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盐成为我的朋友,已经有很多年了。这些年里不少事情在变,似乎只有她保持常态,以及她和我之间的关系。我享受这种稳定性,如同飞驰的星球选择不同的参考系:椒盐是恒星,而我是相比她的懒惰更勤奋一点的行星,感受她的引力,然后围绕她旋转不停。说是勤奋,其实懒惰的程度相差不大,若有人说我也是一颗定点而喜欢围绕我旋转,我想也不是毫无意义的说法。
10年以前,我还在大学里闲混的时候,椒盐给离西门不远的小书店打零工。我从门口走过时免不了往里打量。椒盐穿颜色近乎烤焦的咖啡豆那样深的围裙,松蓬蓬的线衫或是毛衣,眼光一次也没投向玻璃门的角落。她有事忙,无事也忙,倒不怎么慌乱,很长时间我在诧异这样冷清的店里究竟有什么营生可做。
认识她在一个雨天,小雨转中雨以后,街上的狗也躲进屋檐尽里的地面。时间还早,但是天已经黑了,何况气温有些阴冷。我站在台阶下面,一边撑伞一边打量着她。椒盐伏在放着收款机、带两个小抽屉的桌前,没什么表情地读一本书。我推门进去时,她欠起身子点了点头,好看地朝我一笑。我回应了一个微笑。下雨天让书店变得更小,从门缝里偷闯进来的水分弥漫在书籍之间,空气里摇动着《时光流逝》低缓的过渡音节。我站住了等待旋律的时间里,椒盐再次仰起了头,问我是不是要找什么书或电影。我摇摇头,笑着指了指空中的音符。“听过这首音乐。”我说。
那时我穷,打工的钱常要攒好久,才舍得买好之又好的书、优中选优的唱片。那天恰巧手里有了闲钱,或许《卡萨布兰卡》的主题音乐恰巧烘托了适合的气氛,椒盐答出电影名字以后,我莫名其妙地问她看的什么书。“《走火》。听过?”我摇摇头。其实,我心里盘算了好久心爱的唱片、厚厚大本的小说、冷门导演的电影集,唯独没有什么《走火》。椒盐伸手递了过来。“喜欢?”椒盐问道。我不知该说什么;书脊磨得起了白边,想必是人家的心爱之物,只好随口称赞一番。椒盐仰面大笑,揉着眼睛前后起伏。很久以后,她才在我再三乞求下说出理由,原来这书的作者曾经在店里搞过签售,冷冷清清来了三五知己。剩下的就扔在书库,椒盐百无聊赖找来看的。她嘲笑我不懂装懂,我说这是世上应有的礼尚往来。嘴上不认输,我在心里还是暗暗佩服了她一把,竟会真的有人无书可读——就像走投无路那样无助地——以至于翻箱倒柜地找书看。她有时又是这么闲。
《走火》终究没有读完。写的还是蛮不错的,可惜想要看完它时总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借口和机会,主观的或是客观的。因为这部小说,椒盐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如同两块灰不溜秋的顽石瓦砾,彼此碰撞因此走火,照亮宇宙的一角黑暗。
文 青田 图 谢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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