句。叶紫花的嘴唇总像着了霜的叶子,颜色灰白,还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张木森刚娶她那会儿,总是抚着她扁平得像被汽车碾过的胸脯问:“你咋像苦大仇深的农奴?”叶紫花侧身抚在男人的肩膀上长叹一口气。

蓝色小灵通蜜蜂一样在桌子上转动起来。男人怕突然的铃声吓着有心脏病的女人,一进屋就调到震动档。赵小宝瞥一眼嗡嗡转动的小灵通继续写作业。叶紫花看一眼男人,他正沉浸在《晚间新闻》里。

“喂——找谁?”叶紫花的声音懒散疲惫。“我出来了,你明晚把儿子带来,我要见他——”叶紫花失魂落魄地打个冷战,她前所未有地睁大眼睛,求救地看着男人。男人摘下耳机问:“咋地了?”叶紫花咧着嘴说:“赵是赵二。”赵二是叶紫花的前夫,也就是赵小宝的生身父亲。“我做的儿子凭啥孝敬你老爷们儿?你们天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我连饭都吃不上,凭啥?”赵二在电话那端的咆哮吓得女人噤了声。“你哆嗦啥,问他想咋地?”男人平静地看着女人。女人的脸少有地微红起来:“他想、想看儿子。”赵小宝霍地抢过电话扔到桌子上:“我不想见他。”

女人的心咚咚地像敲鼓,她心神不宁地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她从心里觉得,赵二应该感谢张木森才是,是他让赵小宝念书,让他活出个人样儿没容女人继续想下去,蓝色蜜蜂又嗡嗡地叫起来。“接吧,把话说清楚。”男人鼓励她。仿佛电话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女人半天才拿到手。赵二的口气软下来:“我不要儿子,就想看看他。你不会狠心不让他见我吧?你被野男人搂着睡觉,敢是成舒服了,我见不着儿子也不让你消停,天天晚上蹲到你家窗下学狗叫”说着说着,赵二又要挟起来。女人厌恶地皱起眉头,她使足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行了。”关掉的小灵通像被突然掐断脖子的鸡。“无赖。”长长地倒吸两口气后,女人再一次咕哝一句。

啪,赵小宝把笔扔在桌上。他气囔囔地脱下衣裳,瞬间就蜷缩进被窝。女人和男人对望一眼。“睡觉。”男人关掉收音机。“明晚你带儿子去吧,他要见孩子也算合理合法。”男人抚摸着女人干瘦的身子说。北风从窗缝儿吱吱地钻进来,像一群争抢米粒儿的老鼠。男人的鼾声均匀地响起来,女人起身把被风鼓起来的窗帘压住,她瞥一眼黑得像锅底的夜,瑟缩着身子钻进被窝。

清冷的寒夜,让叶紫花再次陷入到黑暗中。每当想起十九岁那年的遭遇,叶紫花腋窝下都有冷汗冒出来,让她不寒而栗。

那天,她和表妹疯玩忘了回家,看到偏西的太阳,姑姑不放心要留她住一宿。可她说第二天要赶集,妈让她到集上把新鲜鹅蛋卖了换酱油。于是,她在姑姑不安的注视下孤单地走上有两条深深车辙的官道。西落的太阳湮没在一片苞米地的那头,叶紫花越走越急,她把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全都想起来了,什么狼外婆呀,什么拍花的呀,把自己吓得毛骨悚然。

“呦嗬,是你呀。”一阵丁零零的铃声,同村的赵二骑车从后面追上来。叶紫花抿住嘴唇不搭言,她夹着腿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紧走。“我还能吃了你?前面苞米稞子深,别让坏人给你祸害了。”叶紫花小跑起来,她觉得赵二比坏人还可怕,比癞蛤蟆还恶心人。赵二追上叶紫花,伸手拽她。“别碰我。”叶紫花尖厉的叫声穿过苞米地,蛐蛐无忧无虑的叫声更增添了她的恐惧,她嗓子眼儿像着火一样生疼。“喊啥,我又不打你。”赵二一把拽住叶紫花的胳膊。

开始,赵二看这丫头紧张得像受惊吓的猫,十分可笑、好玩。她一跑,赵二玩心又冒出来。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叶紫花惊骇不已,连咬带踹,一脚差点踢到赵二的命根上。赵二向后一弓腰,瞬间,身上骤然有了酥麻的感觉,裆里的东西也嘭地一下像窜出地平线的日头。赵二心旌摇动得眼睛乜斜着,他一把蛮力把叶紫花拽进苞米地

赵二当时绝对是童男子,他把心思都用到小偷小摸上,忽略了女人。第一次,赵二不得要领,第二次他就无师自通地懂得了把握。他才不管手脚并用连踹带抓挠的叶紫花,只顾自个儿受活得腾云驾雾。

叶紫花从那以后再没吃过一粒苞米,还一看见绿汪汪的东西就眼睛生疼,条件反射般地呕吐。

赵二,就是他的学名。可能他爹费劲扒力地给三个姐姐起了赵美叶、赵美枝、赵美花就再也找不着好听的词了,看到他像扒皮的大耗子在土炕上蠕动,他爹不耐烦地一挥手说:“叫赵二吧。”赵二他妈抱怨地说:“也没有赵大,咋能叫赵二?”赵二他爹就不耐烦地翻棱起白眼珠子,他妈就没再追究没有赵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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