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情,绝对不是!
否则,你在这里牵肠挂肚,他连条短信都没有?
上午的课没法上了。安然安排学生做试卷。身体在教室里移动,思维却一直游离室外。下课后,一进英语组办公室,对面的于姐就问:“安然,你脸色这么难看?生病啦?”别的教师都闻声来端详她,唯有小茹坐在那里,看窗外的某个地方。
安然一笑:“看来,我得回家一趟。”
一回到家,安然就钻进洗浴间。她手脚并用,迅速脱掉衣服,揉一揉,呼啦一声扔进木盆。洗浴间里,她感觉最亲切的物件就是那个大木桶。不一会儿,整个身子都泡进温热的水里。安然双手并用,使劲揉搓自己并不新鲜的身体,却发现劳而无功,有些污垢,或者腥臊气息,你根本就搓不掉。它一旦附着在身上,就浸入体内渗入血液,甚至钻进思维深处。安然双手抱胸,俯下脑袋号啕大哭。
哭吧,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你是安全的。
电话在响,安然还没出去接就停了。片刻过后,却又响起来。那时,安然早已围着浴巾跳出来,她不能不着急。任何一个电话,都有可能是男人打进来的。
不承想,来电者竟是马小艺!安然犹豫半天,才接起来。那一端嘈杂无比。“安然姐,求求你,我最后一次求你!你如果知道方亮在哪儿,请告诉我。你听听,我这边已经顶不住了,客户们开始抢东西!”马小艺几乎是在哭喊。
安然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关机。
但思维是无法关机的。
她开始搜索方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动作。先从海边的那个夜晚开始。实际上小茹说得没错,方亮的确没主动进攻,反而算得上是彬彬有礼。那间房子里有两间卧室。男人提前就收拾好安然那一间,在凌晨某个时刻之前,两个人分别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事实当然是,谁也睡不着。
直到安然蹑手蹑脚起来去上厕所。
她刚摁开客厅的灯,却被吓了一跳!方亮坐在阳台上抽烟。灯一亮,他也迅速扭过头,看安然一眼,却没说话。安然从卫生间出来,照例有个抉择如约而至。走过去,还是道声晚安,直接回自己房间?有时候,一个细小的动作会扭转一切。
安然选择了前者。
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她主动的。
她慢慢走过去,坐在方亮另一侧。接下来一番谈话意义非凡。现在的安然回想起里面的几句话,心里开始涌起异样感觉,认为某种征兆在那时已经存在。是的,在所谓的爱情序幕拉开时,男主角身上或心理上已经有了些问题。
“干我们这行的,很少有灿烂谢幕的。结尾无非几种,一是从富翁沦为乞丐,债台高筑。一是自杀。你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服毒,割断颈动脉。有很多种自杀方式可供选择,都能致命。还有一种,是他杀。更加简单,连死亡方式都由别人作主。债主知道从你身上拿不到钱,只好拿走你的命。”
在凌晨某个时间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有些骇人。
而对这个领域丝毫不懂的安然,在那时心里涌起的,却是一份怪异的冲动。或者说,在房间里闷了半个夜晚,已隐隐约约渴盼一朵鲜花即将怒放。有这样一番话作铺垫,恰好能激发她给予男人某种心理关怀。在她当时听来,似乎并没有太多血腥气。面庞棱角分明的方亮,是活生生的现实存在,是一个浪漫的寄托体。她一丝一毫都没朝死亡这个方向去想。
当然,那时她也尚未跟邱红尘谈过话。即使谈过,她也根本不可能从遗体美容师的古怪视角,要从方亮脸孔上寻到他死亡后的面相。
当时,她悄然伸出一只手,压住方亮的一只。四目相对。片刻过后,一身睡衣的男人站起来,拦腰抱起一身睡衣的女人。
此时回想起来,方亮的那番话才有了别具杀伤力的悲凉。但这个男人选择或者被选择了哪种方式呢?目前来看他只是失踪。这恰恰是他没说的一种结局。他个人并不缺钱,有可能此前就悄悄转移资金,把它们放到国外某串号码上。当马小艺在公司里左支右绌穷于应付时,说不定这个男人已漂洋过海,到了澳大利亚、新西兰,或者加拿大,或者在地中海沿岸的某个地点,悠闲地欣赏古希腊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