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她点了下头,关切地望着她,我相信她能看懂我眼里的心疼。
她很突兀地冲我一笑,不是微笑,而是我们在大厅开玩笑时的那种彻底的笑,只是没有声音而已。我也想笑,但心里突然一慌,我不知我的笑送出去没有。
作为弥补,我想倒杯水给她,又觉得似有不妥,只好连倒了三杯水,先给那两个查账的人,最后才递给洁薇。喝点水吧!我听见我的声音粗糙喑哑,像一把旧扫帚。
查账的人时不时就要把洁薇叫过去,跟她核对一些细节,洁薇多半会冷静地驳回去,实在无可辩驳的,就痛快地点头,任由那些人折下页码,放进一只专门的筐里。筐里的账簿越来越多了,洁薇却一脸淡然,彻夜不眠也无损她白皙而细嫩的皮肤,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精致。
她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低声说:跟我去卫生间吧。
那人放下账簿,站起身来,牢牢抓住洁薇的手,又向我丢了个眼色,我紧跟在她们身后,往卫生间走去。
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第一次上厕所时,肯定不知道要主动叫一个监视者,肯定是站起来就往外冲,身后肯定有过呵斥、追赶,那时她是什么表情,又是什么心情!
我站在过道里,盯着那扇门。同事没上厕所,站在洁薇的隔间前,跟她说话。
洁薇你好糊涂!你又不缺钱,干吗要做这种事情?
唉!洁微在里面叹气,似乎一言难尽。
真的,我们都想不通,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呀?
一事当前,哪会想那么多呢?
说你什么好哦,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从个人感情出发,我实在不想查下去,但你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没关系,你好好查,我能理解。
你要是心疼我,你就说几个重点日期,省得我们大海捞针一样。
跟你说实话吧,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你是大还是小啊?同事突然不耐烦起来。
小。
那该完了吧,怎么还不出来?
马上。
说是马上,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有细碎的声音,不久,两个人拉开门出来了,我赶在她们出现之前,退回另一边过道,我想尽量不让洁薇知道我在监视她,虽然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连续一个昼夜的审计,问题出来不少,但似乎还没彻底完结,还有待进一步核实,然后上报。这期间,洁薇必须就地严密看管。
第一个晚上在通宵作战中过去。第二个晚上,那两个连续奋战了一天一夜的查账人终于熬不住了,申请回家休息,但洁薇不能回家。领导指示,将洁薇转移到值班室,那里有床,有卫生间,还有简单的厨房设施。
因为保安全是男性,异性看管总有些不便之处,所以看管洁薇的人除了保安,临时增加了一个叫许静的女性员工。
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独自一人看管洁薇,我正想趁这个机会跟她好好聊聊呢。
出门之前,爸说:应该把她铐起来。万一让她跑了你们都跟着遭殃。
爸似乎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真奇怪他这印象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我没时间跟他废话,我得先洗个澡,穿戴整齐。一想到今晚将和洁薇共同度过,心里就莫名地欢欣,但马上又无比伤感。
爸又追出来叮嘱:千万要管好你的钥匙……
不等他说完,我的摩托车已经滑出了好远。
许静几乎是跟我同时进门的,满脸的不耐烦:真是的,我正在追一个电视剧呢。
即便是这种内部看管,也是有纪律的。不过,我悄悄对她说:看情况吧,说不定你可以抽空回去看一会儿,洁薇是聪明人,逃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许静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还是算了吧,万一她跑了,我的饭碗可就危险了。
在屋里转了两圈后,她过来在我耳边说:要是能给她吃点安眠药就好了。
事情没搞清楚前,她还不算犯人呢,就算是犯人,也不该这样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