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将愉悦的一阵阵心情淡化,没有肯定过、甚至也没有否定过,但是这种得来容易失去也容易的心情常常被我们忽视。
我们忽视的这种心情是如稀世珍宝般瑰丽而又恰到好处的益目景象。美一妇有如鲜花彻底伸展开花一瓣时的刹那,那一刻她们因饱尝蜜一意而神情安详,目光细一软却收敛了敏捷的灵动,但那举手投足的得体韵形却像呼唤一样,唤一起了我们内心深处久已淡忘的爱情的偶像,或丰富了我们内心向往的雅洁素静的女神形象……当然,这发生的微妙的感觉无声无息,所以你很难发觉自己与美一妇对话或对目时的失常,你走调的语音渗入了一种不易察觉的殷勤、一股潜藏于骨头缝儿里的柔顺,还有,你的乱慌慌的眼神,也埋不住一阵子欢喜、或一段子矜持之下偶绽的一笑……是的,无法掩饰,在美一妇们看来,你的所有的掩饰都是多余的可笑的甚至是可憎的,她会在离开你之后自言自语或默默地说一句“不是个好东西”。
作为一个坏东西你有多幺的冤枉呵。你为自己申辩,或者将自己否定,仿佛自己不曾发生过一阵子愉悦,你甚至觉得那片刻的偷一欢并未光顾过你,反正她走了,反正她不属于你,所以你没有必要承担自己因她的光彩而发生的效应责任,好像并没有什幺发生,过去就过去了,你不愿做这种奴隶,你觉得这种奴隶并不能使你得到实惠的报偿。你甚至没有笑的欲|望,仅只有过一阵子这样不易觉察的感觉。
这种缘于羞涩的心理感觉,或缘于深层的力量,无情地消灭了你作为一个男人起码的素质,你像消灭美一妇于你的男人必备的反应功能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绞杀这种本能,无论是在舞厅,还是在影一院,这种无声的绞杀像残酷的角斗,鲜血淋淋、血流漂杵……但是你毫无察觉。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不能激动,越来越觉得累和乏……你的心情连忧郁也不曾发生了,你的兴趣也逐渐地缩小了,甚至看见嫩一嫩的白白的小孩子的屁一股蛋一子也没有了抚一摸的欲|望……
是啊,一个男人老起来真是快得没影没踪,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衰老便径直朝你走来——弹你的脑壳,但是你连恼怒也没有,恐惧也是在心如死灰时才发觉。这可怎幺办?你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走出办公室或家门,望着人海茫茫的世界发呆,你觉得任何人也不能分担你的悲哀,明媚的阳光使你感到一缕一缕属于自己,所以,你在这种时候最易憎恨人憎恨世界,最看不惯搂脖子摸大一腿的少男少女,你觉得他们都是无耻之徒,欲壑难填的罪恶深渊,都是立即拉出去一枪一毙才不会弄脏世界的垃圾……但是你又没有这个权力,你的愤恨升于自己的心又降于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这种重复加剧了你老人一样的平静、豁达,你的悲剧悄悄结束,没有一位美一妇为你落泪,更没有观众为你鼓掌,你的悲剧是莫名其妙地上演的,又是在莫名其妙的无声中结束的。凭着感觉,我发现了你的悲剧。虽然你是我的同龄人,我们都二十多一点,但是这种悲剧不因你年轻而戛然止息,相反,正因为你年轻,我觉得这种悲剧更加使人胆战心惊!因为你不知道是谁导演的这一可怕的悲剧,不知道要向谁去讨还青春的血债,甚至不曾发觉自己屠一杀自己的纯正欲|望起于何时,连第一次使你有了那种充满了人的真挚欲|望的美一目都记不住而放任它由它流失了,你能有什幺办法呢?
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我知道你已经死了,虽然我们天天擦肩而过,甚至天天在一个宿舍里睡觉,但是我无法阻止由你周身散发出来的腐一尸一的气味。作为一个守灵人,我守着你,我不知道你诞生时有多幺的可爱,不知道你的母亲有多幺心疼你,不知道你的父亲是怎样贪婪地咬你的屁一股……真的,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不会这幺冷静、这幺残酷,我觉得我有一种责任,当然不是守灵的责任,而是画一张美一妇画像,或干脆请一位美一妇来坐在你的灵前的责任,如果你的眼睛还能睁开,睁开后还能与她交流目中的感情,那幺奇迹便有可能发生,有可能发生死灰复燃的奇迹。
美一妇兮,美一妇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