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约定
早上七点。
零零散散的香客正在上香。
烟气在空气中弥漫、飘荡,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有点零乱。
天有点沉,是那种蓝色中加了一点黑色的感觉,灰蓝。
台阶很长,仿佛走很久都到达不了尽头。
乐珠停下脚步,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还有十几阶就到了。
在穿过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后,终于来到大殿中。
那里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像。
世有危难,称名自归,菩萨观其音声,即得解脱也。亦名观世念,亦名观自在也。
乐珠不信佛。
但,她还是跪在黄色的已经有些发旧的垫子上轻轻地磕了三个头。
她没有上香,那只是一种形式。
人越来越多,络绎不绝的人群让乐珠的心里感到异常的烦躁。她转到了大殿后方,那里有一道门直通后院。
后院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和尚清扫着院落,还有一棵树。
那是这座寺里唯一的菩提树,为常绿乔木,叶子卵形,茎干呈黄白色。
乐珠走到树旁,抬眼看着身旁的这棵树。这就是传说中让释迦牟尼静思了七天七夜终于成佛的那种树。乐珠冷笑,她不明白什么叫大彻大悟,也不明白什么叫逆观十二因缘,明心见性,她只明白世间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
在离开的时候,乐珠最后看了一眼那棵菩提树,她在心中许了一个愿,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越来越阴,已经没有了灰蓝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脏色。
很脏。
乐珠顺着已经褪色的走廊拐到了一扇月牙小门前,在推开门的时候,其中半扇门差点掉了,乐珠摇了摇头,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也许已经被寺庙里的人遗忘。
走进那座只能容下四五个人的小院,乐珠站住了脚。院里的地面上已经长满了杂草,有半人来高,在杂草丛中矗立着一间三角形的石砖建筑,约有七米高。
那是间房子。
乐珠拨开杂草走了过去。
门很小也就半米来高,刚好够一个人弯腰侧身挤进去。
乐珠抬起头看向天空,一只雄鹰盘旋于空中,乐珠木然地笑了一下。
它很自由,它可以到处飞翔,它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去阻挠它,也没有人去干扰它,它应该是快乐的,起码比人快乐。
乐珠推开了那道小门弯腰迈了进去。
房里没有灯,只有一道像光环一样的射线自上方射下来照在地面上。
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黄土,黄土看起来很干净没有一点杂质,但是那种黄总会让人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它太耀眼。
乐珠盘腿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上方。
这是一间奇怪的房子。房子的里面由上至下呈三角形,三角形的尖顶上有个碗口大的洞眼,外面的光线正好从那个洞里射进来,这也成为了这间房子里唯一的照明工具。
乐珠将目光从顶端移了下来,移向正前方,她看不到他,他总是隐在黑暗中,但她知道他就坐在那里。
“我来了。”乐珠的声音很轻,甚至有点冷淡。
“我一直在等你。”对方的声音响起,显得很平静,但听起来的确老了,有种沧桑感,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乐珠感觉得到。
乐珠伸手玩弄着地上的黄土,简单地说道:“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我很好。”
乐珠的手停了下来,她诧异地看向对方问道:“很好?”她不懂,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趣。
“世间一切事情皆为过眼云烟,放下就放下了,放下了心就轻快了。”对方轻咳了两声,显然年岁已经很大了。
“世上有几个人能放得下,放下了又能怎样,放下就真的轻快了?”乐珠苦笑,伸手抓起一把黄土举起又松开,让黄土肆意地自然洒落。
对方没有回答,屋子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开始下雪了,雪花透过碗口大的洞眼轻飘飘地滑落下来,落在乐珠面前的地面上,又悄无声息地化了。
化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乐珠伸手想要接住雪花,可是雪花总是轻易地化成雪水从她的指缝里光明正大地滴落。
“不要去强求。”对方再次出声,声音中有某种说不出的感染力。
“我从来都没强求过什么,但是命运却在强求我!”乐珠收回手,手冰冷,冷彻寒骨。
“你还没有准备好。”对方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牵挂。
“需要准备什么?没人知道,既然如此又何需准备。”乐珠再次苦笑,她的声音中充满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雪越下越大,雪花像美丽的花瓣大片大片地落进来,沾湿了泥土,带着那股清香不染世俗的味道在整个房间里慢慢弥漫开来。
“他一直在等你。”对方又出声了,声音听起来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哪?”乐珠淡淡地问道。
“他就在你身后。”
乐珠没有回头,只是柔声说道:“你还好吗?”
“很好,”声音清亮而坚定,自她身后的门旁传来。
乐珠淡笑道:“你长大了。”
“你也是。”声音青涩中透着宏亮。
“我们要走了。”乐珠的眉尖又露出少许忧伤。
“我随时等待着你带我走。”
“看来你是准备好了。”乐珠双手伸直交错于雪花中,借着雪花的清纯清洗着手上的黄土。
“就像你说的准备也无用又何必准备。”
“说得好。”乐珠站起了身,但是却没有马上离开。
“走吧,早晚都要走。”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乐珠没有出声,伸手推开了门,门外射进一道光线刚好照在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既然不回头又何必要看。”对方无奈地叹道。
他真的老了,连胡子都白了,乐珠的双目中流露出漠然的眼神,她没有丝毫留恋快速地走出了房子。
“师傅我走了。”
“好自为知。”
“谢谢师傅。”
重重地磕头声在房子里回荡。
乐珠再次抬起了头,雄鹰已经不在,只有纯白的雪花从天而降,那种洁白让乐珠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干净。
干净,有多少人一生是干净的,有多少人一生敢承认自己是干净的。
乐珠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我们可以走了。”
乐珠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年轻和尚。
他看起来有点削瘦,这二十年来他确实长大了很多,个头比她高出了足足有一头,眉宇间已经透出男人的成熟。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旧蓝色的僧衣,颜色有点变浅,手上的念珠黑而光亮,他总是时刻在抚弄着它。
“你叫什么?”乐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悟觉。”他的手还在抚弄着那串念珠。
乐珠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出发吧。”
雪花飘啊飘,好像永远都飘不完。
一股半透明的液体顺着碗口大的洞眼流了下来,沾染在泥土上,一滴,两滴,三滴……最终汇成一片缓缓地流向黄色的坐垫。
老僧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道光,脸上露出了淡定的笑容。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液体开始沸腾,冒着气泡四处蔓延。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液体溶化了,溶化了坐垫,溶化了衣襟,溶化了……
2、入口
夜晚总是漫长而寂静,天空上几颗星星正在发着淡淡的黄光,偶尔会有流星划过,也许明天是个好天气。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但茂密的不是绿叶而是干枯的树枝,树枝相错交差,显得有些零乱,整片树林隐蔽而幽深,没有人能找到这里,除非事先知道这条线路。
乐珠正坐在地上,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
那是一座看起来高而厚重的城墙,它的高度绝对不亚于北京的紫禁城,只不过它是灰色的,灰色的感觉总会让人心里平添少许忧伤,况且现在还是黑夜。
那种感觉有点诡异,凄凉。
乐珠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旅行包,从侧面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瓶子,瓶子很精致,只有一个女人的手掌来高,形状瘦长,像是按照女人的身形制作而成的,很是雅致。瓶子的里面盛着一种暗红的液体,金色的方形瓶帽设计得简单大方,更突出了瓶子的别致。乐珠伸手拧开了瓶盖,一股香醇之气从瓶子里冒了出来,乐珠将瓶子放在鼻间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连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悟觉看着她,这一路上他们之间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但是他承认她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丽女人,虽然他见过的女人不多,但是他很肯定这一点。浓密而黑亮的秀发披在肩后,几乎及腰。上身一件长袖的白色衬衫,衬衫的领子大而外翻刚好衬托出她细长的脖子,下身一件深色喇叭腿的仔裤完好地裹住了她那两条又长又直的美腿。清晰有致的五官,每一样都相当到位,淡扫额眉,尤其是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目,其中似乎总是隐含着某种忧伤。她的睫毛很长,每当她垂下眼皮的时候睫毛总是轻轻地覆上,很美。她的嘴唇略显薄嫩,但却粉红有色很是诱人,她看起来很倔强,悟觉看得出她不是一个普通女人,她应该很坚强。
“那是什么?”悟觉伸手指向乐珠手中的瓶子问道。
“红酒。”乐珠笑得很肆意,“一种俗人喜欢喝的东西。”
悟觉微微一笑,他不懂这些人世间的俗事,也不会去刻意地弄懂这些事情,他将目光从瓶子上移开,移向了那座高墙。
“你怕吗?”问这句话的是乐珠。
“我随时可以进去。”悟觉毫不迟疑地说道。
“你很自信。”乐珠淡笑,她从包前方的小口袋里取出了一把红色的剪刀,将一绺秀发揪住,一剪刀下去,秀发断了。
悟觉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乐珠。
乐珠收起了头发,将其放在一块漂亮的白色手绢里,然后起身走到最近的一棵树下,伸出双手将泥土挖开,将包着秀发的手绢放了进去,紧接着重新将泥土埋上。
“走吧。”秀珠拍了拍手上的土,拿起地上的旅行包朝着那座高墙走去,悟觉缓缓站起身跟了上去。
月亮有点斜,也很朦胧,让人不免有点迷离的感觉。
乐珠选择了城墙的西侧,从西南角到西北角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甚至有种走不到头的感觉。乐珠在走到第四十四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双目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墙壁。
“你在看什么?”悟觉的话还没说完,乐珠就示意他不要出声。悟觉赶紧闭上了嘴。
乐珠从包里取出手电筒照向墙壁。
墙壁上有着密密的纹路,这些纹路错乱的交织着,零乱,让人看了感觉到头晕。乐珠却双目紧紧地盯着,连眨都不眨,奇形怪状的纹路在她眼里变幻着各种组合,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
悟觉没有再去打扰他,而顺着城墙望向北侧,那里很深,似乎延伸到了树林的更深处,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那里的情况,但是悟觉却总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是人吗?是有人在看着他们吗?悟觉不知道,他也无法判断出来。
乐珠笑了,露出了一种甜美的兴奋之色,她终于看出来了,那是一朵奇怪的花,她没有办法叫出它的名字,但是却被她娇嫩的曲线所吸引,她毫不犹豫地对着花蕊按了下去。
墙发出了“咔”的一声。
悟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有种莫名的紧张,他向乐珠靠了靠,想让自己放松一些。乐珠没有动,只是抬眼看着城墙上面。
悟觉看得出来她的坚持,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再次确信。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一只方形的黑筐从城墙上面吊了下来。黑筐很大,看起来像是木制的,但伸手摸上去却发现是铁制成的,四五个人同时坐在里面都没有问题。
黑筐稳稳地停在了地上,一个人站在里面。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就像教堂里的修道士。他的脸削瘦,表情淡漠,一双眼睛冷然地看着乐珠和悟觉。他的双手抬起,手中各自拿着一块黑布。
“蒙上。”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冰冷而没有感觉。
乐珠和悟觉没有出声,伸手接过黑布蒙在了自己的双目上。
一片漆黑,仿佛真的来到了地狱。
对方扶着乐珠和悟觉坐进了黑筐。
黑筐开始缓缓上升。
又一颗流星划过。
乐珠却看不到,她仰起头透过黑布望向远方。
黑,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不清。就像儿时的噩梦,有种窒息的感觉。梦醒了,一切又恢复正常。
梦会醒吗?
黑筐终于越过了高耸的城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
3、选择
那是一段很长的路。
看不到一切。
只能跟着前面那个人的脚步声。
悟觉就在她的身旁,乐珠能感觉到。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息声。
转过一个弯,地面微微上升,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他们上桥了。
水声是从左边传过来的,乐珠朝着那个方向略微斜了一下头。
有股芳香的气味扑鼻而来。这种地方还有花草,这倒是出乎乐珠的意料之外,她不喜欢花草,更不喜欢那种招人的香气。
迈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乐珠在心里开始数数,一阶一阶的计算,直到最后一阶。
共四十九阶。
那种略带沉闷的声音响起时,乐珠感觉它像是一道古老的城门,似乎很久都没有开启过,而她和悟觉正被人推进那里。
那是什么地方?
终于有人取下了蒙在他们脸上的黑布。
光很刺眼,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痛,甚至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乐珠不得不伸手揉了揉眼睛,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里的环境。
肉眼望去,这间房子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房顶呈圆形,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圆形的小灯,仿佛天上的繁星一样,整齐而闪亮。房间很大,约有几百平方米,四面的墙壁上分别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油画,没有一幅能让人看明白,除此之外,这房间里就再也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很空旷,只有正中间的地方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大理石桌子。桌子离地面很近,看起来也就半米来高。桌子上放着一些白纸,一根笔和一个黑色火盆,火盆看上去像是铁制成的,盆里的火烧着正旺。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布料看起来像是毛线之类的东西,从头到脚全部包裹起来,甚至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更别说相貌。
乐珠看向身旁,悟觉正在观察那个人,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这里充满好奇与紧张。
“这是哪儿?”这是乐珠心中的疑问,也是悟觉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个人并没有出声,而是伸出手示意二人坐在桌子的对面。
乐珠和悟觉迟疑地走到了桌子前盘腿坐了下来。火盆中的火焰让他们在刹那间体会到温暖的感觉,身上的寒意开始慢慢退下。
那个人拿起了放在面前的笔开始在白纸上写着什么。
悟觉伸着脖子想要看清对方的手,起码也要判断出对方是男是女,但是他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个人将手包裹得相当严实。
乐珠冷眼旁观,她在等。
那个人很快就写好了,将写好字的纸举给乐珠和悟觉看。
‘你们进入这里,永远都不可能再出去。’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悟觉的心瞬间寒到谷底,虽然他已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心跳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倒是乐珠显得异常镇定,她只是很随便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那个人将纸丢进了火盆中,瞬间化为灰烬,紧接着低下头又开始在第二张纸上继续写字。
乐珠从背上取下旅行包,拉开右侧的口袋拉链,从里面取出一盒女士香烟。烟盒是绿色的,上面写着四个字母more。打开烟盒,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悟觉不禁多看了两眼,烟身修长呈棕色,看起来很纤嫩,与乐珠娇小的嘴唇刚好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悟觉轻摇了一下头,闭上眼睛,开始摆弄手上的念珠。
乐珠则身子半起,脸凑近火盆,右手夹着烟身快速吸了几口,烟头立刻有火星闪动,乐珠重新坐在地上,一股白色的烟雾自口中冒出,她转过头开始欣赏左侧墙壁上的那些油画。
它们的颜色看起来很单一,每一幅都是由黑色、灰色、白色组成。有的看起来像是扭曲的人形,有的看起来又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只怪兽。
那简直就是垃圾,乐珠暗自在心中嘲笑,也许她无法欣赏这种抽象派的东西,但是她却真的愿意将它们归集成垃圾。
悟觉始终都没有动,他只是偷眼看着乐珠,她的行为与她的外表相当不符。
那个人举起第二张纸的时候,乐珠转过了头与悟觉同时望了过去。
‘你们随时会死,有人随时会杀你们。’
悟觉继续抚弄着念珠,他感觉心中越来越不安,一种恐惧自心底传出。
乐珠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慢慢升起,又慢慢消失,“为什么会有人杀我们?”虽然他们来到了这里,但是他们始终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地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这里有一个规矩,住在这里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即将病死或老死,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找外面的人来此陪葬。’
这是第三张纸上的内容。
“我们是陪葬品?”这是悟觉没有想到的,所以他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那个人点了点头。
“怎么陪葬?”乐珠悠闲地抽着香烟,似乎任何一句话都没有对她有丝毫的影响。
那个人举起了第四张纸。
‘你们住在这里,会感觉非常舒服,但是你们是陪葬品,随时随地都会被那个让你们来陪葬的人杀死,没有人会告诉你们要杀你们的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住在这里天天等死?而我们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死?”乐珠嘴角微微上翘,一丝冷笑现于其中。
那个人再次点了点头。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陪葬品吗?”乐珠问。
那个人又点了点头。
乐珠笑了,道:“既然都是陪葬品,那要杀我们这些被当做陪葬品的人又是哪些人?”
‘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全都是陪葬品。如果你们不想被对方杀死,那你们就要找出对方杀死对方,这样你们就安全了,就可以在这终老,等你们即将死去的时候,你们可以找外面的陪葬品进来,继续这个游戏。’
这是第五张纸的内容。
悟觉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念珠快速地转动着,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游戏,一个你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人随时随地都会出手杀你,而你为了生存下去又必须费劲心思找出对方杀死他,然后当你快要终老的时候,还要再继续这个游戏。
“我佛慈悲!”悟觉双手合什轻声念道。
乐珠右手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几许火星挣扎地闪了几下,随即熄灭,“找我们来陪葬的人一定是认识我们的人。”她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是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你们不想等死,就去找出对方杀死他,如果你们等着,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们想要逃,也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人能破坏这里的规矩。你们可以做出选择,是被杀还是杀人。’
选择……
悟觉相信佛能感化一切,但是一定要选择,他宁愿自己去死,舍身成仁,他静下心重新抚弄着念珠,这是佛对他的考验,他深信。
乐珠拾起地上那半截香烟将其扔进了火盆,她的双眼紧紧盯着燃烧的火焰,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她已做了选择。
4、家
当黑布再次被摘下的时候,乐珠开始环视着整间房间,从今天起她就要住在这里,这就是她的家。
家,这个字现在听起来似乎有种凄凉的感觉。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她竟然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但是这个家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也许这就是她等死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她最后在人间停留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里,进入这里你可以随便走动,以后的生活全靠你自己,好自为之。”带着乐珠来到这里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有着一张狐狸般的嘴脸,身上依然穿着灰色像修道士一样的外衣,但声音却非常动听,只是动听之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她毕竟是这个地方的人,没有情感的动物。
乐珠只是瞟了她一眼,根本没理会她,继续看着房间里的设施。这个家看起来还不错,有种三十年代复古的感觉。色彩搭配昏暗中又显鲜活,房子的中间放着一张方形的桌子,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还有几个方形玻璃杯。没有人会把餐桌放在房子里的正中间,但这间房子却是,不过乐珠很喜欢这样的摆设。
四面的墙壁全部贴有棕黄色圆形花纹的墙纸,地上铺着一层看起来高贵的蓝色纯毛毛毯。在印有深蓝色长叶花纹的窗帘下放着一张看起来松软的红色布艺沙发,沙发上蓝色的圆形靠垫刚好与窗帘的色彩相呼应。沙发的旁边还放着一张木头支架玻璃面板的圆桌,圆桌的上面放着一盏华丽的仿古台灯。灯罩为昏黄色,样子像个男士礼帽,边缘呈外翻状,上面还整整齐齐地坠着一层黄色的穗子。灯柱直上直下,看上去像是铜制作而成的,从灯罩里露出一小截灯绳,是用几颗米粒大的白色珠子制成,很是小巧可爱,整体看起来相当吸引人。沙发的对面放着一张两米来长半米来宽的白色柜子,柜子的表层镶上了一块纯白光亮的理石,上面放着三个传统样式的白色花瓶,外貌相同,都是肚大口小,外翻呈花瓣样式的,三个花瓶里分别放着白色、红色、黄色三种不同的玫瑰花,枝枝看上去都相当饱满。柜子上端的墙上挂着一幅色彩暗淡的油画,画上画着一位身穿黄色旗袍的少女,她的眉目前有少许忧郁之色,正斜倚窗前望着远方,远方黑茫茫一片,似乎永远都无法看到尽头。整张画除了少女身上的衣服颜色是亮丽的,其它地方都用浓浓的暗色,乐珠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油画,也不知道是哪位名家画的,只是看上去感觉很不舒服,她伸手将画从墙上拽了下来,油画掉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看来你很不认生。”女人冷眼旁观,她从心眼里不喜欢乐珠。
“你可以走了。”乐珠将旅行包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对方说道。
女人一愣,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你说过从现在开始这是我的家,主人有权力让谁进这屋,不让谁进这屋,对吗?”乐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脸上露出讥讽之意。
女人瞪了乐珠一眼,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道:“我不会跟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计较。”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乐珠淡笑,继续环视着房间,却发现在白色柜子左边的墙角处放着一个方形木制的深棕色柜子,柜子的上面有一台老式留声机,留声机的颜色已裉掉,但是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应该说让人怀念。
乐珠起身走了过去,留声机上放着一张黑色唱片。乐珠弯身打开柜子,里面是空的,看来这里只有这么一张唱片。乐珠伸手摇动留声机的摇把,随后拿起唱针搭在唱片上,音乐开始响起。
那是一首三十年代的老歌‘TheLastWaltz’,乐珠很喜欢这首歌,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听到。她伸了一个腰,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参观着房间。
推开门,乐珠走进了卧室。
卧室不大,看起来也就十来平方米,但墙壁上依然贴着跟客厅一样的棕黄色圆形花纹墙纸。红色的床罩和沙发的颜色刚好一致,床的旁边有一张古旧的写字台,台上依然放着一盏华丽的仿古台灯,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纸及一些笔,再无其它。紧接着写字台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一人来高的柜子。乐珠打开柜子看到里面放着一些华贵的衣服,甚至还有旗袍。乐珠对此可不感兴趣,她将柜门用力地关上,转身看向床对面的地方。那有一道小门,是蓝色的,推开后才发现这里面是一个洗手间,还有浴缸,虽然小点,却也够用。
乐珠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她还算满意这里。随即开始脱身上的衣服,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洗一个热水澡,好好的暖暖自己冰冷的身子。
音乐还在继续,那种怀旧的感觉在整间房子中弥漫。
悟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揉了揉,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它?一个一模一样的房子。
悟觉曾经在那个三角形的房里生活了快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对它已经有了相当深厚的感情,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黑暗寂静的感觉,但他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一间一模一样的房子。他不禁抬起头,透过碗口大的洞眼,有一道月光射了进来,刚好射在他面前的地上。地上有一堆黄土,是那种看起来相当干净的黄土,悟觉不自觉地弯腰拾起一把端看,竟然发现这些黄土跟寺庙里的是一样,他心中感到惊讶,他走到角落,那里果然放着一个黄色的垫子,看起来还很新,悟觉走上前坐在了垫子上,很舒服,他满意地露出笑脸,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寺庙。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房子?”悟觉看向带着他来到此的人,那是个男人,就是带他和乐珠进入到这里的那个男人。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应该住得舒服一些。”这就是男人的答案。
悟觉无话可说,他弯腰双手合什向男人道谢,“谢谢施主。”
男人讥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悟觉轻叹一声,他不理解人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事非,为何彼此相处是如此之难,但是他深信,人性本善,世间并无坏人。他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也许会有一个人隐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待机会出手杀他,而他也许真的会成为某个人的陪葬品,但是无所谓,人的生死天注定,他不强求,他只求心静,心静则身静,身静则一切静。
一切莫强求。
洗了一个热水澡后,乐珠感觉全身都轻松了,有一种舒爽的感觉,穿上睡衣后,她拿起淡绿色的毛巾边擦拭着湿润的秀发边走到客厅,坐在了餐桌前。音乐还在继续,似乎永远都是那曲‘The
Last
Waltz’,但是乐珠喜欢。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里面的热水正冒着热气。乐珠喝了一口,很舒服,她又接着喝了几口后将杯子放下,现在已经是深夜两点了,是该休息的时候,想到此,乐珠将唱片停了下来,走进卧室。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管什么时候会死,起码今晚她要睡个好觉。
灯熄了,一切都陷入黑暗。
一个人拿起了餐桌上乐珠还未喝完的水一饮而尽,随后悄悄推开卧室门走到了乐珠的床前。
5、开始杀人
零晨三点。
空气几乎凝固。有雪花在黑暗中飘动,月亮消失,一切变得异常安静,甚至没有一丝杂音。
张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小铲,找了一把矮凳坐了下来,是该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现在是冬季,外面正飘着小雪,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天寒地冻里,但是他这里却例外。
这是一间温室,里面的温度足可以让任何人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甚至还带有一股清新的舒适感。
张祥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虽然他今年已是年近六十岁的老年人,但是他仍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也不知道要杀他的那个人哪一天会到来,但是他在这世上活一天,就要快快乐乐的,因此他怕自己寂寞,为自己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这其中有原产自墨西哥的万寿菊,黄色叶片对生,皱皱巴巴的像锯齿一层层叠加起来,还有又能解毒、驱虫、止吐泄的紫藤,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经常见到的水仙、君子兰、茶花、菊花、太阳花、甚至还有带刺的玫瑰花,连他自己都感觉这是个奇迹,它们都开了,而且这些花竟然都在冬天开放,就像一个奇观一样,这给张祥的心中又多添一些暖意。每天有它们陪伴,他的心情会变得非常好。
张祥站起身,长时间蹲着,他的腿脚已经感觉发麻,他不得不站起身走了几步,这样会让他感觉好一些。他抬起头透过温室透明的房顶望向夜空。
雪开始下大了,从他站立的角度仰视外面的雪花,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思索人生,找寻人生的答案,可惜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这是张祥在这里迎来的第一个冬天,他到这里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尤其是一开始来的时候,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能相信一个人会躲在某处时刻想要杀掉他,他想不出这世上会有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险恶的用心。但是直到现在,那个人都没有出现,也许那个人病死了,也许那个人被另一个人杀了,总之,张祥相信自己一定能逃过这些劫难,他很想念家人,即使知道永远都回不去,但是他依然思念着他们,依然想象着有朝一日能与他们相聚。
温室里除了一扇对外的门之外,还有一扇直通卧室的门,推开那扇门就到了张祥住着的地方,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只有简单的几个家俱。张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手上沾染的泥土。水很凉,张祥身上的暖意立刻被清水给打退,他赶紧关上水龙头拿起毛巾用力擦着手,希望自己的手赶紧暖和起来。
“嚓嚓——”
张祥的耳朵略微动了一下,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毛巾,仔细侧听。
“嚓嚓——嚓——”
的确有声音响起,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雪地上行走发出来的。
张祥的心突然紧了一下。他虽然来到这里将近三个月了,但是却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人来找过,包括那些身穿灰衣长袍的人都没有出现过,现在怎么会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是找他的吗?
张祥缓步走到了门前,透过半敞的门缝望向温室里的那道门。
“嚓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最终停在了门前。
果然是来找他的,张祥开始紧张,他随手拿起了门后的那把铁锹,然后将身子缩在了门后。
是谁找他?难道是那个要杀他的人?
一想到此,张祥的身子就开始发抖,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吗?真的是他吗?张祥还不确定。
脚步声只是在门口停了一下后又响起,这次移到了温室的左侧,那个人似乎在观察着温室的结构。
张祥轻轻地猫下了腰,他希望尽可能的不让对方发现他。
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还是停到了门口,紧接着门开了,发出“吱——”的一声响。
张祥小心地透过门缝望向对方,对方穿了一件类似于雨衣的深褐色衣服,头部脸部全部罩在帽子里,从张祥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张祥轻轻地挪低了一下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结果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看到对方的袖口处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有一道白光隐约在闪动,但是却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对方动了动,继续向前迈了几步,从走路的姿势上看,张祥断定对方是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而且身形偏瘦,他环视着四周似乎在找什么,当目光移向张祥藏身的那扇门时停了下来。
张祥的身子缩了起来,他知道对方一定是猜到了他在此。果然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响起,张祥的心已经飞到了嗓子眼,他紧紧地握住了铁锹。
对方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地推门走了进来。
张祥刚好看到对方袖口处,也终于看清了那道白光是什么。
那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的切菜刀,刀身扁长,刀把呈棕色。
张祥的心彻底凉到了谷底,这个人的确是来杀他的。张祥握紧铁锹悄悄站起,他现在只能把心一横,他不能让这个人杀死他。就是因为他,他才来到这个鬼地方,就是因为他,他才远离了家人,永远都无法见面,就是因为他,他才要整天担惊受怕。所有的怨气在这一刹那一下子充向张祥的脑门,他用尽全力挥动铁锹朝着对方的后脑砸去。
对方连声都没有出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刀被抛了出去。张祥却仍旧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锹铲向对方的胸膛。
一铲,两铲……鲜血像水柱般喷了出来,喷向张祥的身上,面上,但是他已完全不顾,拼命地挥着铲子,直到对方一动不动,他才终于停了手,不停地喘着粗气,身子向后仰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神情,大声叫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他流下了眼泪,眼泪与血水融合在一起,他的身子还在不停的哆嗦,他还没有完全从恐怖中解脱出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后,张祥终于镇定了下来,他坐起身看向地上的那个人,他的胸前已经烂成一片,简直是血肉模糊。张祥想吐,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伸出左手捂住了嘴,右手颤抖地揭开了对方头上的帽子,看向对方。
张祥大叫一声后整个人疯狂地冲向温室,将那些平时珍爱的花草全部砸烂,紧接着他又坐在地上背靠着花架笑了起来,笑容看起来相当难看,“我活了吗?我真的活了吗?”张祥低下了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把菜刀,他伸手拾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笑容,然后挥起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火盆里的火还在继续烧。两个木制的人形被快速扔进了火里,火苗瞬间上窜,将其包围,没有多长时间,火苗又恢复了正常,一切化为灰烬。
身穿黑色外套的人将手中的纸举向身旁的人,上面清晰着写着几个字。
收尸,37号和61号。
6、关系
感觉上声音似乎很遥远,仿佛是天籁之音,但似乎又在慢慢逼近,直至耳畔。
乐珠惊醒,身上立刻传来阵阵凉意,她拉了拉被子,将整个脖子都缩了进去。
现在仍然是黑夜。
乐珠伸手摸向枕头底下,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块手表,那是带夜光的,在黑夜里能看清指针。
三点三十五分。
乐珠打了一个哈欠,同时将表带在了手腕上。
声音还在继续。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乍听像是铃铛在响,但仔细听又似乎比铃铛发出的声音清脆飘渺,甚至还带着一丝凄凉之意。
乐珠在黑夜中发出一声嘲笑,她拿起衣服缓慢地换上,然后将鞋子上的绳子系好,摸索地打开写字台上的灯。灯光在瞬间亮了起来,乐珠揉了揉眼睛推门走进了客厅。
拉开沙发上那个深蓝色花纹的窗帘时,乐珠看到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有声音响起?一连串的问题呈现在她脑海里。
十分钟过去,乐珠依然望着窗外,她在等。
十五分钟过去,乐珠的眉头开始紧锁,但她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窗外。
三十分钟过去,乐珠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竟然没有发现一个人,也就是说没有人听到声音后出来,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没人。
没人?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如果说她和悟觉是作为陪葬品来到这里的,那么这里应该不只他们两个,应该还有别人,可是他们在哪?
乐珠拉开了房门,立刻有雪花飘了进来,乐珠赶紧关上了门。她的身上只穿着单衣单裤,显得异常单薄,她走回卧室从衣柜里随便挑了一件白色的大衣穿上,重新推开了房门。
外面很冷,刺骨的北风几乎要将乐珠单薄的身子刮飞,她赶紧将衣领立了起来,同时身子略微向前倾。
这是一个城市吗?乐珠突然感觉有些茫然。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理好思绪,望向前方,前方是一条看起来幽深狭长的街道,两旁临立着各式各样的房子,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而且每个房子前约两米的地方都有一盏路灯。路灯的形状很简单,黄色球形,只有半米来高,但是足可以让路人看清脚下的路。乐珠感到有些意外,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来到那个鬼地方,还生活在属于自己的那座城市。
这是错觉。
它们都是灰暗的,虽然它们的上面已经覆上了白雪,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纯洁,但是乐珠依然可以看到它们的颜色。灰暗的房子,灰暗的街道,灰暗的路灯,灰暗的空气,甚至还有灰暗的心情。
压抑冷漠的感觉,但是乐珠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乐珠继续前行,当走到街道的中间时,她回头看着自己住的房子。从外表看,它没有什么特色,只是一个带尖顶的平房,房子的颜色是灰色的,只是在一些边沿处会有白色的边线稍加修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只有一扇门,一个窗户。紧挨着的那间房子看起来则像一个两层别墅,虽然同样是灰色,但是从它欧式的外形结构上看要比乐珠住的房子大气的多。
乐珠不在乎。家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那只是一个能睡觉休息的地方。
乐珠将手揣进大衣口袋里,顶着风雪继续前行,同时眼睛仍在四处张望,说参观更符合她此时的想法。
这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每个建筑都有它自己的特点,有的房子像中国的古建筑,有的房子则完全是个草屋,甚至还有的房子简直像个帐篷。乐珠心中想笑,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隐蔽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小城,竟然有这么多不同品种的房子,而且看起来都相当结实牢固。
一片雪花打在乐珠的脸上,似乎做了片刻的停留后,滑过她的面颊,带着一丝冰冷之意消失在空气中。乐珠停了下来,从裤兜里取出香烟点着抽了一口,抬起头双目紧紧盯着右前方的那座房子。
那是一座二层小楼,外形上方方正正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层的房门高出地面一块,需要爬上几层台阶才能走到门口。台阶是石灰的,两边各有一个黑色拦杆。乐珠细心数了一下,共有六阶台阶。
乐珠深吸一口烟,然后轻松地将其吐出,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座房子。
那座房子亮着灯。
本来一座房子亮着灯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事,说明房子的主人还没有睡,但是乐珠一路走来发现所有的房子都是一片漆黑,只有那座房子亮着灯。而且现在是半夜三点多,难道住在这座房子里的人也听到了那个如铃铛般的响声?如果是,为何不出来?
雪是半夜才下起来的。
乐珠再次看向那六阶台阶,雪很干净,根本没有任何痕迹,说明主人确实没出来过。
乐珠并不打算去惊扰对方,她只想站在这里等,等着看她来到此见到的第一个陪葬品。
一根烟抽完了,乐珠将其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一脚,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房子后决定继续寻找那个声音。
声音始终没有停过,依然是那个节秦,现在乐珠只感觉它有些让人烦躁,但是她还不想让它停,她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依然没有人。乐珠适应了,当她终于找到声音的源头时,她站在街道中上下打量着那座房子。
它很漂亮,乐珠不得不承认,它看上去是透明的,房顶呈弧形,从外面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茂密的植物以及花草。里面亮着灯,这是乐珠一路走来看到的第二间亮着灯的房子,而且声音也是从这间房里发出的。
乐珠推门走了进来。
两个人同时望向乐珠。
乐珠看着这两个身穿灰色外衣的男人,心中已明白她们是这里的人。
两个人只是看了一眼乐珠又低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一个人蹲着,一个人站着,站着的人手上正摇着一个桃胡形的银色东西,乐珠猜不出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会在摇晃中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她对这个能发出类似铃铛声的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
地上有两具尸体,他们的身子已经被塞进了像睡袋一样的黑色塑料袋中,袋子上的拉链还没有拉上,脑袋还露在外面,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
老人头发花白,从乐珠站着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他额头上的那几条有年头的皱纹。他的脸上有血,像是溅上去的。年轻男子嘴巴大张,眼睛直到现都没有闭上,虽然身体被袋子包着,但是依然能看到大量的血迹。
他死得一定很惨,乐珠心中猜测,嘴上却没有出声,拾起地上的一把板凳坐了下来。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乐珠抬手看了一眼表,四点整,她没有出声,继续观看着二人。
摇铃的人再次看向了乐珠,他道:“你不走?”
乐珠摇了摇头,平静的脸上有着自然的表情,就像是在观看一场街头普通的棋赛。
“这没有什么好看的。”摇铃的人冷冷地说道。
“他们是陪葬品?”乐珠终于开口发问。
“是。”摇铃的人回答得很简洁,另一个人则正蹲着收拾尸体,仿佛根本没听到二人的对话。
“他们怎么死的?”乐珠问道。
“年青的人找来老头陪葬,可是在杀人的时候失手,反被老人给杀了。”摇铃的人如实的回答。
乐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老的怎么又死了?”
“自杀。”
“噢?”这倒出乎乐珠的意料,她以为老人是在搏斗中伤重而亡,“他既然已经杀死了让他来陪葬的那个人为什么还要自杀?”
“因为当老人杀死年青人后发现了一件事。”摇铃的人倒是很耐心。
“看来老人发现的这件事一定很有趣。”乐珠笑了,只是那种笑看上去有点狡猾。
“的确有趣,因为老人发现年青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乐珠的笑容僵住。
7、悟觉的第一天
雪停了,有阳光从房顶碗口大的洞眼射了进来,同时也有阵阵清风吹了过来。
悟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比较白净,面颊上覆有一层红晕,那是被寒风吹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寒冷,也习惯了炎热。一年四季不管什么时候,他每天都坐着同样的事情,对于外界风雨的变化,他早已不闻不问,只求心中平静。
“咚咚——”有人敲门。
悟觉猜不出对方是谁,在这个地方没有他认识的人,除了乐珠。也许是乐珠来找他,打昨天晚上分开,他一直在猜测着她住在哪里,现在不用猜了,她先找到了他。悟觉边想边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外没有人,只是有一股雪后的寒气。
悟觉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人,有的只是一条街道和一些房子。也许是听错了,悟觉想到此缩回了头打算将房门关上,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东西。
地上放着一个褐色木制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粥和一盘肉。粥看起来比较稠密,黄色颗粒,是小米做成的。肉则肥油油的,表皮光亮而诱人,看起来像是炖好的猪肉。
是谁送来的?悟觉猜不出来,但他相信一定是一位好心的人送来的。
悟觉根本不去理会那盘肉,将粥端起来拿进房里。
粥喝起来虽然有点淡,但是悟觉却很喜欢它的味道,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就将其喝光,然后将空碗放回到那个空盘里。肉已经冻上,上面浮着薄薄一层冰。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悟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关上门重新坐在了垫子上。
早餐结束。
悟觉继续抚弄着念珠,外界对于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即使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在一个不同的环境里,但也不愿意走出去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总是想如果有事会有人来找他的,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午餐时间到了。
门外准时响起了敲门声,悟觉并没有立刻起来,而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那扇门。他在想如此准时应该是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衣,也许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每天都坚持给‘陪葬品’送食物。
悟觉打开门的时候果然又看到了午餐,和早餐一模一样,一碗粥、一盘肉,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出炉的。悟觉依然拿起了那碗粥回到房里吃完,紧接着又将其放回原处。但这次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在地上扒着厚厚的积雪,从中找到了一块略微发尖的石头,然后在地上写了四个字:我是和尚。
午餐结束。
依然是敲门声。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色已黑,他猜现在应该有七点了。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又看到了同样的托盘,只是里面的饭不一样了,没有了肉也没有粥,只有一大碗清清淡淡的热汤,汤里飘着几片零星的菜叶和几块白色的豆腐。汤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大馒头。
悟觉满意地笑了,这才是他渴望吃到的饭,他毫不犹豫地端起托盘起身走进了房里。
汤略微有一点咸,但是口感相当好,悟觉本来并不饿,但是汤的香味却对他有了少许诱惑,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喝过如此好喝的汤,他不得不佩服厨师的好手艺。
悟觉将馒头撕碎扔进汤里,然后拿起汤勺搅拌了几下,立刻端起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非常饿了。
当最后一滴汤流进了悟觉的口里时,他脸上露出了知足的笑容,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起身将托盘端到了门口,同时又拿起了中午发现的那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深夜十二点。
敲门声又响了。
这回悟觉有点发愣,一日三餐都已送完,难道还有加餐?
门外有跺脚的声音,忽快忽慢,敲门声再次响起。
悟觉迷糊了,难道这次是有人找他?会是谁?是那个要杀他的人吗?悟觉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在犹豫了一下后拉开了门。
是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很冷,头低着,两手在耳朵处磨擦着,浑身上下都在哆嗦,脚底还在不停地踩雪。她的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羽绒服,下身则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裤,半长的黑色高筒靴突显了她腿上的线条,细长。
“施主,有事吗?”悟觉看不出来这样的一个弱女子会来杀他,他相信自己误会了。
女人听到悟觉的声音后猛地抬起了头,道:“原来你是和尚。”
“是的,在下自小出家,的确是个和尚。”看来这个女人并不认识他。
“是不是和尚无所谓,但我老公有事找你。”女人看起来很是着急。
“你老公?”悟觉一愣,他在这里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怎么会有人找他?
“是啊,他让来找你,而且让你马上去。”女人更加着急,还没等悟觉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拉起他奔向了街头。
悟觉有些发慌,脸上立刻现出红晕,他礼貌地甩开女人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请施主不要再拉,我跟着你就是了。”
女人无奈地看着悟觉,她没想到这个年头还有这么死心眼儿的人,她也不去理会,自己走在前面,让悟觉跟在后面。
一路上悟觉都没有出声,他只是低着头跟着女人,甚至连四周的景色看也不看,只是看着地面。地面很平,可以隐约看出是水泥的,偶尔会有花纹出现。地面很干净,除了积雪,没有看到任何杂物。
地面上只有他和女人的脚印。
怎么会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难道这里没有人吗?想到此,悟觉抬起了头望向两旁。两旁都是房子,各式各样的,悟觉只是看了看又低下了头,继续前行。
路似乎有点长,周围也似乎有点太安静,只有他们两个踩雪发出的“嚓嚓”声。
“到我家了。”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悟觉抬起了头。
房子只有一层,但房顶看上去却很大,是圆形的,上面有一个尖儿。透过裸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出它是灰色的,那种颜色让人很不舒服。
“进来吧。”女人在门口蹭了蹭脚,然后推开了门,回头冲着悟觉招了招手。
悟觉学着女人在门口蹭了蹭脚,毕竟是要进人家里,还是干净些好。
女人站门旁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悟觉迟疑地走了进来。
房间有点冷,好像没有生火,好在悟觉习惯了。
“请问您那位在哪?”悟觉礼貌地问道。
“他正在里面那间房里等你,你进去吧。”女人边说边拿起门后的拖把擦着带进来的积雪。
“噢。”悟觉应了一声,缓步走进了里面那间房。
房间里看起来比较暗,似乎堆着一些家用的东西,显得有些乱糟糟的。悟觉刚迈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等他低下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把倒在地上已经快散架的椅子。悟觉伸手将其扶正,手上却似乎粘了一些粘的东西。悟觉举起手,却发现手上有一些红色的粘液,他的心中一惊,将粘液凑近鼻间闻了一下。
是血!
悟觉惊叫,但整个人都像被钉在了地上,竟然动都动不了,身子不停地在颤,他拼命地在身旁的桌子上抹着血,“有血,有血!”他在叫女人。
女人没有回应。
“血!怎么会有血!你在吗?有血啊!”悟觉还在叫。
女人依然没有回应。
悟觉的心凉了,他尽量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摸着椅子坐了下来,椅子却突然散架了,将其摔在地上。
悟觉的身子弹簧于不再颤抖了,他喘了几下粗气后准备站起身,却感觉上方似乎有东西。他抬起了头。
一个男人被吊在半空中,手脚反捆在身后,眼睛正狠狠地瞪着悟觉。
8、认识的第一个人
热水从水杯中冒出阵阵雾气,然后在空气中消散。
乐珠注视着面前的油画,她一直在思索这画上的女人是谁?
她看起来应该还算漂亮,成熟美丽而富有女人味。
乐珠抿了一口热水,热气从嘴唇暖到了心里,她继续盯着那幅画。
女人五官清秀,长着一双三十年代流行的凤眼,只是眼神看起来过份阴郁。她的鼻梁微挺,嘴唇娇小红润,在其右下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并不显眼。她的身材略微显瘦,但旗袍穿在身上却相当合适,突显她的身材。旗袍的色彩是那种明快的黄色,上面点缀着一些闲散的绿色小花,相对来说比较素雅。
她看起来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正值青春少年,可是她的眼神却似乎过于成熟,她在想什么?
乐珠猜测着,低头再次轻抿水杯,水有点温,已然没有了热气。乐珠转身将杯子放在了餐桌上。
也许那个女人只是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像她一样,只不过那个女人死了,而她……
乐珠拿起笔继续在纸上画图,凭着自己的记忆,她已将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条街道以及街道两旁的房子都画成了平面图。图虽然有些简易,但是乐珠可以清楚地从上面看出这周围的情况。她在低头思考,她希望凭着自己的眼力和超强的方向感来画出这里的每一寸位置,也许这样有助于她了解这里,了解那个幕后指使,然后离开这里。
离开?连乐珠自己也不知道离开这里还能去哪,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每一分钟都在不停地找生活的入口,但是当入口找到的时候,却又想马上找个出口赶紧逃脱,可是真正找到出口时,是否有勇气面对?
乐珠从包中取出那瓶像女人身材的酒瓶,打开盖子,那股诱人的酒味再次侵袭她的鼻尖,她的脸上露出知足的笑容,她只是轻闻一下后重新将瓶盖盖上放回到包中。
灯光有点暗,不过乐珠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有点颓废的感觉,但是眼睛很舒服。乐珠走到沙发前坐下,整个身子后仰,她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昨天晚上被那个声音吵得很难受。
父子,这就是两具尸体的关系。乐珠做出分析。
分析一:儿子在父亲之前被带到了这里,也许他病了快要死了,所以他选他的父亲来做陪葬,他害怕一个人去死。
分析二:儿子也许被当作陪葬带到了这里,但是他思念家人,所以找到父亲,他本不打算杀死父亲,他想要在临死前见父亲一面,但是儿子没考虑到父亲也许会永远离不开这里,甚至他自己死在父亲的手下。
分析三:也许不是儿子要杀父亲,而是两个人都被带到了这里,当儿子无意中发现了父亲后,他想找他,但是却被父亲错认为来杀他的人而杀死了他。
乐珠呼了一口气,不管哪个分析是对的,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们都已经死了,真相查出来也无济于事。
这就是这个游戏最‘动人’的地方。
乐珠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盏昏暗的顶灯。它只是一个覆着琉璃玻璃的灯泡,就像一片叶子下面结出一个圆形的果实,很古朴。
乐珠记得在到达那坐温室前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可是却没有人出来过,而这里除了乐珠的房子也就只有那间房子还亮着灯,它看起来有点特别。那是个什么地方?又是谁住在里面?
乐珠拿起沙发被上的大衣穿上,将窗帘拉开望向外面。
没有人,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雪还在悄无声息地下着,将一切都掩埋,包括真相。
乐珠推开门走了出去,她决定去拜访一下那间房的主人。
今晚的雪下得很大,稍不留意就有摔倒的危险,乐珠小心翼翼地迈着每一个步子,眼睛却还观察着周围的情景,跟昨天的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直到走到那间亮着灯的房子前,乐珠才感觉到人的存在。
应该会有人存在,乐珠这么解释。她步伐稳健地迈上台阶,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里面的灯亮着,但是没人应门。
乐珠点着了一根烟站在门口静静地吸着,她并不急于进去。
雪花伴着烟味飘入乐珠的嘴中,冰凉却又刺激,乐珠抬头望向夜空。
一只鸟刚好飞过,是乌鸦。
这个季节还有乌鸦飞过,这倒出乎乐珠的意料,但是她喜欢那种动物,它虽然难看,但是它勇敢,它可以勇敢地去面对死亡,去面对死去的尸体,甚至可以去细细地咀嚼它们。
乐珠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将烟头扔在白白的雪地里,伸手去推那扇门。
门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里面很暖和。
乐珠走了进去。
一阵风声突然在乐珠身后响起,来速相当快,乐珠一个侧身快速转了过去,同时挥起一拳打了过去,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是个女人,她现在已经晕了过去,乐珠刚才那一拳正打在她的后脑处。
乐珠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看了看房子里的环境。
简直是乱七八糟,一片狼籍,这根本不像一个家,房间里散发出的味道足以让乐珠喘不上来气,发臭发酸,四处都扔着脏乱的衣服,椅子倒在地上都没人扶,家具旧得已经看不出原样,有的甚至已经散架。被遗弃的食物堆在角落里,上面还时不时有老鼠冒出。直通二层的楼梯更是积满灰尘,似乎好久都没有人走上去。
乐珠想吐,这种情景是她没有猜到的。不过她并没有离开,而是扶起一把椅子,随便在地上找了块布在上面抹了几下,随后坐了下来看着躺在脚边的那个女人。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五官还算说得过去,只是头发有些零乱,上身一件红色的翻领毛衣,毛衣上早已留下斑斑污渍,下身则穿着一条灰蓝色的西服裤,脚上没有穿鞋,本来应该是白色的袜子现在看上去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像个乞丐,乐珠总结着,同时伸脚踹了女人几下。
女人鼻间吸了一口气,嘴上下合了几下,似乎还喃喃地叨唠了一句,才睁开双眼,先是坐起身子揉了揉后脑,紧接着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门口。
“你在找我吗?”乐珠冷笑。
女人一惊,猛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面前的乐珠,吓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乐珠先是皱了皱眉头,她从来就没想过杀她,但随即又冷笑一声道:“我是新来的。”
女人似乎并不相信,眼神中充满疑虑。
“我只是看你这亮着灯,想进来认识一下。”乐珠说得是实话。
女人上下打量着乐珠,神情紧张。
“如果我是那个杀你的人,我会在你昏过去的时候下手,而不是现在。”乐珠这句话说得很有力度。
女人轻叹了一声,竟然哭了起来。
乐珠讨厌看女人哭,虽然她也是个女人,但是她却从来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
女人越哭越伤心,甚至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为什么要哭?”乐珠问道。
女人略微抬头露出双眼看着乐珠道:“难道你不怕吗?”
“怕也不用哭。”
女人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表情异常痛苦,她大声嚷道:“我来这里已经一年了,你知道我这一年怎么过的吗?我时刻都在想着有人会来杀我,我时刻都要提防那个人,这一年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安心的饭,我总是在等,等着那个人出现,可我又害怕那个人出现,我怕死!我不想死!”女人突然发疯似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脸上现出害怕的神情,她脚下迈着零乱的步子,来回走着。
乐珠看得出她心中的恐惧,那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她已经接近疯狂,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也许那样她会好过些。
“你不会死的。”乐珠承诺。
这句话果然奏效,女人立刻停了下来,瞪着双眼看着乐珠。
“我也不会死。”乐珠也在给自己承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女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如果肯和我合作,我相信我们都会有机会离开这里。”乐珠自信地说道。
“怎么合作?”女人终于肯扶起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安静地听乐珠说话。
“你来这已经有一年了,那你肯定了解这里的一些事情,我需要知道这些,另外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更加安全。”乐珠说得相当有道理。
女人开始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后女人重新开口道:“好,我相信你。”
女人之间的猜疑可以在一瞬间发生,但信任也可以一瞬间产生,就是这么简单。
乐珠站起身准备离开,她需要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她可不想整晚都待在这间发臭发酸的房间,在临开门的时候,她问了女人一句:“我叫乐珠,你叫什么?”
“我叫蔡子佳。”
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乐珠本来打算先洗一个热水澡,但是却发现餐桌上多了一件东西。
是一架数码相机。
乐珠警觉地看向四周。有人来过!乐珠缓步前进,观察着每一个角落,直至卧室。
没有人影,看来人已经走了。
乐珠重新回到餐桌旁,伸手拿起了那架数码相机。
相机很薄也很小巧,是银灰色,很时尚,看牌子是佳能的。乐珠坐了下来随意地摆弄了几下,这种东西使用起来很简单,在按下几个钮后,相机的液晶屏上立刻显示出照片。
乐珠低头仔细看着上面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看上去灰朦朦的,似乎是在黑夜中拍摄的,根本无法看清上面的东西,只是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个人影。
乐珠看了看右下角,上面有日期,十二月十日,那是三天前的日期,那时她还没来到这里。乐珠感到疑惑,她按了一下向下的键头,希望还有照片,果然相机立刻翻到了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虽然拍摄的光线也不好,但是可以辨别出拍摄的地方就是乐珠所住的这间房子,而照片上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看来果然有人潜进过这间房子,可是又是谁拿相机拍下的这些照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乐珠继续按动键头,果然还有第三张照片,而且这张照片照得那个人非常清晰。
乐珠放下了相机,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她又拿起一根烟抽上了。
相机被平放在餐桌上,液晶屏上显示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是蔡子佳。
9、度母酒吧
悟觉一直盯着那具悬在半空的尸体,身子僵得连跑得勇气都没有,脑子早已是一片空白。直到房门“啪”的一声响,悟觉才回过味来。
“老公,我回来了。”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悟觉确定自己从来没听到过,他站起身子探出了头,刚好与女人正面相对。
“你……你是谁!”女人先是顿了一会儿,但随即叫出了声,身子向后连蹦三下。
“我……这……”悟觉看看女人又回头看了看房间,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这一切。
女人低头刚好看到了悟觉手上的血,脸色立刻大变,冲上前一把推开悟觉跑进了里屋,紧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悟觉的心快要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了,他受不了这种尖叫声。
“是你杀了他?”女人的表情看上去异常痛苦,她的眼神流露出某种怨恨的神情。
“不……是一个女人……不,也不是女人,是你老公找我…….”悟觉语无伦次地说着,表情越发紧张。
“原来你就是那个把我老公找来做陪葬的人,”女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台灯朝着悟觉扔了过去。
悟觉吓得缩起了身子,台灯砸到了墙上,碎了。
“我要杀死你!要替我老公报仇!”女人发狂似的冲了过来,伸手掐住了悟觉的脖子,悟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甚至忘记了反抗。
“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变态狂!”女人已经急红了眼。
悟觉只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能呼息了,他终于抬手用力地推开了女人。
“咚——”的一声,女人摔倒在地。
悟觉快速喘了几口气,走上前伸手想要去扶女人,但女人却一脚将其踹倒,然后扑上前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悟觉大惊,赶紧伸手用力推开了女人,女人身子向后一仰撞到桌角处,眼睛突然瞪大,惶恐地看着悟觉,然后身子慢慢地滑落。
桌角处有鲜血在滴。
悟觉害怕极了,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圆瞪着双眼怒视着悟觉。
悟觉心里发虚,他慢慢地靠近女人想要将其扶起。
血自女人的脑后流出,向外扩散。
悟觉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他看着女人的表情心中感到非常的害怕,眼泪在瞬间流了下来,他哆嗦地站起身奔出了房间。
他不是他杀的!
她死了吗?
她不会死的!
悟觉摇晃着脑袋,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不相信自己会杀人,他不会杀人的!绝对不会杀人的!他是一个和尚,一个在寺庙里长大的和尚,根本不可能杀生。悟觉只感觉眼前发黑,脚下几乎已经跑不动,但是他不能停下来。
现在他已经分辨不清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他现在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那样最好。
声音是突然响起来的,听起来相当的悦耳,只是给人一种迷离感。
悟觉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四处张望,他还没有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但是这个声音让他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雪在这个时候停了,空气显得格外清新,一切万物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干净。
悟觉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远处。
那个方向就是他刚走过的地方,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个人正朝这走来,其中一个人手中似乎正摇着什么,而另一个则费力地拖着什么。
悟觉没有动,继续在等待。
两个人终于靠近了,他们穿着同样的灰色长袍,左边的人手中摇着一个银色的长圆形东西,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右边的人则弯着腰费力地扯着一块黑色的毯子,毯子延长至其身后,悟觉不禁多看了两眼。
毯子上放着两个黑色的长条塑料袋子,里面似乎裹着什么,摇摇晃晃地看上去并不稳当。每个塑料袋上都有一个拉链,其中一个拉链顺着前移地惯性拉了下来,露出了半个头以及一双圆瞪的眼睛。
悟觉的心彻底的凉了,整个身子都几乎站不住。
是那个女人,是刚才他推倒的那个女人!
悟觉奔上前一把拉住了拖着毯子的那个人,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后面装得是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问起。
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左边的人继续摇着手中的东西,右边的人冷眼看着悟觉道:“两具尸体。”
“尸体!”悟觉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们都死了?”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想再确定一下。
是的。
悟觉整个身子都僵住。她死了,他杀死了她。
两个人继续前行,根本不理会悟觉的反应,好像从来没看见他似的。
悟觉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有雪,厚厚的透着寒气,可悟觉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寒风突然刮了起来,像一个恶魔般席卷而来,冰寒刺骨。
悟觉流下了眼泪,他难过地挥舞着拳头,用力地砸向地面。
鲜血滴在了纯洁的白雪中,慢慢地渗透。
悟觉仰面嚎叫,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说服自己,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又有声音响起,有点发闷,但是在悟觉听来却相当熟悉。他伸手将眼泪擦干,站起身望向刚才的方向。
一行人走了过来,排成一字,前后共有六个人。个个身着单薄的红色袈裟,神情灰暗默默地前行,口中还在叨念着经文。
这里竟然还有和尚!
悟觉向旁边移了移,将道路让开,一行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
悟觉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过,心中突然有一丝暖意,在这个地方见到同样的人就像是在异国它乡见到自己的同胞一样让人高兴,虽然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他还是愿意与他们一道,也许前方有一座庙宇,而那里可以收留他,让他好好去洗清自己的罪行。想到此,悟觉快步跟了上去。
天依旧是一片漆黑,似乎永远都等不到黎明的到来。
悟觉走在最后一位,始终没有出声,他只是低头背诵着经文,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那件事却像是游魂一样缠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前面的人停下来的时候,悟觉差点撞上去。
看来目的地到了,悟觉抬起头望向前方。
度母酒吧。
那四个蓝色的用灯管组成的字闪烁着自己耀眼的光芒,看起来显得格外招眼。字的下面是灰蓝色的墙体,墙体与字的中间多出一块红色的房檐,看起来像是用硬塑料布搭建而成,现在早已覆盖上积雪。大门是那种老式转门,棕色木头配上光洁透亮的玻璃,门并不大,有两个人来宽。
没有窗户,从外表看一切都很普通。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些和尚会来到这里?悟觉心中疑虑,但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跟着众人走了进去。
灯光昏暗,但亮度刚好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景,一切都是暗灰色的。
不过酒吧里面的陈设看起来要比外面时尚得多,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只半人来高的手形吧台。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瓶,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洋酒,五个手指处挂着不同大小的酒杯,桌子椅子全部是由灰色钢管做成的支架,桌面看上去则是黑色的带着金丝的大理石台面,每个台面上都放着一朵白色的雏菊,雏菊的旁边则放着一个高脚酒杯,杯里盛着一种黑色的液体。
没有人。
六个人彼此似乎很有默契,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大家都各自找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继续诵经。
悟觉先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又左右看了看,最后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六个人似乎都在等什么,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
悟觉感到有些迷糊,他不知道这样坐在去在等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现在他只能等。
钟声突然响起。
悟觉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他左右来回地看着终于发现在手形吧台的最上方有一个古式老钟,钟摆来回摆动,钟声发出沉闷的响声。
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悟觉看向周围的六个人,他们分别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要喝这黑色的东西?
悟觉学着他们举起酒杯,只是轻闻了一下,立刻避开,他不喜欢这种味道,浓浓的刺鼻味。
“咣当”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六个人全部瘫倒在地上,他们的脸色苍白,但是嘴边都带着一丝微笑,那笑容像是一种满足。
悟觉站起身走到了最近的那个人身旁,低下身轻声唤道:“喂,你怎么了?”
对方不应。
悟觉轻碰了一下对方,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悟觉伸手在其鼻间探了一下。
没有气息。
悟觉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奔出几米,但是腿肚子发软,他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喝?”
10、死亡原因
酒吧里突然变得有些寒冷,有风从大门处刮了进来。
有人进来了,听声音是个女人。
悟觉的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现在最怕看到女人,每次见到女人都会有事情发生。
“你怎么还不喝哪?”女人再次追问,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冰冷的雪花一样没有生命力。
“咔”的一声,门合上了,酒吧里又现一丝暖意。
悟觉缓缓地转过了头。
她长着一个正常的脑袋。眼角下垂,鱼尾纹像一道道五线谱一样深刻于眼旁,鼻子不高,尖处微微外翻,嘴巴鼓起显得异常突出。头发染成了褐色,烫成大卷。下巴处堆着厚厚的几层肥肉。
但她却长着一个不正常的身子。有手有脚,四肢虽然俱全,但是却不成比例。身上由上到下套着一条厚厚的黑色绒布长裙,左胸前别着一朵白花,那是一朵小雏菊。
她是个侏儒,一个看上去已经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她的身上还沾有白雪,看来她出去有一阵了。
悟觉一直看着她,他不知道她是谁,也没勇气第一个开口。
“你不喜欢这杯酒吗?”老太太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很好笑,活像一个顶着满脸皱纹的大头洋娃娃。
可悟觉并不想笑,他现在已经害怕到极点,他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怎么回事。
“既然不喜欢又为何来到度母酒吧?”老太太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微笑地看着悟觉说道。
“我,我是跟着他们来的,我,我是和尚,不能喝酒。”悟觉支吾着应道。
老太太伸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悟觉坐下,悟觉倒是听话找了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看来你是新来的。”老太太举起自己桌前的那个酒杯,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悟觉摇头。
“这是一杯美酒,能够让人解脱无限烦恼。”老太太幽幽地说着,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表情。
“解脱?”悟觉看着地上的那六具尸体。这就是她口中所谓的解脱吗?他们喝了这个都死了,难道……“这是毒酒!”直到现在悟觉才意识到这一点。
老太太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佛教里度母被认为是救苦救难的本尊佛母,所以这个酒吧就叫度母酒吧。”
“你的意思是说来这里的人都是被解救的?”悟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现在都躺在地上。
老太太看出悟觉心中的疑虑,道:“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来做陪葬的,不是被人杀就是去杀人,有的人坚强可以在这个游戏中生存下去,有的人懦弱就会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所以他们选择这里,来到这里他们就可以放松下来,不用再去担心有人来杀他们,因为他们已经选择了放弃。”老太太盯着悟觉看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道:“放弃其实也需要勇气,你看他们决定放弃的时候多么轻松,他们不是都在笑吗?”
他们的确是在笑,那种笑是一种说不出的放松。
悟觉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作答,他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来到这里的人都要喝这杯度母酒,你也应该尝尝。”老太太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我还没想喝。”悟觉的心又紧了起来,他的眼睛落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条路。
“进来的人都必须要喝这杯度母酒,即使你事先不知道,但你来到这里也要喝。”老太太轻吻酒杯,然后站起来缓步走到悟觉身旁平视着他,道:“现在轮到你了。”她的神情漠然,伸手将酒杯递给了悟觉。
黑色的液体在酒杯中轻轻晃动,仿佛毒蛇般蜿蜒蠢动。
悟觉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手中死死地抓住了那串念珠,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那股刺鼻的味道在他的鼻间轻轻飘动,似乎在引诱着他喝下那杯酒。当冰凉的感觉在他嘴唇边产生的时候,他惊慌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打翻了那杯黑色的液体,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酒吧。身后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嘲笑声,那笑声像心魔一样映在他的心中。
东边开始露出了一丝灰朦朦的光线,天快亮了。
悟觉斜靠在墙角处,呆呆地望着天空。
这就是尘世间吗?
这些就是人吗?
人为何生?为何死?
人明知自己生出来就要死,为何还要去挣那一口活命的气?
这生生死死到底为了什么?
悟觉感到了前所未所的迷茫,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突然想起了师傅,想起了在寺庙里成长的点点滴滴,虽然生活清贫了些,可是那时的心情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杂念,一心向佛,一心念佛。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他绝缘。
可是现实是那么的残酷,连他都杀了人。
悟觉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它们在颤抖,那还是他的手吗?他在制问自己,他突然感觉到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颓废还是无奈?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他猛地将双手插入雪中。
冰冷……
可悟觉的心中依然没有感觉,甚至已经体会不到身体的僵硬。他现在只想洗净这双手,洗净他内心的懊悔,洗净他所犯下的罪恶。
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甚至快要失去知觉,可是内心的阴影却仍然存在,悟觉难过地将头埋进了雪中。
怎么办!怎么办!悟觉的心中在叫。
乐珠的影像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了悟觉的脑海里。悟觉缓缓地抬起了头。他并不孤单,他还有乐珠,他可以找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想到此,悟觉立刻清醒了过来,站起身走到街道中间望着街道两边的方向。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陌生,也许在这里根本没有方向这么一说,也根本不存在熟悉的问题,谁愿意熟悉,谁又愿意与谁熟悉。
唉,悟觉心中哀叹。他随便选了一下方向,一切只能靠运气,希望那个方向能到达乐珠住的地方。
天色渐渐亮了,今天应该算是个好天气。
悟觉只是瞟了一眼天空,继续前行,脚下响起了“嚓嚓”的雪声。
一个人影突然一闪而过。
悟觉停了下来,望向右侧,没有人。
悟觉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刚才的确有人快速地跑过去。他走上前来到一座房子的墙檐下,果然在洁白的雪面上发现了一行脚印,真的有人!悟觉立刻警惕起来,他顺着墙檐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后面。
11、蔡子佳的身份
天亮了。
乐珠伸手将灯关上。
她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相机是谁送来的?
里面的照片又是谁拍的?
为什么会是在她来这的前三天?
蔡子佳到底是什么人?
乐珠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也许只有问她本人才是最直接的方法。
今天绝对是个好天气
乐珠推开门的时候被明媚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她伸手挡住。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灰色的感觉,突然有了光芒让她有些不适应。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结成了冰,走起来有些打滑。乐珠尽量放慢脚步。
那段路走起来有点长,但一路上仍然没有人。
人都在哪?那些房子都空着吗?
乐珠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在经过一座看起来像别墅的房子时,乐珠停下了脚步,她想要进一步确定一下房里是否真的没人。
乐珠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了一下门,门没有开着,是锁着的。乐珠移步走到窗户旁探头望向里面。里面看起来很豪华,就像是一个有钱人家自己住的房子,任何家具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高档,乐珠不禁吹了一声口哨,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一个快要死的人就是给他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处。
从窗户往里看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人,而且从房里的陈设来看,似乎没有人居住。乐珠转身走了,她在想也许这里曾经住着某个人,而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这里一切都是死的,没有活的,即使他们现在是活的也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而乐珠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但是她不会屈服,她的命运她来主宰,她不会随便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任何人。
乐珠走到台阶处时停了下来,这间房子竟然在白天还亮着灯。乐珠不免心中嘲笑,这个蔡子佳不管真实身份是什么,但肯定是个没胆的女人,竟然二十四小时开着灯。
走上台阶,乐珠伸手在门上依然敲了三下。她在等蔡子佳来给她开门。
门没开,也没人应声。
“我是乐珠。”乐珠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仍然没有人开门。
乐珠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家具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是一切都显得很整洁,很干净。
整洁?干净?
乐珠愣住了。这是她昨晚来的地方吗?乐珠退出房门重新看了一眼房子,的确是昨天那座房子。可昨天来的时候还很零乱,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整洁?蔡子佳又去哪了?
“有人吗?”乐珠试着问道。
没有人回应乐珠,也许蔡子佳出去了。但是谁收拾的屋子?乐珠心中有了新的疑问,她弯下腰在茶几上抹了一下。
有一层薄薄的浮尘。
乐珠用手在下巴处轻敲,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扫视着房间,真是很简单,两个单人黑色朱皮沙发,一个木制茶几,外加一个方形餐桌,餐桌上放着两套餐具,餐桌的两旁各放着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乐珠的目光不禁移向了楼梯处。那上面有什么,也许有个人正躲在上面……
乐珠缓步走上楼梯,她的动作很慢,随时都提防着有人突然窜出来。
直到眼睛完全可以看到二楼的情景。
乐珠的眼睛慢慢睁大,完全是一副错愕的表情,她看到了什么?
白色的玫瑰花。
乐珠登上了最后一阶台阶。
到处都摆满了白色的玫瑰花,仿佛一个花店,纷芳的花香让乐珠的精神为之一振。
乐珠缓步走了过去。
这个结果让她感到很意外。
在花海中有一块红色的布角显露出来,乐珠走上伸手拉住了那块布,拉了拉布角没有动,周围的花却跟着颤抖了一下。乐珠好奇紧紧拉住布角用力掀开。
玫瑰花立刻四处散落。
一股浓重的腐臭味袭来。
乐珠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
一具腐烂的尸体,连容貌都无法看清楚,看来死了已经很久了。
“你不应该私自闯进别人的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楼梯口处响起。
乐珠很自然地朝楼梯口望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沉稳的男人,从他的外貌上来看,他应该有三十多岁。他的皮肤黝黑,布满老纹,上身着白色的绵毛衣,下身着一条白色的西服裤,他没有穿鞋,脚上穿着一双干净的白袜子。
“你是谁?”乐珠站起身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闯进我的家倒问我是谁,”男人一脸不高兴地说道:“难道你是要来杀我的人吗?”男人上下打量着乐珠。
这是他的家?那蔡子佳又住在哪?乐珠心中虽然充满疑问,但是脸上却没露出来。
“如果我真是来杀你的人,你会不会杀我?”乐珠突然想开一个玩笑。
“原来你真是要杀我的人,”男人脸上反而露出一种轻松的表情,甚至笑了,他柔声说道:“谢谢。”
乐珠一怔,她没想到男人竟然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为什么要谢我?”乐珠反问。
“我等了太久,今天终于可以和我的妻子在一起了。”男人边说边将目光集中到那具腐烂的尸体上。
乐珠讥笑,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女人的一种表达方式。
幼稚。乐珠只能这么总结。
“你动手吧。”男人倒是安祥,看来为这一刻早就做好准备。
“你既然想念你的妻子,为什么不自杀?”
“我……没勇气。”男人低声说着,同时低下了头。
乐珠冷笑,这就是一个痴情男人可悲的心理。
“我今天不想杀你,我只是来找个认识的人。”乐珠不想再继续这个玩笑。
男人显然是没明白乐珠的意思,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她。
“我想找蔡子佳。”乐珠很清楚地告诉了男人。
男人张大了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她不在吗?”乐珠不知道男人为何有如此奇怪的表情。
“你认识蔡子佳?”男人开始反问。
“也不算是认识,只是昨天见过面聊过几句。”乐珠道。
男人的嘴张得更大,整个眼睛都因为惊讶而瞪了起来。
“怎么?”乐珠更加奇怪男人的表现。
“蔡子佳是我的妻子。”男人肯定地说道。
乐珠先是一愣,然后猛地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不相信地问道:“你说的是她?”
男人点了点头。
“可我昨天见到的不是她!”乐珠相信自己昨天绝对不是做梦。
男人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来这说这些话想干什么,如果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如果你不是来杀人的那就请你离开这里。”
乐珠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那具尸体,没有出声,缓步走下了楼梯。
有人在捣鬼!
乐珠的手握成了拳头,用力打在楼梯的扶手上。
男人吓得瘫坐在台阶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
“你昨天在哪?”乐珠没有回头,冷冷地问道。
“我……我一直在睡觉。”男人吓得连声音都哆嗦起来。
“在哪睡的?”乐珠继续问道。
“就在……二层。”男人答道。
乐珠想起昨天晚上她只在一层待过,并没有上过二层,如果有人闯了进来将男人用药迷昏,然后假称自己的蔡子佳也是有可能的。想到此,乐珠没有再去问那个男人,自己走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乐珠终于找到了自己住的那间房子。
这一天她一直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寻找,她希望将这里的一切都弄清楚,也希望能找到蔡子佳或者是见到活着的第四个人。可是她又一次的失望了,她什么也没找到,甚至自己都差点迷路找不到住的地方。
不过,现在她看到了。
有灯光。
乐珠站住了脚,她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已经将灯关了,现在怎么会是亮着的?难道有人?
想到此,乐珠立刻警觉起来,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有音乐声从房里传出来,但不是她经常听的那曲‘TheLastWaltz’,而是一首陌生的曲子,悠扬而动听。
乐珠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她试着轻轻推开了门。
门露出了一道细缝,乐珠将头凑了上去。
果然有人。
是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飘逸的秀发染成了金黄色,五官妩媚可人,身材修长却又不失丰满,她穿着是一件粉色的棉制睡衣,正斜靠在沙发上看书。
乐珠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咚——”乐珠一脚踹开了门。
女人吓得将书甩了出去,一脸紧张地看着乐珠,道:“你是谁?”
“你是谁?”乐珠冷视着女人。
“我……我是乐珠。”
乐珠的表情再次僵住。
12、陌生人
七点整。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灯光有点暗。
乐珠走到餐桌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是热水,很舒服。
‘乐珠’惶恐地看着乐珠,身子没有动,依然坐在沙发上。
乐珠脱下大衣随手放在椅子上,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乐珠’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乐珠的每一个动作。
乐珠拿起了桌上的香烟,那是她昨天晚上放在那的。
‘乐珠’换了一个姿势死死地盯着乐珠。
乐珠用力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将目光移到‘乐珠’的身上,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乐珠’怒视着乐珠,似乎对于她的行为表示不满。
烟在燃烧掉三分之一后,乐珠终于开口,“你说你叫乐珠?”
‘乐珠’点了点头,目光并不友善。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乐珠又吸了一口香烟。
‘乐珠’一动不动。
“可是你不配叫这个名字。”乐珠依然在笑,笑容是那么的温柔。
‘乐珠’身子猛地站起身,伸手指向乐珠大声叫道:“我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乐珠挑眉看着‘乐珠’,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不会离开这里。”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乐珠’大声喝问道。
乐珠保持着笑容,这句话应该是她问她才对,是她无缘无故闯进她的家。
“你不问我来这是干什么吗?”乐珠的笑容中似乎藏着什么。
‘乐珠’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慢慢地坐在沙发上,紧张地小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乐珠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紧张的样子,有趣,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猫正在摆弄着一只老鼠。
“你为什么不说话。”‘乐珠’越来越紧张,双手拧着衣角,洁白的牙齿轻咬下唇。
乐珠收回了笑容,脸上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来杀你的人。”
‘乐珠’吓得靠在沙发上,整个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你……你……”
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她?是她闯入到她的家,那应该是她对她有所企图,可是现在她却看起为像一个柔弱的受害者。
也许她是一个成功的演技派。
“你不应该在这。”现在是时候问下去,“你怎么会在这?”
‘乐珠’没有回答,仍然惶恐地看着她。
“是谁让你来这的?”乐珠继续问道。
‘乐珠’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偷眼看了一下餐桌。
餐桌上放着一杯热水,热气在杯口处徘徊。除些之外,餐桌上还放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身长约十厘米,在灯光下闪着独特的光芒。
‘乐珠’收回双目,脸上隐约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声音平稳地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乐珠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烟已经燃烧到一半。
“你想谈什么?”
‘乐珠’很站起身很自然地走到餐桌前,然后背对着餐桌看着乐珠说道:“我想我们之间也许有误会,我们都是女人,什么事情都好说。”右手悄悄地伸至背后,摸向那把锋利的水果刀。
乐珠没有看‘乐珠’只是自顾自地抽着那根香烟,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乐珠’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她已经牢牢地抓住那把刀,“我想也许死的不是我。”
“噢,是吗?”乐珠依然淡笑,没有去看‘乐珠’。
“死的应该是你!”‘乐珠’大喊一声,挥着水果刀用力地刺向乐珠。
乐珠快速闪躲,水果刀扎进了沙发中,乐珠一把扯住‘乐珠’的头发向后一拉,‘乐珠’发出死猪般的嚎叫,紧接着乐珠将烟头死死地按在她的眼睛上。
“啊——”‘乐珠’几乎气觉,她的叫声响彻整间房子。
乐珠松开了手。
‘乐珠’站起身横冲直撞,边撞边痛苦的大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留声机被她撞翻在地上,音乐立刻停了下来。
乐珠退后,不理会她,只是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乐珠’最终摔倒在地上,呼息困难,右手始终紧紧地捂着右眼。
乐珠冷漠地看着,依然不动。
‘乐珠’终于平息下来,她缓缓地抬起头强睁开左眼看着角落里的乐珠,脸上露出痛恨的表情,“我要杀了你!”说完,她猛地爬起来冲向乐珠。
在靠近乐珠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子僵住。
水果刀扎进了她的心脏。
乐珠冷笑。
‘乐珠’向后仰倒。
乐珠看着‘乐珠’。
她的左眼睁着,右眼闭着,看起来相当滑稽。
乐珠踢了‘乐珠’一脚。
‘乐珠’的确死了。
乐珠蹲下身将水果刀重新插至‘乐珠’的心脏处。
“你不应该闯入别人的家,更不应该去冒充别人的名字。”这是乐珠给她的最后警告。
走进洗手间,乐珠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对着镜子她看到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渍。
应该换件衣服。
乐珠走出洗手间却发现自己的旅行包不见了,她翻遍整间房间都没有找到,就连那架数码相机也没有了。看来是有人给拿走了,也许是那个死‘乐珠’,也许是别人。
乐珠搜遍了整间房间都没有找到第三个人。
乐珠打算先放弃,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水很热,但却很温和,乐珠整个人都埋进了浴缸里,过了一会儿又将头伸了出来。现在她的心情感觉好了很多,她仰靠在浴缸中,现在她需要闭上眼睛小休一会儿。
一个人轻轻地走到餐桌前,小心地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随后缓步走到洗手间旁。
乐珠突然惊醒,浑身都打了一个冷颤。
她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个人总在追杀她,可她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她感觉很累。她将头重新埋进了浴缸中,那样会让她在片刻间清醒。
走出洗手间,乐珠来到卧室的衣柜前打开衣柜,里面有很多衣服。乐珠随便挑了一件白色的纯毛高领毛衣套上,又找了一条仔裤穿上。
很舒服,看来都是名贵衣服。
走出卧室,乐珠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乐珠’的尸体旁流出很多血。
乐珠依然冷笑,迈过尸体走到了沙发旁坐下,重新点燃香烟。
她在等,她相信用不了多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将尸体带走。这里的人总是能在第一间就知道哪里有人死,乐珠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办事能力,但是她也明白一件事,来到这里的人时刻都被监视着。
监视,如果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个陌生人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窥探着,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感觉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
乐珠将目光移到了地上的‘乐珠’身上。
她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最重要的是桌子上怎么刚好有一把水果刀,是她放的还是事先有人放的?想到此,乐珠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餐桌。
乐珠一惊。
餐桌上此时正放着一瓶女人身形的瓶子,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那不是她带来的红酒吗?
乐珠冲了上去一把拿起瓶子打开盖,快速地闻了一下。
的确是她带来的那瓶红酒。
旅行包不见了,红酒怎么会出现?是谁放在这的?难道在她刚才洗澡的时候有人进来过?
乐珠冲到门口将门打开。
外面很冷,但的确没人。
乐珠重新关上了门,回头望着那瓶红酒。
到底是谁?
13、贼
阳光照在那个人的身上时,悟觉眨了眨眼睛。
那个人向前移了三步。
悟觉跟着走了三步。
那个人拐到房后的一条小路上。
悟觉跟着拐了过去。
那个人停下脚转过头。
悟觉蹲下身藏在墙后。
那个人继续前行。
悟觉紧紧地跟在其后。
那个人走小路绕来绕去终于在一处房前停住了脚。
悟觉错愕,他竟然又回到了那间死过人的房子。
那个人再次回头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后推门走进了房子。
悟觉心情难过,他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地方,他决定离开。
“咣当——”
悟觉停了下来,再次望向那个房子。
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他为何鬼鬼嵬嵬的来到这里?这里在昨天晚上刚死过两个人,而其中一个男的还是被悬在半空……
悬在半空的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这个人又跟这那个男人有何关系?想到此悟觉开始犹豫,他缓慢地靠近那座房子,透过半掩的门缝偷偷地望向里面。
那个人正在翻着客厅的一个五屉柜,动静很大,翻得相当仔细。
悟觉心中奇怪,这个人似乎知道这座房子里没有人,所以一进门没去看有没有人就开始翻东西,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个贼?
悟觉继续观察。
那个人将抽屉翻了几遍,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然后又移到衣柜前将里面的衣服全部扯了出来,紧接挨个的搜着口袋。
那个人在找什么?似乎是有目标的在找什么?
悟觉心中更加奇怪。
那个人翻遍了所有的衣服后,脸上露出了焦虑之色,然后他环视了一下房间,最后站起身走进了里面那间屋子。
悟觉悄悄地拉开了门,侧身闪了进来。他蹑手蹑脚迈过地上的衣服走到了里屋的门旁。
“见鬼!放哪了!”那个人突然叫了一句,悟觉吓得蹲在了地上,身子撞了一下身后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一切突然变得很寂静。
悟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处。他听到那个人的脚步声正向外屋走来。悟觉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是谁?”那个人终于发问了。
悟觉一动也不敢动。
一分钟后。
“自己吓自己。”那个人自嘲道,紧接着里屋又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悟觉松了一口气。他在镇定了一下后,慢慢地探出头望向里屋。
那个人正在翻着客厅的一个五屉柜,动静很大,翻得相当仔细。
悟觉心中奇怪,这个人似乎知道这座房子里没有人,所以一进门没去看有没有人就开始翻东西,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个贼?
悟觉继续观察。
那个人将抽屉翻了几遍,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然后又移到衣柜前将里面的衣服全部扯了出来,然后挨个的搜着口袋。
那个人在找什么?似乎是有目标的在找什么?
悟觉心中更加奇怪。
那个人翻遍了所有的衣服后,脸上露出了焦虑之色,然后他环视了一下房间,最后站起身走进了里面那间屋子。
悟觉悄悄地拉开了门,侧身闪了进来。他蹑手蹑脚迈过地上的衣服走到了里屋的门旁。
“见鬼!放哪了!”那个人突然叫了一句,悟觉吓得蹲在了地上,身子撞了一下身后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一切突然变得很寂静。
悟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处。他听到那个人的脚步声正向外屋走来。悟觉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是谁?”那个人终于发问了。
悟觉一动也不敢动。
一分钟后。
“自己吓自己。”那个人自嘲道,紧接着里屋又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悟觉松了一口气。他在镇定了一下后,慢慢地探出头望向里屋。
那个人正在翻着一个看似旧式的梳妆台,梳妆台有一面圆形镜面,台面上放着一些闲散的首饰。梳妆台共有三个并排摆放的抽屉,同样大小。
悟觉透过镜子仔细打量着那个人的长相。
他的脸看上去有些削瘦,眼睛不大,完全就像老鼠眼,鼻子倒是很挺,可惜鼻头过于硕大,看上去与小嘴不太相符。他的脸色红润,精神焕发,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毛线帽的后端留着一个梳得整齐的麻花辫。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羽绒服,下身着一件厚料运运裤,脚上的那双运动鞋看上去很厚重。悟觉猜那双鞋穿在脚上一定很暖和。但随即悟觉就皱起了眉头,他发觉那个人似乎对于女人的用品很感兴趣,他到底在找什么?
那个人翻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立刻伸手从最左边的抽屉里抽出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仔细观看,紧接着马上将项链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果然是贼!悟觉心中惊叫,他没想到在个奇怪的地方竟然也会有贼出没,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人拿了这些珠宝又有什么用,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来等死的,被杀死,去杀人,老死,病死,任何在正常社会中有价值的东西到了这里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个人继续在往自己的口袋里装着那些白色的珠宝,他贪婪的眼神让悟觉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鄙夷。悟觉不动声色,继续观看,他想知道他住在哪?毕竟他在这里很难看到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心满意足的朝外屋走来。
悟觉一惊,赶紧蹲下身缩至身后的桌子下面。
那个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跟踪他,所以在经过外屋的时候根本没去仔细看,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悟觉没有犹豫赶紧追了上去。
又开始起风了,这个季节通常刮的是西北风。没有落叶,只有一阵阵被激起的残雪在空中盘旋。
冰冷。
悟觉尽量缩着身子,双手不停地在脸上磨擦,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气正在四散,他不想就这么被冻死在,他开始尝试着各种能取暖的动作。
那个人一直在前面走,路似乎很长,悟觉都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但是他不能放弃,他要跟下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股暖流突然袭来,悟觉以为自己是冻迷糊了,他抬头望向前方。
前面有竹子!墨绿飘逸。
这个季节竟然还有竹子生长,这倒让悟觉大吃一惊,他瞪着双目看着前方的景象竟然说不出话。
暖流就是从竹间传来的。
这一片全是热的。
难道这地下有温泉,或者在这地下生了一个大火炉?
悟觉猜测的同时,那个人已经隐入竹林中。悟觉赶紧收拾思绪跟了上去。
那种暖意从脚下一直传到头顶,寒意立刻消散。悟觉不禁轻呼一口气,现在他的身子终于暖和过来了。他不敢放松,继续跟着那个人。
竹林间有一座碧瓦平房。那个人直接推门而进。
这就是他的家吗?悟觉看着周围的环境,能住在这里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贼?这本应该是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悟觉感到困惑,他悄悄地靠近了那座房子,来到窗户下,缓慢地探出头透过玻璃望向里面。
悟觉不禁轻叫一声,赶紧伸手捂住嘴缩回了身子。
他看到了谁?
那个人不正是半夜敲开他房间,又引他走到死人房里的那个女人吗!
14、男人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窒息的气味。
夜色中雪花像银叶般漫天飞舞。
一切万物似乎都‘死’了。
太静!
静得让人心中发颤。
乐珠一直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的目光始终游离在黑暗中。
停电了。
可是乐珠总感觉似乎有点蹊跷。这个地方会停电吗?
她的目光收了回来,在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乐珠伸出手试着在沙发上摸索,她在找那盒烟,她记得刚才争斗时烟好像掉在了沙发上。
突然,留声机里传来了音乐。
乐珠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她抬起头双目又陷入到无底的黑暗中。
留声机怎么会响?刚才在争斗的时候明明已经将留声机打翻在地。
乐珠没有动。
脚步声突然响起,听起来很稳键,很轻快。
乐珠的血液凝结,有人闯进来了。
脚步走到餐桌前停了一下,然后传来了倒水的声音,紧接着是喝水发出的声音。
乐珠的身子僵住,额头冒出冷汗。
那个人似乎很镇定,不慌不忙的,乐珠无法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但是她猜对方是不是那个让她来陪葬的人?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移到了沙发处。
没有灯,伸手不见五指,乐珠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她感觉出来那个人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好。”坐在对面的人突然出声了,声音宏厚低沉,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磁性魅力。
是个男的。
“你好。”乐珠以平稳的声音‘礼貌’的回应道。
“你紧张吗?”男人在问乐珠,从声音上听不出他的想法。
“如果有一个你看不见的人在黑暗中突然跟你说话,你会有什么感觉?”乐珠冷笑道。
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你突然出现难道是来嘲笑我的?”乐珠微笑地说道,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紧张。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有缺点,她又何必怕他。
“你不应该杀她。”男人恢复了平静,将话题转移。
“你认识她?”在黑暗中乐珠看向‘乐珠’尸体的方向。
“不认识。”男人回答得很干脆。
“既然不认识,我杀个人你又何必管我。”乐珠说的是实话。
“她没有骗你。”
“没骗我什么?”乐珠不解地问道。
“她的确叫乐珠。”
乐珠一愣,平视着前方。
“她是今天刚到这里的,被安排在这住,而刚巧又跟你同名。”男人说到此停了下来,他在等乐珠的反应。
乐珠没有马上作答。
一切又变得异常寂静。
“我想不是刚巧,是故意安排她住在这的。”乐珠脸上露出了寒冰般的表情,她明白是这里的人故意这么做的,不过她并不认识她,她死了也就死了,她不会为自己错杀谁而感到难受。
“你看起来跟其他人有点不同。”男人接着说道。
“难道你一直在看着我吗?”乐珠这句话本来是随便一问,但当问出口的时候,她自己心中也是一紧,难道他真的一直在观察着她吗?
“真是又巧了,我刚好也住在这里。”男人的回答让乐珠感到非常的吃惊。
“你住在这里!”乐珠立刻站起了身。
“烟就在你左脚旁的沙发下。”男人显然是先想让乐珠平静下来。
乐珠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伸手摸向左下方。
果然摸到了烟盒。
当乐珠点燃烟的时候,男人再次开口,“进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但是大家都在想尽办法离开这里。”
乐珠继续吮吸着烟,她不想打断他的话。
“这里的一切都是残酷的,没有人有勇气面对,不过你例外。”男人表现出了最乐珠的敬佩。
乐珠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
“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你,没有女人有你这样的勇气和这样的沉稳。”男人表达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乐珠吐了一口烟气,她无法看见它,但是能感觉到它的气味。
“你到底是谁?”乐珠懒得听下去,直接问道。
“一个已死的人。”男人回答得很痛快。
“噢?”乐珠倒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你是鬼吗?”乐珠想笑,这个世上哪里会有鬼,又是一个编故事的高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乐珠打算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也许应该算是‘鬼’,”男人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然后接着说道:“就因为我死了,所以没人再会来杀我,也没人再会设陷井让我进去,也没人再会在意我的存在,我就像空气一样可以自由的行走,只要不被发现。”
乐珠的手指紧紧地夹住烟身,她现在明白了男人的身份。他是一个活在死人与活人之间的人,这里做为陪葬品的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而这里的那些管理者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像幽灵般活在第三空间。
“你是如何做到的?”乐珠很好奇,因为她知道做到这一点太难了,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被人监控,不管活人死人他们都会很快就知道,那么他到底是怎么避过这些人的眼线的?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男人不愿意说出来。
“既然不是说的时候,那又为什么让我知道你的存在?难道你不怕我揭发你?”乐珠威胁他。
“你不会揭发我的,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男人很肯定这一点。
“你太自信了吧。”乐珠想笑,她可不是一个值得如此信赖的人。
“揭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这里的人也不会因此让你离开,但是不揭发你就有机会离开这里。”男人给了乐珠一个许诺。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乐珠问道。
“其实我本来不想出现,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男人诚恳地说道。
乐珠没有出声,她在等他说话。
“蔡子佳已经死了,你见到的二层的那具尸体就是她,而你晚上见到的那个女人叫思云路,她曾经在你没来这之间就来过这间房子找过东西。”
“你怎么知道?”乐珠狐疑。
“我在这里的时间毕竟比你长,况且我是一个已死的人。”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伤。
“你叫什么名?”乐珠突然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你以后会知道的。”男人不想说。
乐珠冷笑,他虽然说了很多话看似对她有利,但是乐珠还是不信任他。她没看到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最关键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也许他就是那个要杀她的人,而为了弥补内心的空虚寂寞才以这种方式来开始他们之间的杀人游戏,总之乐珠绝对不会轻意相信任何人。
“我想你并不信任我。”男人淡淡地说道。
“你也不用信任我。”乐珠说得很在理,这样他们就扯平了,谁也不信任谁。
“我理解你的想法,在这里的确很难找到信任的人,大家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展露出来,大家都不知道谁是那个要杀他的人,所以大家都习惯了自我保护。”
乐珠没有出声,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费话,这些道理谁都明白。
“不过,我会帮你的,以后会一直帮你的,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男人的这句话让乐珠感到意外。
“为什么?”乐珠很想知道答案。
“因为……”男人迟疑,但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我喜欢你。”
15、天大的秘密
继续下雪。
悟觉有些心烦意乱。
雪花飘落在半空既化。
悟觉眨着眼睛半仰着头望着夜空,他现在没有冷的感觉,但是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他恨那个女人,从心底上恨,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是那个女人让他误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让他的心中永远都蒙上一片无法抹掉的阴影,他恨她!
一片雪轻轻地落在悟觉的头上,然后自然而然地化了。
悟觉伸手摸了摸头,有点湿。
雪依然静静地下着。
悟觉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必须先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因此他在吸了一口气后,略微抬头斜着身子探向窗户,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房里面的一切。
女人正斜躺在沙发上,右手托着下巴,左手举着一根香蕉。当那个人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女人斜视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回来了,东西找到了吗?”
“当然找到了!”那个人迫不及待地说着,脸上早已堆满讨好的笑容。
女人陡然跳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柔声叫道:“吕伟,你真的找到了?”
原来那个贼叫吕伟,悟觉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当然,难道我还要骗你吗?”吕伟拍着自己的口袋得意地说道。
“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女人兴奋之极几步就奔到了吕伟的身边。
吕伟炫耀地从口袋里取出了珍珠首饰。
悟觉耸了耸鼻子,他不知道这些白色的珍珠到底有什么用,但是它们看起来真的不怎么值钱。
女人却像见到了罕世的珠宝,眼睛都发出了异彩的光芒。
“我们找到了,我们真的找到了!”女人的叫声响彻整间房子,悟觉不得不捂住了耳朵,那声音太刺耳。
“这回应该是真的了。”吕伟突然流下了几滴眼泪,女人只是瞄了吕伟一眼立刻也流下了眼泪。
悟觉心中奇怪,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刚才还在兴奋地笑着,怎么突然间就哭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赶紧找开它看看。”女人焦急地说道。
“好!”吕伟边说边将那些珍珠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则弯身从桌子底下取出一把锤子。
“小心点。”女人嘱咐道。
吕伟点点头然后挥起了锤子砸了下去。
立刻,几颗珍珠碎了,像粉沫一样散开。
悟觉吃惊,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处理这些珍珠。
女人露出失望的神情,紧接着闷叫一声。
吕伟的脸上则再次堆着笑容说道:“别着急,还有了。”
悟觉有些糊涂了,他实在不明白他们将这些珍珠砸碎了有什么用。
锤子再次砸下,又有一些珍珠碎了。
然后锤子再次砸下,三次,四次……直到第八次的时候,桌上的珍珠全部碎了。
锤子“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女人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
吕伟沮丧地挥拳砸在桌上。
悟觉眨着眼睛,他还是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二人会在一刹那变得如此失落。
“怎么又没有!”女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过大声叫了起来。
“是你说这回有的,所以我才去那找的。”吕伟也发起了脾气,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我就是听到了消息说那颗珍珠就在那对夫妇家,所以才想办法将男人杀死,现在却没有找到那颗珍珠。”女人似乎很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她大声问道:“吕伟,你有没有遗露?”
“肯定没有,我找得非常仔细。”吕伟不耐烦地回道。
“难道消息有误?”女人开始怀疑自己。
“不应该会有人抢到我们前面找到那颗珍珠。”吕伟自言自语道。
女人突然一惊,道:“难道是那个和尚?”
悟觉心中一紧。
“你说什么和尚?”吕伟没有听清楚。
“就是我找来的替罪羊,是他……”女人的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踢开了。
“砰——”
悟觉不自觉得缩起了身,那个声音震得他浑身发抖。
女人惊恐地看着吕伟然后缓缓地斜躺在沙发上,左胸前立刻溢出阵阵鲜血。
吕伟想叫,可是他已经没有勇气叫出声。
一把枪伸进了门内,紧接着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走了进来,“我终于杀了你!”
吕伟看着男人一声也不敢吭。
悟觉终于镇定下来,他又缓缓地抬起头望向窗内。
枪口已然对准了吕伟。
“别!别杀我!”吕伟吓得跪在了地上,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悟觉突然有种厌恶的感觉,他没想到吕伟竟然是这么一个人,他不禁摇了摇头。
“本来不是你让我来做陪葬的,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和她在一起,你们之间一定有关系,我不得不杀你!”男人的眼睛瞪得硕大,眼球上布满血丝,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觉。
“我跟她没关系,真的,我跟她真的不熟!”吕伟拼命解释着,用各种话来划分自己与那个女人的关系。
悟觉鄙视他。
“我管你认不认识,总之你要死,你不要怪我,反正我不杀你,别人也会来杀你!”男人边说边扣动了扳机。
“别杀我!千万别杀我!”吕伟的叫声像杀猪一样凄惨,悟觉实在看不下去,他想出去制止,虽然他有些看不起吕伟,但是他不能看到一个无辜的生命就这么死在他的眼皮底下。正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吕伟的一句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吕伟扯着嗓子吼出了这句话。
悟觉重新蹲回窗下,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好奇。
同样,这句话也引起了男人的好奇心。
“你说吧。”男人依然举着枪指着吕伟,但是已经给了他机会。
“我知道这里的一个天大的秘密,那个秘密能让困在这里的人逃出去!”吕伟喘着气快速地说道。
悟觉骇然。
男人的脸上开始露出了一种意外的表情,他轻晃了两下脑袋,接着问道:“是什么?快说!”
“曾经有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在无意中找到了一条出口可以离开这里,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有离开,所以他在临死前绘制了一张微型地图将其藏在珍珠里,如果有谁找到那颗珍珠就可以找到藏里面的路线图,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吕伟如实地说道。
悟觉睁大了眼睛,他现在终于知道吕伟和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找珍珠,为什么要将珍珠砸碎了,原来那里面藏着那么大的一个秘密!悟觉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男人更是震惊,随即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隐瞒我?”
“是真的!如果我撒谎就天打雷劈!”吕伟发着毒誓已表明自己的诚心。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枪收了回来,道:“算了,反正你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杀你。”男人不愿意去杀一个胆小鬼,他对他构不成任何威助。
“太谢谢您了!谢谢了!您一定会有好报的!”吕伟用力地磕着头,“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
男人讥笑地望了一眼吕伟后转身准备走出门。
悟觉松了一口气,起码他没有再看到死人。
吕伟笑了,笑得很诡异,突然他拿起桌上的茶碗猛地站起身砸向男人的后脑,男人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吕伟再次砸了几下他的后脑,男人就晃晃悠悠地摔倒在地。
悟觉几乎要叫出声,他伸手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吕伟一下子抢过了男人手中的枪对着男人的头连射了几枪。
悟觉闭上了眼睛,心中念着‘阿弥陀佛’,他没能制止住这场悲剧,最意外的是他没想到吕伟会杀那个男人,而且下手竟然是那么的狠。
吕伟脸上露出一丝奸笑,他向着地上的已死的男人吐了几口吐沫,然后一抹嘴转身走了,甚至都没有看倒在沙发上的女人。
悟觉慢慢地站起身,他再一次体会到了人性的可怕,只是一会儿的工夫,这里就死了两个人,他缓步走进房子,看着两个倒在血泊中的人,他不禁闭上了眼睛低声念着佛经,他在为他们超度,他希望他们早登极乐世界。
当念完经后,悟觉走出了这座房子。
雪下得越来越大。
悟觉再次仰起了头。
可以离开这里?这是真的吗?悟觉想起了吕伟说过的话。
那颗珍珠,那颗藏着天大秘密的珍珠。
有希望了,终于有希望了!
雪停了。
16、纸上的路线
烟灭了。
因为我喜欢你。
乐珠继续在回味着这句话。
烟头被扔到了地上。
房子依然是一片漆黑。
乐珠不喜欢这种感觉,听起来似乎很感动,实际上她只想笑。
想笑的理由很简单:这个男人的脑子一定有问题!
灯突然亮了。
乐珠抬眼环视了一下房内。
没有人。
乐珠脸上露出一丝淡笑,他消失得很快。
只有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保持着它原有的姿势。
乐珠望了一下门口,收尸的人也该来了。
门开了,很自然地打开,然后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风带动了一切可以飘动的东西。
一个银色的影子在乐珠的眼角处一闪而过,像是一张纸飘到了地上。
乐珠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马上去捡那张纸,而是看向门口。
她认识他们。
“尸体在那。”乐珠伸手指了一下。
二人没有理会乐珠径直地走到了尸体旁边。
乐珠背靠着桌子双手环抱交叉于胸前冷漠地看着二人。
那种清脆的像铃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乐珠开始不喜欢听这种声音了,她转身准备离开,却无意中又看到了地上的那张纸。她回过头看了一眼二人。
他们并没有注意她。
乐珠弯下身快速将纸捡了起来,转身走进了卧室。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二人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乐珠坐在了写字台前,打开了台灯。
是铝箔纸,这种纸一面涂着银箔,另一面则是白色的,是烟盒里用来包烟使的。
白色的一面画着一幅图,看起来像是一幅路线图。乐珠凭着记忆想起来这条路线似乎通向她曾经见过的一座房子内。
看来是有密道。
俗!乐珠心中讥笑,这种地方总是少不了密道。
纸的最下端写着一行小字。
乐珠细细地记下了那些话,然后从写字台右侧拿起打火机点着,烧了。
是谁留下的这张纸?
乐珠冷笑。
一定是他!
尸体很快就被抬走了,声音响远的时候,乐珠带着手电筒推门走了出来。
又是一场大雪。
乐珠突然发现自己非常喜欢下雪,喜欢那种洁净感觉。
洁净,在人的生命中那是一个多么至高无尚的词。
顶着风雪,乐珠努力找寻着那座房子。她并不知道纸上所画的那条路线通向哪,也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是她认为自己应该去看看。
也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那个欧式建筑进入乐珠眼帘的时候,乐珠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向来对自己的记忆很自信。
这坐房子看起来很宏伟,就像一个灰色的袖珍城堡,让人一注目就充满着无限幻想及恐惧。
只有一个厚重的铜门,门有两米来高一米来宽,门上的花纹看起来有些零乱,门的右上方挂着一个椭圆形牌子,透过昏暗的路灯隐约看见牌子上写着两个字:画展。
乐珠哑然,这种阴森的地方有画展吗?谁会来看?
乐珠想笑,这里的很多东西都让她感觉想笑。
无聊!乐珠心中暗骂。伸手准备推门而进,但是手伸到半截的时候停住了。
门把手在哪?
乐珠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没有动。
乐珠又是一声冷笑。
看来这个门还有机关。
乐珠上下打量着门,发现门上的花纹全部是由二十厘米来大小的正方形铜板组合而成,而在门的左下角却空出了一个位置刚好也是二十厘米大小的正方形。
拼图游戏!
乐珠真的想笑出声,这种孩子玩的游戏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乐珠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满天的飞雪。她真的要像个孩子一样玩这个游戏吗?
乐珠用力踹了一脚门。
答案是门很结实。
乐珠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两点四十分。
乐珠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回到门的地方再次看了一眼手表。
两点四十三分。
这个房子并不是特别大,可是怎么会没有一扇窗户?
看来里面一定有问题。
想到此,乐珠重新走到了门口,看来她真的要玩这个可笑的游戏。
无奈。
乐珠伸手移动着这些铜板,这对于她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不到两分钟。
乐珠淡笑。
门“啪”的一声敞开。
乐珠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黑暗中乐珠感觉不到一丝生机,有的只是一股股阴森森的寒风。
这里很冷,看来没有人住过。
乐珠拧开了手中的电筒照向里面。
是一个冗长的走廊,只有两米来宽,走廊的尽头陷在一片阴郁的黑暗中,仿佛永远都看不清那里有什么。
乐珠迈出了第一步。
走廊里跟着回响起同样的一声。
本来有回音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现在这种情景总会让人心中感到有些不安。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乐珠试着清了一下嗓子,在这么寂静的夜里,一个人行走在这么诡异的走廊里,那种滋味也只有真正体验过的人能够知道。
在走了约有十几步后,乐珠发现两边的墙上果然挂着画。
乐珠停下了脚步,将手电筒的光芒移了上去。
“啊!”乐珠忍不住惊叫一声,但随即恢复了镇静。
那只不过是一幅油画,画上的人物只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表情看上去过于狰狞,所以当手电筒照上去的时候,乐珠被吓了一跳。
乐珠又笑了,算是对自己胆小的自嘲,转头将手电筒移向旁边,那也挂着一幅画,依然是油画,依然是一个人临死前的状态,只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很悲伤,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眼睛里所看到的东西。
变态的画家,喜欢看人死前的样子,然后再将其绘成图画挂在这里供人观赏,不,也许根本就没人看过,只不过是画家的自娱自乐。
乐珠蔑视。
可是接下来,乐珠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她计算过,一共是二十三幅,每一幅里都有不同的人物,都有不同的表情,但是那些看起来都会让人想到痛苦,想到恐惧。
乐珠并不恐惧,她只是难过,替这些人难过。
一群没有勇气的人!可悲!
乐珠从来不会同情任何人。
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听到了水声,清脆而动听,给这个死亡画展增添了一丝生机。乐珠快步奔了过去。
到了,在走下一个五阶的台阶后,她按照那张纸上画的路线终于找到了那个喷泉。
一个漂亮的室内圆形喷泉。中间部分向上凸起,显现出无数的泉眼,水就是从里面喷出来的,外围是一个水泥圆坛,水刚好喷至花坛边处。
乐珠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还有三分钟就三点了。
乐珠坐在了台阶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喷泉。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当分针指向12的位置时候,时针准时停在了3的位置处。
喷泉的水突然消失,乐珠快速站起身奔了上去走到了喷泉的最中间凸起的部分突然向下坠去,速度虽然并不快,但是乐珠还是差点摔倒,她赶紧找好重心让自己找到平衡。
像是坐电梯,这就是乐珠此时的感觉,周围一圈都像是钢板制成的墙壁,乐珠闭上了眼睛,她感到有些头晕,也许是空间太狭小,空气不够流通。
停下来的时候,乐珠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用手电筒照向手表。
三点零一分。
时间并不长,乐珠举起手电筒照向周围。
这是一个圆形的房子,里面什么没有,但是却有好几扇门。乐珠数了一下,共十扇门。
这些门都是通向哪里的?她房里的那个男人怎么会知道这里?他告诉她这条路线到底为了什么?
乐珠足足思考了有十分钟后,最终走到了第五扇门前,伸手紧紧地握住了门把手。
这扇门的后面到底有什么?
17、暗杀
饿了。
在重新进入到冰冷的雪地上时,悟觉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拼命地叫。他无力地抬起手,望向两侧。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并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同样是房子,同样是黑漆漆的一片。
但依然没有人。
悟觉实在是走不动了,他选择了左侧一间有着二层楼的房门前坐了下来,他现在需要休息一下。
又冷又饿,难道真的要死在这吗?悟觉心中难过,他开始想自己也许没被别人杀死就先冻死或饿死在这了,这简直是世上最可悲的一件事。
悟觉拼命地搓着双手,他不能让自己失去知觉。
他要鼓励自己振作起来,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眼睛开始有些迷糊了,似乎周围的东西都在动,而且越动越远。
“你在干什么!”随着一声刺耳的声音,一个雪球重重地砸在了悟觉光秃秃的头顶上。
悟觉清醒,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二层。
那里有个窗户,里面亮着灯,窗户上趴着一个孩子,他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头发乌黑,眼睛不大但却很亮。
“我……我很累,想借……这休息一下。”悟觉说话有些吃力,他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了。
“要休息进来休息吧。”孩子的声音变得柔和多了。
悟觉感动,他终于见到了人,虽然他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但是他很有同情心。悟觉试着站起身。
身子有些打晃,悟觉立刻扶住了那扇门。
门开的时候,孩子递上了一双棉制的黄色拖鞋。
悟觉在迟疑了一下后,赶紧脱下了脚上的鞋换上了拖鞋。拖鞋很舒服,有种松软轻快的感觉。
“叔叔,进来吧。”孩子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嘴角两边各有一个酒窝,看上去很可爱。
叔叔,这是悟觉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他心中感到温暖,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头。
孩子伸手拉住悟觉的手将来带进了房间里。
这简直像个孩子的乐园,悟觉不禁感慨道。到处都是玩具,到处充满生机。
房顶上挂着各式各样各种不同颜色的气球,连房顶都绘着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彩,四周的墙壁就更不用说了,一面画着一望无际的草地,一面画着多姿多彩的游乐场,一面画着玩偶娃娃,一面画着成群的动物。地上到处堆放着毛绒玩具,以及各式各样的玩具手枪、拼图,以及各种车模等玩具。
悟觉看得眼花缭乱,傻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饿吗?”孩子的话终于提醒了悟觉,他现在的确非常饿。
“家里有大人吗?”如果要吃东西,也要有大人来做。
孩子摇了摇头,脸上继续露着招牌式的微笑,道:“我会做饭,我给你做好吃的。”
悟觉诧异,没有大人?一个孩子独自住在这里?独自生活在这个地方?可能吗?悟觉心中开始嘀咕,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突然从心底升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悟觉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面前的孩子,他的皮肤很白,嘴唇红润,一身白色的休闲运动服让他看上去显得很活泼。
“我没名字。”孩子依然保持着笑容。
“嗯?怎么可能没名字?”悟觉不相信孩子的话。
“在这个地方还需要名字吗?”孩子的笑容总是可爱的。
可是悟觉的心却沉了下去,孩子说的没错,在这个地方不需要名字,名字毫无意义!
“你父母哪?”悟觉不相信孩子是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的。
“父母是什么?”孩子的这句话让悟觉震惊。
“你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悟觉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
“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孩子蹲下身摆弄着地上的车模玩具,脸上流露着满足的神情。
“谁把你养大的?”悟觉的心中充满着疑问。
“不知道。”孩子抬头看了一眼悟觉后又低头摆弄着玩具,“有的吃不就能长大嘛。”
悟觉苦笑,这就是孩子的答案,也许在他生下来不久就随父母来到了这里,可是父母都死了,只留下了他,然后他就每天靠着这里的人提供的吃的长大了,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有的只是这些琳琅满目的玩具。悟觉有些同情孩子,他蹲下身抚摸着孩子乌黑发亮的头发,是谁给他剪头发?悟觉脑海中突然迸出了这个疑问。
“是谁给你剪头发?”悟觉想到此开口问道。
“不知道。”孩子玩得很高兴。
又是不知道,悟觉不禁叹了一口气,“难道你没见过给你剪头发的人吗?”
孩子再次抬起头眨巴着自己黑亮的眼睛道:“叔叔,你给我剪头发吧。”
悟觉先是一怔,随后一口答应了。
孩子开心地跳起来,双手拍着欢喜地叫道:“太好了!又有人给我剪头发了,叔叔,你剪完后我给你做好吃的。”孩子麻利地奔上二层,不一会儿的功夫又从二楼奔了下来,手中挥舞着一把精致的黑色剪刀。
悟觉接过剪刀先是打量了一下,手指无意中碰了一下刀口却轻易地划出一道血痕,悟觉一愣,但立即抽回了手。
这是一把锋利的剪刀。
孩子席地而坐,脸上掩饰不住兴奋的笑容。
“叔叔快点给我剪,剪完了我就给你做好吃的。”孩子催促着。
悟觉倒没想过让孩子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又会做什么,他只是很喜欢这个孩子,他很可怜。
悟觉并不熟练,他担心这把锋利的剪刀伤到孩子的头皮,所以剪起来很小心,甚至有些笨拙。
十分钟后,悟觉干脆地说了一声:“剪好了。”
孩子像个天使般从地上跃了起来,再次奔上二层,紧接着发出了喜悦的叫声,“叔叔,你剪得是最好的,比他们剪得都好。”
他们?孩子不是说过他不知道是谁给他剪的头吗?怎么又说他们?
“有很多人给你剪过头吗?”悟觉冲着二楼大声问道。
“是啊,好多了,有叔叔,有阿姨,还有很大岁数的婆婆和爷爷,不过我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孩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依然很兴奋。
悟觉猜他在照镜子。
“你怎么知道管他们叫叔叔阿姨婆婆爷爷?”一个连父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名称?悟觉很好奇。
“是他们让我这么叫的,他们还夸我做的饭好吃。”孩子回答道。
任何地方都有好人,虽然悟觉还没遇到这些好人,但是他感到欣慰。
“叔叔尝尝我做的饭吧。”孩子边说边从楼梯走了下来。
悟觉倒是颇感意外,孩子原来是去做饭去了,而且这么快就做好了。
当孩子将自己做的食物递到悟觉的面前时,悟觉笑了。
那只是一些浇过牛奶的米饭,这种吃法是他头一次见到。悟觉立刻伸手接过了那碗饭,柔声说道:“谢谢。”
虽然并不是一碗很好吃的饭,但是悟觉已经不在意了,他很饿,现在任何东西摆在他面前,他都感觉那是一顿美味的上好佳肴。
“有筷子吗?”悟觉问道。
孩子摇了摇头,道:“不是有手吗?”
悟觉无奈地笑了,孩子就是孩子,孩子用什么方法吃饭都没关系,但是大人……悟觉也顾不了那么多,将自己有些发黑的食指伸进了饭里。
“那些叔叔阿姨们住哪啊?经常来你这吗?”悟觉随意地问着,手指正将牛奶与米饭均匀的搅拌在一起。
“不知道,他们给我剪完头发,吃完饭后就被带走了。”孩子又开始玩着地上的玩具,这回他挑了一把黑色的手枪,那把枪看起来做得很精致。
“带走了?”悟觉感到不解,接着问道:“被谁带走了?”
“不知道,他们穿着灰色的衣服,是两个叔叔,一个叔叔还摇着一个东西,那东西发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我特别喜欢听,另一个叔叔就将叔叔阿姨们装进一个黑色的袋子里带走,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反正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孩子边说边换了一把手枪。
“咣当——”碗跌落在地上,立即碎成了几片。悟觉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孩子,嘴唇翕动,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叔叔你怎么把我给你做的吃的扔了。”孩子哭了,伸手抹着眼泪,看起来很伤心。
“你……你见过的那些叔叔阿姨怎么死的?”悟觉的心在发抖。
“什么叫死啊?他们只是吃了饭以后就睡着了。”孩子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迷茫地望着悟觉。
悟觉的心凉了,他低头看看散在地上的食物又抬头望着面前的孩子,惊恐地说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孩子摇着头,脸上充满童真。
“你吃过吗?”悟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孩子依然摇了摇头,“我不吃这个的,这个是给叔叔阿姨们吃的,曾经有个叔叔告诉我这东西吃了可以让叔叔阿姨睡觉,就可以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他们给我剪头发我要好好报答他们的。”
悟觉的身子开始哆嗦,“那个叔叔长什么样?”他已经听不出那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只是突然变得有些尖锐。
“不记得了,好像穿着灰衣服,就像每次来的那两个叔叔一样。”孩子摸着自己的下巴努力在回忆,表情看上去很认真。
悟觉冲出了房门,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黄色的拖鞋被甩在了角落里,在雪地上印出一道痕迹。悟觉哭了,身后传来了孩子伤心的叫声。
他在叫叔叔,可是悟觉此时听起来已经没有了暖意,他的心在滴血。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可是他没有像其他的孩子那样过上正常的生活,而是在不知不觉中陷进了一场生死谋杀。悟觉不知道孩子一共杀死了多少人,他也不忍心去将事实真相讲给孩子听,他知道他已无力改变孩子,他只能选择离开。
但是悟觉痛心,他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
这就是现实,当你身陷其中的时候,你已迷失了本性,也许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没有事非,没有亲情,没有自我,一切尽失。
悟觉抹了一把眼泪,这泪水是为孩子而哭,也是为自己而哭。
人的本性究竟是什么?是善还是恶,人内心深处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没有答案。
世上很多事本就没有答案。
冷风吹干了残留在悟觉面颊上的泪水。悟觉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终于找到了路。
悟觉心中突然有了少许激动,他终于找到了家。
家,听起来虽然有些可笑,但是这是悟觉现在心中唯一的依靠,起码那个地方能使他感到一丝暖意。
房子前面的地方积满了雪,看来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送过饭,这让悟觉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他现在非常饿,饿得已经前心贴后心。
推开门,一股暖流立刻流遍了悟觉的全身,悟觉不禁打了一个喷涕,紧接着一股世上最香的味道悄然飘进了悟觉的鼻间。
悟觉睁大了眼睛,情绪在刹那间奔放,他一个箭步奔了上去。
饭菜都是热的,显然是刚做好的。
“感谢佛祖!”悟觉抬起头对着碗眼大的洞口诚心地感谢着,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他又想起了刚才见过的那个孩子,他希望佛祖能保佑他,让他幸福,不要成为别人手下的亡魂。
悟觉端起了碗,但是却又犹豫了。
碗里正冒着热气,白白的米饭上面覆着几片油菜叶以及……许多油腻诱人的肉片。
悟觉犯愁了,他是出家人,本不能吃荤,可是他现在真的饿得快要晕了,如果再不吃真没准就饿死了。
悟觉抿着干燥嘴唇,心中做着激烈的斗争。
香气一阵阵袭向悟觉的鼻间,肚子的鸣叫让悟觉的心志越来越迷糊。悟觉终于拿起了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
佛祖请你们原谅!悟觉心中诚心的忏悔着。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一把手枪轻轻地伸了进来。
“砰——”
悟觉连声都来得及出就躺倒在地上了。
18、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乐珠的手出汗了。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人总是这么奇怪,喜欢猜测,喜欢琢磨,喜欢臆想,只因为心中好奇,只因为心中不安,只因为胆怯。
门最终还是打开了,带着一丝揣测。
但结果总是让人失望。
门开的时候,对面只有一个空当当的电梯。
乐珠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她的内心渴望看到一个让其震惊的东西,但是没有。不过那张路线图上也没有标明这些,只是还在延伸,延伸到某个地方。
电梯只有两个按钮,UP键和DOWN键。乐珠理所当然的按了UP键,她仍在等待,等待的那个地方会给她带来什么。
电梯上升的速度并不快,但是乐珠却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间像兽猎馆一样的房子,墙上桌子上都堆满了各种猎物的器官。
乐珠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这些对于她来说全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对她的心灵没有产生任何的负作用。
在环视了一圈后,乐珠准确的找到了一扇门。推开门的时候,她又闻到了那股清凉刺骨的新鲜空气,夹带着雪的香味。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像她住的地方一样,一条幽深的街道,两旁挤满房子,但这些房子也许都是空的。
原来那扇门后隐藏着另一条街道,也许另外的那些门后还可以通到其它的街道。
乐珠忍不住笑了,她突然感觉建造这个地方的人很像个孩子,似乎在玩过家家,只是现这个过家家看起来残酷些,冷清些,看不到一个人。
但乐珠随即就看到了一个人。
她裹着一件发白的棉袄,头上带着一个厚厚的毛线帽子,半张脸都遮进了白色的口罩内,无法看清她的年龄。
她在扫街,默默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她并不存在。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都存在着,但是他们的存在却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闪而过,永远不在别人的眼中停留。默默的生来,默默的死去,就像一个永远隐藏在黑暗中的贼。
贼向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他却时刻注视着别人。
乐珠感觉到女人在偷看她,似乎在关注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乐珠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善于隐藏,她在心里注意着她。
乐珠前行。
女人跟随在其后扫地。
乐珠继续前行。
女人依然如此。
乐珠猛地转过了身,很客气地问了一句:“你好。”
女人吓了一跳,手中的扫帚立刻掉在了地上。
乐珠略带嘲笑地说道:“我吓到你了?”
女人拼命地摇着手,伸手将口罩又向眼睛处拉了拉,弱声说道:“我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乐珠并不想掩饰自己的身份。
虽然乐珠看不清她的相貌,但是她感觉到她在瞪她,甚至她的身子开始哆嗦,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乐珠呆在原地足有五分钟,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女人为何会有如此的反应。
也许她把她当成一个凶犯,一个来此杀人的凶犯!
乐珠哀叹一声。
天亮了,只是风大了。
乐珠凭着自己大脑强有力的记忆终于找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但是乐珠迟疑了。
那个房子是土坯子堆积而成的,从外面看很粗糙,而且门很小,小得需要人趴在地上才能通过。
这是狗洞吗?乐珠心中怀疑。她的神情看不去不太愉悦。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一个男人自门后叫出了声,他竟然已经知道有人站在门口。
乐珠趴下了身子,既然来了她就不再犹豫,推开门钻了进去。
里面真的很暖和,仿佛到了热带雨林,空气中有股潮潮的韵味。
乐珠的目光在移向男人的时候不禁有些吃惊。
他是个侏儒,身高似乎连一米都不到,他正身着紫色的睡袍躺在一把棉制的躺椅上,躺椅的旁边就是壁炉,里面的火烧得正旺。
他的样子很滑稽,像个小丑,这是乐珠对他的第一印象。
“请坐。”男人指了面前的另一把躺椅邀请乐珠坐了下来。
乐珠并没有表示出疑异,走到躺椅旁安静的坐了下来。她现在心中唯一思考的是那个黑暗中的男人为什么让她到这来?
“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男人的脸看起来虽然很苍老,但是乐珠猜他也就五十多岁,他看起来很可爱,是一个可爱的中年老人,这是乐珠心中的真实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来这是为了什么。”乐珠并没有找到答案,但是她现在不急,她知道答案会慢慢揭晓。
“到我这来的人都是来听故事的。”男人微微一笑,指着四周道:“如果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故事,那就自己选一个故事。”
顺着他的手指乐珠才注意到周围没有一件家具,四壁全部挂着黄色的纸条,密密麻麻的。
“你可以随便选一张,看上面写着什么,我就会给你讲跟其有关的故事。”
乐珠没有多问,走到左侧的墙壁上伸手随意地从墙上摘下了一张黄纸条,随即交给了男人。
“你不看吗?”任何人在摘纸条前都会犹豫,任何人在摘下纸条后都会迫不及待地看后面写着什么,但是乐珠没有,所以男人感到很意外。
“你会告诉我的。”乐珠取出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很随意地躺倒在躺椅上,一只手垂掉在椅旁,另一只手夹着那根巧克力色的烟身,两条腿交叉地放在一起。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神情,他将黄纸条翻了过来。
婴儿。
只有两个字。
男人将黄纸条扔进了火里,厉害化成烟灰。
乐珠闭上了眼睛,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同时在等待的那个即将到来的故事。
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故事。
“那个母亲不应该带着未满月的孩子来到这里,如果她不是这样做,那么那个孩子会过得快乐些。”
乐珠没有动,仿佛睡着了一样。
男人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母亲是来这等死的,可是孩子不是,但是她舍不得孩子,所以自私地将孩子带到这里,直到那个让她来做陪葬品的人出现。母亲并不认识那个人,她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找她来陪葬,于是她就问那个人原因。”男人停了下来,他在观察乐珠的反应。
也许乐珠睡着了,没有任何的反应。
男人也不去打扰她,继续自言自语地讲着那个故事,“结果那个人说是自己随意找了一个人来做陪葬品,因为他没有想杀的人,可是他快死了,人在临死前必须继续这个游戏。”
烟掉在了地上,没有灭,继续燃烧,乐珠依然没有动。
“母亲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她求那个人好好照顾她的孩子,可是那个人却说他不会杀她,因为他快要死了,他只是想找个人来说说话,母亲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不找这里的人说话,为什么要找她?那个人说这里的人之间没有真话,但是母亲不一样,她是新来的,她还没有被这里的一切所感染,她对于他来说是纯洁的。”
乐珠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那个人和母亲开始聊天了,他们聊了三天三夜,就好像一对患难的朋友彼此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到了第四天,那个人突然倒下了,然后就死去了。母亲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一个挚爱的亲人,她非常难过,甚至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她决定先杀死孩子然后自杀。”
乐珠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斜视着男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猜到乐珠会出声问问题,但是没想到乐珠出声后说的话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万通。”他还是很友好的回答了乐珠的提问。
“他是谁?”乐珠问的是那个黑暗中的男人,是他指引她来到这里的。
“你说的是谁?”万通有点糊涂。
乐珠一下子坐了起来,冷视着万通道:“不用装糊涂,让我来这的人你一定认识!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来我这里的人全部是来听故事的,任何人都可以来,所以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万通说得很诚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欺骗二字。
乐珠站起了身,她准备离开。
“你不想继续听下去吗?”万通问道。
“我不喜欢听故事。”乐珠说完后走了出来。
风刮起了地上的雪溅到了乐珠的脸上,乐珠晃了一下头。她还没打算沿原路回去,这个地方让她产生了一丝浓厚的兴趣,她迈开步伐缓慢地行走在街道中间,她想了解这里。
那个男人的身份有些扑朔迷离。
乐珠又想起了男人最后说的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爱情,这算是单恋?乐珠从不对任何男人存有幻想,也从不给任何男人机会,在这个世上她只相信自己,她只爱自己,她只为自己活着。
乐珠再次笑了,那是一种嘲笑,她在嘲笑那个黑暗中的男人。
乐珠停下了脚步,目光集中在右侧。
建筑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那扇油绿油绿的大门却吸引住了乐珠。
这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突然冒出一种鲜艳的颜色,乐珠倒有些不适应了,而且那门上还画着一幅画。
画的背景是绿色的,上面分散着一些白色和暗红色的小花,画的正中间有一个留着棕色胡子的外国人,他头上带着一顶灰蓝色的帽子,与他身上的衣服颜色是一样的。
乐珠认识这幅画,这是凡高的作品,名字叫邮递员罗兰。乐珠记得这幅画曾经印在安提瓜和巴布达的邮票上,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绿色的门上?
乐珠走上前仔细观看,却发现下面有两个白色小字。
邮局。
19、救命恩人
脚步缓缓移向悟觉,在靠近其的时候对方蹲下了身,用手枪碰了一下悟觉的后背。
悟觉没有动,枪正中其后背,血顺着那个洞眼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僧衣。
手枪再次举起,这次瞄准了悟觉的后脑。
手指在扳机处磨擦,子弹随时就要发出。
悟觉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身挥拳打了过来,正中对方的鼻梁,对方哼叫了一声,整个人撞向墙壁,手枪立刻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掉在了二人中间的位置。
悟觉没有动,对方也没有动,二人双目交替。
悟觉不认识他,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成为面前这个男人的猎物。但是悟觉讨厌他,他的相貌平平,但却有着奸人所有遥特点。奸诈的豆眼,狡猾的鹰勾鼻,一双扇风耳外加一张歪嘴。
“你是谁?”悟觉的额头在往外渗汗,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失去力量,伤口处的疼痛让他几乎再次晕过去。
对方冷笑,也只是这样,那种冷笑中甚至夹杂着说不出的蔑视,他根本不屑于回答悟觉。
悟觉心中气愤,那种气愤是一种被人忽视的感觉。
对方突然猛扑向地上的手枪,悟觉见状也忍着疼痛扑了上去,二人最终扭打在一起。
“你是谁!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悟觉急了,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双手死死地掐住对方的脖子。
对方没有出声,只是露出狰狞的嘴脸,手指用力地在悟觉的背后一抓。
“啊——”悟觉痛得惨叫一声,双手立刻松开。
对方立刻一个翻身爬向手枪的位置。
悟觉怒视着对方,整个人扑在其身上,照着对方的耳朵咬了下去。
“啊——呀——”对方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整个人立刻失去了斗志。
悟觉快速伸手将手枪抢了过来,枪口指向了对方的后脑。
对方不再挣扎。
“你为什么杀我!”悟觉双眼通红,表情已经有些变形。
对方忽然笑了,那种笑仿佛再讥笑悟觉的胆小。
悟觉真的生气了,他挥动枪把照着对方的后脑砸了下去。
“让你笑!让你笑!让你笑……”悟觉发狂似的挥动着枪把,整个人都显得疯狂。
对方没有了动静,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脑。
他死了。
悟觉终于停下了手,喘着粗气,双目狠狠地瞪着对方。
“你杀不了我的!杀不了!”悟觉瞪圆双目冲着对方又狠叫了几声后,快速地逃了出去。
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巨痛,仿佛一颗钉子盯在心脏上,让悟觉无法呼息,也让他渐渐远离清醒。
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他就是那个让他来做陪葬的人吗?悟觉不知道,他有的只是害怕,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远离那间房子,躲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悟觉感觉到自己正在远离清醒,眼前变得越来越黑,仿佛突然掉到了一个黑洞中。他不能死!他也不想死!他害怕死亡,害怕面对死亡的感觉,他害怕,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他不要死!不要死……
悟觉完全失去了知觉。
红色,好多红色,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炫丽,在天空飘啊飘,感觉那么的温馨,那么的舒服。突然它们都化了,仿佛被火给烧化一样,汇成了水流,红色的水流,一滴滴地流了下来,然后变成一大片/
血!好多的血!
悟觉蓦地睁开双眼,他听到了自己的呼息声,那仿佛是临死前在挣扎的喘气声。
“你醒了。”
当一个白净漂亮的脸庞进入到悟觉的眼帘时,悟觉不禁愣住了。
“你做噩梦了吧?”美丽的凤眼微微眯起,粉嫩的小嘴轻轻上翘,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动听可人。
悟觉呆住了,眼前的这名女子虽然没有乐珠那样的美貌,但是却有着东方女性传统意义上的美丽与温婉。
“我叫东方玲。”
“我不认识你。”悟觉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他避开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他有点心烦意乱。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是在街上发现的你,你流了很多血。”说到最后的时候,东方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郁之色。
“是你救了我?”悟觉顿悟,目光再次与东方玲对上的时候,脸颊突然感觉有点发热,他赶紧低下了头。
“我看你倒在雪地上,就把你带回来了。”东方玲拿起热毛巾在悟觉的额头上轻轻地擦了擦。
悟觉本能的避开,他害怕这种亲密的动作,这让他心中忐忑不安,甚至心跳开始加速。
“你想吃吗?”东方玲将早已削好的苹果递给悟觉。
悟觉微微扬起了眼睛,偷眼注视着面前的东方玲。
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一个在这种地方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悟觉开始紧张,他说不出原因,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伸手接过了那个苹果,张大嘴用力地咬了一口。
东方玲笑了,被他笨拙的动作给逗笑了,她笑的时候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嘴。
悟觉的心醉了,那种笑容太迷人了,在他的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谢谢你。”当东方玲站起身准备将苹果皮拿去扔掉时,悟觉腼腆的说了一句。
东方玲嫣然一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悟觉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也许伤口晚点愈合最好。
模型就摆在身穿黑色衣服人的面前,火盆里的火仿佛永远都不能熄灭似的,永远燃烧着热烈的火焰。
身穿黑衣外套的人将悟觉的人型挪向了一间微型房子里,但是手停在半空的时候,僵住了,在迟疑了片刻后将人型放在房里,然后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这是东方玲住的房子?
“是的。”说话的是一直站在旁边的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人。
身穿黑衣外套的人低下头在纸上继续写了几个字。
东方玲不是死了吗?
“她的确死了。”
身穿黑衣外套的人陷入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身穿黑衣外套的人缓缓地抬起了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了几个字。
东方玲没有死!去查明原因!
20、这里可以寄信
阳光隐在阴云处。
乐珠回过了头。
扫街的女人又出现了。
她扫得很认真,但是她不再注意乐珠。
乐珠没有去打扰她,很多事情是不用去追究出结果的。
乐珠推开了那扇绿色的大门。
灯光有些昏暗,这里的一切都是这样,永远都不可能有明亮的感觉。
乐珠习惯了。
但是进入房内却让乐珠多多少少感到些意外。
这里有一股青春气息。
所有的都是绿色。墙,房顶,地面,柜台。
绿色的柜台看起来似乎有些历史,柜台的上面正趴着一个熟睡的女人。
她也是绿色的,绿色的衣服,绿色的头发,乐珠真担心看到绿色的一张脸。
柜台上放着一瓶墨水,是驼鸟牌的,里面插着一根老式的绿色钢笔,旁边放着一叠信纸,纸上的格子也是绿色的,那些东西只有在童年的时候才能看到。
乐珠一直站在柜台前,她并没有打扰那个女人。
一个人能安心的熟睡已经是人生中一大乐趣,起码在这个地方是。
乐珠斜靠在柜台前,眼睛去停在了大门处。
门没有关好,露出一道缝,但却刚好看到了门外的那个扫街的女人。乐珠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玩味的笑容,她突然感觉在某个暗处观察一个人是件很有趣的事,虽然那并不道德。
但是乐珠很快就失望了,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扫街,一个姿势,毫无创意。
乐珠不禁打了一个哈欠,她突然感到有点困了。
“信写好了吗?”声音是在离乐珠耳边没多远的地方响起的,乐珠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不是女人,是男人,乐珠竟然判断错了。
他的皮肤保养得很好,比女人还白嫩,比女人还细致,如果不是他出声说话,乐珠一定还会认为他是个女人。
“你的信了?”男人显然不喜欢乐珠上下打量他的眼神。
乐珠伸手在信纸上敲了敲,是空白的。
男人眼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声音略带怒意地说道:“如果你不是来寄信的就请离开。”
“这里允许寄信?”乐珠只是感觉有些荒唐。谁会去寄信,又去寄给谁,难道可以寄给外面的亲人朋友吗?
“当然可以寄信。”男人用一种讥笑的眼神斜视着乐珠。
“寄给谁?”乐珠又望了一眼门缝,扫街的女人不在了。
“那写着哪。”男人指向自己的身后。
乐珠转过身望向柜台内,那里面并排放着五个圆形像水桶一样的邮筒,每个邮筒上方都有一个开口,那是扔信的口。开口的下端写着一些字。从左侧开始五个邮筒上分别写着:主、己、陌、识、死。
“你最好解释一下。”乐珠的语调更像是在命令男人。
男人从鼻间发出一声不情愿的闷响,然后冷言冷语的说道:“你自己看不明白吗?”
乐珠看出来男人并不喜欢她,不过她更不喜欢男人,她准备给男人点厉害看看,任何男人都不能轻视女人,否则他们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后果。
“啪——”很响亮。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左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乐珠冷笑。
男人却傻呆呆地盯着乐珠,连声都发不出来。
“小姐,你可以将信寄给这里的主人,也可以将信寄给自己,还可以将信寄给陌生人,可以将信寄给自己在这里认识的人或者是已死了的人。”老太婆的突然出现让乐珠有些意外,她根本没注意到柜台下面竟然有一个驼背的老人一直站在那。
“我的儿子说话有些过份,请你不要生气,你现在可以写信了。”老太婆绝对长着世界上最善良的面孔,她的头发花白,身子还有些哆嗦,但是她慈祥的样子让乐珠的心情突然有了一丝好转。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还可以寄信。”乐珠发着自己的感慨。
“你打算给谁寄了?”老太婆伸手将信封递到乐珠的面前。
乐珠只是淡笑,没有回答。她拿起了笔。
信只有三个字:你是谁?
“你要寄给这里的主人?”男人的声音有些微弱,显然是被乐珠刚才那一巴掌给吓怕了。
乐珠白了他一眼,她不屑跟这样的男人说话。
“还寄给别人吗?”老太婆慈祥的目光再次映入到乐珠的眼帘里,乐珠微微一笑,也许应该给悟觉也写一封,她必须找到他,她希望他现在还活着。
当乐珠将两封信递给老太婆的时候,她看到了她那树皮般难看的手,她突然有些难过。
人的生命就是如此的不堪,带着白净的皮肤来世,携着无用的糠皮离世。人生来就知道自己会死,可还是会在这个纷乱的社会中挣扎,也许连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挣扎,也许那只是本能。
走出邮局的时候,乐珠的心情仍然感到不舒服。她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她讥笑一声,那是对自己的讽刺。
乐珠累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再去游逛,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她只希望那个黑暗中的男人不要再出现。
当乐珠喝了一口餐桌上放着的热水时,灯又灭了。
乐珠的口中发出一声讥笑,她不喜欢玩这种游戏。
“听故事的感觉怎么样?”男人又出现了,像幽灵般飘然而至。
“我讨厌那个故事。”乐珠并不掩盖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男人没有说话,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乐珠继续喝水。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男人再次开口时,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感伤。
“你说吧。”乐珠放下杯子,也许他的故事会让她有些感兴趣。
“本来我生活得很不错,有一份高薪的工作,有一套自己的住宅,还有一辆自己的爱车,最重要的是我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我本以为我会这样过下去,结婚生子,然后到老。”男人说到此时,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酸楚。
乐珠吹了一声哨子,冷笑地说道:“你活得真不错!”
“那又能怎么样,我还是被带到了这里,无缘无故的成为别人的陪葬品。”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伤痛。
乐珠没有安慰他,也不打算安慰他,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安慰一个陌生的男人,况且现在她还分辨不出他是敌还是友。
“刚开始来到这的时候,我很紧张,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杀我,我总感觉这是一场梦,一场非常可怕的梦,总希望有一天梦醒。”
乐珠没有任何的感觉,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没有他那么多的感觉,也许她天生就不能算是个好人,也许她天生就是一个冷血动物。
“你很坚强。”男人称赞道。
“谢谢。”乐珠冷漠地回应道。
“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让我来这做陪葬的人竟然是我的亲妹妹。”男人的声音中充满着讽刺,似乎直到现在都无法正视这个事实。
乐珠的心中略有所动,她又想起了那对父子。
“后来了?”男人既然活下来了,那么也就是说又重演了那对父子的悲剧?乐珠在猜。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乐珠诧异,她不知道谁会来找她。
敲门声只响了三下就停了,乐珠没打算去开门,她继续问道:“你杀了你的亲妹妹?”
寂静。
乐珠皱了皱眉头再次开口问道:“你还在吗?”
寂静。
乐珠摇了摇头,她很想知道结果,很想知道自己是否猜对了,但是看来今天是无法知道了,她起身走到了门口处。在准备开门的时候,灯亮了。
乐珠回头看了看,没人,她淡笑。
拉开门的时候,乐珠看到了一封信。
乐珠拾起信,却看到信封上有一个寄信人的落款。
主人。
21、悟觉收到了信
当一阵猛烈地狂风刮开窗户吹进房里的时候,悟觉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从睡梦中惊醒。
东方玲不在。
但床头柜上已经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西红柿面。
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悟觉呆呆地看着那碗面,他舍不得吃。
他知道那是东方玲亲手做的,也知道是为他做的,他很感动,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会产生这种感觉,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只能在心中祈求佛祖的原谅。
面很好吃,悟觉用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将面吃完,他是为了等她,他想感谢她。
但是东方玲一直都没有出现,悟觉有些失望,他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在猜测她的去向,他希望她平安。
放下碗筷,悟觉在房间里随便溜达了一会儿。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身体也有些无力,可是悟觉确实不想再躺在床上,是应该活动活动的时候了。
房子看上去有点脏,到处都轻覆着一层薄薄地浮土。桌子上,沙发上,书柜上,所有伸手能触及的地方都有灰尘。
悟觉心中奇怪,东方玲看上去是一个贤良的女人,她住的地方应该是非常的干净,可是现在看上去像是很久都没有收拾过。
她去哪了?
悟觉开始有点担心东方玲。他推开了后门,那里有个后院。
后院并不大,但是却阳光充足。
风有点大,但是悟觉还是决定站在这里呆会儿,他需要多吸点新鲜的空气。
光线有些炫目,万里无云,天很蓝。
悟觉的手又触及到了那串念珠。
可是悟觉的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悟觉的心颤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砰——”门突然发出了响声。
悟觉先是一愣,但随即脸上就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一定是东方玲回来了。
悟觉随手将念珠塞进怀中,快速奔到了门口。
门是敞开的,但是却没有东方玲。
悟觉没有继续走到门口,他开始警觉。
这个现象不太正常,门开着,没有东方玲,也没有别人。
悟觉没有动,他的眼睛快速地扫视着门口,双手已暗自抱成拳头,
风在扇动着门,就好像门是被风吹开的,根本就没有人开启过。
也许太紧张了,悟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向前走了过去。
当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悟觉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这个地方也能收到信?
悟觉拾起信,当看到落款是乐珠的名字时,他的眼前一亮。
乐珠果然还活着。
悟觉快速将信展开。
东方玲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看身后,她总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可是她却什么也看不到,她伸手将帽子又向下拉了拉,她不希望有人发现她,更不希望有人认出她。在一个路口处,她快速地拐向一条小路。当绕了几条路后,她终于来到了家门口,推门进去的时候,她看到悟觉正坐在沙发中看着手里的一张纸。
“你回来了。”悟觉露出了笑容,同时将纸叠好揣进怀里。
东方玲随手将门关上,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我的伤差不多好了,想起来活动活动。”悟觉看出东方玲的脸色不太好,立刻问道:“你不舒服吗?”
东方玲摇了摇头,表情黯然,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悟觉很担心,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东方玲仍然摇头。
悟觉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话。
一切都安静下来,东方玲低着头脸色阴郁,悟觉看着她却不敢再问。
最终打破沉寂的还是东方玲。
“我要走了。”
悟觉一惊,睛着眼睛看着东方玲却说不出话来。他不想让她走。
“你自己要保重,这里的一切都不能轻意相信,一定要小心!”东方玲抬起头望着悟觉,眼中藏有留恋之色。
“你要去哪?”悟觉难过。
“总之我要马上离开这里。”东方玲霍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悟觉一把拦住了她,“你别走。”他想不出什么话来挽留东方玲。
东方玲看着悟觉没有啃声,突然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悟觉有些慌了,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东方玲,但是看到她哭,他心里更加难受。
“你好好保重,我必须走了,否则就迟了。”说完东方玲推开悟觉快速奔向门口。
“我们还能再见吗?”悟觉想哭。
东方玲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悟觉一眼,然后奔了出去。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悟觉控制不了,那种心里的痛比肉体上的痛更加让人感到难受。
她走了,来得那么突然,走得又是那么苍促,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也许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短暂过客,但是他喜欢她。
悟觉的心动了,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可是它却像昙花一样,一现而过。
悟觉重新取出了那封信,那是一封见面信,乐珠在信上提到了一个会讲故事名叫万通的人,她希望悟觉能够找到这个人的住处,那样他们两个就有见面的希望。
这的确是个希望,起码悟觉可以再见到乐珠,但是悟觉却迟疑了。
这真的是乐珠写给他的信吗?
这个地方能通信吗?
悟觉又想起了乐方玲说过的话,‘这里的一切都不能轻易相信’。
这也许是个骗局,也许是那个要杀他的人使的奸计,他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上当。
门又响了,有人闯了进来。
“我们主人要见你。”来人身穿着灰色长袍,脸庞削瘦,悟觉认得他,他就是那个带他和乐珠进到这里的那个人。
“为什么要见我?”悟觉确实想知道原因。
“去了就知道了。”对方递上了一块黑布。
悟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知道他不会告诉他答案,所以他伸手将黑布蒙在了眼上。
当黑布被取下来的时候,悟觉又看到了那个火盆和火盆后那个全身裹在黑色外套里的人。
第一张纸写着:请坐。
悟觉走到桌前盘腿坐了下来,他没有心思和兴趣再去观察面前的这个人,他只想知道带他来的原因。
“带我来这干什么?”悟觉的声音有点冲。
对方微微抬着头,似乎在打量着悟觉。
“我在问你。”悟觉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胆怯,他已经受够了,他差点死了。
第二张纸举起的时候,悟觉看到了这样一个问句:你见过东方玲?
悟觉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如实回答这个问题。
对方不再写任何字,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很静,只能听到火苗跳动的声音
悟觉闭上了眼睛,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桌子在响,是对方在敲动。
悟觉懒懒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张照片和第三张纸,纸上写着:这就是东方玲。
悟觉吃了一惊,那照片上不是东方玲,那是个陌生女子,他根本不认识。
“她不是东方玲!”悟觉脱口而出。
第四张纸上写着:她才是真正的东方玲,而真正的东方玲已经死了,你见到的那个女人不是东方玲。
悟觉惊得已说不出话来,难道她真的不是东方玲吗?她为什么骗她?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善良,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骗他?
这里的一切都不要轻易相信,这是她留给他的话。
悟觉感到迷茫,他应该信任谁?
22、主人的来信
留声机响起的时候,乐珠坐在沙发上打开了那盏复古的老式台灯。
撕开信封,乐珠并没有马上取出里面的那封信。
她突然有点犹豫,她会看到什么?
乐珠迟疑,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复杂感,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她转身拉开窗帘。
今天夜里没有下雪,乐珠有些失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中对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那种感觉是迷恋。
乐珠轻吁了一口心中的闷气,她感觉累了。
那个扫街的女人站在那里看着乐珠的房子已经很久了,只是那个姿势。
乐珠没有理会她,她知道那个女人有故事,也许她想认识乐珠,也许她想告诉乐珠什么,或者她想杀乐珠,总之她存在就有她的理由,但是乐珠不好奇,她知道时辰未到。
放下窗帘,乐珠从信封内取出了那封信。
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张画得还算有模有样的图画,是用钢笔画的。
乐珠躺在了沙发上,她开始认真欣赏这幅图画。
画上画着一男一女,他们并排坐在一个餐桌前,餐桌上放着食物,从简单的笔触勾勒上看那些食物相当丰富,不过乐珠并不在意这个,而是那两个人的表情。女的看上去脸中带冷,似乎对眼前的食物毫无感觉,甚至有些厌恶。男的则喜上眉梢,一脸贪吃相。
这幅画代表什么意思?
乐珠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是主人给她的答案?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乐珠想笑,她甚至不知道主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看了这幅画更加让她糊涂,也许她本来就不应该写那封信。
乐珠现在想笑自己,笑自己的行为太过无聊。她现在最希望的是悟觉能收到她的信,如果那样他们就可以见面了。
夜色太深了,是那种暗调的迷醉。
乐珠睡着了,手自然地搭在腹部,那封信以然掉落在地上。
灯又灭了。
一个脚步轻轻响起,走到乐珠身旁坐了下来。
他在端祥她。
她是个美人,一个世上难得以见的美人,只可惜她的性格太漠然。
男人哀叹,他伸手轻轻地将乐珠揽在怀中,然后一把抱起,将其放在了床上。
“睡个好觉。”他不希望乐珠在沙发上睡着,那样会受凉。
男人将乐珠的鞋脱下后为其盖上被子,再次怜惜地看了乐珠一眼后轻轻地离开了。
下雪了。
乐珠翻了一个身,然后突然坐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在床上的,但是她感觉自己太大意了。她拉开了写字台上的台灯,然后伸手抚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有种晕沉沉的感觉。
乐珠再次睡倒在床上,头发零乱地散在面上,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那种香味飘来的时候,乐珠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但是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乐珠才意识到那种香味的真实性,她再次坐了起来,迎着香味的方向走进了客厅。
乐珠真的怀疑自己的感官都出了问题,她竟然看到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一杯纯白洁净的牛奶,一个煎得高超的鸡蛋,还有一叠面包片和几种果酱及奶酪。
乐珠足足怔了有五分钟。
是谁为她做的?是这里的人?不太可能,难道是他?
乐珠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那个黑暗中的男人。也许是他把她抱到床上的。乐珠的心中立刻升起一种厌恶的心情,她走到沙发前扯开窗帘,发现那个女人依然站在那里注视着她的房子,她马上转身走到餐桌前端起盛有鸡蛋和面包片的盘子走到门口,用脚踹开门,然后对着女人的方向大声说道:“天快亮了,我想你也站饿了,吃点东西吧!”说完,将盘子用力地摔向女人。
盘子还未到达目的地就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里面的食物悄无声息地陷在雪中,然后又被刚飘下的雪花覆盖。
女人被吓了一跳,惶恐地看着乐珠,然后转身快速地跑了,没跑几步就摔倒了,但是她立刻站起身接着往前跑。
直到女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乐珠的脸上才露出一声讥笑,但是笑容马上就僵住了。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似铃非铃的声音再次搅乱了乐珠的心情。
又有人死了。
乐珠望向夜空。
雪好白,白得让人不敢去玷污它,恐怕只有它是这世上唯一干净的东西。
乐珠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抚弄着雪花。
它真的很凉,立刻就让乐珠手上的温度消逝,如果全身的温度都消逝了,那也许就再也没有了累的感觉,没有了筋疲力尽的烦恼,那也许真的是一件好事。
乐珠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完全沉浸在那种奇特的感觉中,那是美好的,仿佛一切都将解脱,没有眷恋,没有伤感,没有苦闷,没有难过,有的只是一片静静的洁白……
“你想冻死在门口吗!”
乐珠惊醒,整个身子都晃了一下。她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她讨厌这个声音,非常厌恶!
“你想死吗?怎么,你也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吗?”男人的声音中充满责备与失望。
乐珠回过头看着重新变得黑漆漆的房间,冷冷地厉声说道:“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好像想把自己冻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
“你似乎管得太多了,这个房子住着我和你,我不管你,但你也不要管我,不要参与我的生活,更不要去猜测我的生活。”乐珠的眼光流露出冰霜般的目光。
“我只是担心你。”男人的声音软了下来。
“太多余了!”乐珠走进房间,凭着自己的记忆摸索到沙发上拿起大衣穿上,再次走到了门口。
“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早餐?”男人失望。
乐珠冷笑,她没有回答他,她根本就不屑去理他这种人。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更讨厌别人那种所谓的关怀。
这就是人类最大的缺点,充满了虚情假意。
乐珠从口袋里又取出了烟,她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烟已经成为她最好的伴侣,也许是在她九岁那年,她还记着自己第一次抽烟的情景。她没有像别人那样被呛得咳嗽个不停,而是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仿佛她的前世就是个烟鬼,所以今世她毫不费力地就接受了烟。
乐珠喜欢烟的味道,朦胧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写尽了灰色的感觉。
灰色,这也许是乐珠最喜欢的颜色,没有人能看懂它,没有人能摸清它,它总是隐藏得很好。
乐珠的步子慢了下来,双眉轻皱,双目紧紧盯着前方。
铃声就是从前面那座房子里传出来的,乐珠很熟悉那座房子,那是她第一次见蔡子佳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见那对生死夫妻的地方。
会是谁死了?
乐珠心中猜测着,脚已经迈上了台阶。
推开那扇门,乐珠一眼就看到了蔡子佳。不过她没有死,她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那具尸体。
死的人正是这间房子的男主人,那个坚守着妻子尸体的好男人,他的胸口中了一枪,鲜血已经染红了他整件上衣,他的双眼睁着,看上去似乎有点死不瞑目。
两个身穿灰衣的人正在清理尸体。
乐珠看着蔡子佳没有出声,她的心中有很多疑问。她很想知道面前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是不是蔡子佳,如果不是她又是谁?为什么她的表情看上去会如此难过,她和地上的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又和楼上的那具尸体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男人是她杀的吗?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刚想到的,楼上的那个蔡子佳为什么死后没人来收尸?
但乐珠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23、预知未来的人
东方玲已死,她不是东方玲。
悟觉不能接受这句话,他不相信东方玲会骗他,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当悟觉重新回到那座房子的时候,他开始了搜寻工作。他希望从这座房子里能找到与她有关的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
翻开抽屉,里面放着很多女人的衣服,这让悟觉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安慰,起码这座房子曾经住过女人。除了衣服还有一些女人的用品,但也只有这些,也只能是证明有女人住过这里,但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张照片也没有。
悟觉悲哀地坐在了椅子上,那种深深的失落感顿时侵袭了他全身。
她是谁?现在连悟觉都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她是好人,她应该不会骗他,她没有理由骗他,她救过他的命,她是他的恩人。
这会是一个陷井吗?
悟觉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思绪,他痛苦地挠了挠头,他不想破坏她在他心目中的样子,但是他想不透这个纷争的俗世,他突然有种迷失感。
悟觉想起了乐珠写给他的那封信,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信,在又仔细地看了三遍看,他下决心去那个地方看看,不管对方是不是乐珠,现在这封信是他唯一的出路,也许他可以试试。想到此,悟觉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间。
雪很大,大得惊人,悟觉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次雪花的洗礼,让身体和心理都得到了一次清洗,暂时让他有了平静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可是应该往哪里走了?
悟觉迷茫地看着周围的街道,黑压压的一片房子早已被白雪给封上,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悟觉叹着气无奈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人生总是要做各种选择,一个选择可能会影响到人的一生,但是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去选择,也许只有天来决定。
悟觉抬起了头,夜空有一轮暗淡的弯月,下雪的时候竟然还能看到月亮这让悟觉感到有些意外,也许那不是月亮,但是悟觉认为它是,这是他现在心中唯一的光明。
悟觉终于迈开了步子,迎着那轮弯月朝着自己心中的方向走去。
雪地上只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但随即就被雪花掩埋。
当悟觉在这条僻静的街道中突然看到一个人时,他的心不禁猛烈地跳了一下,同时停下了脚步。
那个人正端坐在一把古藤椅上,一动不动,身上早已落满白雪,连五官都已模糊,仿佛就是一个雪人。
他死了吗?
悟觉有些紧张,他往前凑了凑,然后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死了吗?”
“没有。”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积雪顺着他的嘴巴掉了下来。
悟觉吓了一跳,又向后退了数步。
“你没死,坐在这干什么?”对方还没有被冻死,这倒让悟觉有些意外。
“我在等人。”对方淡淡地说道。
悟觉前前后后看了看,除了他和那个人,他已经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
“你在等谁?”对于这个怪人,悟觉不得不提高警惕,这个地方的一切都会让人产生紧张感。
“等你。”对方在说话的时候又有几片雪花掉了下来。
悟觉全身都紧张起来,他在等他,那他会是谁?难道是要杀他的人?悟觉不能相信任何人,他只能对所有的人都产生怀疑。
“我是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从这过往的人我都会为其预测一下。”对方看出了悟觉的惶惶不安立刻解释道。
悟觉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放松警惕,但是对于他的话却产生了兴趣。
“这世上真有人能预知未来?”悟觉半信半疑。
对方笑了,笑得让人无法猜测他的想法,他动了动站起身,积雪缓慢地从他身上滚落,然后与众雪汇合。悟觉终于可以看清对方的相貌。
那是一个中年人,头发梳得相当整齐,在雪花覆盖的半隐半现中可以依稀看出那种油亮感。他的面色过于苍白,也许是因为在外面待得太久的缘故,但是面上很干净,干净得像个女人。他衣着很讲究,衬衫领带,西服,西裤,总体看起来更像一个归国的学者。
“你是个和尚。”对方双手合什礼貌地行了一个佛家礼。
悟觉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双手合什还了一个礼,道:“是,在下悟觉。”他知道自己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破烂不堪,上面还沾染着血渍。
“唉,善哉,善哉。”对方有些无奈地说着。
悟觉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和尚竟然有桃花运,这应该不是好事。”对方的眉宇中显现出一丝担忧。
悟觉怔住,他看穿了他,悟觉感到不自然,低下了头,喃喃道:“和尚会控制自己的感觉,和尚只想一心向佛。”
对方欣赏地点了点头道:“迷途知返,你能这么想是好事。”
悟觉的心中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己杀过人,自己动了感情,这些都是佛家不允许的,他不能再错下去,那不是他的本性。
“想知道你的未来吗?”对方提出一个诱惑性的问题。
悟觉霍地抬起了头,刚想说是,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犹豫了,他不知道如果真事先知道了未来的事,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也许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那样活得才有意思,况且他是个和尚,和尚本应四大皆空。
“任何人都想知道,知道也没有什么坏处,只是提前知道了一件事而已。”对方显然看出了悟觉心中的顾虑。
“我……”悟觉本想说自己是佛家弟子知道还是不知道未来都无所谓,但张口的时候却突然改变了想法,“好吧,你帮我预测一下。”人总是有好奇的时候,悟觉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强烈的好奇心。
“请跟我来。”对方说完后,走到了右侧的一座房子前,然后推门而入。
悟觉并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回头看了看周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只是感到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他有些担忧,也许更多的是害怕。
“进来吧。”
听到对方的在叫,悟觉才迟疑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但立刻闭上了眼睛。
那道强烈的光线差点刺瞎了悟觉的眼睛,他甚至感觉到眼睛内有一丝疼痛感。
“抱歉,我忘跟你说了,这房里的灯太亮。”对方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感。
“没事。”悟觉用力揉了揉了眼睛,然后缓慢地睁开,让眼睛尽快地适应这里。
“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每次都忘记提醒进来的人。”对方还在自责。
悟觉却没有去听他的话,而是惊讶地看着周围。
他来到了什么地方?怎么身旁到处都是高耸的向日葵?难道是他眼花了?
“你一定很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向日葵。”对方看出悟觉的疑惑,赶紧解释道:“我喜欢向日葵,它是世间最奇特的东西,它总是能快速补捉着最耀眼的光芒,并且将精华全部吸收到自己的身体中,在它的身体里保存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只有它才可以被称为世间的‘太阳’。”
悟觉静静地听着,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疯子还是一个真正有预知未来能力的人,但是他很想试一试。
“我应该怎么做?”悟觉问道。
“去向日葵中选一颗你最喜欢的瓜子给我。”对方面露微笑,似乎也在期待着悟觉的未来。
这听起来很荒唐,悟觉甚至开始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疯子,但是他还是照做了,毕竟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他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悟觉是很随意地摘了一颗瓜子下来,他并不知道那代表什么,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些瓜子看起来相当饱满。
对方接过了瓜子,然后小心谨慎地包开了瓜子皮,里面竟然露出了一张黑色的纸。
悟觉一愣,现在他才知道这向日葵果然已经做过手脚,只是事先将一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写在纸上,然后再粘进瓜子皮里,难道这个人真的不正常?悟觉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对方再展开纸条时,同西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放大镜对着纸条仔细看了起来。
悟觉不出声,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对方演完这场戏。
对方的脸色突然大变,然后恐惧地瞪着悟觉,整个人的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
虽然悟觉已经不再信任眼前的这个人,但是他还是被异常的样子吓了一跳,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怎么了?”悟觉问。
“你走,你快点离开这里,马上走!”对方反常地将悟觉推向门口。
“你还没告诉我纸上写着什么?”悟觉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用力推开对方的手大声问道。
对方的眼睛越来越恐惧,就像是在看到一个可怕的人,这更让悟觉心中不舒服,他上前抢过了纸条和放大镜,然后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
地狱不空,逆佛成魔!
放大镜和纸同时跌落在地上,悟觉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这是不可能的,他不相信,不能接受!
“你是个疯子!”悟觉怒视着对方,然后伸手将身旁的几颗向日葵狠狠地拔了下来,大叫着:“你是骗子!你是疯子!”然后推门冲了出去,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中年男人笑了,笑得很得意,他从身旁最近的向日葵中随手摘下一颗瓜子,然后拨开瓜子皮,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纸上依旧写着:地狱不空,逆佛成魔!
24、谁是蔡子佳
蔡子佳蜷缩在沙发中。
乐珠则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冷冷地看着她。
蔡子佳的头仰躺在沙发被上,两只眼直愣愣地看着房顶上那盏昏暗的圆灯。
乐珠的右手轻搭在地上,食指有节凑地敲打着木制的台阶。
“咚——咚——”那种节凑感像锤子一样重重地击打着蔡子佳的心灵,她突然哭了,哭得悲悲切切,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婴儿。
乐珠换了一个姿势,她没有再继续敲下去,而是用心‘倾听’着蔡子佳的哭声。
一个小时后,蔡子佳的哭声渐渐减弱,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又被追回一样渐渐恢复了理智。
“我现在没事了。”是蔡子佳先开口,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怎么死的?”乐珠已经想好自己要问的第一个问题。
乐珠的声音又有些哽咽,嗓子眼儿间发出一丝苦笑,道:“他早晚都会死。”
这不是乐珠要的答案,但是她不纠缠,只是淡淡地说出第二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蔡子佳嘲讽地笑着,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向沙发,“我是真正的蔡子佳。”
乐珠的眉头瞬间缩紧,她试探性地问道:“他是你丈夫?”乐珠不太相信,那个男人不论年龄还是外貌都与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相符,况且楼上还有一具尸体。
“是的。”蔡子佳坐起身看向乐珠,“也许你不相信,但这是事实。”
“那楼上的那具尸体是谁?”乐珠霍地站起身。
蔡子佳摇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们当初一起来到了这里,他不想我死,有一天他不知从哪带回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然后假装成我死了,当收尸的人来时,他说他舍不得强形将尸体留下,没想到他们竟然同意了,就这样我就不存在于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这里的主人和那个要杀你们的凶手也以为你死了,他是为了你才这以做的。”乐珠已经明白了整个过程。
“是,所以我一直躲起来,但是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你本来想杀我灭口吧。”乐珠替蔡子佳说出口。
“我不是个杀人凶手,我不想枉杀无辜。”蔡子佳的声音愈说愈小,她想到了楼上那具替代她的女尸,她也是无辜。
“你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地方?”乐珠想笑,笑这对夫妻的愚蠢。
“本来是,但他死了,我不能不来看他。”蔡子佳再次伤心地哭了起来,仿佛狼嚎一般,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万箭射穿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死了?”乐珠走到蔡子佳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收到了一封信,告诉我他死了。”蔡子佳将头埋在了怀中,她不想让乐珠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信是谁寄的?”乐珠接着问。
“不知道。”蔡子佳根本不想考虑这些事情,她现在对生活已经丧失了信心。
“你还不明白吗?”乐珠冷笑。
“明白什么?”蔡子佳没有抬起头,依然在哭泣。
乐珠白了蔡子佳一眼,她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女人,“既然有人能给你写信,那么这里的人也会知道你的存在。”
蔡子佳惊得抬起了头,难道真的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难道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逃过这里人的眼睛?难道她这一年的逃跑只不过是自己心理上的一个自我安慰?她在干什么?她这一年都在干什么?她像个疯子到处躲藏,可现在却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这是一个多大的玩笑。蔡子佳无法接受,她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声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心寒。
乐珠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难过的感觉,是为蔡子佳难过,还是为自己?乐珠不知道,但是她不愿意多想,那也许只是对蔡子佳产生的同情感。乐珠并不想阻拦蔡子佳,如果一个人需要发泄,那么就让她发泄的彻底一些。
“我是不是很傻。”蔡子佳再次将头埋在怀中,她停止了笑声,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乐珠抬起头透过那扇一直敞开的门望向外面。
雪花真美,只可惜它落错了地方,落在了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地方,现在连它都显得那么凄凉。
不知为什么,乐珠突然想到了黑暗的那个男人,他现在在干什么?难道他也是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消失’的吗?这里的人真的不知道他吗?
这根本就是没有答案的,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没有结果的事,也许这也是好事,起码自己会感觉到安慰。
乐珠起身,她已经准备离开,她没有跟蔡子佳打招呼,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她,她相信她们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等她平静的时候再去问她一些有关这里的事情。
“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去过你住的地方。”当乐珠走到门口的时候,蔡子佳突然冒出了一句。
乐珠停住了脚步,没有马上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去做什么?”
“在你来到这里之前,那里本来住着一个女人。”蔡子佳停了一下,看到乐珠没有反应接着说道:“其实本来我也不认识那个女人,是有一天晚上无意中经过那里,看到一个女人从里面爬出来,她浑身上下都是血,当时真的是吓到我了。”蔡子佳擦了一下眼泪。
“她是不是死了,死前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乐珠在认真听。
“对,她临死之前的确说了一些话,只是没说完。”蔡子佳有些遗憾,“而且我也不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
乐珠转过了身看着蔡子佳,“什么话?”
“黑暗中的声音。”蔡子佳道。
黑暗中的声音!
乐珠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
是他吗?
25、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
悟觉的心情很坏。
地狱不空,逆佛成魔。
这是在说他吗?悟觉心中发颤,他不是那样的人,起码他自己心里明白。
但是他还是害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害怕什么。
地上依稀印有一些含糊的脚印,悟觉停了下来,蹲下身端看。
那不是人的脚印,悟觉可以确定,他抬起顺着脚印望了过去。
脚印延向旁边的一间房子,灰色的木门下方有一个方形小洞,小洞上挂着一块白色碎花小布,花是红色的,那种鲜红色,很是扎眼。
悟觉走了过去,弯下腰掀起了那块碎花小布。
一双蓝色的眼睛突然冒了出来。
“啊——”悟觉大叫,身子向后仰去,整个人都裁倒在雪地里。
“喵呜——”小洞中传出猫叫声,像是在嘲讽悟觉。
悟觉坐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雪,他没料到这个地方还有猫这种动和存在。
“有人吗?”这间房子竟然养着猫,那么这房里应该是有主人的。
没有人应门。
悟觉又用力地敲了几下门,只有猫在里面轻叫了几声。
悟觉心下奇怪,不禁伸手去拉那扇门,门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开了。
悟觉将头探了进去,房间里很干净,但是看不到人的迹象。
悟觉刚想迈脚进去,却又听到了猫叫,他低下头立刻看到了一只胖胖的白猫。
它的毛发白如净雪,一对蓝色的像宝石一样闪亮的眼睛警觉地瞪着悟觉,似乎对于他这个不速之客很是不欢迎。
但是那只猫非常得漂亮。
悟觉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抚摸一下猫,但是猫却非常不友善的伸出它锋利的爪子照着悟觉的手用力的抓了几道。
悟觉慌忙缩回了手,可惜晚了,右手臂上已经被划出了三道血印。
“该死的猫!”悟觉叫骂,而猫早已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悟觉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
舒适的房子。
淡黄色的墙壁显得高贵稳重,淡绿色的双人沙发上放着一个乳白色的方形靠垫,沙发的前面放着一个木制的茶几,茶几上右侧放着两排整齐的高脚杯,左侧横向放着三盏放在圆形短式玻璃杯中的粗形蜡烛。沙发的对面放着一组柜子,柜子上整齐地放着一些音乐CD和一些漂亮的装饰性小花盆。柜子的正中间刚好嵌进一台电视机。柜子前方的地上铺着一条棕黑色的地毯,地毯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短形圆杯和放着几块饼干的白色盘子。沙发的后面有一个三十厘米高的四脚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一米来高两米来宽的敞口玻璃盘,底部小上部高。玻璃盘中盛着水,水下放着密密麻麻的杂草,水中流窜着一只小鱼。小鱼看起来也就有五厘米来长,通体黝黑,悟觉不知道这鱼是什么品种,但是乍一看让人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恐惧。紧挨着玻璃盘的地方是一道绘着中国古代仕女图的门,悟觉伸手推开发现这里面是个卫生间,收拾得很干净。
房间的另一侧则被一组齐腰的柜子隔开作为厨房使用,干净的餐桌擦得一尘不染,洁净的盘子整齐地插放在柜子中,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舒服及安祥。但是地毯上怎么会有冒着热气杯子及饼干?
一定有人!
悟觉再次仔细环视了四周,刚才那只白猫跑到哪去了?怎么现在连影都看不到。他不禁抬起了头。
“原来如此。”悟觉不禁笑自己观察力太差,竟然没有发现这房子很高被一分为二,上面还有半层面积,他猜那上面肯定是睡觉的地方,可是怎么上去?
悟觉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后,终于发现在沙发右侧的墙壁上有一个跟墙纸一样颜色的按钮,如果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悟觉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但他想试试,于是走上前按了一下。
一个折叠的铝合金梯子突然从上面伸了下来,在伸的过程中缓慢地延续至地上。
悟觉愣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房子,心中感觉很有趣,他只能怪自己见实太少。
悟觉抬起脚登上第一个台阶,用力地踩了踩,还算结实,悟觉继续向上爬。
二层果然是睡觉的地方,只是高度太矮,悟觉不得不爬着过去。
床垫很舒服,起码比寺院里的床要舒服得多,悟觉陶醉地躺在上面,他现在感觉很累,但随即他就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破烂的僧衣。
这身僧衣穿得太久了,已经脏得不成样,上面还沾染着血迹。悟觉抬起头望了望床旁边,那里整齐的放着一组矮柜。悟觉爬过去,伸手拉开柜子,发现里面全是崭新的男士衬衫、毛衣、裤子之类的,悟觉大喜,伸手随便挑了几件衣服换上,提着僧衣从二层爬了下来,他在考虑如何处理这身衣服。悟觉想了一会儿后走到厨房,找了一个铝盆,然后又找到了一盒火柴,将僧衣放到盆里,然后点着烧了。
看着僧衣化为火团,悟觉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这身衣服伴随了他多年,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它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他哪?他会不会像这件衣服一样有一天就这么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注意,更没有人去关心。想到此,悟觉不禁流下了难过的眼泪。
烧完衣服,悟觉将灰烬倒进水池里,然后让拧开水龙头让水冲走,紧接着叹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脚走到了沙发前的地毯前拿起杯子和饼干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饼干仍然孤零零地躺在盘子中,可是悟觉还是没有发现人,也没有等到人回来,他端起杯子在鼻间闻了一下,有种苦味,颜色看上去也有点发黑,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人到底哪去了?
悟觉双眼盯在了面前的电视上。
这种地方还能收看到电视?
虽然悟觉一直生活在寺庙里,但是电视这种东西他还是知道的,寺庙里有时候也会有些讲经的电视播放给和尚看的。悟觉起身走向前,伸手摸着电视,在乱按了几下后,电视终于被打开。悟觉退回到沙发上坐下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画面渐渐清楚,一个男人的面孔呈现其中。他的头发梳理得很整洁,连一根乱发都没有,胡子剃得也相当干净,只是脸色看上去有点发黄,他的眼睛很大,属于那种浓眉大眼型,嘴唇很有型,整体看起来相当英俊,一件白色的衬衫更显现出他的文雅。
可是他看起来总有些不安的情绪,似乎在琢磨着怎么开口说话。
悟觉靠在了沙发上,他不知道电视中的男人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节目,但是他好奇。
电视中的男人终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沉,有种男低音的感觉,很好听。
“我叫邱志,”男人只说了一句话就又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并且低下了头。
邱志?还不错的名字,悟觉心中想道。
电视中叫邱志的男人再次抬起了头,从他的表神上看他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我叫邱志,我本来不应该属于这里的,我应该活在正常的生活中,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我有父母,有姐姐,还有心爱的女朋友,我们今年本打算结婚的。”邱志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难过的伸手捂住了脸,“我很爱我的女朋友,我真的很想她,她一定以为我死了,”邱志说到此处时哭了起来,“也许她现在在恨我,恨我突然离开她,也许她忘了我,没准心中已喜欢上别人,”邱志哭得越来越伤心,连话都说不出来。
悟觉心酸,他同情电视中的那个叫邱志的男人,此时他突然想起了东方玲,她也是突然离去的人。
“怎么能轻易忘记。”悟觉喃喃自语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说给电视中的人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现在只想对我的女朋友林慧说,我爱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爱着你,永远永远!”邱志抹了一把泪水后接着说道:“还有我的父母和姐姐,你们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可是我却不能再孝敬你们了,你们要保重,好好保重身体,姐姐你要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替我照顾父母。”
悟觉心中在叹气,邱志是一个好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希望有一天有人能看到我说的这些话,如果能逃出去就将录像带带给我的亲人,我亲人的地址就在录像带上贴的那张纸上,谢谢了。最后我要说声再见,再见,我要离开了,我没有勇气在这里呆下去,与其等死,不如我自己了断,再见了!”邱志说完后,端起了一个白色的杯子哭泣着喝了下去,然后面流满面地伸手按了什么,电视一下子消失,什么也没有了,只有白花花的雪花。
悟觉震惊,他低头看向桌上的那个白杯子,那不正是邱志端着的杯子吗?难道这里面的水有毒!
悟觉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瘫倒在沙发上。
原来这房子的主人就是电视里的那个叫邱志的人,他没有勇气活下去,所以他选择了自杀,而且是刚刚死在这间房子里,尸体一定是被这里的人给带走了。
悟觉一拳打在沙发上,他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他同情邱志,更同情自己。他痛恨这里,他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他一定为邱志完成他的心愿。想到此,悟觉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到电视跟前开始找录像带,却不知道录像带应该放哪,他随手打开了电视下面的柜子,却发现有一台扁平的机器放在里面。悟觉看了一下说明,然后找到了开仓键按了下去,一个长方形像盒子式的东西弹了出来。悟觉认识这东西,这就是录像带,他曾经见过,他伸手取了出来。
悟觉相信自己一定有机会逃离这里,而且他一定会实现邱志的愿望。
困意一阵阵袭来,悟觉不自觉地伸了一个懒腰,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他顺着楼梯爬上了二层,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他已经不再去想明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听到猫叫的时候,悟觉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惊醒,却刚好对上了那对蓝色发光的眼睛,悟觉再次被下了一跳,身子向后一缩。
“喵呜——”白猫就卧在悟觉的枕头边,正紧紧地盯着悟觉。悟觉闭开了它的目光,他总感觉猫的目光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起身爬到楼梯处,顺着楼梯爬了下去。
一股香气。
悟觉愣住,他竟然看到餐桌上放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有青菜,有鱼肉,还有排骨等等,那香气弥漫在整间房子里。
悟觉确实饿了,他兴奋地奔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准备放进嘴中,但是他的手却停了下来。他将鱼肉抬至眼睛前,仔细翻看了一下,又凑上前闻了一下,很香,但是悟觉却还是皱起了眉头,是谁做的饭?
“喵呜——”白猫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悟觉的脚下,正用贪婪的目光紧盯着他手中的鱼肉。
悟觉看看白猫又看看鱼肉,不禁一笑,伸手将鱼肉递到了白猫的嘴边,白猫立刻叨起鱼肉奔到沙发后的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
悟觉在离白猫不远的地方蹲了下来,仔细观看着白猫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白猫早已躲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悟觉一笑,笑自己太紧张,这菜里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毒,悟觉重新坐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刚准备夹几块青菜的时候,不禁又停住了手。他刚才只给猫吃了鱼肉,只能证明鱼肉没有毒,想到此,悟觉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嘴中。
真是太好吃了,悟觉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鱼肉的美味。
“砰——”门突然开了,悟觉猛得睁开了眼睛,紧接着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乐方玲缓步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了优雅的微笑。
悟觉扔下筷子快速奔了过去,一把将东方玲抱在了怀中,“你到哪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悟觉从没这么思念过一个人,他真害怕她再次消失。
东方玲将头枕在悟觉的肩头,她好久都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东方玲柔声说道。
“是啊,又见面了。”悟觉紧紧地搂住东方玲,他不想再失去她,他已经不管自己的身份了,他知道自己真的是爱上了她,“我很担心你,还以为你……”悟觉的目光停留在东方玲的脖子处,在衣领的下面似乎有样东西,“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悟觉看清了那样东西,那是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
26、万通知道的事
乐珠望了一眼发白的天边。
现在应该是清晨六点左右。
乐珠并没有看表,她懒得去看,她只是凭自己的感觉去猜。
又是一夜未睡。
现在要去哪?乐珠瞟了一眼回家的路,那条路现在看起来显得很沉重,乐珠犹豫。
他一定在,乐珠肯定,可是现在她并不想见他。
他到底是谁?乐珠开始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她迈开步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天边泛红光的时候,乐珠来到了那座灰色的袖珍城堡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也许应该去万通那,他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人,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况且还是黑暗中的那个男人让她去的万通那,因此万通一定认识他!最重要的是悟觉应该收到了那封信,那么他有可能已经找到了万通。
现在离密道开启的时间还早,但在这休息一下应该不会被人打扰。
想到此,乐珠伸手移动门上的铜板,五秒后,乐珠轻松地走推开了门。
一个人影突然一闪,紧接着冗长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乐珠大声喝道,同时快速从口袋里取出手电筒拧开。
脚步声更加急促,转瞬间就消失,什么都没看到。
乐珠立刻奔向走廊的另一端,来到那间有喷泉的房子里,用手电筒照去却没发现有人。这间房子只有一个喷泉,其它地方也不可能藏身。
“哼!”乐珠冷笑一声,双目紧紧地盯着喷泉道:“如果你能在水下呆到凌晨,那你就不用出来。”
一个人立刻从水池中冒了出来,仰着面不停地喘息着,她浑身上下早已被池水浸湿。乐珠冷眼望去,发现对方是个女人,她的面孔削瘦,两腮微缩,脖子倒是细长,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她的身上穿着发白的棉袄,右手正拿着一个白色的口罩。
是她!是那个扫街的女人。
乐珠缓身盘腿坐在了地上,将手电筒放在地上,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根烟叨上,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女人,仿佛像一只猫看到了自己的食物一样,她突然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你……”女人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无措。
乐珠却更有兴趣了,她喜欢看她紧张的样子,她吐了一口烟圈后,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讥笑,“你现在肯定很冷吧?”
“不,我……我没事。”女人的表情显得异常紧张,双眼中流露着害怕,仿佛像是在看一头猛兽。
乐珠微微挑眉,道:“你好像很喜欢我。”乐珠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显得太过平静,让人心中不免发虚。
“什么,不是,我,我只是好奇。”女人从池子中跳了出来,偷眼瞟了一下走廊。
她想找机会跑,乐珠笑了,道:“告诉我原因。”
“什么原因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因为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感到好奇,所以想知道你是谁,是不是要杀我的人,仅此而已。”女人避开了乐珠的眼神。
乐珠没有啃声,低下头继续抽烟。
女人瞟了一眼乐珠,见她低下了头立刻朝走廊奔了过去,乐珠却以最快的速度奔上前一把将女人按在墙上,然后右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左手举起手电筒照在了女人的脸上。
“是活是死自己选择。”乐珠很公道,起码她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女人惊慌失措地望着乐珠,身子哆嗦地靠在墙上,“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我跟你一样来到这里就再也没出去过,我害怕被人杀死,所以每看到一个陌生的人,我都会了解一下,我害怕自己被杀死。”女人的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乐珠松开了手,虽然她并没有相信她的话,但是看到一个长辈流泪,乐珠还是决定放她一马。
女人还在哭泣,显然是吓坏了。
“你走吧。”乐珠讨厌看到这种场面,她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要流泪,那根本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女人像是得到了赦免,整张脸都充满感激之情,“谢谢,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找万通,他知道很多事情。”说完转身一溜烟消失在走廊中,门响过后一切又变得异常安静。
乐珠走到池边坐了下来,现在只有她自己了,她转身低头看着清清的池水。
池中的女人冷漠而变有表情,仿佛一蹲没有生命的石雕。
那是她吗?
乐珠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自己,她已经习惯了那种长相,那种表情,但是现在从池水中看去,她却又有种陌生感。
那真的就是她吗?
乐珠不断地在问自己。
乐珠笑了,笑自己的呆,笑自己的傻,她在想什么,那本来就是真实的她,感情对于她来说是外星产物,她需要的只是自己,对自己好,为自己而活。
乐珠抬起了头望着四周,真是太静了,人生难得会有这么清静的时候。
乐珠将烟头掐灭扔进了水池,然后将手电筒关上。
一切变得那么漆黑,仿佛置身于坟墓中。
多么安静的感觉。
乐珠闭上眼睛,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那种感觉就像观音菩萨净瓶中的圣水一样冰凉而清爽,没有尘怨,只有一种出奇的心静。
乐珠惊醒,她做梦了,竟然在梦中梦到了观音菩萨。她伸手从口袋中又掏出一口烟点着,用力地吸了一口。
现在感觉好多了,乐珠深深地吐出一团烟气。
她还是喜欢这种感觉。
一件衣服掉落,乐珠不禁一怔。
这是件男人的衣服怎么会从她的身上掉落,乐珠快速地扫视了一下房间,依然没有人。乐珠弯腰拾起了那件衣服。
是件灰黑色的风衣。乐珠伸手翻了一下风衣的口袋,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会是谁给她盖上的衣服?
乐珠想了一会儿后突然皱起了眉头,难道是他?
他在找她吗?
乐珠低下了头再次看向那件风衣,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喷泉突然停止了喷水,乐珠回过头却看到喷泉的中间已经在下沉,她来不及多想快速跳到了喷泉的中间。
她最后瞟了一眼风衣,风衣正静静地躺在池边。
乐珠低下了头,狠命地吸了一口烟。
来到万通的房前,乐珠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没有扫街的女人,也没有悟觉。乐珠伸手敲了三下门。
“请进吧。”是万通的声音。
乐珠推开那扇小门爬了进去。
万通依然穿着那件紫衣的睡袍躺在躺椅上,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动过似的。
火炉里的火很旺,乐珠走上前蹲在旁边烤着身子。
“继续听上次的故事?”万通在征求乐珠的意见,他面露微笑,似乎对于乐珠的再次到来感到很高兴。
“你只会讲故事吗?”乐珠没有看万通。
“我当然会讲故事。”万通的回答很巧妙。
乐珠回头冷眼看着万通道:“你应该还知道很多其它的事吧?”
万通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乐珠一个可爱的微笑。
“不回答就是承认,”乐珠替万通回答,“我想知道很多事。”乐珠毫不避讳自己的贪婪。
“说来听听。”万通很大方的表态。
“让我来这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乐珠问。
“来过我这的有很多人,但是并不一定每个人我都认识,更不一定会知道让你来的人是谁。”万通诚恳地说道。
“那你是谁?”乐珠道。
“我?”万通淡笑,“我就是万通,万通就是我,和你一样,和这里所有的人都一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不过上天给予我一个讲故事的本事,我愿意将自己的这些故事与大家分享,仅此而已。”
乐珠不出声,眼睛冷冷地望着面前的火苗,望了一会儿后从旁边的椅子上扯下两块布巾缠在右手上,伸手从壁炉里取出一块燃着的木棍,然后快速起身举起了万通的面前。
“快说,那个男的是谁?你们是不是想串通好害我?”乐珠的眼神冷得足可以杀人。
万通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乐珠会有如此反应。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份了吗?”万通的脸色微沉。
“什么过份,我只要事实和真相,其它的一概不管。”乐珠将木棍又向万通的脸凑了凑。
万通已经感觉到了热烈的火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不懂人类的感觉,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
乐珠发出一声讥笑,她在讥笑万通的这句话。人性是什么?那些所谓的人性不过是人们虚假的表相,可笑,简直太可笑!
“看来你真的想死。”乐珠已决定动手,一个无用的人留着也没用。
火马上就要挨上万通的面孔,万通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悲伤之色,但紧接着他又挣开了眼睛,瞪着乐珠道:“你不想见你的母亲吗?”
乐珠怔住,燃烧的木棍掉在了地上。
27、珍珠的作用
珍珠晶莹饱满,悟觉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你去哪了?”悟觉伸手托起东方玲的下巴幽怨地问道。
“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东方玲的面颊上浸满泪水,眼睛通红,“我不走就会被人带走。”
“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悟觉伸手轻拭东方玲脸上的泪水,他的心中产生怜悯感。
“你不知道的,我是一个已死的人,但是我现在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东方玲低下了头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悟觉诧异,他还没明白东方玲的意思。
“其实在这里我已经死过一次,逃过了那些人的视线,我一直像一个幽灵一样躲着,希望找机会逃出去。”东方玲抬头看着悟觉,她知道悟觉一定明白她所指的那些人是谁。
“这么说那些人都以为你死了?”悟觉想到了那个主人说过的话,他再次看向了东方玲的脖子处,也许她已经找到了逃出去的机会。
“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等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东方玲道。
悟觉微微一笑走上前低头看着东方玲脖子上的那串珍珠道:“这串珍珠很漂亮!”
东方玲伸手摸了一下珍珠,道:“是吗?谢谢。”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串珍珠,你是从哪里找到的?”悟觉在观察东方玲的反应。
“我买的,”东方玲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她站起身道:“我做了这么多饭,你怎么没吃啊?”
“这饭原来是你做的?”悟觉意识到东方玲在逃避他关于珍珠的问话,而且东方玲竟然说自己是买的,显然是在说谎,这种地方哪有卖东西的。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却发现你在睡觉,没敢打扰你,就为你做了这些饭,我们一起吃吧。”东方玲夹了一些青菜放到悟觉面前的碗里道:“菜都凉了。”
悟觉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也夹了一块鱼肉准备递给东方玲,但是突然他失手了,鱼肉一下子从筷子中掉了下来,掉到了东方玲的衣服上。
“哎呀!”悟觉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赶紧从旁边取过一块毛巾替东方玲擦着衣服,“看我笨手笨脚的。”
“没关系,”东方玲赶紧说道。
“我看这样是擦不掉了,要不你换件衣服,我帮你洗一洗。”悟觉皱着眉头说道。
“好吧,我先随便找件衣服。”东方玲道。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悟觉突然握住了东方玲的手。
东方玲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刚从外面回来,所以还有些冷。”
“这么冰凉怎么成,你赶紧先去洗一个热水澡吧,让身子暖和了再来吃饭,况且这些饭菜都凉了,你洗澡的时候我再热热。”
“这也好,”东方玲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悟觉起身带着东方玲走到了卫生间打开门道:“慢慢洗,别着急。”
东方玲嫣然一笑走了进去。
悟觉关上了门,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把耳朵贴到了门下。
两分钟后,悟觉听到了水声。他轻轻地将门推开了一道缝。
透过深绿色的塑料浴帘,悟觉隐约看到了东方玲修长的身材。
那就是女人。
悟觉愣住,他的心里突然砰砰地跳个不停,他明显得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他赶紧捂住了脸,将头低了下来,同时将门拉上,整个人都蹲在地上快速地喘息。
在想什么?悟觉突然感到自己的脑中产生了可耻的念头,他伸手用力地拍了几下,闭上了眼睛又念了几遍阿弥陀佛,然后轻呼一口气后才又将门轻轻拉开。
门一拉开,悟觉就躬身钻了进去。
衣服就放在水池边的凳子上,悟觉缓步挪了过去,轻轻地翻动着衣服,突然眼前一亮。
那串珍珠东方玲果然在洗澡的时候摘了下来,而且还放到了上衣的口袋中。
悟觉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回头瞟了一眼东方玲,然后悄悄地退出卫生间将门轻轻拉上。
悟觉松了一口气后赶紧走到餐桌前将珍珠举起,对着灯光一颗颗的仔细察看,他希望能从这些珍珠中找到那张逃出去的地图。
“你不应该偷拿别人的东西。”
悟觉吓了一跳,手中的珍珠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向四处散落。
“你……你这么快就洗完了。”悟觉显得很尴尬。
“你为什么要偷拿我的珍珠项链?”东方玲的脸色变得很严肃。
“我只是好奇,随便看……”悟觉的目光一闪,他忽然发现有一颗珍珠摔成了两瓣,其中一瓣里有一小块白色的纸团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东方玲也注意到了那颗珍珠,二人互望了一眼,几乎是同时伸手去抢那半颗珍珠,但还是被悟觉抢先了一步。
“那是我的。”东方玲的眼中充满怨恨。
“这是什么?”虽然悟觉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但还是想从东方玲口中再次得到答案。
“这珍珠是我家传的东西,那纸上写的当然是我家里的事,你还给我。”东方玲有些急。
悟觉心中难过,她竟然骗他!
东方玲不等悟觉回应,上前将珍珠抢了过来,不悦地说道:“你以后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悟觉心寒了,但是他依然不动声色,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我去热饭,我们一起吃饭。”
见悟觉认错,东方玲的脸色好转些,她也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道:“我刚才的话重了些,你别见怪,我帮你热饭。”
两个人各自端起饭菜热了起来,可是两个人再也没说话,只是闷头热的饭,闷得吃的东西,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吃完饭后,东方玲说累了到二层去休息,一层只留下了悟觉。
悟觉一直坐在餐桌前抬眼看着二层,他在想事,他的表情异常的冷漠。过了一会儿,悟觉伸手从刀架上取出一把切水果用的刀藏在身后,缓步走上梯子。
东方玲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个放大镜正趴在床上仔细看着那张纸,丝毫没有注意到悟觉正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她。悟觉又向上走了几步。
东方玲抬起了头先是一怔,然后道:“你怎么上来了?”
“那纸上写什么了?”悟觉也不理会东方玲的问题,变身走上二层,靠着墙坐了下来,刀夹在后背与墙壁之间。
“我说过跟我家里有关。”东方玲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噢,是吗?难道不是一张地图吗?”悟觉冷笑。
东方玲一惊,猛地看向悟觉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那张地图是一个逃出这里的路线图,”悟觉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不管你是不是东方玲,你都不应该骗我。”
“你想怎么样?”既然悟觉已经摊牌,东方玲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
果然是地图,悟觉心中冷笑,道:“把地图给我。”
“不可能!”东方玲瞪着悟觉。
悟觉的心情很坏,这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曾经救过他命的东方玲吗?她不是个善良的姑娘吗?可眼前的东方玲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性。
“如果你不给我,就别怪我了!”悟觉下了狠心,从身后拔出了刀。
东方玲吓了一跳,没想到悟觉竟然会带刀上来,她整个身子都挪向了床里。
“给我!”悟觉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他挥着刀凶狠地逼近东方玲。
东方玲转身想要逃向楼梯口,却被悟觉一把按住,“把地图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东方玲拼命地挣扎着,同时对着悟觉大吼道:“你这个畜生,忘恩负义!”
悟觉瞪圆了双眼,眼睛通红,整个人都像受刺激一样发狂起来,他挥起刀照着东方玲的腹部捅了过去,“你才是畜生!你才是!你才是!”
东方玲惊恐地看着悟觉,身子挣扎了几下后瘫倒在床上。
悟觉开始喘息,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瞪着东方玲道:“我不是畜生,我不是!不是!”悟觉靠向墙壁,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发胀上下快速地起伏,仿佛马上就要崩溃。
东方玲静静地躺在那,仿佛睡着一样。
悟觉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是爱她的,他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动情,可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悟觉突然低头哭了出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伤心,仿佛就像一根针在刺痛他的心。
“师傅!师傅!你都教了我些什么!为什么尘世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悟觉仰面狂叫,仿佛要把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出去,“我不应该来这的,我根本就没准备好。”悟觉缩起了身子,整个人像个委屈的孩童低声哭泣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悟觉终于停止了哭泣,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死去的东方玲。
她是那样的美丽。
悟觉走上前伸手轻抚她的面颊,面颊还是热的。
悟觉不禁又流下了几滴眼泪,声音哽咽地说道:“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本不想这么做,但是我被逼到了这步,你要恨就恨那些人吧,是他们把我们带到这的,是他们制造了这些。”说完后,悟觉在东方玲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下了楼梯。
东方玲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28、乐珠的母亲
木棍上的火慢慢熄灭,只有星点火丝忽隐忽现。
母亲……
乐珠的心突然有了某种异样的波动,一种奇妙的心酸感从心底升了起来,也许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刺痛感。
“我没有母亲。”乐珠冷冷地说道。
“世间所有的人都有母亲,你怎么可能没有。”万通没想到乐珠竟然会这么说。
“我就是没有!”乐珠不愿意提起母亲,仿佛就像是在揭她过去的伤疤,她感到了莫大的痛苦。
“你这样说太让你母亲寒心了。”万通难过地看着乐珠,他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乐珠狠狠地瞪着万通,道:“寒心!我看是我寒心才对,她生了我却没有养我,我又哪来的母亲。”乐珠不愿意再回忆往事。
万通没有马上回应,只是同情地看着乐珠,她就像是一个冰山美人,把自己保护得相当完美,没有任何人可以窥探到她的心里。
“你的母亲并不想丢下你,她是被迫的。”万通明白乐珠从小都没有得到过关爱,这也是她性格变得冷漠的原因。
乐珠重新走到了壁炉前望着那片旺火,从口袋里又取出了一根烟。
“你母亲从来没想丢下你,可是她没有办法,如果她可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母亲。”万通想要告诉乐珠这一点。
乐珠猛吸了几口烟,依然没有啃声,眼珠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听万通说话。
“我知道你从小都没有见过你母亲,也没有得到过母亲的关爱,所以你一定恨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丢下你?”
“你认识我母亲?”乐珠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像是没有力气似的,但好在她终于说话了。
“见过。”万通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听到了乐珠说‘我母亲’,他突然明白乐珠也许在心底就从来没有恨过自己的母亲,只是因为从小没有接触过,心中产生了某种屏障,但是她一定渴望见到母亲。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乐珠侧目冷视着万通。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万通看着乐珠,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猜到她是谁了。
“你怎么会认识我母亲?”乐珠皱起了眉头,然后突然睁大了眼睛直视着万通道:“难道……难道她也来过这里?”
万通叹了一口气,难过地说道:“你的母亲还没死,她一直被困在这里。”
乐珠看着万通,她的心沉了下去,她从来没想过她的母亲竟然还在这个世上,而且现在竟然离她这么近。
“她在哪!”乐珠冲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万通的胳膊急声问道。
万通苦着脸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乐珠根本不相信万通这句话,她狐疑地望着万通,目光冷得足可以杀人。
“我的确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如果你真想念她,就只能自己去找。”万通再次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是真的?”乐珠再次问了一遍。
“本来我一直想瞒着你,但是我怕有一天我会死,到时候就没有人知道。”万通道。
“我母亲……”乐珠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她停顿了一会儿后接着问道:“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万通轻轻地说道,同时盯着乐珠。
乐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不能让眼泪流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眼泪早已远离了她。
万通起身走到了壁炉前,道:“请你把壁炉上的那个红色的布绒盒子递给我。”
乐珠抬起了头,果然在壁炉上方有一个多出的台面,上面放着一些生活杂物,她上次来的时候竟然没注意过。她探着头仔细看了一下,一眼找到了那个红色的绒盒。
“打开它。”万通道。
乐珠看了一眼万通,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得低下头打开了那个绒盒。
里面有个蓝宝石戒指,指环是黄金的。
很普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看一下指环里面刻着什么。”万通接着说道。
乐珠将戒指举了起来,双目望向了环内。
刻着一片柳叶。
叶子随着环的弧度而伸展,很是轻巧美观。
乐珠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叶子很漂亮,本是一对。”万通道。
“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一枚戒指?”乐珠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如果你找到了那枚刻着叶子的戒指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母亲了。”万通点透。
乐珠合上了戒指盒,将其揣进了大衣口袋里。
“你现在知道了你母亲还在,我也没什么说的了,你可以动手了。”万通重新走回到躺椅上,仿佛像是要长睡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乐珠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万通,现在她突然对他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原因让他们之间有了某种说不出的牵连。
“我会再来听故事。”乐珠说完这句话后离开了。
万通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又闷声叹了一口气。
门响了三声。
“进来吧。”万通微微抬起了眼皮。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走到万通对面的躺椅上坐了下来。
“你告诉她了?”男人抬眼看了一下壁炉上面的台子,那个红色绒盒已不在那了。
“是的,她应该知道。”万通道。
“唉,有的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男人感叹,心中不够感伤,“你不应该说。”
“她应该知道,看得出她一直在想念着自己的母亲,现在她总算是有了希望。”万通肯定地说道。
男人没有出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壁炉里的火。
29、再次见面
悟觉放下了放大镜,脸上露出了淡定的笑容,他终于知道了那条路线。
悟觉走进了卫生间,脱下衣服拧开水龙头,热水流了出来,流到悟觉的脸上,身上,悟觉全身都放松了。
洗完澡,悟觉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
那是自己吗?悟觉在问自己,他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他真的有点不认识自己了。头上已经长出了一寸来长的头发,就连下巴都长了一堆胡须,眼窝深陷,皮肤没有血色,整体看起来相当狼狈。
悟觉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已不再是和尚,他已没有办法再当和尚,他心中感到难过,但是一切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逃,能逃多远逃多远,自我谴责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想到此,悟觉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下面的洗水台,用手翻了翻,找出一个剃须刀,然后对着镜子小心地将胡子剃掉。
换上新的衣服,悟觉走出了洗手间,从厨房的水池里取出了那把刚洗净的水果刀揣进了怀中,然后找了一个翻皮厚帽戴在了头上,最后向二层望了一眼。
东方玲正静静地躺在上面。
悟觉脸上微微露出悲伤之色,拿起沙发上的一块布巾走到厨房打着火,将布巾放到了火上,火苗窜了起来,烧到厨柜上快速蔓延起来。
“再见,东方玲。”悟觉低声说完后,转身走了。
整间房子陷入一片火海。
悟觉头也不回地走了。
度母酒吧。
这让悟觉感到非常的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离开这里的那条暗道竟然就在度母酒吧里。但是他现在已经转了快一天了,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他又迷路了。
度母酒吧到底在哪?
悟觉环视着四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但正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了一个女人一闪而过。
度母酒吧的老板娘,那个女侏儒老太太!
悟觉心中一阵兴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竟然就这么出现了。
悟觉快走了几步,但马上又放慢了速度,他不能让她发现他,想到此,他弯下腰尾随在其后。
在走了几个街后,终于来到了度母酒吧前。
悟觉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就快离开这里了,一想到这个结果他就兴奋得想要叫。但他突然想到了乐珠,她在哪?他就这样丢下她离开吗?可是如果他去找她也许会耽误时间,也许会被人杀掉,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先逃出去……
“跟了半天还不进来,想在外面冻死吗?”酒吧里传出老太太的声音,宏亮而有力量。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悟觉不禁吞了一口吐沫,犹豫地推开了酒吧的门。
“外面很冷吧?”老太太面露讥笑地坐在一进门的桌子前看着悟觉。
“你早发现我跟踪你为什么不识破我?”悟觉有些尴尬。
“我为什么要识破你?这里每个人的行为都很荒唐,所以你这么做也是很正常的。”老太太倒是给了悟觉一个台阶下。
悟觉没有回应,而是偷眼环视了一下酒吧,目光停在了酒吧最中间的那张桌子前,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你站着不累吗?”老太太伸出手邀请悟觉坐在她对面。
悟觉很识趣地坐了下来。
“尝尝这饮料的味道喜不喜欢?”老太太递给了悟觉一杯橙色的饮料。
悟觉迟疑地看着那杯饮料,并没有伸手接下来。
“怎么,不敢喝?”老太太看出了悟觉的心思,然后一笑举起杯子自己先抿了一口,道:“这味道真好。”
悟觉勉强地笑了笑,他现在只希望面前的这个老太太赶紧离开,这样他才好找那个出口。
可是老太太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兴致大好,竟然起身又去倒了几杯不同颜色的饮料然后放到悟觉面前,让他逐个品尝。
“这些饮料都是我用不同的水果组合配成的,味道都不错,我还没有正式推出,你不如先帮我尝尝。”老太太热情地说道。
悟觉只感到心烦,他讨厌听她说话,更讨厌替她尝这些饮料,他才不会去轻易相信她的话。
“这些饮料看起来就不错,不用尝了,一定好喝。”悟觉不想纠缠下去,他只想找个什么理由让老太太在他面前消失。
“怎么能不尝哪?”老太太有些不悦,似乎悟觉不尝一口,她就不罢休的样子。
悟觉心中发恨,恨老太太的纠缠,他本不想再杀人,但是现在希望就在眼前,他不想让任何人破坏了他逃亡的计划,悟觉的手已经缓缓揣向衣服里面,那里有把刀。
“看来年轻人都没耐性,好吧,你就帮我尝一杯吧,就是我刚才喝过的这杯,我感觉不错,你尝尝?”老太太将刚才那杯橙色的饮料递给了悟觉。
悟觉的手停住,只得去接那杯饮料,既然老太太已经喝过了,那也就证明没有毒,想到此,悟觉也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老太太紧张地问道。
“很甜,很好喝。”悟觉假装欣赏地笑了笑,手却又暗自去摸那把刀。
“太好了,总算有人喜欢了。”老太太显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地叫着,然后将几杯饮料又放回到了吧台,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最近都没什么人来,简直是太冷清了,好在你来了,可以陪我聊聊天。”
悟觉冷笑,他已经摸到了那把发,“是吗?最近没人来自杀吗?”
“是啊,也许该死的都死了,也许还有人没想通吧,”老太太找到一块抹布背对着悟觉认真地擦着吧台,边擦边聊。
“嗯,是太冷清了些,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更冷清。”悟觉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光彩,他站起身悄悄地走向老太太。
“也许会冷清,也许会更热闹。”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她继续背对着悟觉擦着吧台,丝毫没注意到悟觉已来到她的身后。
“我想不管是冷清还是热闹,你都看不到了。”悟觉话音刚落,就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刀朝着老太太扎了过去。
就在刀快要扎到老太太后心的时候,悟觉突然感觉自己手脚发软,头脑发晕,然后他就摔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30、头次见面
她还没有死,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乐珠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身后留下了她沉重地脚印。
脚印深深地陷进雪中,仿佛千年遗迹诉说着自己的历史。
雪花围在乐珠的身旁,轻轻跃起,又轻轻地滑落。
乐珠没有感觉到寒冷,她只感到心痛。
痛,就像病魔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乐珠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自己承受,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事情,她习惯了。
但是这次她不习惯,她本来以为自己就这样孤孤单单地活下去,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有任何的牵挂,但是没想到上天竟然跟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乐珠想笑,那是一种心酸过后的苦笑,她想哭,可是她哭不出来,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哭了,她已经太久没有哭过了。当别的孩子还依畏在母亲的怀中撒娇时,她已经开始沿街乞讨,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当别人的孩子吃着母亲给做的美食时,她却要去与别人争斗,只为了一块不知被某人丢弃的馊面包。当别人的孩子与母亲结伴而行的时候,她却只能成为一个小偷去偷那些母亲为孩子准备买礼物的钱,她只有在偷到那些钱的时候才会感到快乐,她喜欢看到那些孩子哇哇作哭的样子,那是她儿时唯一快乐的时候。
这一切都因为她被母亲抛弃。
她恨过,也怨过,甚至为此曾经痛哭流涕,但是她从来没想过母亲还在世,她一直认为她死了。
可是她现在活着,而且就在她的身边。
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温暖。
她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有!一定有!不管如何她都要找到她!
乐珠微微抬起了头,雪不知在什么时候下大了,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希望,连她也说不出来那具体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好!”
声音响起的时候,乐珠猛地一惊,赶紧睁开了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一个年长的老太太,只是看上去她的身材不成比例,倒是跟万通的身形有些像,她也是个侏儒。乐珠上下打量着老太太,她身上由上到下套着一条厚厚的黑色绒布长裙,左胸前别着一朵白花,那是一朵小雏菊。她正站在一座房门前冲乐珠招手。乐珠抬头看了一下那座房子。
度母酒吧。
这里竟然还会有酒吧,这倒让乐珠有些意外。
“你好,进来喝杯饮料吧。”老太太热情地招呼着乐珠。
乐珠看着老太太,她没有拒绝她,跟着她走了进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也许因为对方是个年长的老太太,她的年纪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也应该有这么老了吧?
“请随便坐。”老太太热情地招呼乐珠坐在了一进门的桌前。
乐珠坐了下来,抬眼扫视着酒吧,这里的光线比较暗,很符合酒吧的感觉,只是没有一个人,看起来太冷清了。
“喝杯饮料吧。”老太太将桌上放有橙色饮料的杯子向乐珠面前推了推。
乐珠点了点头伸手将饮料举了起来,但并没有马上喝,她注意到杯口处有人喝过留下的痕迹。
乐珠警觉,挑眼看向老太太道:“这里怎么会有酒吧?”
“有酒吧有什么稀奇的。”老太太笑了。
“这里有人来过吗?”乐珠瞟了一眼杯口,那个痕迹足以证明有人来过这里,并且喝过这杯饮料。
“当然有人来过,以前来的人多,不过今天只来过一个人。”老太太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笑,但又似乎在观察乐珠的反应。
“是吗,今天来这人?那人哪?”乐珠问道。
“刚走啊,你们是前后脚,就差一步。”老太太仍然眯眼看着乐珠。
“我在这里倒是很少见到人。”乐珠这句是实话,她见的人真是有限,似乎这里的人都有死光了。
“我见的人可多了,什么人都有,就拿刚才的那个人来说,明明是个和尚却穿着普通人的衣服……”
“你说刚走的那个人是个和尚?”乐珠一惊赶紧追问道。
“是啊,我还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老太太玩味地看着乐珠。
“他叫什么?”乐珠低声问道。
“悟觉!”老太太话刚一出口,乐珠就站起身准备奔出去。
“你不用追了,你追不上他的。”老太太伸手拉住了乐珠。“这个地方像个迷宫,你肯定找不到他,不过他是我这里的常客,还会再来的。”
听到这些话,乐珠又坐了下来。
“你认识那个叫悟觉的?”老太太饶有兴趣地问道。
乐珠并没有打算回答她,只是又扫视了一眼酒吧问道:“你们这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乐珠在想这是一间酒吧,悟觉是个和尚不可能喝酒,怎么会来这里?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来这的人都是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老太太一字一句说道。
乐珠的双目立刻集中到了老太太的脸上,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老太太却依然保持着笑容,道:“被带到这里的人都生活在恐惧中,都在担心哪一天被某个人给杀了,因此有些人受不了这种折磨,选择来些喝一杯度母酒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我这是为这里的人提供解脱的地方。”
老太太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发表着自认为崇高的言论,而乐珠冷笑一声。
“如果你感觉活得很累,不妨也喝一杯我新研制的度母酒?”老太太在说服乐珠。
乐珠又看向了面前的那杯澄色饮料,的确有人喝过,如果老太太说得是真话,今天只来过一个人,那么喝这杯饮料的就是悟觉!
乐珠心中一惊,表面却装作镇定道:“看来你今天似乎卖出了一杯度母酒。”
老太太笑了,然后开心地说道:“没错!”
乐珠的心凉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喝过你度母酒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悟觉?”
老太太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似乎对于自己的成果感到很了不起,她伸手拿起了那杯澄色的饮料开心地说道:“的确是他!”
乐珠没有动,冷视着老太太。
老太太也没有动,脸上的笑容已经烟消动散,她静静地看着乐珠。
一切仿佛都冻结。
乐珠突然扑向老太太,而老太太却在这个时候将手中的橙色饮料拨向了乐珠。
乐珠一惊,想要躲已经来不及,身上已经拨满了饮料。
“你不应该对一个老人家动粗。”老太太淡淡地说道。
乐珠没有理会被拨湿的衣服,而是冷笑地说道:“我从来不在乎对方是谁。”说完,再次准备扑过去,但是她却发现自己突然感到四脚酸麻,头晕眼花,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太太,“你……”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晕了过去。
31、另一个世界
在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透着五彩的光芒,烦杂的音乐像雨夜中的雷电一样在光芒中弥漫开来,一切都很遥远,但又在恍忽中逼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贴近耳边。
乐珠霍地惊醒。
一道道五彩的光芒从上方射了下来,刺得眼睛发痛,乐珠赶紧抻手挡住。有人撞了她一下,乐珠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一个人从她身旁迈了过去,音乐同时响彻耳边。
乐珠立刻坐了起来,慢慢地睁眼睛。
眼前的情景却让乐珠大吃一惊,她瞪着眼睛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她这是到哪了?
高耸的房顶呈圆形分散,琉彩的玻璃映着陌生的花色,高垂的彩灯自上而下,琉金的建筑让人仿佛置身于某座宫殿中。周围不停地有身着美丽的新缰衣裙的美丽女人穿梭于其中,有的端着银制的酒壶,有的端着美妙的饭菜,还有的端着新鲜的果实,她们扭着自己妩媚的身子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客人。
客人就是那些盘腿坐在毯子上大声高叫的人们,乐珠听不清他们的叫声,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很开心。他们大口吃着摆放在面前的食物,大口喝着酒,仿佛在狂欢一样。在房子的最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台子,台子上正有几个身着醒目服装的异域女子跳着曼妙的舞蹈,台子的周围是一圈清凉的水,水上正飘着彩色的花瓣,再外一圈就是客人们观赏吃饭的地方,台子与客人坐的地方被水可隔开。
乐珠也算是客人,当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时,她看到自己同样坐在了客人的位置,面前摆放着各种诱人的食物。
这是怎么回事?这简直像在召开一个有异域风格的盛会。
乐珠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在没弄明白事情之前,她需要足够的镇定。
“先吃点东西吧。”
声音是从右侧响起来,听起来有点熟,乐珠立刻转过了头。
是蔡子佳。
“你怎么在这?”乐珠感到太意外了。
蔡子佳苦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既然来了就最好吃点东西。”蔡子佳将一块切好的羊肉放进盘里递给乐珠。
乐珠发愣地接了过来,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吃饱喝足了才能应付接下来的事。”这次说话的是坐在乐珠左侧的人。
乐珠转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了那个一直在暗处观察她的扫街女人。
她竟然也在这?
“你看来是最后一个醒来的,所以你还没适应。”女人同情地看着乐珠。
乐珠淡笑,然后转身看向周围。如果这些人都是昏睡后来到这里的,那么悟觉也应该在这其中。
乐珠不动声色地看着周围,她在找悟觉。
人太多了,乐珠皱起了眉头,她没有看到悟觉。
“你害怕吗?”蔡子佳小声问道,但是她没有看向乐珠。
乐珠微微扬起了嘴角,她没有回应蔡子佳,她懒得理会这种问题。
“我们不知道一会儿会去干什么,我现在很害怕。”蔡子佳的声音有点变调,乐珠侧头看向她,原来害怕的是她。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他们都带到这了?乐珠低下头陷入沉思。
音乐突然停了。
乐珠抬起了头,却发现台中间的舞者已经退走,就连刚才看到的那些端着盘子走来走出的美丽女子都退下了。
“要发生什么吗?”扫街的女人声音颤抖,似乎有种不祥的感觉。
“没事,我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乐珠算是在安慰扫街的女人,眼睛却在四处浏览,现在只有十几个人了……
悟觉!
乐珠眼前一亮,她看到了悟觉。悟觉的脸上露出微微的淡笑,向乐珠暗示了一下。乐珠转过了头,装作不认识,也许这样更好些。
一切变得异常安静。
突然,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出发了,请大家跟我来。”
众人纷纷站起身,没有人知道要去哪。乐珠却趁机走到了悟觉的身旁轻声说道:“你还好吧?”
“我很好。”悟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乐珠有些迷茫,她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看不透悟觉的笑容,他似乎变得成熟了。乐珠没有多想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口发愣,他们这是到哪了?怎么眼前竟然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难道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32、十六个人
阳光很刺眼,带着某种诡异的光芒煎熬着眼睛。
沙漠的颜色现在看上去似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意义。
十几只孤零零的骆驼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它们的身上坠着皮口袋,看上去里面像是放了很多吃的和喝的东西。
乐珠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表停了,乐珠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突然有一丝不安,她看向了悟觉,他和她就隔着两个人。他正闭着眼睛,略微低着头口专心地念着经,手中的念珠被他拨得轻轻作响,只是那身俗人的衣服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
“这是哪?这是哪!”突然一个男人高叫起来,紧接着冲向前面,在跑了几步后一头裁倒在沙子中,但随即又转过身惊恐地看着众人嚷道:“你们是谁!你们都是谁!你们要杀我吗?你们都要杀我,没错!你们都要杀我!”男人自言自语地叫着,整个身子都为之抽搐。
没有人出声,众人都默默地注视着他,没有人去安慰他,也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开口。
乐珠双手交叉于胸前,嘴角微翘,露出一丝讥笑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对豆眼在乱发下忽隐忽现,脸上胡子拉碴根本看不清本来的样子,身上裹着一块像床单一样的花布,花布下面则是一套破烂油污的西服。
他看起来很狼狈。
“走吧,我们该上路了。”第一个开口的是那个穿着灰袍的人,他是这里的人,早已看惯了这些事情,所以他只是平静的命令大家起程。
没有人问要去哪,仿佛大家的感觉都已经麻木了。
穿灰袍的人走到了第一头骆驼前,一个翻身熟练地跃了上去,然后他转过了头看着众人道:“每个骆驼上都有你们的名字。”
乐珠抬眼冷视着穿灰袍的人,他长着一张国字脸,眼睛不算大,但却炯炯有神,鼻子微挺,嘴唇看起来很厚,从额头上的皱纹来看,他应该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不算高,也就将将一米七,但是透过灰袍却能感觉到他身材应该很魁梧。
“你在看什么?”蔡子佳凑的乐珠小声问道,同时顺着乐珠的目光望向穿灰袍的人。
乐珠回头看着蔡子佳,脸上微微一笑,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说那个人会带我们去哪?”蔡子佳紧锁眉头似乎对前景很是担心。
“你说那个人接下来会干什么?”乐珠没有回答蔡子佳却看向坐在地上面露恐惧之色的那个男人问向蔡子佳道。
蔡子佳低下头看着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像一个精神病患者,这样的人早晚会死在自己手里,“也许他一会儿就会发狂的大叫,然后不知从哪找把刀到处乱扎,也许他会刺死自己。”
乐珠笑了,没有理会蔡子佳,而是走到骆驼旁,随便找了一只骑上。
“喂,那个人说这上面有名字,你怎么不看。”蔡子佳轻叫。
乐珠白了蔡子佳一眼,她讨厌多事的女人,“如果你还不上骆驼,那你就在这等死吧。”
蔡子佳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说她们也认识,也算是朋友,乐珠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扭过头看了看另外两个骆驼,看到其中一个骆驼身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不干胶,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身跃上,抬眼瞪了乐珠一眼。
所有的人都骑上了骆驼,只有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穿灰袍的人没有出声,骆驼静静地卧着,仿佛像军人一样听不到命令决不动身。乐珠回过头看着地上的男人,她没有多大耐心去等别人,于是她冲着男人说道:“给你两条路,要么现在死,要么一会儿死。”
听到乐珠的话,众人都愕然地看向她,大家都不知道乐珠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
乐珠却不理会众人,只是冷眼看着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身子在瑟瑟发抖,他的嗓子眼处发出一声干干的叫声,不知道是绝望还是难过,他流下了眼泪。
“唉!”也许是同情地上的男人,也许是可怜自己,有人发出了一声长叹。
地上的男人终于站起身,快步走到骆驼旁跃了上去,同时看向乐珠坚定地说道:“我不会死的。”
乐珠嘲笑,然后回过了头看向前方。
穿灰袍的人一声令下,所有的骆驼起身迈着笨重的步伐迎着阳光朝前走去。
乐珠的目光却挨个地盯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第一头骆驼上坐着穿灰袍的人,他算是他们的领队,当然他绝对是他们的敌人,没有人会去相信他,但是也没有人敢去惹他。
第二头骆驼上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像是学生模样,一身鲜艳的冬装,一头发黄的像刺梅一样的短发,使他看起来很时尚,他的双耳上从始至终都挂着耳机,他的身子也有节奏地一伏一伏,像是在听某种流行的快歌音乐,对于周围的一切他似乎都漠不关心。
第三头骆驼上坐着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婆,头发花白,皮肤皱得像核桃皮,一双眯眼总像是无法睁开一样,嘴巴微缩,身子躬着,整体感觉很是难看,但是她却是一个非常喜欢打扮的老太婆,白色的粉底抹在脸上,五官勾画得鲜活有力,一对大珍珠耳环别在又厚又大的耳唇上,一身黄白相间的裘皮大衣套在身上,足上还穿着一双白色的高筒皮靴。活像一个老妖精,让人看了就恶心。
第四头骆驼上趴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也就是十来岁的样子,头发乌黑发亮,脸色白净细嫩,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休闲服。一个孩子出现在这群人里很是显眼,乐珠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只是他的眼睛却紧闭着,似乎睡着了,一只手含在口中,另一只搂着一个毛绒绒的玩具熊。可怜的孩子,乐珠猜他一定没有父母。
乐珠的目光移向了第五头骆驼上,那头骆驼一直尾随着第四头骆驼,而骆驼上的人却总是在偷眼观察着孩子。
是悟觉。乐珠从他的表情上看他似乎认识这个孩子,而且他的表情很复杂,他们之间好像发生过什么。乐珠的目光不禁在悟觉的面上多停留了几分钟,她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悟觉的目光不再像她刚初看到时那样清澈,似乎总留有某种说不出的复杂表情,他在想什么?
“喂,乐珠你在想什么?”也许是因为太无聊,蔡子佳又凑了过来,轻声与乐珠攀谈。
乐珠回过头看着蔡子佳道:“有点闷。”
“我也闷?我也是。”蔡子佳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又拍了几下骆驼让其与乐珠骑的骆驼并排走在一起,然后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乐珠,你有没有注意那两个人?”
乐珠顺着蔡子佳的目光望去,却看到隔着一个人的前面并排有两个男人前行,但是两个人之间却保持着两米来宽的距离,而且二人似乎总是不经意地互相看着,从他们的面容上看,他们的年纪相仿都有四十来岁,左边的人一身黑色皮衣皮裤,脚蹬皮靴,脸庞削瘦,但皮肤白净,眼睛上架着金边眼镜,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右边的人上身穿着一件蓝桔相间的夹克,下身穿着一条肥实的灰色休闲裤,头顶有点秃,身子也没有肥胖,皮肤却显得很黑。
“他们一定认识。”蔡子佳坚决地说道。
乐珠没有任何表情,继续前行。从他们的神情上看,他们的确是认识,而且彼此之间还互相堤防着。
“你说他们认识为什么不说话?”蔡子佳就像一个长舌妇一样不停地发问着。
乐珠再次失去了耐心,她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沙漠啊。”蔡子佳不知道乐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人在沙漠里最需要的是什么吗?”乐珠接着发问。
“当然是水了。”蔡子佳还是不明白。
“如果你话少些,水也就少喝一些,那么活的时间也会长些。”乐珠冷冷地说道。
蔡子佳哑然,然后一扭头拉着骆驼朝前走去不再理会乐珠。
乐珠没理会她,继续观察着其他人。
第六头骆驼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看起来沉稳儒雅,五官也很端正,眼睛略微深陷,鼻子却很尖挺,嘴薄而性感,白色绒衣,白色休闲西裤,整体感觉都很舒服,活像一个刚从高尔夫球场出来的英俊小生。
第七头骆驼上坐着一个柔弱温婉的美丽女子,年纪看起来二十出头,细细的柳叶眉,嘟圆微翘的粉红小嘴,再加上一对像碧波一样闪亮的大眼睛,完好的显示出她具有东方美的特色,只是她的一袭黑衣又让她多了份忧郁感。
第八头骆驼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双手紧紧抓着僵绳,整张脸都因为紧张而变得异常惨白,淡淡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鼻子上贴着一块纱布,纱布上还留有斑斑血迹,嘴唇干得已经脱皮,身上的大衣已经被洗得发白根本看不出本色,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被撕烂。她的左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老式棉鞋,右脚上却什么也没穿,只露出有些灰白的袜子,袜子上也有星点血痕。显然她曾经跟某人搏斗过。
第九头骆驼上坐着的一个男子无法看清他的样子,他的头上带着一顶黑色毛线帽,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将半张脸都遮了过去,眼上还带着一个黑色的墨镜,身上套着一件蓝色的羽绒服,下身着一件绿色的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战靴,身子前倾,从他头的角度来看他似乎一直盯着骆驼的头部。
紧随其后的第十头和第十一头骆驼上坐着的人就是刚才蔡子佳给乐珠指的那两个人,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说话,但是目光里却充满着一种谨慎。
第十二头骆驼就是乐珠前面,上面坐着的人正在喝水,他长得很英俊,只是那种英俊中透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冷酷感。他的皮肤属于那种小麦色,五官明朗,个个都很突出。剑眉微翘,目光冰冷而有神,鼻子直挺,鼻尖略微向里勾,嘴唇有形,嘴角总是透着一丝诱人的冷笑,头上戴着一顶西部牛仔常带的棕色帽子,身上穿着一件短深棕色夹克,下身穿着一条黑色骑马裤,长靴。正当乐珠观察他的时候,他却突然回过头看向乐珠,乐珠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很冷,就像冰刀一样袭来。乐珠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别处,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在观察众人的时候已经脱离了队伍,她赶紧扯着缰绳,将骆驼重新带回到了队伍中。
包括她还有蔡子佳以及跟在其后的那个扫街的女人和那个在地上大叫的男人,这个队伍一共有十六个人。而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聚到一起?而又要带到哪里?目的是什么?这成了乐珠心中的一个谜团,现在她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沙漠突然变得像冰库一样寒冷,众人围坐在火堆旁,低声吃着从骆驼身上的皮口袋里取出的食物,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理谁,似乎谁都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有中间燃烧的火堆发出‘嗞嗞’的声音。
乐珠站起身走出了火堆,朝着月亮相反的方向走去,大约走了二十米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悟觉微微抬起头偷眼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没有人在意乐珠的离开,都是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悟觉拿起水袋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缓缓地朝着乐珠的方向走去。
当悟觉坐在乐珠的身旁时,乐珠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这段时间一定经历了不少事吧?”
悟觉没有马上回应乐珠的话,而是伸手抓了一把细沙,然后又张开手让细沙从指间流逝。
乐珠有些茫然地看着悟觉手中的细沙慢慢流逝,她突然有些感伤,仿佛那不是细沙,而是人的生命。
人的生命就是这样,总是在你不经易间消失,然后让你永远都会留下遗憾。
“我遇到了一些人,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还活着,可是尘世间的事我总是想不明白,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贪得无厌,为什么要打打杀杀。”悟觉说得很正经,正经得连自己都为之动容。
乐珠垂下了眼帘,看着地上的细沙,它们好像随时都在流动,旧的陷进去,新的覆上来,不停的在循环,周而复始,乐珠猜它们早已厌倦,只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它们永远都逃不出去,只能重复着这一件事。
“什么都不为,只为了自己口中的一口气。”乐珠讥笑,这就是人的可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却在苦苦的挣扎,到头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干了什么,为了什么,也许只为了多活一口气。
“我们会死在这吗?”悟觉问得有些生硬。
乐珠看向悟觉,他似乎已经开始在意生死问题,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看着悟觉。
悟觉脸上露出笑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失言,然后赶紧说道:“有些事我正在参悟,只是现在还没有明白,看来我还需要好好修行。”
乐珠没有出声,依然看着悟觉,虽然他没说自己都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乐珠知道他一定经历了让他震惊的事,他已经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纯洁,他的目光中已经夹杂了某种东西。
也许那种东西就是杂念。
正当乐珠思考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惊叫声,乐珠与悟觉赶紧转过了头,却发现火堆旁有人打作了一团,二人赶紧站起身飞奔了过去。
打架的正是那两个年龄相仿的四十多岁男人,他们一路上都互相监视着对方,现在他们终于打了起来。
乐珠看向众人,大家都冷视着二人,谁也不愿意上前将他们分开,似乎都在一旁看热闹。
“我说对了,这两个人果然认识。”蔡子佳的声音又从乐珠的耳旁冒了出来,乐珠回过头斜视着蔡子佳道:“他们为什么打架。”
蔡子佳一笑饶有兴趣的说道:“他们是陪葬品和杀手的关系。”
乐珠明白了,他们两个人必定会有一个人死去。乐珠已经不打算出手制止,她看向了悟觉。
悟觉只是漠然地看着,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
乐珠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失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滚作一团,沙子沾染了一身,可二人依然卖力地撕打着,同时互相吼叫着,互相打骂着,活像两个骂街的泼妇。
头带西部牛仔帽的人突然从鼻间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低头拿起属于自己的食物转身走了。
乐珠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
“去死吧!”穿黑皮衣的人突然大叫一声,然后不知从哪拿出一把短刀刺进穿蓝桔外衣的人的胸膛,对方立刻向后仰去,瞪着眼睛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穿黑皮衣的人笑了,“哈哈——他死了,他死了!”
乐珠走上前伸手凑到了穿着蓝桔外衣人的鼻间,然后冷冷地说道:“他的确死了。”
穿黑皮衣的人又笑了,笑得有些发狂,“太好了,太好了!”
“可是你似乎也活不了太长。”乐珠地望向身穿黑皮人的腹部,然后突然笑了。
穿黑皮衣的人低下了头,然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发现自己的腹部不知什么时候流满了鲜血,紧接着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最后慢慢地躺在了地上。
“他怎么了?”扫街的女人紧张地问道。
“他死了。”悟觉平静地说道。
33、保护
起风了。
乐珠闭上了眼睛,黄沙像刀锋一样刺痛着她的面颊,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前倾着身子伏在驼峰上。
她的心情有点郁闷,现在这支队伍只剩下十四个人。
十四个人,乐珠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也许还会有人死,也许大家都会死。就真的这么等死吗?
乐珠略微抬起了头,顶着风沙半睁开了眼睛望向前方。
那个身穿灰袍的人始终昂着头坐在骆驼背上,似乎根本不把这场风沙放在眼里。
他到底要做什么?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带着他们这些人走在沙漠中?而这沙漠又在哪?难道是在新疆或者更远?
乐珠重新低下了头侧目看向身旁。身旁的骆驼上骑着的正是那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孩子,孩子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显然受不了这风沙之苦。
可怜的孩子,他还这么小,乐珠同情地看向孩子,并且呼唤道:“孩子,你还顶得住吗?”
孩子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脸向乐珠的方向侧了侧,道:“姐姐,这风什么时候停啊?”
乐珠呼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口很干,并且飞进很多沙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你要抓紧驼峰,别摔下来。”乐珠赶紧风沙越来越大,她现在已经无法睁开眼睛了。
“啊——”
乐珠听到了有人在叫,像是从骆驼身上摔了下来,紧接着又是几声隐隐约约的叫声,可是乐珠却无法睁开眼睛,无法看清是谁,但是她心中突然有点担心悟觉和那个孩子,她高声叫了一句:“孩子,你还在吗?”
没有声音,只有风声像鬼哭一样嚎叫着。
乐珠心中变得有些着急了,她再次唤了一声孩子,孩子仍然没有回声,乐珠又大声叫起了悟觉,依然没有声音。此时风沙越来越大,乐珠感觉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她用力地抓着驼峰,整个身子都压在骆驼背上。
“救命啊……救命啊……”
一阵阵呼救叠起,是从乐珠的左侧传出,听得像是蔡子佳的声音,乐珠转过头冲着左侧大声嚷道:“蔡子佳是你吗?”
“乐珠救……救我,我快……快陷进沙子里了。”蔡子佳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快没有力气了。
乐珠伸手挡住风沙,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想要看清蔡子佳的位置,但刚睁就一阵狂沙袭了过来,乐珠立刻感觉到眼睛刺痛,赶紧闭上了眼睛。
“蔡子佳我睁不开眼睛,你跟我说话。”乐珠想要用耳朵来辨别方向,所以她大声叫道。
“快救我……快……”蔡子佳在哭。
乐珠从骆驼上摔了下来,立刻陷进沙地,她晃了晃脑袋然后艰难地顺着声音朝着蔡子佳的方向爬去。
“快说话,把手伸出来,我会摸到你的!”乐珠大叫。
风沙来得更加猛烈了,乐珠已经听不到蔡子佳的叫声,她陷进去了吗?她要死了吗?正在乐珠焦急地摸索的时候突然一阵狂沙扑了过来,将乐珠完全地遮在了沙子中,乐珠想要挣扎,却感到身体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沙子一层层地覆了上来,她已经没有力气,甚至感到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也许这就是结局,深深地埋在这金黄色的饱满的沙粒中,就像一具千年古尸,不用再去思考,也不会再有烦恼,记忆会慢慢褪去,只留下一副空壳,一切都会消失,然后就是一片漆黑。心情平静了,在这黑暗中一切都显得异常寂静,没有挣斗,没有猜忌,没有痛苦,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海洋中轻轻飘荡,终于可以踏实的睡一个好觉了……
“醒醒……别睡着……快醒醒!”
那声音是什么,是谁在唤她,她不想醒,她想好好休息,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不希望别人打扰,她需要安静。
“你不能睡……你不能死……快睁开眼睛……”
真的好累,乐珠不想动,她只想这么静静地躺着,但是她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猛烈地晃动,似乎是有人要将她从地狱中拉出,乐珠抗拒。
“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下来,你不能死!”
这回乐珠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很熟悉,像是他,怎么会是他,他来找她了吗?乐珠突然感觉到心中一动,然后大脑在瞬间恢复了知觉,一股暖流在她身边传开,她勉强地睁开了双眼。
风沙还是那么的猛烈,但是乐珠却已经躲在了一个安全的港弯里,他正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不让风沙伤害到她,她感觉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体温,她想要抬头看清他的样子,但是她却感到浑身无力,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别害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嗓音在乐珠的上方响起。
是他!乐珠确定,同时心中产生了某种感动,他是来保护她的,他是为她而来的,乐珠突然想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却刚好看到他脖子处系的一个银坠子。
那是一个相当别致的银坠子,坠子看上去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中间由一条看似河流的图形隔开。上部分画着一只眼睛,下部分却画着一颗心脏,它看起来很特殊,乐珠并不明白它的含义。
“看来风沙正在慢慢减弱,我也要走了,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死,要活下去!”话音刚落,他突然放下了乐珠,然后起身走了。
乐珠想要唤他,却没有力气,只得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风沙中……
乐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死,要活下去!’
他的话仿佛又在乐珠的耳边响起。
她不能死,她不是一个害怕死亡的人,她要坚强地活下去,活下去!想到此,乐珠用尽力气睁开眼睛,顶着风沙站起了身。
风越来越弱,到最后已经没有了踪影。
“蔡子佳你还好吗?”乐珠一眼看到了身子已经陷进沙子中的蔡子佳,她伸出手拼命地拍打着她的脸。
蔡子佳缓慢地睁开眼睛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我还没死啊。”
乐珠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去看其他人。
大家看起来都很狼狈,浑身上下全是沙子。乐珠一眼就看到了悟觉,他正举起水袋玩命地喝着水,乐珠放心了,悟觉还活着,她又望向另一头却没找到孩子。乐珠又转了一个方向,依然没有看到孩子,难道……乐珠不敢去想,她抓住扫街的女人问道:“你看到那个孩子了吗?”
“什么孩子?”扫街的女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她已经筋疲力尽,连说话都显得无力。
乐珠不理会她,又去抓住那个头戴黑色毛线帽的男人想要问孩子的事,但当那个人扭过身的时候,乐珠不禁愣住了。
他的脸一直包在围巾下,而且总是带着一个墨镜,所以别人从来看不清他的样子,但现在围巾和墨镜都被刮跑了,乐珠却可以清晰无误地看清他的样子。
他的整张脸都像是被火烧过似的,早已看不清皮肤的本色,鼻子塌陷,一只眼睛被皱皮覆盖,另一只眼则向外凸起,没有眉毛,整张脸都疙疙瘩瘩的,令人作呕,乐珠想吐。
对方瞪了乐珠一眼立刻蹲下身子转头低了下去。
乐珠没有再去打扰他,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那个人,然后又转过头走到了悟觉的身旁,“你没事吧?”
“我没事。”悟觉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平稳,甚至没有丝毫的喘息感。
乐珠伸手拍了拍悟觉的肩,并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很勇敢。
“你见到那个孩子了吗?”乐珠问道。
悟觉看向乐珠道:“你是说那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孩子?”
“对,就是他!”乐珠肯定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他在呼叫,但风沙太大了,我看不到他,他不见了吗?”悟觉反问。
乐珠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有回答悟觉而是低下了头。
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弱小的孩子怎么能经得起这场风沙,就连她都差点被埋在这沙子中,更何况那个孩子。乐珠感到难过。
“你怎么了?”悟觉不解地看着乐珠。
“我没事。”乐珠勉强一笑。
“我们该上路了。”穿灰袍的人再次发出口令,乐珠冷冷地射过去一道寒光。
所有的人再次骑上了骆驼继续前行,没有人注意到有个孩子不见了,只有乐珠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黄沙。
姐姐……
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孩子的声音,可惜他已经不在了,乐珠转过了头。
悟觉偷偷地将水果刀藏进了上衣口袋里,上面还留有血迹。
悟觉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对他勾成威胁,决不允许一个曾经要毒死他的人与他生活在一起。
深夜。
火苗慢慢减弱。
众人都半埋在沙子中睡着了。
周围一片寂静,连鸟声都没有。
乐珠轻轻地坐起身,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旁边那个看起来斯文的三十岁男人跟前,将头探向他的脖子处。
没有看到银色的坠子。
乐珠皱了皱眉头站起身转向另一个方向来到了那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身旁,再次将头探向对方的脖子,他的脖子上倒是系着项链,不过是黄金黄色的,乐珠重新抬起头看向周围,她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突然一个黑影一闪,乐珠立刻警觉望向对方。黑影快速远离,乐珠起身赶紧追了过去,在跑出了两百米后黑影终于站住了脚。乐珠也停了下来,他们之间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你在找我?”
是他!
“是,我在找你。”乐珠冰冷的回应道。
“你真像个冷美人,就好像是用冰做成的。”男人淡笑。
“你是谁?”乐珠很想知道他的身份。
“那天早上你走了后为什么没有回来?”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感伤。
乐珠没有回答,她还记着蔡子佳跟她讲的那件事,黑暗中的声音。
“唉,”男人轻叹,显得很无奈,“我不会伤害你。”
乐珠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影子,仿佛深怕他突然消失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是这个地方的人?”乐珠再次表示怀疑。
“我说过我是一个已死的人,已死的人通常可以像鬼魂一样到处游荡,只要不被发现。”男人还是不正面回答乐珠。
“你是其中的一员吗?”乐珠所指的正是同行的那些人。
男人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沉默了几秒后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坚强的活下去!”男人坚决地说道。
乐珠口中发出一声冷笑,“我从来没想过死,也不在乎别人是死是活。”乐珠想起了白天的情形,那时候她的确放弃过,而且她从来没有变得那么柔弱过,可是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男人却给了乐珠一个很好的定义。
乐珠再次冷笑,善良这个词可从来没有跟她挂过勾。
“你很关心那个孩子就证明你本性是善良的。”男人找了一个理由。
乐珠刚想反驳什么,却听到悟觉在呼唤她,她回过头看到悟觉正朝着她的方向奔来,乐珠赶紧看向黑影,他却不见了。
乐珠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心中突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他救了她,可是她都没有向他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