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月之死(5)

时间:2016-12-16 17:11:13 

  她心里暗骂林飞一声:真的给我猜中了,你这兔崽子又误会了人家的意思。

  她来到餐桌旁,心想:别自讨没趣了,他不会替我挪椅子的了,还是自己动手吧。谁知这次她猜错了,端木琛已很有风度地起身替她挪开椅子,让她坐下。

  林苓雪谢了一声,朝他报以一笑,这下近距离观察,见端木琛脸上布满短短的髭须,心下当即一凉:他连胡子也没刮,根本不是约会我。又想:那么他约我见面,难道是为了公事?他要我催眠谁啦?

  侍者递上餐牌,两人分别点了菜,然后双方客套了几句。

  林苓雪关切地问:“令嫒的葬礼办妥了吗?”

  “办妥了,谢谢关心。”端木琛已接受了事实,尽管仍是伤心,可没之前的失控了,如今时隔车祸两个月了,端木琛也从休假中返回工作单位了。

  端术琛说到正题:“其实,今天相约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林苓雪爽快地回答:“只要能力所及,必定尽力帮助。”

  “先谢谢你啦,”端木琛微笑道,“是这样的,这次车祸的肇事司机一直在逃,可恨当时我给路边溅起的水遮挡了视线,只记得那车子的部分车牌……”

  他还没说完,林苓雪便已接口:“你想我催眠你,唤回那一瞥眼的记忆?”

  端木琛急问:“能办到吗?”

  林苓雪不答,指尖撩弄着耳环,嫣然一笑:“我念大学时,教授曾提及他协助警方侦破一桩谋杀案,也是运用催眠的技术的。”顿了顿,续说,“当时一名出租车司机载送着一名女郎,而他发觉一辆车子一直尾随着他,后来这女郎给杀害了,一直没有线索。”

  端木琛沉吟道:“这案子发生在20多年前了,当时我刚警校毕业。”又说,“我记得…一当时是催眠了这出租车司机,让他回忆起他望向后望镜,那一瞥之间,所看到凶手的车牌号码,这样才抓到凶手的。”

  林苓雪点头道:“对,其中的难度,是出租车司机从后望镜中所看到的车牌号码,全是倒映过来的,一般来说,即使是仔细观看,也未必能认出来,何况是于一瞥之间?”

  端木琛点头同意。

  林苓雪呷了一口红酒,笑说:“相对于这出租车司机,你的情况便简单得多了。”

  端木琛听到她的意思是:当然办得到。又见她信心十足似的,便放下了心头大石,举杯跟她碰了碰。

  林苓雪发觉他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奇怪问:“怎么啦?”

  端木琛认真地说:“你今晚很漂亮!”

  林苓雪双颊泛红,羞涩地说:“是吗?”

  端木琛微笑说:“初次见你时,你的头发半鬈不直的,而今索性烫鬈了,好看得多啦。还有你这次喷的香水,比上次清幽得多啦,这味道我喜欢。”

  林苓雪不禁错愕,可想不到面前这个粗犷男子,竟然心细如尘,最重要是他的确留意着自己。

  她试探地问:“你这是刑警的本能,还是男人的本能呢?”

  端木琛呷了一口红酒,但笑不语。

  林苓雪笑问:“你还留意到什么?”

  “你总是有意无意地撩弄耳环……”端木琛一本正经地说,“这在行为心理学中,是有一个解释的。”

  “那表示什么?”

  端木琛眨了眨眼:“挑逗对方。”

  “那么……我成功了吗?”林苓雪的指尖撩弄着耳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飞一边驾着车,一边说:“线报说,他这时候去看眼科医生,那医生的诊所就在前面。”

  凭着催眠方法,端木琛终于记起完整的车牌号码,查知了那车祸司机的身份,他叫杜天文,20岁,职业是文员。

  林飞把车子停在杜的车子对面,问道:“等他出来吗?”

  端木琛缓缓地点头:“若进去医生诊所抓人,会反被医生投诉,还是在这里等吧,他的车子停在这里,不信他不回来取车。”

  林飞“嗯”了一声。

  端木琛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转脸望向杜的车子,正是那天见到的敞篷设计,车颜色原来是墨绿色的,当时天黑还以为是深蓝色的,那车头因撞向矮墙,本该有破损,现已修理得毫无痕迹了。

  至于那车牌号码……

  “我只瞥见字母K,与及数字3和7,随即那车子驶过,把路边的水溅到我脸上,其他的我便记不起来了。”端木琛躺在一张蛮舒适的沙发上说。

  林苓雪很专业地说:“你现在闭起了眼,想象自己躺在一朵云上,飘浮在半空中……”

  端木琛依言闭上眼,脑中想象着。

  “你的右手很轻很轻,仿佛没任何重量,然后是你的左手……右腿……左腿……”

  “当我数到三,你便进入时光隧道,看到以前的片段……

  “1……2……3……”

  端木琛看见已故的老婆抱着4岁的女儿,在阳台上挥手送别他上班……

  阿月7岁生日时,一家人乘船出海庆祝……

  阿月12岁那年,考得了全级第一,兴奋地把奖状递给自己看……

  在街上驾车时,凑巧看见阿月和同班的男孩牵着手逛电影院,那年阿月16岁……

  阿月第一天上班,特意穿了护士制服给自己品评……

  蓦地,在泥坑中的阿月脸色惨白,全身冰冷……

  端木琛惊呼一声,清醒过来,身上都是冷汗。

  “你看到什么?”林苓雪问。

  端木琛一一说了。

  林苓雪安慰说:“慢慢来吧,我会逐渐引导你回到车祸当晚的,但需要一些时间,不能一蹴即至,你也别给自己压力。愈是放松愈容易成功,记住了!”

  后来到了第三次催眠,端木琛终于回到车祸当晚,在那些水溅到自己脸上之前,把那车牌看个清楚,那完整的号码是KR3167。

  “你恨他吗?”

  林飞的声音把端木琛唤回现实。

  “啊?”

  林飞重复一遍:“你恨这杜天文吗?”又说,“他若非把毕国友撞下去,穆天佳便不会避开,阿月便不会摔下山崖,所以……阿月间接是给杜天文害死的!”

  端木琛正想答话,林飞已叫了一声:“杜天文出来了!”

  只见那杜天文左眼盖着纱布,正从眼医诊所出来,两人即刻下了车,冲了过去。

  杜天文的手刚碰到车门,便给一只手逮住,随即整条手臂给扳到了背后。

  他还没弄清楚状况,端木琛便已向他说出警戒词:“杜天文,我俩是刑警,你涉嫌车祸后不顾而去,现在正式逮捕你,你可以保持缄默,但所说的话或会作呈堂证供。”

  杜天文反抗着,狂呼:“为什么抓我?那不是我的错!”

  林飞一边用力按着他,一边尝试取出手铐把他双手铐起来。

  杜天文仍歇斯底里地嚷着:“我没错!放开我!”

  端木琛见他反抗不断,一股怒火立即爆发,把他半拖半拽地拉到后巷里,然后不由分说地挥拳往他身上招呼。

  林飞也不制止,他绝对明白端木琛那丧女之痛,此刻眼前人正是间接杀害他女儿的凶手,林飞心想若换了是自己,定必打得比端木琛更狠。

  端木琛打了个够,喘着气向杜天文大骂:“你死不足惜,是你害死我的女儿,我恨不得把你剁开八大块!”

  杜天文嘴角流血,痛苦地躺在地上,口里仍重复着:“我没错……为什么抓我……”但声音已很微弱。

  端木琛闻言,怒火中烧,把他从地上揪起来,喝道:“你再说一句‘我没错’,我便打死你!”说罢拳头如强弩拉后,只要杜天文敢再说一句“我没错”,便狠狠地朝他脸上轰去。

  杜天文也不敢逞强,哭丧着脸说:“警官,我也是受害者啊!”说完伸手掀开左眼上的纱布,那左眼眼白竞黑赧一片。

  “看见了吗?”杜天文哭了出来,“医生说,我这左眼已报废了!”

  端木琛仰天哈哈大笑,不住说:“应有此报!应有此报!哈哈……”

  杜天文咬牙切齿地:“应有此报的不该是我……”又说,“警官,请跟我来。”说完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林飞恐防有诈,抓着他一条臂膀,这次杜天文并没反抗,任他抓着就是。

  三人来到杜的车子旁,杜天文从放杂物之处取出一个白色塑料袋子,他把这袋子交到端木琛手里,说道:“当晚我离开女友家,如常驾车回家,就是这袋里的东西,忽然从天而降,竞掉到我的左眼里,不但把我这左眼灼坏了,当时还使我失去控制,向矮墙撞去,把人也撞到下面马路去了。”又说,“可幸后来我看报,得悉虽一个给我撞断腿,另一个脑里有积血,需要做开颅手术,但均无性命危险,至于那个叫端木月的女孩,我对于她的死很遗憾……”指着端木琛手里的袋子说,“但罪魁祸首是这乱丢东西的人,你们要抓的该是他!”

  端木琛感到自己拈着袋子的手震颤得厉害,这种震颤像是会传染一样,从一只手传到了另一只。

  林飞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他从端木琛手里取过袋子,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那是一个熄灭了的烟蒂!

  端木琛认得这烟蒂是自己的,他慢慢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爸……爸……”

  端木月的声音飘荡着。

  端木琛抬头望向对面行人道,女儿正站在那里,脸容苍白,一只眼窝不住地淌着血,鲜血掉在地上,染红了她赤着的脚踝。

  端木月愣愣地呢喃:“爸……为什么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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