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还璧八士很简单，只要通过乾老大考核就行。而乾老大的考核是条不归路，无论通过与否，都毫无退路，因为乾老大不会让人有机会泄露还璧门的秘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鸟韵居里，乾老大的考核千奇百怪，既有剑术，也有轻功，更有耳力、暗器收发等。考核之期漫长至极，达三天三夜。与其说是考核，萧兑更觉得那像一场残酷的游戏。他就像笼子里的老鼠，在未知的恫吓与驱赶下，为了活命的可能，不吃不喝，来回奔逐，疲于奔命。最终他凭着机警与过人的剑法，得到乾老大的赞赏，从此没有了自己的名字，顶着“兑”字索债人间。
每追回一笔债，萧兑都能得到数千两银子的厚赏，但看到有债难还之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就心头羞惭莫名，渐渐地厌烦自己的所作所为。
“替人讨债这活，我已经累了。但我还不能马上就走，我需再做一票大的，才有余钱回去给义母盖个新房子，挖口井，置些薄田。”萧兑慢吞吞地说。
骆老人咀嚼着饺子：“我看你是啃上硬骨头了。玉琳行的势力你清楚，如果你背后有还璧门支持，或许还有三分可能，但现在……”萧兑道：“我是没有退路了。”骆老人道：“有！马上离开洛阳，越远越好，就是一条路。”
萧兑摇摇头，道：“不，乾老大耳目极广，我是躲不过的！”骆老人嘿然笑道：“我看是因那女娃儿长得标致，你舍不得离开吧？”萧兑不觉双颊微热，道：“也不是，我是看到他们父女想起义母母子当初被逼债的可怜光景，所以头脑就发热了……”
骆老人谑笑道：“我看并非如此。你这样帮她，是因为你总觉得替人讨债是个恶勾当，所以你想帮这个骂你是坏蛋的人，让她觉得你不是坏人，以求得良心安慰。是也不是？”萧兑不由点了点头。骆老人叹道：“欠了一屁股债的人，居然还想替人讨债，你啊你！”
离开骆老人房间时，洛阳城已陷入沉睡中，静谧祥和，几颗星星在云缝间眨个不停。萧兑长长舒了口气，不觉间轻松起来。他回屋躺下不久，门突然咚咚响起来。
“谁？”他猛然坐起来，手伸向床边的剑。
三危险的搅局
“是我！”是丘巽略带焦急的声音。萧兑掌灯开门：“发生了什么事？”
“震三哥出事了！”夜风进屋，蜡烛晃了晃，“噗”的一声灭了。萧兑只觉当头一棒，吃惊地道：“怎么？”丘巽道：“他在自己的寓所被暗算了，媚眼儿发现时已经不行了……可能是管不平下的毒手，因为他就死在震三哥旁边，头颅被震三哥掌力打碎。只是凭管不平之能，何以能同震三哥同归于尽？”
萧兑心头一寒，前时八士中的坤老二方在出任务时半途遭人刺杀，想不到震老三也遭了不测。他叹口气：“同袍一场，我去看看震三哥吧！”
向震尸体已被搬回青雀巷一座小屋里，横躺在一张木板上。置他死地的是胸口一个碗大的血洞，上面被人用刀狠狠搅动过，肺腑皆成肉泥。萧兑想起管不平临走时眼中那份怨毒，不由为之心寒。
“大哥要你马上去见他！”丘巽进来催道。
乌韵居内，漆黑似是自古以来的色调，在暗夜里浓得化不开。乾老大对黑暗有着近乎疯狂的迷恋，万古如长夜。
萧兑冲着正北方向微微一躬身，道：“小弟见过大哥！”谁也没有见过大哥的真容，但谁都知道，黑暗是大哥的故乡，他可以在其中轻易看穿他人，任谁在此都战战兢兢。
“兑八，你又迟到了。”乾老大的声音若有质的风，吹得萧兑阵阵发冷，“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三岛石一事，你放手吧！”
萧兑一愣：“为什么？”乾老大冷笑道：“很简单，三岛石并非玉琳行直接从贾家夺走的，你去追债师出无名。而且就算玉琳行买了赃货，你也没能力追讨此物！”
萧兑迟疑道：“可我已经接手了……”乾老大道：“你还在执迷不悟！我问你，你也以为震老三是死于管不平之手？”萧兑一愣，道：“大哥的意思……”乾老大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可能就是丁遇江对我们的警告。总之，这事你不要管了，我会想办法与玉琳行说个明白的。至于贾家，我可以破例再给他们十天时间！”
“嗖！”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随即是“当”的一声兵刃交击声。乾老大哼道：“别追了，人已经走了！”门开了一条缝，丘巽闪进来：“大哥，看样子还是那个人！”乾老大沉吟道：“半年窥探了八次，嘿嘿，他想干什么？”丘巽道：“不清楚，他只是在窥探……”
乾老大倦怠地道：“我知道了。兑八，记住我的话，你退下去吧。”又道，“八士已失其二，丘巽，明天你把消息传出去，遇到身手好的，让媚眼儿引来见我。”
从乌韵居出来，萧兑缩了缩脖子，内心愁肠百结。大哥既然发话了，该如何向贾家推掉这桩活呢？直到天光初放，他终于想出一套说辞来，喃喃道：“只能这样了。”想到贾舒会是何等失望，不由又踌躇起来。
在去贾家的路上，萧兑遇见了贾舒。自从遣散仆役后，贾家的所有家务就由贾舒包揽了。她刚从集市买菜回来，挎着个菜篮子，一身绿绮棉衣，鬓丝微乱，双颊红扑扑的，鼻尖缀着层细汗。洗尽铅华的小家碧玉模样，倒让萧兑耳目一新。他跟在她身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你……”贾舒发现了他，笑道，“你找我吗？”萧兑点点头，斟酌着语句道：“我有事要跟你说，这……我们到前面的鸿声茶社去说吧。”贾舒疑惑地点点头。
鸿声茶社是洛阳有数的大茶肆之一，每日五更点灯，夜深方闭。此时天色尚早，里面已经坐了半数客人，腾腾白雾飘散其间，杂着细语人声，喧闹中透着不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