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后,没有一个男人爱过她。她在想,我太老成持重了。或许只有轻佻的女人才能博得男人的青睐。又想引人注目又当会计教师,这二者兼顾大概是不可能的,她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地尽职效力,从中得到了严肃的欢乐。多年的克己奉公使她赢得了镀金银质勋章和一心一意织毛衣的权利。慈悲的上苍使她走进这家咖啡馆,正巧这时,她的眼睛在镜中看到一个男人朝她的桌子走来。是的,他走近了;是的,他背靠镜子坐在皮面长凳上,正好和阿尔贝特面对面。他一言不发,这不大礼貌。可是现在男人抬起眼睛望着她,她只得做些礼貌性的表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温柔而庄重。普吕沃小姐脸红了,下唇开始颤抖,哆哆嗦嗦的双手在寻找一个支撑点,一个像救生圈一样能够抓住,像护身符一样可以摸到的熟悉的东西:一双织针,或者可能是手提包薄羊皮下的镀金银质勋章。男人转过脸来。她屏息静气地等待着。他很快就要说话了。
那么多桌子都空着,他单单坐在这张桌旁,目的不只是为了喝咖啡吧。他选择了普吕沃小姐,想博得她的好感。他将要向她吐露心情忧郁的原因,她可能会安慰他。她感到她那颗充满怜悯和爱慕之情的心在激烈跳动,这是一位获得勋章的老处女的心,她失去了未婚夫,她为穷人织过毛衣,她为三十个年级的学生上过支付差额课,她桃李满天下。
男人再次抬起头来,阿尔贝特焦灼的目光直射那双明亮抑郁的眼睛。这眼睛比语言说得更明白。这时,普吕沃小姐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像是一种不断增长的、无法忍受的痛苦。泪水流进脸上的皱纹,一个哽咽使她猛然颤抖,她抓起滑向腰际的羊皮提包,喃喃地说:“请原谅,先生……再见,先生……”她向门口快步走去,向着她舒适的套间、退休的生活、成行成行的毛衣活走去。男人做了个吃惊的动作。然后,他轻轻地敲着桌子。
“先生,”侍者说,“您还像往常一样来半升啤酒吧?您放心,一会儿我扶您过马路。刚五点钟,车就这么多了……就是眼睛好的人也难免给撞上。哟,那位女士走啦?您坐在她桌上,人家可能以为您是故意的。”
脸色苍白的男人若有所思。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这位女士人怎么样?”
“又年轻,又漂亮。”
侍者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