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的名字最早见于东魏《洛阳伽蓝记》中的记载:“飞天伎乐,望之云表。”历经百年,“伎乐”的本分没有丢失,而“飞天”本来却是佛经中的乾阔婆与紧那罗的总称。乾阔婆是古梵语的音译,意译当为天歌神,传说他周身散发香气,或飞游于菩提树下,或驰骋于云霓之间,因此又叫香音神。紧那罗是他的妻子,“有微妙音响,能作歌舞”,是为天乐神。夫妇二人形影不离,每当佛讲经说法以及最终涅槃之时,乾阔婆便飞翔于天宫之上,为佛献花、供宝、作礼赞;紧那罗则在天宫中为佛陀、菩萨奏乐、歌舞。后来,二者的形象逐渐融合,功能也在“伎乐”上趋于统一。
同是“伎乐”,来到中原的飞天,更加注重音乐和舞蹈的表现。持起乐器,着上汉家衣裳,迈起中原的舞步,这一切都从十六国时期开始。北凉、北魏、西魏三朝被认为是敦煌飞天艺术的萌芽期,这时飞天多为男性,受印度形象和佛教仪轨的约束还十分浓重,高鼻深目,五官显著,头束圆髻,或戴花蔓,或顶三珠宝冠,上身半裸,腰裹长裙,肩披大巾,飞翔在本生故事的主要人物头上礼赞。北凉的飞天用粗而重的线条勾出的椭圆来表现人体,用身体扭动表现飞舞,造型古拙。而所用来自西域的凹凸法最终演变成的“小字脸”,却与本生故事悲悯、牺牲的场景浑然一体。北魏时飞天群像出现在龛顶,吸收汉晋画风后的敦煌本土风格也开始形成,虽仍为“小字脸”,但飞天的脸型由椭圆变得条长丰满,且眉眼愈见清秀。身材比例逐渐修长,而姿态亦多种多样,在表现飞舞时,飞天起落处,朵朵香花满天飘扬。西魏的飞天与道教的飞仙相融合,褪去头光宝冠,束发髻,着道袍,面貌、身形更加细长,一副“秀骨清像”的中原形象;且又有头盘双髻,着羊肠裙,弹奏箜篌、琵琶等乐器的具有女性特征的飞天形象出现。
北周和隋朝是飞天艺术的转型期,飞天的形象丰富多彩起来,而一大趋势是开始转向世俗,女性特征更加突显,袒胸露背的赤足少女形象飞入画中。北周时,来自龟兹的晕染法改变了西域飞天的形象,除了圆圈重叠晕染而外,还在面部和身体高明处都画以白粉,既表现了圆润的立体感,又富有光泽。而中原形象的女性飞天“面短而艳”,面颊、额际、下巴涂着赭红,头束鬟髻,身着汉式大袖长袍,头一次以紧那罗的身份举着乐器,乐舞相随,飞翔在天宫之上。在中原影响益深,飞天的色彩更艳丽、线条更疏朗时,裸体飞天的出现,使中西交融呈现另一番魅力,这些出现在平棋岔角里的飞天,性别分明,均圆脸、直鼻、大耳,头顶类髻,下肢修长,他们挥臂扭腰,脚尖指地,展现出激情有力的舞姿。有隋一朝飞天形象最多,方形的藻井,围绕着层层的飞天;这些飞天的描绘线色并用,大量颜色铺排,色彩明艳。而洞窟四壁,环窟绘带状飞天一周,有天宫栏墙纹为界,以飞天代替过去的天宫伎乐,是隋代飞天变化的一大特征。此时飞天多为中原女性造型,或清瘦或丰满,皆穿汉装。起舞时,成群而飞,裙带曼舞。
唐、五代时期为盛期,受仕女画“尚真”的影响,飞天由天神转变为现实中的宫娥舞女,在升腾、屈伸、翻转、俯仰中表现女性的婀娜身姿。初唐时,飞天的形象已具有彼时的时代风貌,发式、服装、衣裙皆是当时着装,脸型为中原脸型,唯有半裸、露臂、赤足、钏镯尚存西域风范。双飞天的创作方式在唐代出现,这些飞天或相互追逐,或并肩降落,飞舞时,衣带随风飘荡。盛唐时在楼榭间展现飞天在空中曼舞的舒展,飞天挥舞长巾,穿过重楼,腾空而起。当她已从阁楼外升起,长长的舞带和彩云还缭绕在穿过的楼阁中,宛如“霞帔曳彩虹”。中唐时吐蕃信奉的密教思想渗透进敦煌飞天的形象,飞天数量减少,而形象中出现吐蕃人高鼻、宽颜、细眼的面相。这些飞天绘制工整,多为借鉴汉族画工,白描敷彩,画法简洁,而画风偏于清淡。晚唐五代时,飞天形象更趋世俗,秀美温婉的女性形象,一派净土仙女模样,而画法上在焦墨中略施微染,勾线刚劲,色彩更为艳丽。
自宋代宫廷画院兴起以来,飞天形象日趋程式化,画院风格的飞天,面相丰圆,神情持重,多着菩萨盛装。用线塑造形象,设色浅淡,多为白描人物,青绿色基调,仅在饰物、裙、巾带上敷彩。直至元代,在密教繁盛时,敦煌的飞天从天空中彻底隐去。
(参考资料:《敦煌石窟艺术总论》,赵声良著;《敦煌装饰图案》,关友惠、樊锦诗著;敦煌石窟艺术研究,段文杰著;《解读敦煌-飞翔的精灵》,郑汝中、樊锦诗著。感谢敦煌研究院张小刚、杨富学、马强、赵声良、范泉、王进玉、许强、李璐对本文写作和采访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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