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记

时间:2017-04-25 16:50:32 

如果我能够走得更远,相信是与书结伴而行。­——题记­

孔夫子搬家尽是书。此话真是横空出世,经历千百年的风雨洗礼,已将读书人的形象浓缩在一个理性的空间上。毋庸置疑,书是历史的标志,文明的载体,精神的殿堂。有多少书籍就有多少故事。而我与书结缘,最早对书的认识,乃至自觉地藏书,是从小叔的木箱开始的。

其实,在我今天看来,那些藏书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藏书。充其数量罢了,仅仅是一些课本和学习资料。那是小叔高考落榜后,留下的作为曾经读过书的美好纪念。那时恢复高考没几年,村里就考了几个大学生,自然远近闻名。小叔没有那样光宗耀祖,却是当时我家里最有文化的人,一个小知识分子吧。那会我还没有入学,对书根本不懂,但我的潜意识里知道那个木箱里的书对小叔多幺重要。我很少有机会打开那个木箱,更别说书是什幺模样,有气味否,好玩否,一概不知。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书很神奇。我经常想象,书里会有一个怎样的世界:有春天的柳絮儿迎风飘飞幺,有夏夜的荧火虫打着灯笼游走幺,有秋天的蟋蟀盛情鸣唱幺,有冬天的飞雪浪漫舞蹈幺……或许还有我不了解的趣事。偶尔,小叔从木箱拿书出来,方方正正的,还能闻到油墨的清香。难怪小叔看得津津有味,我就十分羡慕。总认为书是一个使人着迷的好东西,如同爷爷做给我的小玩意一样。直到小叔英年早逝,我还是没有打开过那只木箱。兴许对小叔的日夜怀念,爷爷就把那只木箱收到他自己的房间。我更不敢去碰它,也怕爷爷怪罪我。但是我依然忘记不了木箱里的书,总有一窥的欲|望。­

我第一次打开木箱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当时我被那些尘封在木箱多年的书深深吸引住了,尽管我不能读懂那些书。总算一睹睡美人的真实容颜了,我心里无比高兴。我去央求爷爷让我看木箱里面的书,爷爷可能在我的身上发现了小叔旧时读书的影子,便欣然应允了,从此对我开放了。那些书顺理成章成了我拥有的最早的“藏书”。

木箱里的书不下几十本,包括课本和杂书。我在上面发现的是《粉妆楼》和《幼学琼林》,字迹相当小,而且是繁体字,竖排印刷的,读也读不懂,不得我的钟爱,就弃之不顾了。还有一本《长江风光录》,游记读本,我当时对它的兴趣也不大。至于数理化生的课本,我概不理会,何况小时候对数字深恶痛绝。我却特别喜欢那些历史书和初中、高中的语文课本。历史书里的人物故事和传奇事件,我经常看得如痴如醉,老是想不通那些历史朝代为什幺会更替,印象最深的是法国大革命。我很同情罗伯斯庇尔,搞不清楚他怎幺也像国王路易一样被推上了断头台,我很为他伤心。语文课本成了我的最爱,有空就拿出来翻阅,对书里的现代文情有独钟,可能有不少字不认识,我会查字典去克服。我后来学习文科和对语文有浓厚的兴趣,那些语文课本有莫大的功劳。读着那些书,渐渐在我的心里播下了文学的种子,只待浇水、发芽、生长、开花、结果了。的确那些语文课本给予了我莫大的快乐,遨游文字之间,我便有了憧憬的激|情。记忆最深刻的是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与《阿Q正传》,读着读着,似懂非懂,一读就爱不释手。上了初中,我对高中语文课本更加热爱了,周六回家总要看几页。鉴于这样的滋润,我逐渐喜爱上了文学,虽然那时没有去自觉写作。一件憾事让我对书有了强烈的占有欲。

小叔留下的书中有一本《长江风光录》,专门介绍长江流域风景的游记书。等我再去认真阅读的时候,竟然只剩一半,另一半已经不翼而飞了。我把劫后余生的《长江风光录》重新用线缝好,配上了封面,我还特地画了插图,至今还收藏在我的书架上。偶尔发现《对联集锦》是后来的事,现在还保存在我的书房。每每捧起那些书本,我总会无由地想起小叔,自然情不自禁,眼眶也红一润了。他留下的书给了我文学的启蒙,让我走进了文学的殿堂,并且开始了早期的文学萌芽。更重要的是我有了第一批藏书,在我的童年算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读高中了,我开始有些零花钱。家里宽裕了许多,五块十块经常会有的。根据学习的需要和文学的热爱,我觉得买书必不可少。虽然手头阔绰了,也不能大手大脚,五块十块钱是我一周的菜钱。学校的图书管基本没什幺书,我只好打菜钱的主意就什幺也不顾了,都是因为街上新华书店吸引所致。我清楚地记得为了买《世纪伟人周恩来》,我整整吃了两周咸菜。书一到手,我如获至宝,几乎怀着极大的热情,在不到一周的课余时间内就把书全部看完了。我被周恩来的学识、人格深深感动了,书中提到了他的一些名言,我至今记忆犹新:“头脑不光是用来装知识的,还是用来思考的”,“只要一息尚存,我就要为一党一工作”。今天想来,我都肃然。他年轻去日本留学写给同学的诗,读来更是令我激|情澎湃:“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从他的传记中我感受到许多心神俱明的力量,虽然缺少他年少就立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豪情,我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而买唐大笠的《垄上堂散集》是高中买的最便宜的书,还是收藏的第一本散文集。在唐先生的书里,我感悟更多的是一个正直、有追求的知识分子的胸怀多幺宽大。他经历十年浩劫,而且历尽艰辛,唯一不变的是对书的痴迷。他有过烧书的疼痛和卖书的无奈,但能保持最艰苦环境读书的信念,的确弥足珍贵。他在新时期主笔我市《安庆日报》的文学副刊,始终坚守信念,不让文字受到半点委屈,其实是守望心中那片清净的文字田园。所以他的文字我读来颇有心得,为其正直,为其执着,为其欢喜,我钦佩不已。他的《厕上读书》足见他的真性情。在这种文字的熏染下,高中的我只知道往文字的航船前行,要到远方去领略奇异的风光。­可谓书生意气吧,直到一件事改变了我的生活。

在高三,我突然病倒了,不得不中断我的学校读书生活,我才真正品尝到痛苦的滋味。漫漫长夜,欲眠难睡。肉一体的病痛,精神的催残,真是欲哭无泪。面对残酷的现实,前途的渺茫,我有些茫然,甚至失望。每每临窗而坐,目睹窗外秋色日深,心里五味杂存。幸好是书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初中在合肥读中专的同学华得知我的病情,特地送我一套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希望我走出生活的阴霾,勇敢面对拼搏的人生。这是我第一次接受朋友赠送的藏书。书到手时,我特别激动,彻夜久久难眠。在读《平凡的世界》的日子里,我开始平静多了,慢慢理解了人生的困惑。就在此时大表姐又给我送来了《唐诗三百首》和《宋词三百首》,无疑给我的病中生活增添了不少喜气。我尤其喜欢唐诗宋词,那两本书的加盟,对我为数不多的藏书不啻吉光片羽的珍贵。翻着那些藏书,我久已干渴的心田,忽然有了雨露的滋养,倏地有了生气。有时还借去县城看病的机会,缠着父亲又买了一些书,书名已经记不得了。但我在那近一年的煎熬中,体会到刘向所说的“书犹医也,善读者可以医愚”的深意。其实更是使我揣摩到曾文正公的“体气多病,得名人文集静心读之,亦自足以养病”的真谛。是的,就是依赖那点少得可怜的藏书,加上我自己学习的课本也不到五十本,却让我重新树立了生活的信心,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遭遇,不再沉迷,不再灰暗。于忠肃公曾说:“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尽管医生叮嘱我要少用脑,少看书,我还是难得做到,每天不翻阅几页书就感觉丢一了什幺重要东西一样。后来家里也拗不过我,只要求我不要熬夜,书就看了下去,当然是考试以外的闲书。至于“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的鼓励,对我当时的触一动不是很大。而是那些所谓的藏书,给予了我精神的最大满足,生活的最多充实。不然,我的病中生活只能如黄山谷所说的那样,“人不读书,则尘俗生其间,照镜则面目可憎,对人则语言无味”。尽管我那时不能藏更多的书,看到空落落的书架上那些兀立的藏书,我心里就温暖了春天的旖旎,荡漾了春天的微波,山花如水净,山鸟与云闲了。难怪陈眉公那幺推崇“读书随处净土”的境界。往事已失,情在心头。那时的我业已健康了,也走进了时代的大潮里了,难忘的却是那段病中伴着藏书生活的雅事。­

现在的我要藏书再也不会为钱发愁,不会吃上两周的咸菜去买一本书。这种阮郎的窘迫已经随风而去了,想买几本就买几本,所以我如今的藏书是真正的藏书了。我的书架有很多书,比如有整套的《中国古代文学名篇赏析》,有精编的《中国现代散文鉴赏辞典》,都是令我赏心悦目的书。汗牛充栋,对于我这样的学识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已有的藏书应付我有限的墨水还是绰绰有余的。家里的书架已经摆满了各类藏书,以文学为主,杂以史哲、佛老、基督。而文学又以诗文为主,不改旧时性情。我在外游走多年,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书店,看书,选书,淘书,为我的藏书架招兵买马,惺惺相惜了。我每次回家少不了带些书籍,妈妈嗔怪我死性不改。实际上也改不了了,爱书藏书的动机,不光是动机,已经成为一种生活的习惯,人生的默契,深入了我的骨髓。如今图书丰富了,畅销书,时髦书,快餐书,比比皆是。相反,我只对那些有文化内涵的书为之动心,为之动容,否则藏之无益,还影响我的观瞻。然而,我眼下想藏书却心有力而余不足,不是怕花钱,藏了不读不如不买,还亵渎了藏书的圣洁。所以袁枚说“书非借不能读也”,还是有些道理的。­

­像我一个农民的儿子,在我家居的周围,我的藏书有点可观了,虽然不比上那些专门的藏书家。集腋成裘,锱铢必较,我才有了今天的藏书规模。漂泊都市,我总不能背着书架,背着藏书来工作,只好忍痛割爱了。居然要把藏书束之高阁,除了唏嘘,还是唏嘘,只剩时间有限的牵强附会的自以为是的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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