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晚(二)

时间:2016-12-05 09:4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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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准毕业生闻冬在好友的鼓励下勇敢地向同校教授孟平深告白,暗恋三年却换来铩羽而归。闻冬本想离开故乡开始新生活,却意外遇见了孟平深。

孟平深解释说:“我来北京出差,听说你在这里上班,我还想着会不会碰见你,结果这么巧。”

他轻轻笑了两声,笑声宛若珠玉滚落玉盘之中。

“我……啊,对,在这儿上班。你你你……哦,出差,出出……出差……”闻冬猛地闭上了嘴,面部开始充血。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是孟平深,她竟然真的在北京见到了孟平深。她曾经以为毕业之后也许就再也见不到的人,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并且距离告白那天只隔了短短三个月。

一想到她还跟他告白了,她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又惊喜又尴尬,最后竟然拽着衣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在电梯停在十一楼时扔下一句“孟老师,那我就先走了”,然后落荒而逃。

她自始至终红着脸,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可是电梯门合上,她又忍不住回过头去再瞧一瞧,然而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她感觉心里霎时又空荡荡的。

与孟平深的偶遇像是一块大石头砸入心底,但没有等到闻冬回味片刻,又一块大石头砸了进来。

在这个周一的例会上,闻冬把上周与策划大刘一起录制好的备播节目汇报给组长小白姐,却被与她同期进入电台实习的冯心悦打断。

“这是你的节目吗?是你的,还是你剽窃的?”

闻冬一怔,不解地望着她:“这怎么不是我的节目了?”

这一期的节目是她和大刘搜集了半个月的资料,亲自去夜市采访才做出来的。因为前段时间微博上一对北京当地的奶茶夫妇忽然走红,走红的原因不单单是他们颜值高,还因为他们从三年异地恋一路走来,历经挫折,终于修成正果。

不少网友直呼:“天哪!我又相信爱情了!”

闻冬与大刘也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所以加班加点地利用周末和工作日晚上的时间进行了采访,最终做出了这一期的节目–《甜蜜滋味在舌尖》。

然而冯心悦把手里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扔在桌上,冷冷地问她:“你什么意思?你的节目?如果这是你的节目,那这又是什么?”

摊开的文件夹里是冯心悦的行程安排,上面标注着一个月以前,她就已经安排好要采访奶茶夫妇,做一期关于远距离恋爱的节目了。

几个节目组的人都坐在会议室里,个个面面相觑,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冯心悦此人是大有来头的。

据说她的父亲是电台最大赞助商之一,她的地位从进公司那天起就已经比众人高了不止一截,这一点从她一进台里就接手了每周五黄金时段的情感节目也能看出来。

闻冬一向不爱惹事,但有时候你不惹事,却有事惹你。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打从进了台里冯心悦就看不惯她。不管是她懂礼貌、对前辈谦恭,还是勤奋做事、与同事相处愉快,冯心悦通通看不惯。有一次在去茶水间倒水时,她甚至听见冯心悦在里面对同节目组的一名编辑说:“我就觉得那个闻冬浑身透着一股心机气儿,装什么清纯呢!该她或者不该她做的事都任劳任怨去做了,这是想衬托出我是多么懒吗?”

闻冬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就是什么差错也不出,也照样有人不喜欢她?

后来白杨听了这事以后“呸”了一声:“说谁有心机呢?她才有心机呢!黑心坯子,还以为人人都像她那样就成了。你当时就该冲进去泼她一脸你杯子里的绿茶!”

总而言之,这一次终于起了正面冲突。

冯心悦的节目策划上简短地写着:12月,可以采访夜市有名的奶茶夫妇,节目内容为“远距离恋爱”或者“高颜值就业趋势”。

闻冬再看了一眼冯心悦那短短数字的节目计划,从容地说:“这对夫妇最近在微博上很红,想采访他们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思路撞车了也很正常。”

顿了一下,她把大刘的计划书与她的录音笔放在桌上:“只是我事先也并不知道你有这个计划,所以我和大刘有了想法之后就立马去做了,周六晚上我们已经做完了采访,整个节目流程也都安排好了。”

“你的意思就是现在剽窃创意也光明正大,你把节目策划做出来了就活该我没有节目做了,是吧?”冯心悦咄咄逼人。

大刘倚在靠背上,眉头一皱:“你那个是什么创意啊?随便写个行程计划,几个字就叫创意了?我们做的策划除去广告和音乐时间一共五十三分钟,这五十三分钟有哪一分哪一秒是抄袭你的创意了?你说话注意点儿行不行?”

冯心悦又气势汹汹地反驳了几句,一时之间,会议室里陷入僵持。

闻冬看向了小白姐,没有再说话。

小白姐是负责人,也是最终的决定人。

小白姐拿过闻冬的策划书又看了片刻,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摘下眼镜:“既然是心悦先安排的内容,闻冬,你和大刘就先放一放吧。”

闻冬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冯心悦勾起嘴角:“还是小白姐最公平。”

“不过闻冬和大刘也做了这么多,这些材料先留着吧,心悦做过她的那期节目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过一段时间,闻冬你再做也行。”

如果有机会的话?

同样的题材在同一个台里做两次……的机会有多大?

闻冬捏紧了手心。

她还想说什么,冯心悦却开心地拿回了自己的策划书,开始说起自己这周的节目策划。

闻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直等到会议结束,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下她和大刘坐在空空荡荡的会议室里。

大刘无精打采地说:“看吧,我就说昨晚是空欢喜,高兴得太早了。”

闻冬沉默了一下,猛地从桌上夺过策划书,追出了会议室。

她在十一楼的办公室门口截住了小白姐,气息不稳地说:“我还有话想说。”

小白姐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如果是策划书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

“可是……”

“闻冬–”小白姐透过眼镜看着她,“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冯心悦是谁,她有什么特权,你比我更清楚。”

她并不清楚。

她不知道原来只要有个背景强大的父亲,就可以为所欲为,否定别人半个月以来的努力。

职场险恶她早有耳闻,可是此刻是真的不甘心。

闻冬急切地解释着:“为了这次节目,我和大刘讨论了整整一周,周六晚上主动加班,去夜市采访了很久。周日一整天,大刘坐在电脑前面没有挪过脚步,晚上又和我讨论了将近两个小时,逐字逐句地修改策划……”

“闻冬!”小白姐低声打断了她。

可是闻冬不肯放弃,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冯心悦有很多特权,可是我们努力了这么多,一点机会也不能给我们吗?就因为她那短短几个字的根本算不上策划的策划,我们的努力就全部化为乌有,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公平可言?我……”

“到此为止,闻冬。”这一次,小白姐一字一句地说着,再次打断了她,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背过身去,小白姐抱着一摞文件夹走进了办公室,头也不回地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你跟我讲公平,我去跟谁讲公平?”

他们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闻冬回过头,就看见会议室门口的大刘远远地望着她,两只乌青的黑眼圈格外可笑。

但她笑不出来,她只觉得心在往下沉。

大刘对她摇摇头,无精打采地走远了。

闻冬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抱着那一摞已经失去意义的采访资料往电梯跑去。失望与不甘的重量沉沉压在心上,她不服气,却又找不到一个宣泄口。

直到转角处副台长办公室的门忽然间打开,她又因为奔跑的速度太快,没来得及停住脚,竟然一下子撞上了刚好走出门来的那个人。

她手里的一摞资料落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跑那么快,不要命了?”副台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却并不是从她的头顶传来,“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啊,孟总监,应该是台里的新人,做事情这么莽莽撞撞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批评她,让她……”

“没事。”被她撞到的人总算出声了,却并没有责怪她,而是伸头点了点她略微泛红的额头,问了句,“怎么样,撞痛了没?”

孟平深!

又是他!

闻冬没敢看他,只能姿态狼狈地一个劲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走廊上横冲直撞,撞到您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孟平深正欲说什么,身旁却忽然有人蹲下身来拾捡那些散落一地的资料。

副台长一脸错愕地也跟着弯下腰来捡:“哎呀,程宋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些事情让闻……闻什么?”他仔细瞧了一眼闻冬胸前的工作牌,“这些事情让闻冬自己来做就好了啊,你何必……”

“这是什么?”那人胆大得很,也没理会副台长在说什么,笑着从手里的一摞资料里抽出一张,然后念了出来,“也曾经遇到过很多挫折,很多时候想过干脆放弃好了,距离那么遥远,世界上也真没有天涯若比邻这回事,我又在坚持些什么呢?”

这个男人闻冬在走廊上撞见过,但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三次。

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略微上挑的桃花眼天然含笑,嘴角一弯,还会露出两只浅浅的梨涡。

第一次见面时她曾经因为这双桃花眼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回家以后就跟白杨吹嘘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生性张扬的人。

他好看是好看,但骨子里透着一种不是好人的味道。

眼下听到副台长言语之间又这么客气,闻冬弄不清他究竟是什么人了。

念完纸上的那句话后,程宋抬头朝她笑:“这是节目内容?”

闻冬尴尬地点头。

随即他轻笑起来,将那摞资料递还给她,勾起嘴角说:“闻冬是吧?下次别这么莽撞了,人长得小巧玲珑的,做起事来倒是风风火火。”

还挺自来熟?几句话便化解了她的尴尬,副台长也不便再说什么。

闻冬低头道谢,接过了资料,不可避免地看见了白纸上那些访谈内容。

“理智告诉我应该放弃,可是没有人告诉过我该怎样放弃,那么长的时光里,因为放不下,所以我只能坚持。”

“三年很长,可是走过那段自以为很痛苦的岁月以后,回头再看,才发现点点滴滴都刻骨铭心,点点滴滴都是青春。”

……

在夜市采访的那些日子,她一边跺脚哈手,一边仔细听着那对年轻夫妻各自的讲述。爱情是如此奇妙的东西,哪怕发生在与你素不相识的人身上,却也能产生感同身受的效果。

闻冬渴望这份爱情被人们所熟知,渴望这样一期连她自己也感动不已的节目能被听见,不只是因为它很美,更因为那些文字里也藏着她的感情,她的梦。

她再三道谢,然后匆匆跑进电梯。

剩下副台长还在一个劲跟孟平深解释:“所以说新人难带,做事情这么没分寸,孟总监您千万别见怪……”

孟平深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眼前似乎还浮动着方才闻冬离去前的匆匆一瞥,小姑娘眼眶又红了……

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怎么连续两次见到他,她都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因为刚才程宋的打岔,他没有机会和闻冬说上话,有些放心不下,于是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副台长:“抱歉,忽然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合同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谈。”

紧跟着,他按下了邻座的电梯。

副台长愣了一下,这才又转过头去对程宋叹道:“怎么一点儿没有领导架子啊?你爸把你交给我好几年了,你也没学会怎么领导下面的人,要他知道了还不得把我骂死吗?”

程宋笑了笑,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毫不在意地往楼梯走,头也不回地说:“一堆破规矩,一堆滥人情,我接不接手他这无聊的烂摊子还不一定呢!”

副台长气得直皱眉,却只能急匆匆地朝那个马上就要消失的背影大声叫道:“接不接手都得接!你爸就你一个独生子,你……”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了。

天是阴的,灰蒙蒙的,好像随时会下起雪来。

闻冬抱着一摞资料走出大厦,被风吹得不停哆嗦。她站在街边想打车,可是一辆接一辆都是载着乘客的,并没有空车。

一旁扫地的老人热心肠地操着一口京腔劝她:“小姑娘,这儿不好打车,您去天桥对面吧,那儿的人少。”

闻冬道了谢,正准备上桥,却忽然被人捉住了手肘。

她一回头,发现孟平深正站在她身后,一身烟灰色大衣厚重又温暖,一如他面上关切的神情。

“跟我来。”他松开手,从她怀里将资料接过,注意到她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又把大衣口袋里的手套递给她,“戴上。”

闻冬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走进了不远处的星巴克里。

孟平深开门见山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告白失败,她本该和他保持距离,这时候最好说一句:“关你什么事?”

可是抬头看到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眸,她却又生生咽回了这句话。

“闻冬。”他开口叫她,声音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一模一样,带着关切,带着无限的温柔,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催促的意味。

闻冬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他一句:“孟老师你知道吗,其实你是个暖男。”

孟平深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眉梢微微上扬。

“所谓暖男–”闻冬解释说,“就是那种对谁都好的人,哪怕其实根本没必要。”

这一次孟平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觉得他根本没有必要对她好。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并不觉得这是没有必要的。我和闻教授是同事,三年来也看着你慢慢成长起来。对我来说,如果你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遇到了什么事情,无依无靠的时候,我有义务也有责任站出来帮助你。”

“所以帮我是因为我是责任,是义务?”她问得尖锐。

孟平深却忽然笑了,摇摇头,嘴唇轻启,吐出温润动听的六个字:“因为你是闻冬。”

简短六个字,闻冬全面塌陷。

她把奶茶夫妇的爱情讲了出来,把和冯心悦的冲突和盘托出。她以为他该理解她的,因为他在听的过程中是那么好脾气地点着头,眼里是洞悉一切的星辉。

可是到头来他只是反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和同事继续争执下去,坚持与组长抗争一定要争取到这期节目?”

闻冬握紧了拳头:“不然呢?难道我要就这么收手,然后任人宰割,看着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所欲为?我做不到!”

孟平深皱眉,批评她:“闻冬,你这是意气用事,很不理智。”

“我只是不甘心。”

“但你要知道你是在和谁打交道,职场不比大学校园,不是你有能力就能一定能成功。”顿了一下,他说出了和小白姐一模一样的话,“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强求公平是不明智的行为。”

闻冬大失所望。

在她的印象里,这绝对不是孟平深会说的话。

认识他以后的三年里,她一直有意无意地搜集着一切与他有关的信息:他的课表安排,他的过去,他在校外的工作,他课上提到的课余读物……

他从没有给她上过一堂课,但她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前进的动力,试图把他融入生活的每一个隙缝。

在她的印象里,他应当是缕缕清风、落落余晖那样的存在,他理应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公正、最充满阳光的一面。

可是如今,他劝她不要这么天真。

闻冬不可置信地问他:“所以你希望我不了了之,就这么算了?”

孟平深平静地点头:“这是最成熟的做法,你……”

不待他说完话,闻冬忽然间站起身来,将残有余温的手套放在桌上,然后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孟老师,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那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的失望溢于言表:“我以为你该是懂我的,你鼓励我说,人生最要紧的不是成不成功,而是有没有胆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我这样去做了,你又告诉我不是我喜欢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

她还想数落他,指责他的善变,可是看见那双眼睛,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强烈的失落感重重袭来,她终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回家路上,她的眼前一幕一幕都是曾经的画面。

记得有一个周三给爸爸送饭,爸爸急着去教室修改下节课要用的课件,教师休息室里就只剩下她和孟平深。

大门微微敞开,有风从门缝里溜进来。

她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心跳得很快。

孟平深倚在窗边,温和地问着她在哪个学院,得知她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他竟然饶有兴致地从桌上递给她一本书:“能念上一段吗?”

闻冬面上一红:“念……念一段?”

他点头,眼神明亮如春日阳光下的湖水,有风拂来,波光粼粼。

闻冬从小没有太多的爱好,唯独喜爱唱歌和朗诵,因此大学也选择了播音主持专业,朝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爱好前进。

她从来没有雄心勃勃地想要成为什么名嘴,什么著名播音主持,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无比庆幸自己还有这一样可以信手拈来的特长。

她接过了孟平深递来的书,目光落在了他翻到的那一页之上。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一个接一个的文字上,努力提醒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要念错,不要念漏。

她想要让他听见最好的自己。

这样念着,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前一秒落下帷幕的句子是什么了,直到念到了这样一句–

“她微笑着,不过是一个孩童般的动人微笑,却像是全世界的青春都迷失在了那个微笑里。”

闻冬停了下来,抬头再看时,窗边的人正目光明亮地注视着她,眉眼间带着些许笑意……如此应景,如此贴切。

于是之后的很多年里,当她回想起这样的场景时,会觉得她的青春也一并迷失在了孟平深的微笑里。

那时候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弯起嘴角,夸奖她:“很好听。”

短短三个字让闻冬的面颊烫得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几乎快要冒烟。

那天之后,她记住了那本书的名字,《夜色温柔》。

所以一年以后,当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又一次被翻拍,哪怕男主角是她曾经看一次哭一次的《泰坦尼克号》中的深情杰克,哪怕全世界都在瞩目这部电影,她却依然钟情于菲茨杰拉德的另一本没这么著名的小说–《夜色温柔》。

哪怕故事与孟平深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就是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直到每一个情节都历历在目,每一段对话都耳熟能详。

就好像那句最打动她的句子一样,当孟平深微笑着,不过是一个孩子般的动人微笑,却好像全世界的青春都迷失在了那里。

这些青春里,也包括闻冬的。

而她更加铭记于心的,是在她说着自己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擅长的事,唯有朗诵与播音是她的特长时,孟平深笑着对她说:“其实人活一辈子,哪里需要多么辉煌的成功?只要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活出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在我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

可是三年后的今天,在她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坚定不移走着的今天,孟平深又忽然告诉她命运也有残酷的一面–不是你喜欢做什么,你就能做什么。

闻冬失魂落魄。

白杨半夜三更从KTV回来时,看见闻冬居然还没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美剧,吓了一跳。

“大姐,这都几点了,你明天还上不上班了?”

闻冬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答非所问:“我今天看见孟老师了。”

白杨没反应过来:“孟老师?哪个孟老师?”

“我喜欢的那一个。”

白杨一下子来了精神,钻进她的被子就要她老实交代,听到事情的始末后简直捶胸顿足:“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你居然就这么潇潇洒洒地转身走了?哎哟,我的妈,人家好心好意照顾你一不懂事的小年轻,想让你认识到社会的残酷面,让你长点心,你居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指责他不懂你?”

白杨开始表演胸口碎大石,捶一下叫一声“我的妈”。

闻冬从白天的失望里慢慢抽身而出,狐疑地问了句:“我真的很过分?可当初鼓励我追求梦想的也是他,今天让我不要天真的也是他……”

“当你满怀梦想的时候,不鼓励你勇于追梦难道泼你一盆冷水吗?在你见识到社会阴暗面的时候,不教会你从容面对,难道还鼓动你辞职,追求公平一说吗?”白杨一脸绝望,“我拜托你了大姐,平时那个聪明劲儿都哪儿去?面对孟老师的时候就都被狗吃了?这点基本常识你都没有意识到,你谈什么爱,暗什么恋啊?你难道不应该哭哭啼啼地趁机钻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然后顺理成章安慰到床上去生米煮成熟饭吗?再不济摸摸胸肌也是好的啊……”

他越说越不像话。

被白杨折腾到夜深人静,闻冬终于因为倦意而沉沉睡去。

可是不管前一天是失望也好,是一时冲动也好,当她第二天醒过来,就开始后悔自己竟然撇下孟平深,一个人转身走了。

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面了,好不容易再见面,他关心她,她却觉得他不理解自己而负气离去。冲动之下,她并没有想过也许这一次才是真正的诀别,也许这一次才是真的再也见不了面了。

闻冬心慌了,一大清早穿好大衣匆匆忙忙地往公司赶。可是电梯里再也没有孟平深微笑着对她说:“早,闻冬。”十一楼转角处再也没有那个俯身戳她泛红的额头,问她痛不痛的人了。

她心急火燎地跑去问小白姐:“昨天从C市来谈合同的那个孟总监住哪间酒店啊?我有事想找他。”

对方的回答却是:“哦,孟总监啊?他昨天下午签好合约就飞回去了。怎么,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很久以后,闻冬才艰难地摇摇头:“没事。”

可是这一次,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失魂落魄。

因为她的任性,她真的错过了孟平深。

职场素来多贱人,练就强大的忍耐力是职场要领之一。

自从闻冬与大刘的那期节目暂时搁置下来之后,不论走哪儿都能看到冯心悦趾高气扬的模样。

大刘不止一次咬牙切齿地说:“看看那下巴抬得多带劲儿,你要给她一根杠杆,她都要翘起整个广电局了!”

闻冬强忍住扒下小高跟朝她那锥子下巴砸过去的冲动,还反过来安慰大刘:“风水轮流转,现在国家严打,她那么高调拼爹,指不定哪天就把她爹给拼下台了。”

她虽然不甘心,但这事还在她的忍耐限度内。

然而她这难能可贵的忍耐限度也终于因为一个突发状况彻底崩溃。

三天后的午休时间,白杨正好到电台附近的装修市场购置KTV装潢饰物,顺便和闻冬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吃午饭。

白杨乐呵呵地把一摞发票给闻冬看:“哎,你看,正好不是咱家KTV要装修一下吗?我这聪明劲儿一上来,就把什么灯光组合、爆米花机、冷饮机通通多买了一份,以后在家熬夜看剧可有得折腾了!”

闻冬满脸郁闷:“你这么鸡贼,你爸知道吗?”

“哪能让我爸知道啊?他那铁公鸡,上次发现我每天晚上都去吧台偷吃爆米花和美国腰果之后,居然扣了我三分之一的工资!”白杨气得牙痒痒,“嘿,你说,这不是家族企业吗?都让我回来子承父业了,还这么抠!我一少东家,吃点咱自家的东西怎么了?我可是每天拿着青春给他赌明天啊!”

闻冬乐不可支,但还没来得及贫嘴,就隐约听见有人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白杨也是一愣,不再说话了,只竖起耳朵听。

下期预告:闻冬和冯心悦的采访思路撞车,虽然闻冬在小白姐的示意下停了节目,但冯心悦却不肯就此放过闻冬,背后一度诋毁闻冬。闻冬得知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击?程宋的出现,又给闻冬的生活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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