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还没有哪个女人敢拒绝我
一名女子袅袅婷婷地走来,她提着一个青花茶壶,走到姚成贤身边,轻声说:“我为你续茶吧。”
姚成贤边摇着折扇,边端详女子好看的侧脸。
肤如凝脂,皓齿明眸。
他顿时意乱情迷,刚想抱住女子调笑两句,天空突然响起一记惊雷,四周的光线暗下来。
姚成贤再一看怀中的女子,顿时骇得不轻。
那脸上疤痕交错,还渗着血丝,眼神哀怨,内里有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姚成贤一把推开她,她的身影便立刻消散在薄薄烟雾中。
姚成贤一下子记起了她的名字,却叫不出来。
又一声惊雷,姚成贤从梦中醒来,衣衫尽湿。
六月,雨后的西北小镇。
镇上今日出了一件大事,茶楼老板安舜盗窃姚家的财物,以及跟姚成贤的某房姨太太有染的事儿被告发,人要被拉到闹市示众,处以绞刑。
老百姓们都纷纷议论,这个安舜竟然敢惹姚大老板,这下子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姚成贤带着几个随从长街遛马而过,走至街首。随从给他在行刑处的高台上搬了一张椅子,又给他沏了一壶茶。对他来说,看行刑就跟看戏一般。
许多人都赶来闹市,一时之间,万人空巷,个个都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朝里看。
安舜背朝太阳跪着,刽子手在一旁磨大刀,争取过会儿能身手利落些,也好让犯人少受些苦。
“时间到!”刑官一声令下,安舜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并接二连三的响雷。姚成贤陡然睁大双目,这与他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不知道是谁在刑场中间抛出几个烟雾弹,伴随着一声枪响,一时之间,大家都忙着遮眼捂鼻躲散。
“有人劫囚!”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现场乱作一团。
姚成贤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下高台,朝未散尽的烟雾中走去。随着人影,他追踪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到了一条窄巷子里。
窄巷子一眼便能望到尽头,姚成贤笑道:“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该逃的人早已逃脱,姚老板何必追着我不放?”女子声音清冽,有如珠玉落盘。
姚成贤眼睛眯成一条缝,走上前去,一把揽住她的腰际,温言软语紧贴耳边:“姑娘真是好胆色,故意将我引到这里,还能如此冷静。”
女子在他怀中并不挣扎,由他抱着,自顾自地将发内插着的一根簪子取下,瀑布般的长发就这么顺着肩流淌下来。
姚成贤闻着她发上淡淡的香味,手指轻佻地绕起几缕发丝,目光由玩味变得温柔,仿佛时光倒退回很久之前。
“姚老板打算就这么一直揽着我么?”女子终于开口。
姚成贤回过神来,他突然发出一声促狭的笑,一只手捏起女子取下的簪子,仔细把玩了一阵儿,然后嘘道:“这根簪子既不名贵样式也不好看,改天我让人送你一支好的,你喜欢羊脂的还是碧玉的?”
“无功不受禄。”依旧是那般冷。
“你将头发散下,目的不就是引我上钩么?现在我的兴趣被你点燃,你就不要再故弄玄虚了,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瞧瞧你的倾城之色。”姚成贤说。
“如果我说不呢?”
“还没有哪个女人敢拒绝我。”
“那我就做第一个。”
“有意思。”姚成贤在与她对话时已然松开了她,脸上浮起的笑意越来越多,并为她拍手叫好。
女子开口说:“姚老板要见我真容也未必不可,七月初七晚上,我在东板桥头等你。”
七月初七,东板桥头,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点,姚成贤心头一动。
“好。”姚成贤就这么应了她。
(二)柳小姐有空吗?
“江南柳家出名伶”这话传播得很远,四里八乡的人们都知道柳家的大女儿柳云荪九岁坐科学艺,十二岁登台演出,因着坤伶能演红生戏的极少,所以很容易就唱红了。
柳云荪十六岁的这一年,姚成贤十七。
这姚成贤并不是出身在什么名门望族,但附近的人们提到“姚家”,无不生出惧意。姚成贤的父亲当年是跟着一位将军四处打天下的,将军去世后,军阀的势力自然也就瓦解。姚父带着昔日的部下和财产来到了江南一带定居,他们开酒楼茶楼,甚至做鸦片生意,久而久之,就成了当地黑白通吃的帮派老大。
一日,姚成贤偷跑出来,来到茶楼,躲在人群中听柳云荪唱戏。
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此时还未出阁,见人总是羞羞答答地半遮面,可是柳云荪已经能够落落大方地将自己最美好的模样展现于人前。
不知是她满脸的自信,还是她莺啼般的嗓音,总之一定有一处吸引了姚成贤,他站在那儿,痴迷地望着台上,久久不动。
跟着伺候姚成贤的仆人是个人精,见自己家少爷这样,便上前说:“我们上前自报家门,然后请柳小姐下来陪少爷喝喝茶聊聊天,可好?”
“不好不好。”姚成贤连连摆手。
并非不好意思,姚成贤只是觉得,如若将真实身份亮出,柳小姐再不情愿,也一定会笑脸相迎,可是他要一个假人做什么,他想要试探的是真心。
待柳云荪下台后,姚成贤鼓起勇气,上前作了一揖:“柳小姐唱得真好。”
“谢谢。”柳云荪被他挡住去路,皮笑肉不笑,冷冷地回了这两个字。
“柳小姐有空吗?我——”姚成贤话还未讲完,就见柳云荪径直绕过他,去往前排的一桌,不再拿正眼瞧他。
姚成贤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这种感觉好似握在手中的流沙,还未抓住,就已经流失了。
柳云荪是往第一排鲁公子那里去了,她不顾旁人的闲言闲语,自主坐在鲁公子身旁,拿起桌上的折扇,边为鲁公子摇风,边耳鬓厮磨,那熟络的样子就像是在昭告世人,她就是鲁公子的人。
仆人也瞧见了这幕情景,不禁在一旁抱不平:“那鲁公子算什么啊,不就是个小小盐商家的少爷么?咱们为什么不把咱们的真实身份亮出来?”
“罢了。”姚成贤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样眉清目秀,和柳云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公子,我下周就登台唱曲,您也来捧我的场行不行?”
这倒很有趣,姚成贤停住脚步,蹲下身子问:“你是柳小姐的——”
“我也是柳小姐。”面前的小姑娘不明所以,一鼓作气道。
姚成贤立刻明白了,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竟然笑出声来:“原来是柳二小姐。”
“那公子来不来捧我的场?”小姑娘不依不饶。
“来,一定来。”姚成贤说得很笃定。
“谢谢公子。”小姑娘标标准准地拜了一礼,开心的神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