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兄,你看这事?”“荣兄,人不管真假,总算捉到了,只要不漏放过去就成,只要东西还在,不怕它飞上天去。”
“话是这样讲,可是东西拿不到手,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那东西若是容易到手,咱们又何必排出恁大的阵仗?又何劳圣使大人亲临坐镇?不过老朽敢以脑袋担保,沈家的人就是变成了鸟,也飞不出去,变成老鼠,也甭想从地底溜出去。”
“好了,你出去吧。”那位圣使开恩似的朝台阶下挥了挥手。这次没有真气发出,否则台阶下那人真要被腰斩了。
台阶下那人闻言如逢大赦,急忙爬起身,保持鞠躬的姿势倒退出去。“荣兄,几年不见,你这寸金斩的功力越发了得了。”后出来的那人注视着被斩断的蜡烛头,随口赞叹道。
“见笑,我这点小把式岂敢和车兄的摘月手相比。”
“说到武功,”这位车兄话头一转,结束了两人间近乎敷衍的相互吹捧,“说到武功,我们可能都错了。”他冷眼含笑看着面前这位荣圣使。
“都错了?什么错了?哪里错了?”那位荣圣使听得如丈二金刚。
“世人都认为沈家的人不会武功。”“是啊,这不会有错啊。”“是不会有错,但可能会有错,一旦这可能真的变成了现实,我们这错可就是九州大错了。”
“九州大错?”荣圣使愕然,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明白“九州大错”是什么错。他承认这位车法王在语出惊人的功夫上可比他的武功要高出一个境界,令人有望尘莫及之感。
“我是说沈家历代人虽都不习武,但习武的可能性随时都有。”
“那是当然,任何人都有习武的可能性。不独沈家人为然。”荣圣使半阴不阳地说,他已预料到车法王和往常一样,虎头之后就是蛇尾了。
“可沈家人一旦习武,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因为他们家有一桩千年来无人知晓的天大秘密。”
“是什么?”车法王附在荣圣使耳边低语几句,眼里闪烁着不易为人觉察的得意的光芒,他是借此来向这位圣使大人显示自己有比他更灵通的消息来源。
“这这怎么可能?消息确实吗?”荣圣使闻听之下,果然心神剧震,可媲美巨斧利刃的右手也不禁微微发颤。
“千真万确。”“难道沈家历代人都会武功,只是深藏不露?”
“什么事都有可能。”车法王不动声色地说,心里却在狂笑,看着圣使大人错愕恐惧的神情,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意,恨不得爆笑一场,然而在心里笑着笑着,他脸上的神情却慢慢变得和荣圣使一样,因为他忽然间也感到了和这位同仁一样的恐惧。
“车兄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上面。”“上面?你是说教主那里?”荣圣使有些怀疑,虽然车法王和教主私人关系要比别人亲密一些,可既然派自己作为钦差,没必要把如此重大的事都瞒着自己啊。“是教主上面,最高上面。”
“最高上面?”荣圣使茫然地看着车法王,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嘘,不可说。”车法王竖起食指放在如岩石般棱角分明的嘴唇上。
荣圣使恍然间如堕入冰火狱中,身子忽冷忽热,全然没了感觉。
尽管有昨晚不明身份的人潜入的阴影,第二天沈家秀的生日喜宴依然未受任何干扰,正常举行。在迎宾楼前的空地上,搭起了足可容纳万人的彩棚,到处摆放着刚从花园中采撷回来的鲜花,花香飘浮在空中,沁人心脾,使得每一个入席的人未饮先醉。
场面虽然奢华壮观,仪式却颇为简单。沈家秀站在台子上,接受五六千人乱哄哄却也声震原野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祝福,过场就算走完,然后便是沈家秀逐桌敬酒,对客人的赏光到来和祝福表示感谢。
许飞扬坐在为他一人设置的酒桌旁,两眼发直地看着桌子上水瓶里插着的牡丹花,对周遭情形不闻不见,如入定一般。
这朵牡丹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国色天香,但已略见枯萎,一名好心的管家过来提议为他换一朵新鲜的,许飞扬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管家一接触到他如凶神恶煞的目光,立时浑身发软,赶紧逃之夭夭。
“许少侠喜欢花?”许少扬如梦方醒,看了看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敬酒的沈家秀,脱口答道:“喜欢。”
“这种花我们园子里很多,许少侠既然喜爱,走时拉上一车好了。”沈家秀微笑着说。“别的我不爱,我只要这一朵。”许飞扬坚定地说。
“这是为何,花不都是一样的吗?”“不一样。”许飞扬摇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许少侠真是慧眼,我老了,实在看不出什么,我能看得出的是,这朵花已经开始枯萎了,就算用水养着,到明天也就全谢了。”
许飞扬不再说话,眼中却流露出狂热痴迷的目光,似乎要用一种神奇的力量把时间留住,让这朵花永远保持在这种最美艳的状态。
所有来到的人士都被沈庄的管家单独而又婉转地告知:庄主因有紧急事务要赶赴远方,所以不能像往年一样留客了。
听完管家的话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最委婉的逐客令,对于被逐,他们并没显露出本应有的愤怒和委屈,但心里却都感到剧烈的震动,这是沈庄立庄以来第一次向来客发出逐客令,一定是有非同寻常的大事发生了。
然而不管他们嗅觉如何灵敏,在管家们满含歉意、堆着笑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更没人勇于启齿探问详情。
被逐的不仅是来祝寿的人,各门各派都受到了委托,邀请一些食客到他们那里盘桓些时日。近千名食客被均推在各门派头上,邀请的理由都替他们拟好了,既合情合理又热情无比,令人无法拒绝。
尽管这些表面文章做得细致入微,几乎无懈可击,却还是瞒不过许多人的眼睛,但不管怎样,逐客令已经发出,每个人也都只有接受。
所有人中只有许飞扬没有接到逐客令,看到食客居中成批涌出来的食客也踏上离庄的路途,许飞扬终于警醒过来,意识到这绝非什么正常现象,心里泛起一个很离奇的念头:莫非沈庄要闭庄了?时近黄昏,夕阳已尽,归鸦阵阵,鸣噪异常,秋风涌荡,吹动着一片片阴霾在庄子上空翻滚,更令人倍感苍凉。
“许少侠,老夫向剑仙门求救了。”
许飞扬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沈家秀那间厚重隔音的书房里,沈家秀一改平日在外人面前那种平静而又不失威严的笑容,庄重而又直截了当地说,求救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分哀恳和乞怜的味道,倒好似在说一项很神圣的事。“只要剑仙门能做到的,沈庄主尽管说。”许飞扬虽然知道自己——也只有自己一人代表着剑仙门,但在这一刻还是感受到“剑仙门”三字的神圣,光荣和职责的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