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个年头儿,在报章杂志上,最流行的是幽默文章。可惜记者是个埋头干实业的人,没有名流学者文人墨客那种闲情逸致,所以简直不懂什幺幽默和不幽默。只是记者跑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世面,就拿平时见闻所得,讲几个笑话,替读者们劳作之余,解解闷儿罢。
笑话年年有,今年格外多,不过有许多笑话,是不好随口讲出来的。现在我就讲两个没有多大干系的官一场笑话罢。
据说从前长江某省,有一位督军,他虽出身行伍,而目尚识丁。某日,来了他的一位老乡,向他讨差使。他应允后就下了一道手谕。这位老乡欢天喜地的说完了“栽培”“赏饭”的一套谢恩的话后,回到旅邸,静候佳音。不料不多时,来了一群纠纠武夫,竟把他捆一绑着,捉将官里去。这位老乡愁眉苦脸,大叫其冤。后来一经多方奔走探听,才知道是一场误会。原来那位督军大人的手谕“派到副官处”的“派”字误写了个“抓”字,部下才不问皂白,把这位老乡捉到副官处去了。
东北接近日俄,所以日俄的语言,每人都会说几句。譬如日本的“阿力阿豆”(谢谢),“八格牙鲁”(昏蛋),这两句话差不多尽人皆知。东北某老将军当然聪明也不在人下。一天,日本总领事宴请中日要人,实行亲善。某老将军也被列上宾,席间觥筹交错,宾主言欢,倒也非常热闹。宴毕告辞,照例客人要对主人表示一点谢意。老将军心花怒放,要来一句洋话,可是老态龙钟,又多贪了几杯美酒,竟把“八格牙鲁”误记为“阿力阿豆”。所以临别握手的时候,向每个日本人都是道一句“八格牙鲁”,骂得日人目瞪口呆,莫明其妙,对看多时,只得自认晦气。这一事便在东北永成笑柄。
这是两个笑话,但其实也并没有什幺可笑。因为在目前,登坛祈雨的主席,算命批字的县长,制造红丸吗啡的委员,到处都有着。我们那位督军,不过因为欠读通了些。我们那位将军不过因为没有学好番话,闹这些笑柄,自然是很平常的。但是当代的名流学者,东西洋的归国留学生,开口谈民一主独一裁,闭口谈三民五权,却不知道中国的大官,是怎样地幼稚糊涂,连粗浅的常识都没有,怎样能叫他们来担当救国大计。所以我这两个笑话是未始不足以供参考的。
(原载1934年3月3日《新生》第1卷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