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黑螯,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品尝黑螯的方式十分残忍:活生生凌迟。以叉叉颈,去头,然后用刀剥壳,将肉切成薄片,蘸料入口……这面生吞活剥已咽进了肚,那面黑螯头上的须子还在颤颤抖动,打哆嗦呢。
“丁一,别客气,吃啊,这绝对是饮马河第一鲜!”大肚陈的嘴巴里,“咔嚓咔嚓”生嚼着螯钳,“你不是有胃病吗?带皮一起吃,健脑健胃降血脂。”
“吃,吃,我先拍张照,晒一晒。”说着,我举起手机,对准盘中黑螯按动了快门。而照片一跳上机屏,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黑螯的眼里居然透射出诡异的凶光!
接下来,我借口肚胀,起身去了洗手间。我推开窗刚嘘口气,大肚陈也跟来了:“哥们,咋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说,“我觉得,大陈,黑螯也有灵性。”
“开啥玩笑?虾是最低等的玩意,天生就是让人吃的——”
话未说完,正对着小便器解手的大肚陈突然脚下一软,“咕咚”坐到了地上。顷刻间,一张肥脸也涨成了猪肝色,青紫得骇人。
“有东西在掐我的脖子。我,我憋得慌,喘不过气!”大肚陈挥动双手,拼力抓挠脖颈。
“你别乱抓,我这就报警!”我慌忙去掏手机。一旁的大肚陈大张着嘴巴,宛若龙虾般弓着身子痛苦抽搐,扭动撞墙,接着又如中邪似的一骨碌跳起,纵身跃向窗户。
万幸有几个服务员闻讯奔来,七手八脚帮我摁住了大肚陈。谁知,庞广龙又大叫着扎进了洗手间:“哎哟,疼死我了。该死的虾,把我的眼睛弄瞎了!”
经过这番闹腾,宴席就此告散。当晚,庞广龙往朋友圈里发了一段自拍。看着看着,我顿觉头皮发麻。我和大肚陈刚去了卫生间,躺在我盘子里的那只公黑螯便蹦跳不停。庞广龙见状,一叉子叉住了黑螯的颈项。
按时间推算,这工夫,大肚陈也正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视频中,那只黑螯倒也顽强,拼命摆尾,将芥末油和辣椒面甩上了庞广龙的脸。庞广龙一丢开刀叉,那只黑螯便弹跳而起,跃向窗外。它的举动,竟和大肚陈如出一辙。
闷头寻思中,我爷爷走来,眯眼盯着那只黑螯看。
“爷爷,这真是东北黑螯?”我说。
“这地儿的黑螯早灭绝了。”爷爷说,“你还记得饮马河投毒案吧?”
我当然记得,早在30年前,疑似人为投毒,饮马河的黑螯遭到毁灭性屠杀,尸横河床,腐臭熏天。此后,加上排污严重,这一代的黑螯彻底绝迹。可是,顺风楼的老板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大肚陈点的那缸黑螯的确出自饮马河。
“东北黑螯,个头最大的也不过3公分。你再看看它,大得像虾爬子。”爷爷的神情愈来愈凝重,“我在饮马河上捕了一辈子鱼,像这么大个的,只在孤雁荡见过。”
我一听,虽说半只黑螯都没吃,可腹中仍如翻江倒海一般。爷爷所提到的孤雁荡,曾是一片偌大的荒冢乱坟,后被洪水淹没,泡成了连渔民都敬而远之的江汊子。
要知道,虾是杂食动物,啥都吃。也难怪那只公黑螯的眼睛,会那般邪性!我正惴惴不安,手机响了,是大肚陈打来的。
“哥们,真对不住,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为啥会突然犯病。你晚点走,我请你吃桑拿龟。”
桑拿龟,亦是一道极品菜:先用酒把乌龟灌醉,接着放到烧热的石头上煎熬,然后动刀,依旧生吞活剥。我越想越肝颤,赶忙推拒:“千万别瞎扯淡了。口下再不留情,小心变成活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