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正是马小艺。
“我已在香树街上,还捎点什么上去吗?”安然忙说:“不需要,不需要。”一边慢慢走到前阳台。她家住三楼,能够清楚地看到站在街边的马小艺。其实不用仔细找,衣着打扮上一瞧便知。这条街上很少有长成那样打扮成那样的女人。马小艺独自一人,手里提个纸袋子。还好,不是刀枪剑戟。安然问:“知道哪座楼吗?”马小艺说:“知道,我知道。”安然说:“那好,直接上来吧。”
站在厨房里洗水果时,安然突然呼吸急促!
她知道我住在香树街?
她知道我住在哪个房间?
她怎么知道的?
安然从头到尾想了一圈儿,也能确定绝对不是自己告诉马小艺的。那么,还能有谁?老天!方亮。他被迫无奈,招了。
难怪,一连三天都音讯全无。
马小艺面带微笑进了屋,先喊一声姐,直接提着袋子走到餐桌前。那样子,就像回到自己家。安然正要开口致歉,因为没收拾饭菜,无法待客。她觉得马小艺来,只是说事儿,不可能在这里跟她共进午餐。不料,马小艺说:“你瞧,我给咱俩一人买了个汉堡,凑合着当午饭吧。还有瓶正宗法国葡萄酒,现在就来一杯?”安然的两片嘴唇收一收:“抱歉!我不喝酒。家里连酒杯都没有。”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马小艺哈的一声:“实在不行,拿俩小碗儿来呀?”安然也笑:“用小碗喝葡萄酒?”马小艺说:“有什么不可?”安然扭身去厨房,果然拿出两个碗。也好,反正课已经调过,下午可以不去学校。喝点酒,还能舒缓氛围。
这个二十五岁的小丫头,总不可能在酒里或汉堡里下毒,药死老三儿吧?
场面比较搞笑。
两个女人,一个三十五岁,一个二十五岁。分坐餐桌两边,面前分别摆着一份汉堡,一碗红酒。马小艺举起酒碗,似乎她摇身一变成为主人:“来,喝一口。”安然不动声色,举碗,喝酒。事已至此,当静观其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至少目前看,事情没糟到兵戎相见。
马小艺居然主动开始谈方亮。
“人家都喊他老总,可他就是个孩子。姐你知道他小时候的一些事儿吗?”安然摇头。实际上,方亮也的确没跟她说过这些。但小方亮五六岁的马小艺,居然也视他为孩子,这让安然心里很不舒服。马小艺继续说:“他还很小的时候,我婆婆就没了。肺癌晚期。”马小艺在“我婆婆”这三个字上分明加了些语气,安然注视着她,心却怦怦直跳。她没关注马小艺的语气,却是在想别的。
是了,这就是原因。方亮找她,就这原因。一点儿都不错:恋母情结。
一种罪恶感顿时袭上心头。同时,又警觉起来:小丫头来者不善啊。尽管此时目的不明,但你这番开场白是什么意思?羞辱我?讽刺我老了?到了足以给方亮当妈的年龄?
安然面带微笑。
“因为我婆婆的病,方亮跟我公公彻底闹崩。他认为老爷子放弃了对他母亲的治疗。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方亮还是不愿意去见他父亲。也正是那时候,他受了刺激,意识到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没钱重要。他去给叔叔们啊舅舅们啊下跪,跟他们借钱,给母亲治病,没人借给他。一者,他那些亲戚确实穷得叮当响。二者,就是有钱,也是打水漂,晚期嘛!但后来有了钱,他就发狠:那些穷亲戚,谁来借钱咱也不给,哪怕到大街上撒给路人。”
安然一直想阻止马小艺的话题。
照常理,说这些话不符合当下情境。假如没其他因素,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有必要在别的女人面前谈论自己丈夫的隐私吗?
马小艺接下来谈到她是如何跟方亮相识的。
“在酒吧里。很奇怪吧?我在那里面陪酒,陪包括方亮在内的一帮子客人。说实话,我对他印象极佳。那时候,他已经腰缠万贯。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钱,都很吸引我。就在那天晚上,我跟着他回了家。也正是在那天晚上,我把自己交给了他。”