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生活周刊:国内对你做公益有质疑,你怎么看待现在大众对于名人做公益普遍不信任的现状?
姚明:我认为不信任和质疑在任何阶段都会产生,只是程度的不同,没有质疑反而是可怕的。质疑会监督和迫使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得更好。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甚至觉得郭美美事件推动了慈善事业的发展,它使我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去进行一些反思和检讨,进而去改进。所以我不在意他们的态度,而是去看他们质疑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另外,孔雀开屏的时候,你从前面看觉得很漂亮,你也可以从后面看就觉得很难看,看你愿意从哪个角度去看了。
三联生活周刊:你觉得打球容易还是做公益容易?
姚明:都不容易。我打球的时候,我的学识和时间都不允许。你现在觉得1+1很容易,但学的时候不一定。你现在觉得简单的事情以前不一定能做,当下在做的事情永远是最难的。美国有句话说,最容易的一天是哪天你知道吗?昨天。美国人经常自我调侃,今天是最难的,所以不要抱怨。
三联生活周刊:你现在上海交大读书,你觉得读书过程中收获到一些什么东西了吗?
姚明:虽然说之前我全世界各处跑,见了小小的一些世面,经历了一些事儿,但如果不是读书的话,我没有办法把这些事儿拼凑起来。读书就有时间思考,把这些东西的关系全部理清、理顺,学会一种思考方式。过去当运动员的时候是主观思考,慢慢地变成客观思考。也不仅是客观思考,是一种多位思考。这是一种态度,任何事情都不能简单粗暴地去对待,而要多思考。上大课的时候,很多同学的提问和回答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他实际上是启发了你的思维。启发多了就会知道原来一个问题会有好几种答案,这对我来说是影响最大的。
三联生活周刊:我看你之前比较喜欢看历史和地理方面的书?现在有变化吗?
姚明:还有天文。我历史、地理、天文三剑客。(笑)我最喜欢的三个方面,现在也一样。这都是非常大的事情,我们做工作总是要具体到某件事儿,这样看得就比较小了,而历史、地理、天文都是拉开去看的。每次拉开去看历史长河、广阔天地甚至更大的宇宙的时候,会觉得我们处理的这些都不是事儿了。当然历史地理也要具体去看,蓝巨星、红巨星、白矮星等等都是具体的,但是这些都是我非常感兴趣的。
三联生活周刊:为什么选了经济与管理这个专业?
姚明:现在做公益,背后也是一种管理,我认为管理对我们未来是有帮助的,做事仅靠一腔热血是不够的,你需要理智的思考和精确的管理,这也是我们接下来三年要做的事儿。我们建学校的第一年建了45个,第二年79个,第三年145个,去年342个,学校数量几乎都是翻番的,但今年372个,只增加了30个。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觉得快速增加到了一定地步以后,我们的管理跟不上了。我们必须让自己的管理升级。工商管理听上去是做生意赚钱的事儿,但实际上赚钱最后还是要落到钱怎么用的问题,我可以把它用来做公益。工商管理不是一种定义,是一种方式。
三联生活周刊:你退役以后做的工作涉及的商业面很广,你做这些投资时是怎么考虑的?是根据你自己的兴趣还是专业人士给你的建议?
姚明:两者都有。既然自己有兴趣,那我肯定不会完全听别人的,一半一半吧。专业意见一定要听,但我必须要学会怎么提问题。让别人提意见,首先自己要提出问题,所以还是需要自己的思维。
三联生活周刊:为什么会做巨鲸网?
姚明:这是一件有热情的事情,大家都喜欢听音乐,只不过风格不同。当时主要是对科技有兴趣,互联网刚刚兴起,但最后很可惜。音乐作为一种热情(去喜欢是可以的),但涉及商业和科技还是需要专业。
三联生活周刊:你后来做投资项目的时候会依据什么来判断和选择呢?
姚明:我自己做的话,我一定要懂这个事情,就算不完全懂,也得摸个八九不离十。如果投别人的话,我就看人了,首先他得有热情。懂与不懂是相对的,但如果他有热情,这种热情可以无限提升。
三联生活周刊:红酒是你比较懂的吗?
姚明:这是热情多一点。
三联生活周刊:那现在红酒方面的投资算成功还是算失败呢?
姚明:你没有听到说失败吧,那就说明还活着。而且活得还好好的。
三联生活周刊:金融这一块你也有介入?
姚明:金融这一块我是交给专业的人去负责,这不是我的专长。我们最近在做体育产业基金,投的是体育,所以还是有一些相关。
三联生活周刊:你和专业人士合作的时候,你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你是全部交给他们做还是自己也会参与?
姚明:这是一个慢慢发展的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就进入,通过熟人介绍或者圈子扩大。
三联生活周刊:你到底想做什么,想做成什么样子?
姚明:我自己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篮球商业上面。体育过去更多是行政化管理,而现在可以放到市场上管理了,需要有社会资本和管理介入。我希望这种投入不仅是财务的投入,更多是现代化的企业管理去打破传统的行政化管理,让体育有更大的活力。
三联生活周刊:很多人对你收购上海男篮觉得很奇怪,你之前的自传提到你的梦想不包括投资男篮,因为你觉得这其中有一些黑暗,非常复杂。但现在你做了这个,而且其中的一些决定还引发了跟好兄弟刘炜、恩师李秋平的冲突,现在回头看,你有什么感受?
姚明:首先这本书是在我23岁的时候写的,13年过去了,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没变。第二,我不记得我说过这个话,假设是黑暗的话,你当然有权利选择去远离,但是我希望去改变它。我明白我离不开篮球,那我希望通过社会的帮助去改变。
有关球队的决定,我觉得是有需要斟酌的地方,需要一些反思。但是我想说,每个人都在一些人生阶段做出过艰难的决定,我不是说对和错,只是说艰难。这种艰难只有做决定的人自己才知道,如果大家认为这个决定怎样怎样,那么你就想一下自己做那些艰难决定的时候。
三联生活周刊:刘炜他们能理解你的决定吗?
姚明:我觉得重要的不是做决定本身,而是做决定的方式。总的来说篮球的发展会越来越职业化。大家有信息的不对称,我也没办法说是对或错。但是我认为做事的方式是更重要的,你是为了一个正确的目标去做了错事,还是为了一个错的目标去做了对的事,这是大家可以讨论的。这个世界最怕的是没有质疑。
(实习生周缘对本文也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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