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以尼采研究著称的哲学家马克·索泰(Marc Sautet)在巴士底广场专门开设了“灯塔咖啡馆”(Café des phares),成为巴黎第一家哲学咖啡馆。“宽容、开放、多样化。”灯塔咖啡馆开宗明义,摆出了三个主旨。不同于同样在咖啡馆举行的小型文化集会产生的散漫讨论,哲学咖啡馆组织更加严密,讨论的主题、时间以及主持者都是事先经过讨论后确定的,尽管每个人都可以随到随走,但这种“在友好环境下相对严肃的哲学讨论”,一下引起了媒体的关注。由于同在巴黎,索泰的哲学咖啡馆理念不可避免地被拿去和19世纪法国上流社会著名的文学沙龙做比较,作为社交场合,两者在“为思想争辩提供场所”一点上,是异曲同工的。区别在于,相对而言,咖啡馆显然更平民化。
法国许多媒体都对索泰的这种哲学咖啡馆形式进行了报道,不出意料,法国人对此很感兴趣,文化人、记者和普通人都充满了好奇心,连彼时年近七十的莫兰(Edgar Morin)也一度出现。很快,巴黎涌现出了效仿者,这股对哲学的迷恋,不久后也由巴黎为中心辐射开来,出现在欧洲和世界其他国家,据不完全统计,哲学咖啡馆目前在全球有100余家。
有趣的是,仅仅20多年后,哲学咖啡馆的口语“café-philo”已经不再单单表示咖啡馆本身,更多的指代“非正式的哲学探讨”,而地点反而显得无关紧要了。事实上,无论象牙塔般的高等学府,还是看上去不那么适合的乡村田间,甚至于医院、监狱,都有组织良好的“café-philo”存在。2011年法国《人文科学》(Sciences Humaines)在其20周年特刊上发表《自由的哲学》,试图分析公众对哲学的迷恋和逐渐开放的哲学之间的关系。显然,“长久以来,法国哲学专注于把视线停留在光辉的过去”,而这个传统已经遭受到挑战。哲学不再是“陈旧、脱离俗世和精英”,而是向对此感兴趣的公众开放,显然,这个公众数目委实不在少数。
另一个也常被用来对比的,则是萨特、波伏娃等一干哲学家的咖啡馆,别忘了后者已然是美好时代的一个缩影。小说中,苏菲就是在那儿遇到了萨特和波伏娃二人,并从他们口中学到了存在主义。尽管萨特时期的咖啡馆里发生过更多更广泛的文学精神领域内的探讨,以“双叟”和“花神”为代表的法国咖啡馆,像法国思想的精神殿堂,吸引偶像崇拜者和思想追随者的膜拜,真正的哲学咖啡馆的推崇者,依旧会认为这些地方过于喧闹,不适合操作“café-philo”。
索泰是哲学普及和公众化的实践者,他在1996年出版了《初学者读尼采》(Nietzsche pour débutants),在此之前有《苏格拉底的咖啡馆》(Un café pour Socrate),两本书都曾受到热烈追捧。同样畅销的哲学类著作,还有安德烈·孔特-斯蓬维尔(André Comte Sponville)的《小爱大德》和罗热-保尔·德鲁瓦(Roger-Pol Droit)的《日常哲学的101种经验》等。如同哲学科目会考中出现的与“真理与幸福,死亡和自我意识”等宏大选题一样,哲学流行也基本把握了传统哲学中与人有关的课题。“正是在关注自身的同时,人们才更多思考。”
《寒流》杂志创始人雅克·迪亚芒(Jacques Diament)称哲学咖啡馆是“哲学社会化的新形式”。而罗西教授则对本刊表示:“中学哲学课堂,除了在自由政权下的必不可少外,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因素,特别是科技发展的当下,是信息获取的自由度。”简言之,学会独立思考的必要性并没有改变,但是哲学教育的背景却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前者是需要建立在一定认知基础上的,全球化的知识共享为它提供了温润的土壤,而这种变革,使得“思想在深度革新了的哲学风景中自由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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