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琛倚着阳台的栏杆,满脸忧色地,刚弹走了一个烟蒂,这时又重新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徐徐呼出一团雾。
端木琛是一名刑警队目,在警队中已有超过二十年经验了,他一直俯视着街上的动静,也许是盯得太久的缘故,他感到双目干涩得开始疼痛起来。
他身为刑警,当然明白不该知法犯法,把烟蒂丢到街上,这样或会灼伤途人,更甚者烟蒂随风卷进别人的单位,随时会引发火灾呢。其实他身旁早放置了烟灰缸,只是他惯性地在思考案件时,或是有什么难题想不通时。便会随手把烟蒂向街中一弹。
此刻他并非在思考案件,想不通的难题倒是有一个,就是他的宝贝女儿已经下班了,怎么迟迟还没回来呢?
他女儿叫端木月,是一名刚毕业的护士,现正在市内一所大医院里工作。
已经11时了,一般来说,到了这时候,她早已乘公车抵达楼下了。
怎么今夜却例外呢?
端木琛致电她的手机,整天都关着,这也不奇怪,如果她需要在手术室中工作,给病人施手术期间,又怎可接听电话呢?
可是,已经下班了,怎么手机仍关着呢?是她忘了开机?手机没电?还是……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端木琛愈往下想,心跳便愈加剧烈,作为一名父亲,他的忧虑绝对可以理解。
他忽然记起,女儿提及最近被一名康复出院的病人痴缠着,难道这刻女儿正被这人纠缠着?
端木琛愈想愈害怕,担心女儿可能已给这人玷污了,脑里竟活灵活现地一幕幕幻想起来了。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但关心则乱,人和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怎叫人冷静呢!
端木琛再次致电她的手机,仍是打不通……
终于,他按捺不了,把指间的烟蒂顺手一弹,便披了一件外套下楼,干脆去公车站等女儿。
“砰”的一声巨响……
端木琛给吓了一跳,他刚抵达楼下大堂,便听到街外传来的这一声巨响,他马上冲了出去,这时一辆敞篷车子高速驶来,两盏车头灯迎面照射过来,逼使他眯起了眼回避,灯光掠过后,端木琛打量一下司机的容貌,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根据他接受的刑警训练,他凭着这年轻人脸上的惊惶神情,已经可以断言这声巨响必与他有关,端木琛视线下望,希望于这电光石火间,可以看清楚这车子的车牌和车款型号。
谁知还没看真切,车子驶过路旁的一摊水,把水溅到了他的脸上,当他抹拭后想再追望时,那车子早已消失在弯角了。
端木琛不禁咬了咬牙,有点不忿,他只瞥见车牌上有一个英文字母K,以及数字3和7,其余的便印象模糊了。
端木琛环顾四周,发现一堵矮墙出现了一个缺口,一些砖块已散失了,不用多说,定然是那年青人不小心驾驶,撞进矮墙里,撞出了一个缺口,还撞出了那一声巨响。
端木琛往那矮墙走去,他发现一个身影正站在那缺口处,这人背对着他,正俯前朝下面呼叫着:“国友……国友……你怎样啦?”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里很担忧似的。
难道刚巧有人站在墙边,给那车子撞个正着便摔了下去?
这矮墙下面是上山的马路,这里堕下去约有十多英尺的高度,若不是头部着地,相信伤势也不会太严重吧,端木琛心里揣测着。
端木琛愈走近那人,便愈觉他的声音很熟悉,他不及细想,便已表明身份:“我是刑警,是不是有人摔了下去?”
这人一听,马上身子一震,拔腿便奔逃,端木琛反应也不慢,立刻追上前去抓他的胳臂,但却只抓着他的衣袖,这人一惊侧过脸来,端木琛一瞥眼间,不禁一愕,手里一松,便让这人逃走了。
“难怪声音这么熟悉,原来竟是他!”端木琛惊讶不已,这人叫冯至刚,别人都尊称他作冯议员,不错,这人不仅是一名议员,还很知名呢,在这城中可说是无人不识的了。
端木琛皱起了眉,又想:怎么他像做贼心虚地奔逃呢?
他心知一时半刻不能找出答案,便先去察看是否真的有人摔下矮墙。
他来到缺口处往下张望,果如所料,真的发现一个男人躺卧在下面马路上,那些砖块便散落在他身旁,端木琛呼唤了几声,这人一动不动的,也没答话,看来是昏迷过去了。
端木琛从旁边的阶级走下去,夜色中街灯昏暗,好不容易才来到马路上,他来到伤者身边,探一探他的脉搏,发觉尚有气息。
这马路边就是山崖,幸好他摔得不远,不然摔下了山崖便九死一生了。端木琛望了望旁边的山崖,暗自替他庆幸。
“救命……救命……”忽然响起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端木琛心忖:难道还有另一人给撞了下来?
他循声搜索过去,终于在一块大石之下,找到了这个呼救的人,这人三十岁左右,头上血流如注,这时双眼翻白,已昏死过去了。
端木琛马上致电报警,很快警车和救护车都来到了,两名伤者已立即给送往医院救治。
这件案子端木琛是目击证人,上司便顺理成章让他负责此案了,他本想等女儿回家,让自己心宽了才回警察局,但等到最后,还是要走了。
端木琛刚步进警察局,冯议员和陪同他的律师便迎面走出来,这冯议员一见端木琛,表情愣了愣,很快便神色自若地迈步离开了,端木琛知道他认得自己,正如自己认得他。
冯议员怎么会在警察局出现呢?
因为端木琛吩咐下属去请他回来协助调查的,而冯议员心知肇事时给认出了,所以和刑警也很合作。
回到办公室,端木琛还没来得及翻阅案中资料,下属林飞已急急推门进来了。
“哎呀,又忘记了敲门……”林飞一脸不好意思,他就是这样,工作起来总是像冲锋陷阵似的,只顾往前冲呀冲的。
身为上司的端木琛明白他的性格,亦不拘这些礼节,所以并没怪罪他,只是笑笑地问:“调查到什么?”
“伤者叫毕国友,是经营红酒买卖的,冯议员说彼此是多年朋友,而他亦一直向毕国友购买红酒。”林飞顿了顿,继续说,“冯议员供称,他这晚经过毕国友的住处,便致电他,让他下楼询问一些红酒资料,而事发时他俩正站在矮墙边聊着,冷不防一辆车子忽然高速驶来,而毕国友当时走避不及,便给撞跌在下面马路了。”
端木琛静静地倾听着,这时问了一句:“冯议员可看到车牌号码?”
林飞无奈地摇了摇头。
端木琛皱着眉,点燃了一根烟,徐徐吸吐起来。
林飞看见上司这表情,便知他正在思索着一些疑点,林飞在一旁静待着,不敢出言打扰,过了片刻,端木琛手指一弹,把烟蒂弹在地上,说:“我一直想不通,冯议员当时见毕国友摔了下去,神情是既关切又担忧的,但怎么一看见我,便惊得马上奔逃呢?”
林飞沉吟道:“这似乎不是正常反应,如果我朋友摔了下去,这时有途人来到,我还不马上央求这途人帮忙救人!”
“对啊。”端木琛同意他的分析。 林飞问道:“当时你有否表露身份呢?”
端木琛回忆一下,点头道:“有,难道正因我是刑警,所以他才要逃?”又说,“若是因为这原因,难道他干了什么犯法的事?”说完凝视着林飞,看他可猜到自己的想法。
林飞跟随端木琛多年,不多不少也能猜到这上司的心思,稍一思索,便揣测说:“难道毕国友不是给车子撞下去的?而事实是……车子意外把矮墙撞破之后,冯议员趁机把他推下去的?”
端木琛点头道:“当时冯议员的反应,的确像是杀了人给发觉了,以致马上奔逃。”接着说,“你说车子‘意外’把矮墙撞破,若这案子是精心策划的谋杀案,那便不是‘意外’了。”
林飞脸上变色,说:“你的意思是……冯议员买凶杀人,而这合谋的司机便是要使毕国友死于汽车意外?!”
“这些都只是推测,事实是否这样,要看冯议员有没有杀毕国友的动机了。”端木琛微笑道。
“明白了,我会侦查下去的。”林飞说。
端木琛点了点头,改问:“查知另一个伤者是谁吗?”
林飞回答:“从他身上的证件,只知他叫穆天佳,32岁,其他的有待调查。”
端木琛又点点头,嘱咐说:“我去做那司机的拼图,有什么进展过来通知我。”
林飞答应了。
而当端木琛在电脑部刚做好拼图,林飞又是“砰”的一声急急推门进来,把电脑部的同事吓了一跳,但端木琛的反应却是雀跃的,他猜到林飞一定带来了好消息。
只听林飞嚷道:“毕国友已苏醒了!,'
那手机一直不能接通,端木琛致电家里又没人接听,女儿到底去了哪里呢?
端木琛坐在警车里,心神恍恍惚惚的,因担心女儿安危的关系,始终不能集中精神思考案件。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司机位上的林飞说:“到达医院啦。”
端木琛回过神来,他记起他来医院的目的,是要查问毕国友。
他打开车门,步出警车,一抬头,便见“爱群医院”四个大字。
他觉得这医院名有点耳熟,心里想了想,恍然:“这不就是阿月工作的医院吗?”端木月在这里工作半年了,身为父亲的端木琛还是第一次到访女儿工作的地方呢。
这时林飞也下了车,端木琛跟他对望一眼,便一起步进了医院。
来到接待处,两人表明了身份,说要找治理毕国友的医生问话,接待处的职员指示了,林飞正想前往时,端木琛却说:“你找医生问话吧,我在这里等你。”
林飞心里奇怪,嘴里却不敢问,而上司既然这样说了,林飞也只好听其命令,心里带着问号离开时,背后听见端木琛焦急地问道:“请替我查看一下,你们医院里有一名初级护士叫作端木月的,什么时候下班的?”
“喏……你是她的什么人?”职员问。
“我是她父亲。”端木琛回答。
林飞一听便恍然明白,这件事端木琛曾跟他提及过,于是再不答话,立刻找医生去。
半小时后,林飞回到接待处,只见端木琛脸如死灰,已猜到了八九分,还是关切地问:“有她的消息吗?”
端木琛摇头道:“阿月两小时之前已下班了,手机还是接不通,不知去了哪里……”又悲道,“怎么不给我电话呢,难道不知老爸我多担忧吗?!”
林飞心知帮助不大,却还是安慰了几句。
端木琛毕竟是专业刑警,这时收拾心情,恢复理智地问:“医生怎么说?”
“他说毕国友双腿的大腿骨折断,相信是给那车子撞断的,至于从高处坠下,却只是摔昏了,奇迹般没什么大碍。”
“给车子撞断腿骨?那么冯议员推他下去的可能性便可以排除了。”
林飞沉吟:“而买凶想撞死毕国友的可能性仍在。”
端木琛点了点头。
林飞接着报告:“至于另一伤者穆天佳便没那么幸运了。”顿了顿说,“医生说他送抵医院时,虽身上无伤,头部却严重受创,测知脑里有血块,此刻正在进行开颅手术,替他移除血块,相信手术还要进行几小时。”
端木琛皱眉道:“只是头部受伤?那便不是给那车子撞下去的了。”
林飞同意:“我也这样想,必定是他就住在那附近,肇事时他正步行回家,谁知车子撞破矮墙,他闪避不及,给堕下的砖块击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