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生
安徽舒城五显中心学校/尘埃树
秋晨,一盆菊的花叶瓣上闪亮着一些颗粒,颤巍巍欲滴。
是洁净的上天降物——秋露。花叶露珠如梨花带雨,给我的书窗凭添了一道风景。但我不学清少纳言用丝棉被吸取拭身,怕它的寒气;也不学《甄嬛传》上甄妃专门收集露水煮茶,本是世俗中人就不必附庸风雅。我就学陶诗人,“秋菊有佳色,袅露掇其英”,也非是清洗尘世之心,只是知道菊露花茶有祛心火的功用。
一个白昼的秋枯,有了一夜湿星星的洒落,天地便又有了湿润有了情态。所以有露的秋,虽似一个容颜渐凋的妇人,有了粗糙,有了心的细细的开裂,但一洒上香湿的爽肤水,立马就滋润了;多余的玉珠点缀肌肤,便有了雍容华贵的气质。
露就悬在了人们的想象里。
古人想象力不逊今人,一句“露从今夜白”,抑或在“露”前直接加一“白”字,露就有了颜色、诗韵,予人想象。白露是月白的露水,也成为一个节气,一个被白露点亮的节气。这时节,“露珠遍路”,草尖上,野蔷薇上,繁密得如同文字,流动着。
如果你在晴日夜晚外出,仰望繁星,倾听牛郎织女的悄声细语,就会被露水打湿裤脚。世间最热烈的恋情当属夏日,就像玫瑰上的露水钻石,但想象中的爱情却在秋天,最纯净最透明的几滴,也许还有“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怅惘和凄美。秋天的爱情山高水远,有情景相生的永恒,即使是爱情的背影,也会留下凝望的眼睛。
白露,便是这个时节伫望的眸子。
当你把怀人之思从远方收回,就到了寒露。“白露秋风夜,一夜凉一夜”,到寒露,就是滴透手背和心底的凉了。浸透了易安居士晚年的词意,浸透了阿炳二泉映月的琴音。这时我看晨露,就有滴滴联想的寒意,就渴望起阳光下的水蒸气。
寒,会把青色的日月泊在天空;沉露,会把草尖和枝丫压得更低。
屋后背阴的林子、洼地和天空,偶尔就能听到扑棱棱逃亡的鸟雀,一路踩落沉沉的露水和时光,那是留鸟。而天空无尽处,最后一批大雁将从山顶划过,显露又隐藏了自己生命的行踪.之后就会留下天空的空、旷野的旷。
没有了叶子,只有光秃秃枝丫的空旷;没有了棉桃青草,只有睡倒的棉秆枯草的空旷。寒露将在这空旷里独自伫立一段时间,或者说,空旷将在寒露里住上一段时间。
之后就是降临的霜降了。
霜降,像石灰在粉刷天空,越刷越厚,把天空粉成灰铁的颜色,让白昼的阳光黯淡;晚上漏不下星星的雨滴,只落下些霜灰。
我家窗前那些露水的呼吸以及村庄外的眼睛,会不会也被糊成冬天的颜色?
我知道乡村的露眸终将被覆盖、封冻。但栖息在我生命深处的眼睛,一直醒着,不会失去晨阳、光亮和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