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就算和他在山洞里待上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早上五点,天边不过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白,迟墨就被枕边铃声大作的手机闹醒,她痛苦呻吟,抱着被子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赖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穿衣服。
如今已经是深冬,即便是沿海南方,气温也低至十度以下,迟墨头脑混沌地摸下床洗漱,推开门跨到屋外,立刻被扑面的冷风吹得东倒西歪。
不过天冷归冷,山里的景色还是不可多得的,放眼望去树影扶疏斑驳,烟雾缭绕下的远山茫茫,清晨的鸟鸣和湿寒的露水衬得空谷幽静,空气清新得出奇。
迟墨靠在门边发了一会儿呆,好不容易清明的眼底眼看又有昏睡的趋势,林从恒就从对面的屋子走了出来。同样是才睡醒,他却整洁干净,晨曦的微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晕出瑰丽的浅金色,衬得他气质越发出挑,即便是穿着随意的运动套装,看起来也比她强了无数个等级。
饶是她看了那张脸二十五个年头,和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还是会有心脏被击穿的错觉。
迟墨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对林从恒绽开一抹笑容:“早、早上好。”
林从恒并未察觉她的羞怯,热情地对她挥挥手,迈开长腿走到院子里做热身运动,准备之后的晨跑:“昨晚睡得习惯吗?”
迟墨忙走到他身边回答:“习惯,习惯。”
“不觉得无聊?这里都没有网络。”
两人相距不过一米,寒风送来他身上温热的气息,迟墨傻笑着:“不无聊,一点都不无聊。”
只要有他在,就算在山洞里待上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这里位于南方正一教,是道学起源地之一。迟墨一直以为道士不过是武侠小说里虚构出来的半仙,没想到时至今日,还真的有居士和道长存在。而她之所以会在这里,全都是为了林从恒。
她和他青梅竹马,从小时候开始,迟墨就觉得林从恒是个怪胎,脑子里不论何时都充斥着稀奇古怪的想法,大学念完工商管理毕业,他更是一声不吭地报考了道学专业研究生,家里人痛骂他胡作非为,林从恒无奈之下只好投奔迟墨。
当时迟墨得知事情原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疯了吗?学那种东西做什么?何韵真的伤你这么重?”
何韵是林从恒交往两年的女朋友,在大学毕业时和林从恒分手,前往国外发展。
“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就算没关系,那你以后怎样,不想再吃肉结婚了吗?”
林从恒拖着行李箱挤到迟墨那间狭小的公寓里:“道学和佛学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出家人忌荤腥,北方全真教需要茹素,正一道学者却是不用的。我们学道的告诫世人一心向善,若是没了七情六欲,还怎么教人家有善恶之分?”
他说得头头是道,迟墨却无暇顾及,她快而狠地抓住重点:“总之你还是能吃肉,能结婚生子的,对不对?”
林从恒眉峰一挑:“肉能吃,婚也可以结,不过这和你有关系吗?”
迟墨被噎住,努力镇定地回答:“当、当然,你要是不结婚,岂不是要一辈子赖在我这里?我才不要。”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其实巴不得林从恒一直缠住她。
在电话里答应林家二老会劝说林从恒回心转意之后,迟墨就收留了这么个大活人。她庆幸林从恒脑子没有彻底坏掉去出家当和尚,否则她心里的那只爱情鸟还不要被无情扼死?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分手的。
这么多年了,她对他无微不至,体贴关心,早就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全世界都看得出来她对他心怀鬼胎,只有他当局者迷。
可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近三年,迟墨还是没能把心意说出口,她太看重林从恒,所以不敢贸然行事,免得他们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林从恒悟性极高,颇受研究导师的青睐,他皈依拜师,法名为慧逸居士,还经常和道长外出四处讲学。迟墨习惯了他隔三岔五地消失,可那天下班回家,迟墨却在餐桌上发现了林从恒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他动身前往正一教洗涤心灵,让她不用等他一起吃晚餐。
这何止是晚餐不用等,一个不留神,她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和他吃晚餐了!
02 他离开了,对她而言,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事
迟墨毕业后考到电视台做记者,林从恒离开后,迟墨成天围着组长转,好说歹说终于是让他点头答应她去正一教做访问。多数现代人对道教的理解还停留在迷信的层面上,电台做一档节目解说,也不是没有必要。
带上两个摄影师,迟墨收拾好行李,便动身前往正一教。她在山里摸了老半天,才找到林从恒所在的道观。来之前台里已经和道观道长通过电话,也取得了道长的允许,踏进观门,迟墨和两位同事向前来迎接的两位道长弯腰行礼,再一抬眼,林从恒就出现在她面前。
大半个月没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反倒是她因为担心他而瘦了一大圈。
林从恒笑着对她挥手:“难为你找到这里。”
迟墨猝不及防地见到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咬牙切齿地冲上去捶他:“说走就走,你到底把我那里当什么?酒店还要check out的!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这么大的人了,你以后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为所欲为?!看别人为你揪心你很得意是不是?!”
她气呼呼地落着泪,林从恒不知所措地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
小时候她胖乎乎的,成绩还不太好,在学校里总是被欺负,可是不论怎样被戏弄,她都没有流过泪,这下陡然见到她痛哭流涕,林从恒难免心疼,可他哄了半天,她还是哭个不停,他被逼无奈,便威胁她说:“你再哭,我就和你绝交。”
迟墨在他怀里颤了一颤,愤愤然地止住哭泣。
“你不能换一招吗?!”
林从恒笑得很欠揍:“这招还有用,我干吗要换?”
他是看穿了她放不开他,才会无所顾忌地用这种方式来威胁她。
“多大点事啊,就哭成这样,我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哪里是不声不响。”
带她去住宿期间,林从恒都在漫不经心地解释,迟墨蹲在地上整理衣物,听他这么说,心口不可遏制地抽痛起来。
怎么不是大事呢?他离开了,对她而言,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事了。
晚上吃完饭,迟墨和同事聊完隔天的工作安排,就回房休息。她和林从恒的房间隔着方形院落遥遥相望,透过窗上的剪影,她能看到他正在桌旁读书。就这么盘腿坐在床边看到林从恒熄灯,迟墨才反应过来,慌忙躺下,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不论如何,一定要说出心意。
否则,她就永远被困在原地。
隔天正式进入采访阶段,迟墨翻出之前做好的功课,准备好的问题逐个请教道长们,为了更加全面地了解道观中的日常生活和习作,迟墨几乎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跟在道长身后,都没空和林从恒单独相处,更别提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