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月下旬,日军从泰国侵入缅甸并于3月8日占领首都仰光,这不但使盟军士气遭受重创,而且也令中国经缅甸对外的唯一交通要道——中缅公路危在旦夕。
日军占领仰光后,兵分三路继续北犯,以两个联队7000多人的兵力,迅速占领了仁安羌油田区附近,断绝了英军后路,将英缅军第一师包围于仁安羌油田东北、拼墙河以南地区。日军另一部兵力渡过拼墙河,在北岸建立封锁线,切断了英军的全部供给线,并采取双线封锁,使原本已死伤惨重的英军濒临崩溃。
万分危急关头,中国远征军新38师113团团长刘放吾,接到英军司令史莱姆于1942年4月17日上午11时亲笔签发的手令:“致113团团长刘上校:兹派贵官率领贵团全部乘汽车至拼墙河地区,在该处,您将与安提司准将会合,他将以所有战车配合您,您的任务是攻击并消灭拼墙河北岸约两英里(3.2公里)公路两侧之敌军。”
在征得上司、新38师师长孙立人同意后,刘放吾立即带领不足一团的兵力发起仁安羌战役,和数倍于己的日军展开激战。经自1942年4月18日起的三昼夜殊死拼杀,歼灭日军千余人,迫使敌人弃尸逃窜,仁安羌战役大获全胜。
此役,刘放吾率领的113团不仅救出已经绝望的英缅军第一师和装甲第七旅官兵7000多人、战马千余匹,还救出被日军俘虏的美国记者及相关人士500余人。他们在被解救后情不自禁地高呼:“中国军队万岁!”
仁安羌大捷震动了世界,这是自清朝中叶以来,中国军队在异域首次取得以少胜多、以劣势装备战胜优势装备的辉煌战果。战役结束后不久,刘放吾由上校晋升为少将。
但长期以来,在历史记载中谈到仁安羌大捷时,只提到中国远征军新38师解救盟军的事迹,却很少谈及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第113团团长刘放吾。刘放吾又是一个淡泊名利之人,他只是摇头叹息,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谈起过自己的“当年之勇”。
除了打仗别无一技之长的他,退役后生活陷入了困境,只得以卖煤球为生。这从他在1943年7月18日写给孙立人的信中可窥见一斑:“现职家有七旬余老母在堂,素乏奉养……下有妻儿数口,大者尚不盈十岁,正在求学之中,小者犹在怀抱,嗷嗷待哺,年来全赖几斗军米勉强维持生命以度活……际此困难严重、物价高涨数百倍之日,全家大小唯有束手待毙而已。”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轰动一时的“冒牌将军”案,刘放吾这颗“沧海遗珠”也许还要被埋没更多时日。
在仁安羌大捷中被刘放吾解救的一位英军炮兵团团长菲士廷,于1950年晋升为中将,当上了英国驻香港陆海空三军司令。每每回想往事,他总觉得应该找到当年的救命恩人,以表感恩之情。于是,他开始着手寻找。这时,一个叫林彦章的难民听说此事后,打听到一个茶楼的掌柜曾是中国远征军的一位副师长,便设法与其套近乎,混熟之后,林彦章将这位前任副师长的军服及勋章全部借了来,又搜集了不少中国远征军的历史资料。不久他就堂而皇之地去见菲士廷,说自己就是当年113团的团长。
他居然骗过了菲士廷,摇身一变成了菲士廷家的座上宾。此后,林彦章经常以菲士廷的名义出入上流社会,到处行骗,大发横财,直至1963年8月东窗事发而被捕。
媒体在揭露假将军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想到,谁才是当年的那位将军?经多方探寻,终于在一座煤矿找到了正在做煤球的刘放吾。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刘放吾道出了仁安羌大捷的真相,经媒体报道后,震惊世人。
1992年4月20日,是仁安羌大捷50周年纪念日。此前的4月10日,在美国芝加哥市的卡尔登酒店大厅,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紧紧握住93岁高龄的刘放吾的双手,再三感谢他50年前于缅甸仁安羌解救英军的壮举。4月20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彼得·威尔逊、美国洛杉矶议会议长迪恩·巴纳均向刘放吾发函致敬。
同年6月10日,英国国防部长马尔科姆·里夫舍德致函刘放吾:“今年是仁安羌战役50周年,我愿在此向您及您团官兵对英军的支援,表达最诚挚的谢意。”7月27日,时任美国总统的乔治·布什也致函刘放吾:“在仁安羌大捷50周年之际,我愿再次代表国家,感谢您解救500名美国记者、传教士和数千名英军的英勇行为。”
台湾当局也给刘放吾补发了一枚陆海空军甲种一等奖章。
面对种种荣誉,刘放吾只是淡然道:“那是并肩战斗的友军,友军在遭遇危难时,援救他们是作为一个军人应该做的,不能列为战果。”
历史是公正的,真正的民族英雄刘放吾应得的荣誉,虽历经半个世纪后姗姗来迟,却被永远载入史册。
1994年,刘放吾在美国洛杉矶逝世。他的次子刘伟民在整理父亲的日记时,看到父亲在记述仁安羌大捷时引用了唐代诗人陈陶的《陇西行》:“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将军一生戎马沙场,这短短的诗句,道尽了他对残酷战争的无奈。
(周继红摘自《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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