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燃着熏香,到处挂着红色饰物,非常喜庆,新娘子就坐在床边,蒙着红盖头。方怜花看看,发现她的身材很苗条,一双玉手纤细白嫩,修短合度,以此来看,长相应该不会太差。
新娘子听见有人进来,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手指也动了动,好像很紧张。
方怜花拉把椅子,坐在新娘子三尺外。他有些迷信,认为女人会坏了杀手的运气,因此他从不主动接近女人。
屋子里红烛高烧,香烟缭绕,一派温柔乡、美人怀的景象。
方怜花轻咳一声,道:“姑娘,你们找错人了。”那姑娘闻声,全身一震:“你讲什么?”方怜花道:“我不会成亲的。”那姑娘道:“为什么?你不想么?”方怜花点头:“不想。”姑娘道:“你嫌我丑?”方怜花道:“我还未见你的样子。”
那姑娘道:“你是不是姓方?”方怜花一愣:“不错。”那姑娘道:“如此便没找错,我的夫君就是你。”方怜花起身道:“我说错,就错了,告辞。”
那姑娘听他要走,却也不拦,只是淡然一笑:“这就走了?”方怜花道:“既不成亲,不走待何?”那姑娘道:“至少,你也要揭开我的盖头,看我一眼吧。”
方J冷花道:“看与不看,有何不同?”那姑娘道:“因为只要看了,你定会改变主意。”方怜花冷笑:“我不信。”那姑娘道:“试试看。”
方怜花缓缓举步,来到姑娘近前,他单手握住刀柄,准备随时应付突然袭击,另一只手抬起,去揭那姑娘的盖头。
那姑娘没有动,一任他的手慢慢将盖头揭起……
盖头轻轻掀起,然而……
方怜花没有看到姑娘的脸!
就当盖头掀起一半时,轰然一声,从盖头里飞出无数只黑色蝴蝶,如同一朵乌云,向着方怜花迎面扑来。
在这一刻,方怜花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似乎僵在那里。
那无数的黑蝴蝶如同炸开的黑色烟花一般迎面而来,仿佛飞得很慢很慢,他足可看清楚每一只黑蝴蝶黑色翅膀上的红色微点,那些红点就如同一只只血红的妖眼,与他对视,锁紧他的目光,吸取他的灵魂。
一刹那间,时间仿佛已经停止,空间仿佛已不再转换,方怜花的整个世界,都被这些黑色蝴蝶所填满。
他眼睁睁地瞧着这些蝴蝶向自己飞来,他没有闪避,没有动作,唯一能动的,只有瞪眼与呼吸。
眼看这些黑色蝴蝶就要扑在方怜花脸上,猛然间“砰”的一声响,侧面的一扇小窗突然被撞碎,一条人影似闪电般飞掠而至,身子还未落地,一道雪亮耀眼的刀光直斩方怜花的咽喉。
好快的刀!
方怜花的刀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快刀,如果他一心求快的话,至少能排到第二,可此人的刀,竞与他的刀一样快!
此人是谁?为何杀我?
方怜花狠吃一惊,他的注意力由蝴蝶转向了刀光,他的身子骤然恢复了往时的迅捷,猛地向后一跃,但是仍旧慢了一点点,那要命的刀光已经掠过他眼前……
“砰”的一声,他的脑袋重重撞在石墙上,痛醒了过来。张眼一看,四下里仍旧是半间破屋,冷雨凄风,既没有什么洞房,也不见什么蝴蝶,更没有什么偷袭而来的快刀。他摸摸被撞疼的头,发现一缕头发断落了,不觉苦笑,自己这一撞看来不轻。
幸好方才只是南柯一梦。
抬头望望天空,雨不知何时已经小了许多,方怜花紧锁双眉,回想着这个奇怪的梦,心头不免有些疑惑,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来人只有一个,而且方怜花感觉得出来,此人身上没有杀气。肯定是雇主。
断定了这些,他才慢慢站起,走出破屋。
来的果然只有一个人,此人穿着一身黑色油布衣,尖尖的帽子将整个脸隐没在黑暗中,亦不露出任何皮肤,全身都缩在衣服里。
方怜花与他相隔三尺,那人缓缓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白纸,展开在方怜花眼前。
纸上有三个字:方怜花。
方怜花点头:“是我。”来人又取出一张,展开,上写着:证明给我看。
方怜花微微冷笑,突然出刀。
雨中突然响起了几声极为短促的嘶鸣,那是刀声,方怜花却似没有拔过刀一样,刀好好地还在鞘中。
只不过身边一株一人多高的小树,已经齐齐断为四段。
眨眼都不到的工夫,方怜花劈出三刀,这已经很快了。但是这样的刀法,江湖中并不少见,事实上,有的人可以在同样的时间内劈出四刀,若以快来论,方怜花方才的一击,并非上乘。树干的断口处十分平滑,自不必说,奇异的是,所有树干上的脉络竟然全被震碎,没有一条完整的。
这一刀最主要的特点,不是快,而是力道的拿捏,在刀锋掠过树干之时,刀身上的劲力已完全发挥,如果这一刀斩中的是人,那么无论刀口深浅,那人的五脏六腑,定已碎成一团。
天下能将速度与力道配合得如此巧妙,如此完美的刀客,方怜花若排第二,那么没有人可排第一。
起止如电,动发如雷,果然不愧是“雷霆刀”。
来人轻轻点头,这才第三次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团成一团,扔了过去。
方怜花接过,展开,那是一张两干两的银票,他知道,这是定金,完事后,还有两干两。
四千两银子杀一个人,已经是极高的价码了,看来要死的人,决不是寻常之辈。
方怜花揣起银票,问道:“何人?”
来人第四次伸手入怀,取出一个信封,甩了过去,方怜花抄住,从里面扯出一张纸,扫了一眼,一言不发地收起,竖起两个手指:“两天之后,必有回报,此时,此地。”
说完,方怜花举步而前,擦着来人的身子走过,再不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